资治通鉴帝王史第九部

史学

  十四

                   宠奸变昏

晋武帝灭吴统一天下高兴了几天，但王浚与王浑的争功让他觉得新的矛盾在产生，为了解除烦闷，他以选美寻开心。

春，三月，诏选孙皓宫人五千人入宫。帝既平吴，颇事游宴，怠于政事，掖庭殆将万人。常乘羊车，恣其所之，至便宴寝；宫人竞以竹叶插户，盐汁洒地，以引帝车。而后父杨骏及弟珧、济始用事，交通请谒，势倾内外，时人谓之三杨，旧臣多被疏退。山涛数有规讽，帝虽知而不能改。
初，鲜卑莫护跋始自塞外入居辽西棘城之北，号曰慕容部。莫护跋生木延，木延生涉归，迁于辽东之北。世附中国，数从征讨有功，拜大单于。冬，十月，涉归始寇昌黎。
十一月，壬寅，高平武公陈骞薨。
是岁，扬州刺史周浚移镇秣陵。吴民之未服者，屡为寇乱，浚皆讨平之。宾礼故老，搜求俊乂，威惠并行，吴人悦服（《资治通鉴》太康二年三到十一月）。

晋武帝的太康二年（281）三月，司马炎下诏，从孙皓的一万多名宫女中，挑选五千人到洛阳后宫。晋武帝已经平定了吴国，他开始把很多时间花费在游乐和宴饮上，对政务的处理放松了，宫中妃嫔这时将近一万人。晋武帝经常乘坐羊车，由羊任意行走，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宴饮、睡觉。宫女为了吸引羊，都争先恐后地用竹叶插在门上，用盐水洒地，诱使羊把车拉到自己的门前。皇后的父亲杨骏和杨骏的弟弟杨珧、杨济开始当权，他们互相勾结利用，权势倾动朝廷内外，当时的人称他们为三杨，朝廷的旧臣许多都被疏远或贬走。山涛多次劝武帝，武帝也明白这样下去不好，但就是不改。
当初，鲜卑人莫护跋（鲜卑族首领，率领族人迁居辽西，238年曾跟随司马懿征讨辽东的燕王公孙渊立过战功，被魏明帝曹睿封为率义王）开始从塞外入关，居住在幽州辽西郡（治所在今辽宁省锦州市义县西）的棘城（位于今辽宁省朝阳市北票市章吉营子乡。向东离今朝阳市约170里）的北边，称之为慕容部。莫护跋生了慕容木延，慕容木延生了慕容涉归（？—283，今辽宁省朝阳北票市人。慕容涉归是鲜卑族第一任酋长莫护跋的孙子，其子慕容廆是前燕政权奠基人，前燕开国君主慕容皝的父亲。慕容皝也是吐谷浑第一代首领慕容吐谷浑的庶兄。慕容氏是五胡十六国中重要政权，先后建立了前燕、后燕、西燕、南燕等割据势力，历时七十多年），莫护跋迁移到辽东以北地区，世代归附中国，曾经多次跟随中原大军出征立功，被封为大单于。281年十月，慕容涉归开始入侵平州（治所有可能从今辽宁省锦州市义县向东迁到了今辽宁省辽阳市）昌黎郡政府所在地昌黎县（治所在今辽宁省锦州市义县）。
281年十一月二十五日，高平武公陈骞去世。
281年这一年，扬州刺史周浚把扬州治所从寿春县迁移到秣陵县。原吴国百姓中还没有归顺的，经常搔扰抢掠，都被周浚平定。周浚在秣陵以宾客礼对待原吴国的元老旧臣，访求有才华和有美德的人，治理东吴地区恩威并用，吴人心悦诚服。
晋武帝的太康三年（282）正月，司马炎到南郊祭天。

春，正月，丁丑朔，帝亲祀南郊。礼毕，喟然问司隶校尉刘毅曰：“朕可方汉之何帝？”对曰：“桓、灵。”帝曰：“何至于此？”对曰：“桓、灵卖官钱入官库，陛下卖官钱入私门。以此言之，殆不如也！”帝大笑曰：“桓、灵之世，不闻此言，今朕有直臣，固为胜之。”
毅为司隶，纠绳豪贵，无所顾忌。皇太子鼓吹入东掖门，毅劾奏之。中护军、散骑常侍羊琇，与帝有旧恩，典禁兵，豫机密十馀年，恃宠骄侈，数犯法。毅劾奏琇罪当死；帝遣齐王攸私请琇于毅，毅许之。都官从事广平程卫径驰入护军营，收琇属吏，考问阴私，先奏琇所犯狼籍，然后言于毅。帝不得已，免琇官。未几，复使以白衣领职。琇。景献皇后之从父弟也；后将军王恺，文明皇后之弟也；散骑常侍、侍中石崇，苞之子也。三人皆富于财，竞以奢侈相高。恺以台澳釜，崇以蜡代薪；恺作紫丝步障四十里，崇作锦步障五十里；崇涂屋以椒，恺用赤石脂。帝每助恺，尝以珊瑚树赐之，高二尺许，恺以示崇，崇便以铁如意碎之；恺怒，以为疾己之宝。崇曰：“不足多恨，今还卿！”乃命左右悉取其家珊瑚树，高三、四尺者六、七株，如恺比者甚众；恺忄光然自失。
车骑司马傅咸上书曰：“先王之治天下，食肉衣帛，皆有其制。窃谓奢侈之费，甚于天灾。古者人稠地狭，而有储蓄，由于节也。今者土旷人稀，而患不足，由于奢也。欲时人崇俭，当诘其奢。奢不见诘，转相高尚，无有穷极矣！”
尚书张华，以文学才识名重一时，论者皆谓华宜为三公。中书监荀勖、侍中冯紞以伐吴之谋深疾之。会帝问华：“谁可托后事者？”华对以“明德至亲，莫如齐王。”由是忤旨，勖因而谮之。甲午，以华都督幽州诸军事。华至镇，抚循夷夏，誉望益振，帝复欲征之。冯紞侍帝，从容语及钟会，紞曰：“会之反，颇由太祖。”帝变色曰：“卿是何言邪！”紞免冠谢曰：“臣闻善御者必知六辔缓急之宜，故孔子以仲由兼人而退之，冉求退弱而进之。汉高祖尊宠五王而夷灭，光武抑损诸将而克终。非上有仁暴之殊，下有愚智之异也，盖抑扬与夺使之然耳。钟会才智有限，而太祖夸奖无极，居以重势，委以大兵，使会自谓算无遗策，功在不赏，遂构凶逆耳。向令太祖录其小能，节以大礼，抑之以威权，纳之以轨则，则乱心无由生矣。”帝曰：“然。”紞稽首曰：“陛下既然臣之言，宜思坚冰之渐，勿使如会之徒复致倾覆。”帝曰：“当今岂复有如会者邪？”紞因屏左右而言曰：“陛下谋画之臣，著大功于天下，据方镇、总戎马者，皆在陛下圣虑矣。”帝默然，由是止，不征华。
三月，安北将军严询败慕容涉归于昌黎，斩获万计。
鲁公贾充老病，上遣皇太子省视起居。充自忧谥传，从子模曰：“是非久自见，不可掩也！”夏，四月，庚午，充薨。世子黎民早卒，无嗣，妻郭槐欲以充外孙韩谧为世孙，郎中令韩咸、中尉曹轸谏曰：“礼无异姓为后之文，今而行之，是使先公受讥于后世而怀愧于地下也。”槐不听。咸等上书，救改立嗣，事寝不报。槐遂表陈之，云充遗意。帝许之，仍诏“自非功如太宰，始封、无后者，皆不得以为比。”及太常议谥，博士秦秀曰：“充悖礼溺情，以乱大伦。昔鄫养外孙莒公子为后，《春秋》书‘莒人灭鄫’。绝父祖之血食，开朝廷之乱原。按《谥法》：‘昏乱纪度曰荒’，请谥‘荒公’。”帝不从，更谥曰武。
闰月，丙子，广陆成侯李胤薨。
齐王攸德望日隆，荀勖、冯紞、杨珧皆恶之。紞言于帝曰：“陛下诏诸侯之国，宜从亲者始。亲者莫如齐王，今独留京师，可乎？”勖曰：“百僚内外皆归心齐王，陛下万岁后，太子不得立矣。陛下试诏齐王之国，必举朝以为不可，则臣言验矣。”帝以为然。冬，十二月，甲申，诏曰：“古者九命作伯，或入毘朝政，或出御方岳，其揆一也。侍中、司空齐王攸，佐命立勋，劬劳王室，其以为大司马、都督青州诸军事，侍中如故，仍加崇典礼，主者详案旧制施行。睄以汝南王亮为太尉、录尚书事、领太子太傅，光禄大夫山涛为司徒，尚书令卫瓘为司空。
征东大将军王浑上书，以为：“攸至亲盛德，侔于周公，宜赞皇朝，与闻政事。今出攸之国，假以都督虚号，而无典戎干方之实，亏友于款笃之义，惧非陛下追述先帝、文明太后待攸之宿意也。若以同姓宠之太厚，则有吴、楚逆乱之谋，汉之吕、霍、王氏，皆何人也！历观古今，苟事之轻重所在，不无为害，唯当任正道而求忠良耳。若以智计猜物，虽亲见疑，至于疏者，庸可保乎！愚以为太子太保缺，宜留攸居之，与汝南王亮、杨珧共干朝事。三人齐位，足相持正，既无偏重相倾之势，又不失亲亲仁覆之恩，计之尽善者也。”于是扶风王骏、光禄大夫李憙、中护军羊琇、侍中王济、甄德皆切谏。帝并不从。济使其妻常山公主及德妻长广公主俱入，稽颡涕泣，请帝留攸。帝怒，谓侍中王戎曰：“兄弟至亲，今出齐王，自是朕家事，而甄德、王济连遣妇来生哭人邪！”乃出济为国子祭酒，德为大鸿胪。羊琇与北军中候成粲谋见杨珧，手刃杀之；珧知之，辞疾不出，讽有司奏琇，左迁太仆。琇愤怨，发病卒。李憙亦以年老逊位，卒于家。憙在朝，姻亲故人，与之分衣共食，而未尝私以王官，人以此称之。
是岁，散骑常侍薛莹卒。或谓吴郡陆喜曰：“莹于吴士当为第一乎？”喜曰：“莹在四五之间，安得为第一！夫以孙皓无道，吴国之士，沈默其体，潜而勿用者，第一也；避尊居卑，禄以代耕者，第二也；侃然体国，执正不惧者，第三也；斟酌时宜，时献微益者，第四也；温恭修慎，不为诌首者”第五也；过此以往，不足复数。故彼上士多沦没而远悔吝，中士有声位而近祸殃。观莹之处身本末，又安得为第一乎！”（《资治通鉴》太康三年一到十二月）

282正月初一，晋武帝亲自到南郊祭天。礼仪结束后，司马炎觉得得意，对司隶校尉刘毅自豪地说：“我可以和汉代哪一位帝王相比？”刘毅毫不留情地说：“陛下可与桓、灵二帝相比。”众所周知，东汉桓、灵二帝是东汉王朝走向衰败的时代，司马炎听了，震惊而反问道：“你怎么会认为朕是桓、灵二帝呢？”刘毅尖刻地说：“桓、灵二帝虽然卖官鬻爵，但把钱留给了国家，陛下如今卖官鬻爵，却是中饱私囊。”司马炎面对这位耿直的臣子，没有愤怒，而是幽默地说：“桓、灵二帝听不到你这样大胆的言论，而现在，我的身边却有你这样的直臣，可见我比他们贤明。”
刘毅担任司隶校尉期间，无所顾忌地检举揭发豪门权贵。皇太子司马衷吹打乐器进入皇宫东掖门，违反了宫廷的规定，刘毅上奏武帝。中护军、散骑常侍羊琇曾有恩于晋武帝。羊琇管理武帝的亲兵，十几年来一直参与朝廷的机密要事，倚仗着武帝的恩宠骄横奢侈，还多次违法。刘毅上奏揭发羊琇的罪行，认为羊琇所犯的是死罪，晋武帝派齐王司马攸私下去找刘毅，为羊琇求情，刘毅原谅了。这时，都官从事（司隶校尉府检举司秘书。年薪虽然仅只一百石粮食，但职位重要）程卫（字长玄，今河省邯郸市曲周县人。少年有操行，公正严厉，历任三公府掾、尚书郎、侍御史，都官等职），直接进入护军营拘捕羊琇的部下，拷打审问其部下暗中的所作所为。部下先把羊琇所犯的不检点的事上奏武帝，然后告诉了刘毅。晋武帝不得已，免了羊琇的官职，但没过多久，又让羊琇以平民的身份兼任中护军的职务。
羊琇是景献皇帝司马师的皇后羊徽瑜（是曹魏南阳太守羊续的孙女，上党太守羊衜之女；羊徽瑜的母亲是东汉名士蔡邕之女、蔡文姬的姐妹）的叔伯堂弟；后将军王恺（字君夫，富豪，曹魏司徒王朗之孙，晋武帝外公王肃的第四子）是司马炎的母亲王元姬的弟弟；散骑常侍、侍中石崇（249—300八月，字季伦，小名齐奴。今河北省沧州市南皮县人。西晋文学家、官员、富豪，“金谷二十四友”之一，大司马石苞的第六子），这三人都富有。他们互相攀比，谁最奢侈，谁就是受人尊重的首富。王恺用糖稀当泥刷锅，石崇用蜡烛当柴烧火，王恺用紫色的蚕丝作为路旁两边的屏幕，长达四十里；石崇就用锦作为屏幕，长五十里。石崇用花椒粉和稀泥装修房屋，王恺就用红色石腊涂墙。晋武帝时常帮助王恺，曾经送去珊瑚树，树高二尺多。王恺把珊瑚树拿给石崇看，石崇用铁棒砸碎珊瑚树。王恺愤怒，认为石崇是在嫉妒自己的珍宝。石崇不以为然地说：“你不值得生气，我现在就还给你。”于是，他要仆人把家中的珊瑚树全都搬出来，其中高三、四尺的有六、七棵，和王恺的珊瑚树相同的有很多，王恺自愧不如，尴尬得不知所措。
面对羊琇、王恺、石崇三人的财富攀比，车骑将军府管军事的司令员（司马）傅咸看不下去了，他上书司马炎说：“先王治理天下，对吃肉、穿丝衣都有规定。我认为，因奢侈造成的浪费比天灾还要严重。古代人多地少，然而积蓄是节俭的缘故。现在土地辽阔，人丁稀少，却为物品不足而忧虑，这就是奢侈的缘故。要想让人们都崇尚节俭，应当整顿奢侈陋习，如果政府不管，反而让富人相互攀比，这样就没有止境了！”
这一时期，除了奢侈之风外，还有一批奸恶的蛀虫。尚书张华因博学，文章与见识在当时有名气受人尊重。人们议论说，张华应当成为三公。中央办公厅书记（中书监）荀勖、侍中冯紞因灭吴是张华献的谋略，所以他们非常嫉恨张华。晋武帝问张华：“谁是让朕可以托付后事的人？”张华侧面介绍说：“聪明有德行、又是您至亲的人，没有人比得上齐王司马攸。”可是这句话触动了晋武帝的心思，荀勖连忙诽谤张华。282年正月十八日，晋武帝贬张华到幽州去管理军事。张华见司马炎把自己外放到幽州，觉得不是好兆头，为了摆脱困境，不让奸臣看他的笑话，张华在幽州安抚汉、夷二族百姓，结果声望更高。这时，武帝又想把张华召回。可是奸贼冯紞和晋武帝谈到了钟会。冯紞特地显示自己的忠诚说：“钟会之所以谋反，主要原因在于太祖（司马昭）。”晋武帝见冯紞怪到自己父亲头上，脸色阴沉地说：“你是说的什么话！”冯紞见司马炎的脸色难看，连忙脱帽谢罪说：“我听说善于驾奴车马的人，必然懂得六根缰绳的掌握要缓急适度，所以孔子因仲由胜过别人而贬他，因冉软弱而推举冉。汉高祖所宠爱过的五王（韩信、彭越、英布、陈豨【本为赵相，自立代王】、臧荼）最终都被杀掉；光武帝刘秀抑制各位将领，这些将领因此能得到善终。这并不是因为圣贤的帝王有仁爱与残暴的区分，臣子有愚昧与聪明之别，而是因为褒贬和予夺才能使他们这样。钟会的才华与谋略有限，但是太祖对他的赞赏没有止境，让他担任重要的军职，使钟会自认为谋划周密，有功劳却得不到赏赐，于是就促成他谋反。假如太祖只用钟会的小才，用大的礼法教育钟会，用威势和权力抑制他，使他服从法制，那么，钟会叛乱之心就没有产生的机会了。”晋武帝听了冯紞的诡辩，觉得有些道理，点头说：“是这样。”随即冯紞跪拜，说：“陛下既然认同了我观点，就应该想一想坚冰之所以形成，非一日之寒，不要让像钟会那样的人再当权，致使政权颠覆。”晋武帝见冯紞如此，反问道：“当今难道还有像钟会那样的人吗？”冯紞屏退身边的人，暗指张华说：“为陛下谋划的大臣，在天下有大功，据守一方，统领兵马的人，都在陛下您圣明的思虑之中了。”晋武帝沉默不语，从此就没有召张华回洛阳。
（待续）

史学

从这一史料来看，司马炎被贾充、荀勖、冯紞包围，这对晋朝没有好处，特别对皇弟司马攸更不利。
在东北。282年三月，安北将军严询在平州昌黎郡政府所在地昌黎县打败了慕容涉归，杀、俘上万人。
鲁公贾充因年老多病，晋武帝派皇太子去看望。贾充十分担心自己这个有历史污点的人，死后会让政敌追加不好听的谥号，特别关心史官对他的记载。他的侄儿贾模安慰说：“是与非天长日久自然有公认，不是能掩盖的。”
282年四月二十五日，贾充去世，他的长子贾黎民夭折，因此没有爵位继承人。贾充的妻子郭槐想以贾充的外孙韩谧（？—300，韩寿的儿子。好学，但骄侈过度。石崇等人都附会于韩谧，号为二十四友）过继作为嫡长孙。郎中令韩咸、中尉曹轸反对说：“礼法中没有让异姓作继子的条文，现在如果这样做，这是让先公在后世受到讥笑，连在地下也感到羞愧。”郭槐不听。韩咸等人又上书，请求更改立嗣，因此事情就此搁置下来。郭槐并不死心，这个鬼计多端的女人，又向亲家公司马炎上表说，这是贾充的遗愿，晋武帝回想贾充帮助司马氏弑了曹髦，加上是儿妇亲家，也就同意了。为了防止类似不伦不类的事发生，晋武帝还下诏冠冕堂皇地说：“如果功劳不如太宰（贾充生前职务）的，初次封号没有后代的人，都不能和贾充相比。”等到宗教礼仪部部长（太常）开始讨论给贾充定谥号时，博士秦秀说：“贾充违反礼法，私心太重，因此败坏了伦常正道。以前鄫国（夏朝少康次子曲烈的封国，因始封地名为“鄫”而得国名；历夏、商、周，存世时间约2000年，于鲁襄公6年(前567年)被莒灭。鄫多次迁都。开始地在今河南省南阳市方城县北，最后迁到今山东省临沂市兰陵县文峰山东部向城镇。鄫灭后，太子巫逃到鲁国，其後代为纪念故国以“鄫”为姓，后去“阝”为“曾”，成为“曾氏”）养育外孙莒公的儿子为后代，《春秋》中记载为‘莒人灭’。断绝了父系祖先的祭祀，开了朝廷败坏动乱的根源。按照《谥法》规定：‘混淆毁坏纲纪法度称为荒’，请陛下给贾充追谥号为荒公。”晋武帝没有采纳，改谥号为“武”。
由此可见，晋武帝对贾充这个奸臣是多么爱护。
282年闰四月初一，广陆成侯李胤去世。
齐王司马攸的德行与名望一天比一天高，这让奸臣荀勖、冯紞、杨珧都忌恨。冯紞对晋武帝挑拨说：“陛下命令诸侯回到封国去，应当从最亲的人开始执行。与您最亲的没有人能比得上齐王，如今却只有他还留在京城，这样能行吗？”荀勖连忙帮腔说：“朝廷内外的百官，都从心里归附齐王，陛下万年之后，太子就不可能当天子了。陛下可以试着要齐王回封国，必定让朝廷上下的人都认为不行，那么我说的话就应验了。”晋武帝同意了。
282年十二月十三日，晋武帝下诏说：“古代上公九命之爵可以当霸主（方伯），或者是在朝廷里辅佐帝王处理朝政，或者在外统治一方，无论在内、在外，都遵循这一准则。司马攸（时任侍中、司空、齐王）辅佐天子建立了奇功，为了国家劳苦，任命他为大司马、统领青州各项军事，侍中一职依旧，仍然增加典制礼仪，命令主管官员详细按照旧制执行。”任命汝南王司马亮为太尉、主持中央日常工作（录尚书事）、兼任太子的老师（太傅），光禄大夫山涛为司徒，尚书令卫瓘为司空。
也就是说，荀勖、冯紞的离间计划成功了。谋略肤浅的司马炎要断送大晋的江山了。
再说征东大将军王浑见晋武帝让齐王司马攸出京，觉得此事不对劲，连忙上书反对说：“司马攸是皇帝至亲，又有德行，他可以与周公姬旦相比，应当让他辅佐朝政。如今派司马攸离开朝廷去封国，给他一个都督的虚名，却没有领兵治理一方的实权，毁坏恳挚的兄弟友爱。我感到恐惧的并不是陛下遵循先帝和文明太后的遗嘱，而是陛下突然改变了主意。如果害怕对同姓王的恩宠太深，会发生西汉吴、楚七国的叛乱，那么为什么不看一看汉代的吕后、霍光、王莽都是什么人呢！纵观古今，假如事情有害国家，那么就重用正直、忠诚、善良的人。如果凭空猜疑事物，即使是兄弟也被怀疑，那么，对关系疏远的人难道就能保证他们不冤枉好人吗？我认为太子太保是个空缺，应当留下司马攸担任，与汝南王司马亮、杨珧一起处理朝政。让他们三个人的地位相等，足以互相保持公正，既没有偏倚互相排挤，又不会失去对亲人仁爱的恩德，这是尽善尽美的计谋。”这时，扶风王司马骏，光禄大夫李憙，中护军羊琇，侍中王济、甄德等人都要留下司马攸，晋武帝不听。王济让他的妻子常山公主以及甄德的妻子长广公主（晋文帝司马昭与王元姬皇后的女儿，司马炎的胞姐）一起去见晋武帝，她们跪下磕头，哭着请求晋武帝留下胞弟司马攸。晋武帝见荀勖的话得到了验证，愤怒地对侍中王戎说：“兄弟是至亲，如今让齐王离开京城，自然是朕的家事，但甄德、王济却接连打发妇人到这里来痛哭，这是什么意思！”于是，他派王济出任国子祭酒，甄德担任大鸿胪。羊琇和北军中候（官名。秦于将作少府下设此官。西汉沿置，管理京城的司令执金吾有式道左右中候。北军中候掌监北军五营，年薪六百石粮食）成粲密谋去杀杨珧。杨珧知道他们的意图，推辞有病不见。杨珧让有关部门上告羊琇，晋武帝把羊琇降职为管理全国马政和皇帝专车的太仆。羊琇又怒又恨，结果生病死了。李憙也因上了年纪辞职，后来死在家中。李憙在朝廷任职期间，他的亲戚、旧友分穿他的衣服，和他一起吃饭，但是他却不以私情为他们谋官，人们因此赞赏李憙。
282年这一年，散骑常侍薛莹去世。有人对扬州吴郡人陆喜说：“薛莹在吴国士人中，应当排在第一吗？”陆喜否认说：“薛莹排在第四或第五位之间，怎么能排在第一呢•！因孙皓无道，吴国士人隐藏自己才华的人才是第一；避开尊贵地位而居于卑下的官职，以俸禄代替耕种的士人才是第二；直抒已见、体恤国情，坚持正道而不畏惧的人是第三；斟酌时势，时常做一些微小的好事的人是第四；温和谦恭，遵循谨慎原则，不带头奉承献媚的人是第五。过了这五等再往下，就不值得推算了。所以那些属于上等的士人大多都湮没在红尘，中等士人有名声地位的，却靠近灾祸。观察薛莹的处世为人，他又怎能算得上是第一呢？”
综上所述，晋武帝变得昏庸，他因父亲曾经许诺让司马攸当继承人而怀恨在心，他宁可相信贾充、荀勖、冯紞这帮小人，也不愿意听姐姐和有远见大臣的意见。试想：刘禅的覆灭是他亲眼所见，他为什么不让胞弟来辅佐傻子司马衷呢？

       

史学

十五

                   善言不听

面对晋武帝要让弟弟司马攸到封国去，那些有远见的政治家或亲人都知道这是危险的信号，所以这些人极力阻止。

春，正月，甲申，以尚书右仆射魏舒为左仆射，下邳王晃为右仆射。晃，孚之子也。
戊午，新沓康伯山涛薨。
帝命太常议崇锡齐王之物。博士庾旉、太叔广、刘暾、缪蔚、郭颐、秦秀、傅珍上表曰：“昔周选建德以左右王室，周公、康叔、聃季，皆入为三公，明股肱之任重，守地之位轻也。汉诸王侯，位在丞相、三公上，其入赞朝政者，乃有兼宫，其出之国，亦不复假台司虚名为隆宠也。今使齐王贤邪，则不宜以母弟之亲尊居鲁、卫之常职；不贤邪，不宜大启土宇，表建东海也。古礼，三公无职，坐而论道，不闻以方任婴之。惟宣王救急朝夕，然后命召穆公征淮夷，故其诗曰：‘徐方不回，王曰旋归。’宰相不得久在外也。今天下已定，六合为家，将数延三事，与论太平之基，而更出之，去王城二千里，违旧章矣。’旉，纯之子；暾，毅之子也。旉既具草，先以呈纯，纯不禁。
事过太常郑默、博士祭酒曹志，志怆然叹曰：“安有如此之才，如此之亲，不得树本助化，而远出海隅！晋室之隆，其殆矣乎！”乃奏议曰：“古之夹辅王室，同姓则周公、异姓则太公，皆身居朝廷，五世反葬。及其衰也，虽有五霸代兴，岂与周、召之治同日而论哉！自羲皇以来，岂一姓所能独有！当推至公之心，与天下共其利害，乃能享国久长。是以秦、魏欲独擅其权而才得没身，周、汉能分其利而亲疏为用，此前事之明验也。志以为当如博士等议。”帝览之，大怒曰：“曹志尚不明吾心，况四海乎！”且谓：“博士不答所问而答所不问，横造异论。”下有司策免郑默。于是尚书硃整、褚契等奏：“志等侵官离局，迷罔朝廷，崇饰晋言，假托无讳，请收志等付廷尉科罪。”诏免志官，以公还第；其馀皆付廷尉科罪。
庾纯诣廷尉自首：“旉以议草见示，愚浅听之。”诏免纯罪。廷尉刘颂奏旉等大不敬，当弃市。尚书奏请报听廷尉行刑。尚书夏侯骏曰：“官立八座，正为此时。”乃独为驳议。左仆射下邳王晃亦从骏议。奏留中七日，乃诏曰：“旉是议主，应为戮首；但旉家人自首，宜并广等七人皆丐其死命，并除名。”
二月，诏以济南郡益齐国。己丑，立齐王攸子长乐亭侯寔为北海王，命攸备物典策，设轩辕之乐，六佾之舞，黄钺朝车，乘舆之副从焉。
三月，辛丑朔，日有食之。
齐献王攸愤怨发病，乞守先后陵。帝不许，遣御医诊视。诸医希旨，皆言无疾。河南尹向雄谏曰：“陛下子弟虽多，然有德望者少；齐王臣居京邑，所益实深，不可不思也。”帝不纳，雄愤恚而卒。攸疾转笃，帝犹催上道。攸自强入辞，素持容仪，疾虽困，尚自整厉，举止如常，帝益疑其无疾；辞出数日，呕血而薨。帝往临丧，攸子冏号踊，诉父病为医所诬。诏即诛医，以冏为嗣。
初，帝爱攸甚笃，为荀勖、冯紞等所构，欲为身后之虑，故出之。及薨，帝哀恸不已。冯紞侍侧，曰：“齐王名过其实，天下归之，今自薨殒，社稷之福也，陛下何哀之过！”帝收泪而止。诏攸丧礼依安平献王故事。
攸举动以礼，鲜有过事，虽帝亦敬惮之。每引之同处，必择言而后发。
夏，五月，己亥，琅邪武王伷薨。
冬，十一月，以尚书左仆射魏舒为司徒。
河南及荆、扬等六州大水。
归命侯孙皓卒。
是岁，鲜卑慕容涉归卒。弟删篡立，将杀涉归子廆，廆亡匿于辽东徐郁家（《资治通鉴》太康四年一到十一月）。

晋武帝的太康四年（283）正月初一，司马炎任命尚书右仆射魏舒为尚书左仆射，下邳王司马晃（？—296年正月，字子明，司马孚的第五子）为尚书右仆射。
283年正月十八日，新沓康伯、竹林七贤之一的名士山涛去世。
晋武帝请来宗教礼仪部部长（太常）商量赠送齐王司马攸的物品。博士庾旉（河南尹庾纯的儿子）、太叔广、刘暾（司隶校尉刘毅的儿子）、缪蔚、郭颐、秦秀、傅珍上表说：“以前西周选择树立有完美德行的人辅佐朝政，周公姬旦（周文王姬昌第四子,周武王姬发的弟弟）、康叔（周文王姬昌与正妻太姒生的第九子，周武王姬发同母弟）、聃季（周文王姬昌的第十子，周武王姬发的胞弟）都被选为三公，这显示辅佐君王的责任重大，让他们去管理地方没有辅佐国君重要。汉朝刘氏的各位侯王，地位在丞相、三公之上，但如果在朝廷辅佐朝政，就要兼军政官职，如果离开朝廷去封国，也不再兼任有其名而无其实的官职作为尊贵的恩宠了。现在假如齐王既贤又有美德，那么就不应该以兄弟的尊贵，去担任鲁、卫地区（指春秋战国鲁国与卫国的领地，大致指今山东省与河南省部分地区）平常的齐王；如果他既不贤又无德，就不能让他去东海开拓疆域管理国家。古时的礼法是：三公没有守边的义务，只是陪同帝王讨论国事。没听说过以一方的重任去烦扰他。只有周宣王姬静（？—前783，西周第十一代君主,前828年—前783年在位。周宣王重用召穆公、尹吉甫、仲山甫、程伯休父、虢文公、申伯、韩侯、显父、仍叔、张仲一帮贤臣辅政；军事上借助诸侯南仲、召穆公、尹吉甫、方叔陆续讨伐猃狁、西戎、淮夷、徐国和楚国，使西周的国力得到恢复，史称“宣王中兴”）为了解救一时的危急，命令召穆公征讨淮夷，所以《诗经》中说：‘徐地不违逆，宣王令班师。’宰相不应该长期在外。现在天下已经平定，四方都成了司马氏的天下，应该马上遵循古制，让齐王参与朝政建设国家。可是，陛下反而派他离开京城二千里的齐国，这是违反过去的规章。”庾旉已经写好了草稿，他先将草稿送给父亲看，庾纯看了没有反对。
这件事经过太常郑默、博士祭酒曹志（？—288，字允恭，今安徽省亳州市人，魏武帝曹操之孙，陈思王曹植庶出的次子，年轻时喜欢学习，凭借才能与品行而扬名，曹植长子早卒，所以立他为嗣。曹植去世后，曹志继位，改封为济北王。司马氏篡位后，曹志降为鄄城县公，后任乐平太守，迁散骑常侍兼国子博士，后转博士祭酒），曹志悲伤地说：“哪能让有如此才能、关系亲近的人，不帮助陛下建设国家、教化天下呢！反而打发他去天涯海角，晋朝宗室亲情关系可能出现了问题吧？”于是，曹志上奏武帝说：“古代在君主在左右辅佐王室的人，同姓的有周公，异姓的有太公（吕尚），他们都身在朝廷，五代都归葬在周地。后来世道衰弱，即使春秋五霸兴起辅佐王室，又怎能与周公、召公这些同姓诸侯辅佐王室的政治清明相比呢？自从伏羲以来，天下岂是一姓所能独自占有？应当以至公之心待人，与天下共有利害，这样才能长久地拥有天下。因此，战国晚期秦、魏君主想独揽国政所以才灭亡，周、汉能把利益分给别人所以无论关系亲疏都能被其所用，这是前代所发生的明显之事可以证明。我认为应当按照博士们的意见去做。”晋武帝看了曹志的奏疏，气愤地说：“曹志尚且不明白我心，更何况天下人呢！”于是，他对所有的博士说：“你们不回答我的问题，却提到我没有问的内容，肆意制造不同的话题。”晋武帝说完，命令有关部门免去郑默的职务。这时尚书朱整、褚契（原文“契”下部不是“大”，而是“石”字）上奏说：“曹志等人越过职权，脱离职责，蒙蔽朝廷，尊崇、粉饰邪恶的言论，却假托直言无忌，请拘捕曹志等人，交廷尉判刑。”晋武帝下诏，免除曹志的官职，让他以鄄城县公的身份回到家里。其他人都被法院（廷尉）依法定罪。
庾纯到廷尉自首，说：“庾旉上表的草稿我看过，但我却肤浅无知没有阻止。”晋武帝下诏赦免庾纯。法院院长（廷尉）刘颂上奏，认为庾旉等人极其不敬，应该处以死刑，陈尸街头示众。尚书上奏，请求上报廷尉，让廷尉决定刑罚。尚书夏侯骏反对说：“朝廷设立八位法官，正是为了这时派上用场。”于是他独自上书，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左仆射、下邳王司马晃也同意夏侯骏的意见。大臣的表章在武帝案头搁置了七天，武帝才下诏说：“庾旉是提出议案的主犯，按照道理应该杀头，但他父亲已经自首，所以庾旉应当与太叔广等七人都免除死罪，但要把他们都在官籍中除名。”
283年二月，晋武帝下诏，把济南郡（治所在今山东省济南市）划归到齐国（国都在今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二月十九日，立齐王司马攸的小儿子长乐亭侯司马寔为北海王。下令规定了司马攸到齐国去所用物品和行使权力的范围。司马攸齐王府陈列的乐器，应该三面悬挂（皇帝的乐器四面悬挂）；所用乐舞，舞者分成六列六人共三十六人（皇帝八佾舞是八列八人，共六十四人）。其他如黄钺、朝车、车马的标准等级都遵从以上的等级标准。
283年三月初二出现日食。
齐王司马攸（原文“齐献王”的“献”，是指司马攸去世的谥号“献”加在中间）因悲愤和怨恨生病，请求去守母亲文明皇后的陵墓，晋武帝没有同意。并派御医给他治病。各位御医为了迎合武帝，都说司马攸没病。河南尹向雄建议说：“陛下的儿子、侄儿、弟兄虽然多，但是有德行和名望的却很少。让齐王卧病居住在京城，所带来的意义深远，陛下应该认真考虑。”晋武帝不同意，向雄因愤恨气死了。这时，司马攸的病开始加重，晋武帝仍然催他上路。司马攸勉力撑持向皇兄辞行，他平时一贯保持整洁的容貌与仪表，虽然病重，但强打精神，举止和往常一样，晋武帝更加怀疑他生病是假。司马攸上路没有几天，就吐血去世。晋武帝前去悼丧，司马攸的次子司马冏（？—302，字景治。晋朝八王之乱之一。302年司马颙与长史李含上表列举司马冏的罪状。同年八月，司马冏立八岁的清河王司马覃为太子，自称太子太师。十二月，长沙王司马乂围攻洛阳，两军在城内激战三天，司马冏兵败被斩）顿足号哭，说他父亲的病是被医生耽误了，陛下受了医生的蒙骗。晋武帝立即下令杀了医生，司马冏接替了父亲的王位。
当初，晋武帝与司马攸的感情深厚。由于苟勖、冯紞等人的挑拨，晋武帝要为自己死后的事作打算，所以就让司马攸离开京都。等到司马攸死，晋武帝悲伤过度。这时，冯紞正在司马炎身边，继续挑拨说：“齐王的名声超过了他的实际本领，天下人都归附他。现在他自己死了，这是国家的福气，陛下为什么要过份悲痛呢！”晋武帝于是止住了眼泪，命令司马攸的丧礼要按照安平献王司马孚的规格办理。
司马攸的行为举止都合礼法，很少有过错，即使是晋武帝也对他既敬又畏，每次和他相处时，总是斟酌词语然后才发言。
283年五月初一，琅邪武王司马伷去世。
十一月，晋武帝让尚书左仆射魏舒担任司徒。
黄河以南的荆、扬等六州发洪水。
归命侯孙皓去世。
283年这一年，鲜卑慕容涉归去世。他的弟弟慕容删（？—285，也称慕容耐）篡位，他想杀慕容涉归的儿子慕容廆（269—333），慕容廆逃走，藏在辽东郡人徐郁家中。
从以上的史料来看，司马炎亲近的是奸臣，看中的是皇权，疏远的是忠臣与亲人，尽管司马攸去世，但他不断不惩罚荀勖、冯紞，反而对冯紞言听计从。
太康五年（284）正月初四，洛阳武器库井里出现两条青龙（锷鱼）。

春，正月，己亥，有青龙二，见武库井中。帝观之，有喜色。百官将贺，尚书左仆射刘毅表曰：“昔龙降夏庭，卒为周祸。《易》称‘潜龙勿用，阳在下也。’寻案旧典，无贺龙之礼。”帝从之。
初，陈群以吏部不能审核天下之士，故令郡国各置中正，州置大中正，皆取本士之人任朝廷官，德充才盛者为之，使铨次等级以为九品，有言行修著则升之，道义亏缺则降之，吏部凭之以补授百官。行之浸久，中正或非其人，奸敝日滋。刘毅上疏曰：“今立中正，定九品，高下任意，荣辱在手，操人主之威福，夺天朝之权威，公无考校之负，私无告讦之忌，用心百态，营求万端，廉让之风灭，争讼之俗成，臣窃为圣朝耻之！盖中正之设，于损政之道有八；高下逐强弱，是非随兴衰，一人之身，旬日异状，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一也。置州都者，本取州里清议咸所归服，将以镇异同，一言议也。今重其任而轻其人，使驳违之论横于州里，嫌仇之隙结于大臣，二也。本立格之体，为九品者，谓才德有优劣，伦辈有首尾也。今乃使优劣易地，首尾倒错，三也。陛下赏善罚恶，无不裁之以法，独置中正，委以一国之重，曾无赏罚之防，又禁人不得诉讼，使之纵横任意，无所顾惮，诸受枉者，抱怨积直，不获上闻，四也。一国之士，多者千数，或流徙异邦，或取给殊方，面犹不识，况尽其才！而中正知与不知，皆当品状，采誉于台府，纳毁于流言，任己则有不识之蔽，听受则有彼此之偏，五也。凡求人才者，欲以治民也，今当官著效者或附卑品，在官无绩者更获高叙，是为抑功实而隆空名，长浮华而废考绩，六也。凡官不同人，事不同能。今不状其才之所宜而但第为九品，以品取人，或非才能之所长，以状取人，则为本品之所限，徒结白论而品状相妨，七也。九品所下不彰其罪，所上不列其善，各任爱憎，以植其私，天下之人焉得不懈德行而锐人事，八也。由此论之，职名中正，实为奸府；事名九品，而有八损。古今之失，莫大于此！愚臣以为宜罢中正，除九品，弃魏氏之敝法，更立一代之美制。”太尉汝南王亮、司空卫瓘亦上疏曰：“魏氏承丧乱之后，人士流移，考详无地，故立九品之制，粗且为一时选用之本耳。今九域同规，大化方始，臣等以为宜皆荡除末法，咸用土断，自公卿以下，以所居为正，无复县客，远属异土，尽除中正九品之制，使举善进才，各由乡论，则华竞自息，各求于己矣。”始平王文学江夏李重上疏，以为：“九品既除，宜先开移徙，听相并就，则土断之实行矣。”帝虽善其言而终不能改也。
冬，十二月，庚午，大赦。
闰月，当阳成侯杜预卒。
是岁，塞外匈奴胡太阿厚帅部落二万九千三百人来降，帝处之塞内西河。
罢宁州入益州，置南夷校尉以护之（《资治通鉴》太康五年一到十二月）。

（待续）

史学

晋武帝前往井边观看青龙，脸上现出喜色。百官要去祝贺，尚书左仆射刘毅上表阻止说：“从前青龙出现在夏朝的厅堂，最后酿成了周朝覆灭的大祸。《易经》记载说，‘龙潜不腾飞，是阳气低沉。’我查了典籍，前人没有恭贺龙的礼节。”晋武帝认同。
四十多年前，陈群因中央组织部（吏部）没有调查天下士人数量，所以命令各个郡、国自行设置中等正直官员备选机构（中正），州设置大中正（类似州人事局局长），选举本地区的人担任朝廷的官职，只是富有德才的人才能当选。按照士人的才华、政绩、资历，分为不同的九品等级。如果言行卓越就可以提拔，道义缺损的就被降级，吏部就凭借这种制度来补充朝廷百官。这一制度实行的日子越来越久，有的中正并不是合格的人选，因此邪恶的风气一天天滋生。刘毅针对这种现状上书说：“如今设立中正来决定官职的九品等级，品级的高低，中正负责人可以随心所欲来决定，别人的荣辱都攥在中正手里。他们掌握着君王才有的威福，分夺了朝廷的权力。他们对公不因为自己的考查失实而亏心；对私也不揭人隐私而有所避忌。这种制度使人们以各种不同的用心去钻营，廉洁谦让的风气消失，争斗的恶习形成，我为圣朝感到羞耻。中正制度的设立，对于政治有八害。其一，品级的高下，随着势力的强弱为转移，是与非的标准，以人的兴盛衰败来决定。同一个人，十天之内处境就发生变化。上品的官员没有出身于贫贱之家的，下品的官员没有出身于有权势大族的；其二，设置中正机构的目的，是要使州里公正的评论都有正义的能量，将要以此来安定异同，使言论归于统一。现在却重视中正的职权而轻视担任中正的人选，使叛逆的言论在州中放任，在大臣之间结下了仇恨；其三，本着设置中正制度的规则，之所以要把士人分为九个等级，就是为了鉴别人才的优劣，资历、辈份也有先后。现在执行却使优劣换了位，前后颠倒；其四，陛下奖赏善良，惩罚邪恶，都是依法来裁决，唯独设置中正却把一国的重任托给了中正，而没有控制他的奖赏与惩罚的办法。还禁止人们控告中正，这就使中正为所欲为，肆无忌惮有土壤，那些受冤的人，即使有一肚子怨言却不能让陛下听到；其五，一个国家的士人，多得可以以千计数，他们或流落到异邦，或到他乡谋生。对这些人的相貌都不曾见过，更何况要发挥他们的才能呢！作为中正，对这些人无论是了解还是不了解，都应当衡量他们的表现，不管是官府对他们赞誉，还是败坏他们名声的流言蜚语，都应当全面听取。但对这些意见如果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就会被不了解所蒙蔽，只听别人告诉你的话，就会因彼此的局限而陷入片面与狭隘；其六，凡是求得人才的目的，就是为了用他们来治理民众。现在担任官职有显著成绩的人，有的却处于很低的等级，担任官职没有政绩的人，反而获得很高的级别，这就是压制了确实有功的人，而崇尚空虚的名声是助长了浮华的风气，使对官员政绩的考核被废除；其七，所有的官职都是由不同人担任的，各种各样的事情也需要不同人才来处理。现在是不问其才能是否合适，只管让他登上九品。以品级来录取，有些人的才能与品级并不相符，如果要根据具体人的情况来录选，又被品级所局限，不过是空话。官职的品级与人的才德不相吻合；其八，九品中恶劣的人，也不公开他的罪过，对所推举的人也不说明他们的优点，各自放任自己的爱憎，培植自己的亲信，那么天下人又如何不懈怠于德行而专心于人情世故呢？
“由此看来，职务上名为中正，实际上是邪恶的处所；事务名称为九品，却有八点损害，古今的过失没有比这更大的了。我愚昧地认为，应当罢免中正，废除九品，抛弃曹魏时代的这一敝端，再重新建立一代美好的制度。”
刘毅反对中正推选人才，太尉、汝南王司马亮、司空卫瓘也上疏说：“曹魏在汉末动乱中夺取了政权，士人到处流浪，要想详细地加以考察是办不到的，所以建立了九品官职的制度，作为一时选拔人才的大致标准。如今九州有了统一的制度，伟大的教化正要开始推行，我们认为，应该扫除浅陋的措施，改用以所在地区为主的土断法（指流亡的士民，就地落下户籍），从公卿以下，以自己的居住地为准，不要再像客居当地似的，隶属于远处其他地区。全部废除九品中正制度，使荐举出的优秀人材选拔出来，各自由乡里讨论决定，那么争相追求浮华的习气自然就会消失，人们也会尽心于自己的努力了。”在始平王司马玮（晋武帝司马炎之子）那里，担任文学的江夏郡人李重上疏，说：“九品制度废除后，应当先开始针对流动迁徙的士人，由人们相互合并，那么真正的土断法就开始实行了。”晋武帝虽然对这些建议很赞赏，但最终也没推行。
284年十二月初十，晋武帝大赦。
闰十二月，当阳成侯杜预去世。
284年这一年，长城之外的匈奴人太阿厚率领二万九千三百人归顺，晋武帝让他们在长城内西河地区定居。
与此同时，司马炎废除了271年八月在今云南曲靖市曲靖市麒麟区西山乡三岔村设置的宁州，划归到益州，设置南夷校尉管理益州（302年十一月十一日，到司马衷执政时，重新设置宁州）。
综上所述，司马炎变得爱听阿谀奉承的话，真话听不进，导致胞弟离开红尘，刘毅关于废除中正选拔人才的建议，也成了泡影。那么，一个灰暗的时代，就会在司马炎的晚年出现，还有哪些故事会发生呢？

十六

                     安排后事

晋武帝的太康六年（285）正月，敢说直话的尚书左仆射、六十九岁的刘毅辞官回家，不久就去世。

春，正月，尚书左仆射刘毅致仕，寻卒。
戊辰，以王浑为尚书左仆射，浑子济为侍中。浑主者处事不当，济明法绳之。济从兄佑，素与济不协，因毁济不能容其父，帝由是疏济，后坐事免官。济性豪侈，帝谓侍中和峤曰：“我将骂济而后官之，如何？”峤曰：“济俊爽，恐不可屈。”帝乃召济，切让之，既而曰：“颇知愧不？”济曰：“‘尺布’、‘斗粟’之谣，常为陛下愧之。他人能令亲者疏，臣不能令亲者亲，以此愧陛下耳。”帝默然。峤，治之孙也。
冬，十二月，庚子，襄阳武侯王濬卒。
是岁，慕容删为其下所杀，部众复迎涉归子廆而立之。涉归与宇文部素有隙，廆请讨之，朝廷弗许。廆怒，入寇辽西，杀略甚众。帝遣幽州军讨廆，战于肥如，廆众大败。自是每岁犯边，又东击扶馀，扶馀王依虑自杀；子弟走保沃沮。廆夷其国城，驱万馀人而归（《资治通鉴》太康六年一到十二月）。

随着刘毅的去世，正月初九，司马炎让王浑接替刘毅担任尚书左仆射，任命王浑的儿子王济为侍中。
王浑主管部门的事务处理当，王济以法律准绳处置。王济的堂兄王佑一直与王济不和，王佑抓住这件事诽谤王济，说王济容不下他的父亲，晋武帝从此就疏远了王济。后来王济因罪免职。
王济性格豪放，武帝对侍中和峤（？—292，字长舆，今河南省驻马店市西平县人。曹魏太常和洽之孙，吏部尚书和逌之子。和峤因才华出众少年得志，常仰慕舅舅夏侯玄的为人，袭父亲上蔡伯的爵位。初任家太子舍人，累迁颍川太守，为政清简，深得民心。庾顗见到他称赞说：“峤森森如千丈松，虽磥砢多节目，施之大厦，有栋梁之用。”贾充也十分看重他，在武帝面前赞美他。《竹书纪年》文字考订学者之一）说：“我要先骂王济，然后再给他封官，他会有什么反映呢？”和峤认定说：“王济性格豪爽，怕是不能接受。”武帝不信，他召来王济严厉责备，然后问：“你是不是心里有些惭愧？”王济直率地说：“像《尺布》《斗粟》这些歌谣所说的，我常常因此而为陛下感到羞愧。别人能够使亲近的人疏远，我却不能让亲近的人更亲，因为这一点，我有愧于陛下。”晋武帝听了无言以对。
285年十二月十七日，襄阳武侯王浚去世。
285年这一年，慕容删被部下杀了，他的部众又去迎接慕容涉归的儿子慕容廆继位。慕容涉归和鲜卑的宇文部落历来有仇，慕容廆请求去讨伐，而朝廷没有同意。慕容廆恼怒入侵幽州的辽西郡，杀人抢掠，给辽西人民造成了严重灾难。晋武帝连忙派幽州的军队讨伐慕容廆，双方在辽西郡肥如县（治所在今河北省秦皇岛市卢龙县北）交战，慕容廆大败。从这时开始，慕容廆每年都要侵犯中原边境。他还向东攻打扶余国（国都在今吉林省长春市农安县），扶余王依虑自杀，依虑的儿子、兄弟都逃到玄菟郡沃沮民族北部居住地（大致位于今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珲春市。另有沃沮县。治所在今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咸镜南道咸兴市）。慕容廆把扶余国的都城削平，驱赶一万多人返回本土。
晋武帝的太康七年（286）正月初一，出现日食。

春，正月，甲寅朔，日有食之。魏舒称疾，固请逊位，以剧阳子罢。舒所为，必先行而后言，逊位之际，莫有知者。卫瓘与舒书曰：“每与足下共论此事，日日未果，可谓‘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矣。”
夏，慕容廆寇辽东，故扶馀王依虑子依罗求帅见人还复旧国，请援于东夷校尉何龛，龛遣督护贾沈将兵送之。廆遣其将孙丁帅骑邀之于路，沈力战，斩丁，遂复扶馀。
秋，匈奴胡都大博及萎莎胡各帅种落十万馀口诣雍州降。
九月，戊寅，扶风武王骏薨。
冬，十一月，壬子，以陇西王泰都督关中诸军事。泰，宣帝弟馗之子也。
是岁，鲜卑拓跋悉鹿卒，弟绰立（《资治通鉴》太康七年一到十一月）。

史学

随着日食的出现，太尉魏舒声称有病，坚决退位。他以剧阳子爵的身份免职。魏舒做事总是先有了行动然后才说出来，所以他退位时没有人知道。卫瓘给他写信说：“常常和您在一起讨论退位的事，可是天天没有兑现，真可以说是‘瞻望于前，落人于后’。”
286年夏天，慕容廆入侵辽东。已故扶馀王依虑的儿子依罗，请求从沃沮率领余部返回今吉林省长春市农安县恢复原来的国家，他向晋国东夷校尉（也就是负责辽东军事的长官）何龛请求援救。何龛派督护贾沈护送依罗回扶馀国。慕容廆派部将孙丁率领骑兵在半路上拦截。贾沈奋力抵抗，杀了孙丁，恢复了扶馀国。
286年秋，匈奴首领都大博和萎莎人各自率领十万多人到雍州（治所在今陕西省西安市西北）投降。
286年九月二十九日，扶风武王司马骏去世。
十一月初四，司马炎任命陇西王司马泰（？―299年六月，字子舒。晋宣帝司马懿的四弟司马馗的儿子，司马炎的堂叔）管理关中各项军事。
286年这一年，鲜卑人拓跋悉鹿去世，他的弟弟拓跋绰（？—293，鲜卑族，魏神元帝拓跋力微的儿子）继位。
晋武帝的太康八年（287）和太康九年（288），史料记载了如下八件事：

春，正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太庙殿陷，秋，九月，改营太庙，作者六万人。
是岁，匈奴都督大豆得一育鞠等复帅种落万一千五百口来降（《资治通鉴》太康八年一到十二月）。
春，正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夏，六月，庚子朔，日有食之。郡国三十三大旱。
秋，八月，壬子；星陨如雨。
地震（《资治通鉴》太康九年一到八月）。

其一，太康八年（287）正月初一出现日食；
其二，司马氏皇家太庙的殿堂下陷。287年九月改建，有六万人参加施工；
其三，287年这一年，匈奴都督大豆得一育鞠等人又率领一万一千五百人投降了晋朝；
其四，太康九年（288）正月初八，出现日食；
其五，288年六月初一，出现日食；
其六，有三十三个郡国大旱；
其七，288年八月十四日，出现流星雨。
其八，发生了地震。
从这八件事来看，晋武帝离死期不远，因为太庙下陷，三次出日食、一次旱灾、一次流星雨、一次地震。这对古人来说都是灾难的前兆。
到了太康十年（289）四月，司马氏的皇家太庙建成。

夏，四月，太庙成。乙巳，祫祭。大赦。
慕容廆遣使请降，五月，诏拜廆鲜卑都督。廆谒见何龛，以士大夫礼，巾衣诣门；龛严兵以见之，廆乃改服戎衣而入。人问其故，廆曰：“主人不以礼待客，客何为哉！”龛闻之，甚惭，深敬异之。时鲜卑宇文氏、段氏方强，数侵掠廆，廆卑辞厚币以事之。段国单于阶以女妻廆，生皝、仁、昭。廆以辽东僻远，徙居徒河之青山。
冬，十月，复明堂及南郊五帝位。
十一月，丙辰，尚书令济北成侯荀勖卒。勖有才思，善伺人主意，以是能固其宠。久在中书，专管机事。及迁尚书，甚罔怅。人有贺之者，勖曰：“夺我凤皇池，诸君何贺邪！”
帝极意声色，遂至成疾。杨骏忌汝南王亮，排出之。甲申，以亮为侍中、大司马、假黄钺、大都督、督豫州诸军事，镇许昌；徙南阳王柬为秦王，都督关中诸军事；始平王玮为楚王，都督荆州诸军事；濮阳王允为淮南王，都督扬、江二州诸军事；并假节之国。立皇子乂为长沙王，颖为成都王，晏为吴王，炽为豫章王，演为代王，皇孙遹为广陵王。又封淮南王子迪为汉王，楚王子仪为毘陵王，徙扶风王畅为顺阳王，畅弟歆为新野公。畅，骏之子也。琅邪王觐弟澹为东武公，繇为东安公。觐，亻由之子也。
初，帝以才人谢玖赐太子，生皇孙遹。宫中尝夜失火，帝登楼望之，遹年五岁，牵帝裾入暗中曰：“暮夜仓猝，宜备非常，不可令照见人主。”帝由是奇之。尝对群臣称遹似宣帝，故天下咸归仰之。帝知太子不才，然恃遹明慧，故无废立之心。复用王佑之谋，以太子母弟柬、玮、允分镇要害。又恐杨氏之逼，复以佑为北军中候，典禁兵。帝为皇孙遹高选僚佐，以散骑常侍刘寔志行清素，命为广陵王傅。
寔以时俗喜进趣，少廉让，尝著《崇让论》，欲令初除官通谢章者，必推贤让能，乃得通之。一官缺则择为人所让最多者用之，以为：“人情争则欲毁己所不如，让则竞推于胜己。故世争则优劣难分，时让则贤智显出。当此时也，能退身修己，则让之者多矣，虽欲守贫贱，不可得也。驰骛进趋而欲人见让，犹却行而求前也。”（《资治通鉴》太康十年四到十一月）

289年四月，随着太庙建成。晋武帝为了化灾，四月十一日，集中远近祖先合祭，然后大赦天下。
在东北。慕容廆派使者到洛阳请求投降。五月，晋武帝下诏任命慕容廆为鲜卑都督。慕容廆会见了辽东东夷校尉何龛，向何龛行士大夫的礼节，以幅巾裹发，身穿单衣。他到了东夷校尉机关大门，何龛却召集部队戒备森严见他，慕容廆见何龛摆威风，于是改换军服进了门。有人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慕容廆解释说：“主人不以礼接待宾客，客人又能怎么样呢？”何龛听了非常羞愧，同时对慕容廆产生了敬重之心，认为他并非是等闲之辈。这时，鲜卑部落中的宇文氏（是晋朝鲜卑六大部落之一，分布于今天的蒙古西拉木伦河【发源于大兴安岭山地赤峰市克什克腾旗大红山北麓海拔1420米的白槽沟，流经克什克腾旗、翁牛特旗、林西县、巴林右旗、阿鲁科尔沁旗、于翁牛特旗与奈曼旗交界处与老哈河汇合成为西辽河。河长约380公里，流域面积约3.2万平方公里】和老哈河一带）、段氏（东部鲜卑的一支，也称段部鲜卑、段部、段国，是以鲜卑、乌桓民族为主体。管辖范围西到今北京市密云县西南，东到辽河）正处于强盛时期，多次侵犯掠夺慕容廆的领土，慕容廆只好以谦卑的言辞和丰厚的钱财贡奉他们。段国单于段阶把女儿嫁给慕容廆，生下了慕容皝（297—348，字元真，小字万年，今辽宁锦州市义县人。五胡十六国时期前燕建立者）、慕容仁（？－336，小字千年）、慕容昭（?—333）。慕容廆因辽东偏僻，于是南迁到徒河县（治所在今辽宁省葫芦岛连山区台集屯镇）的青山。
289年十月，晋武帝恢复了洛阳明堂以及南郊祭庙五帝的牌位。
十一月十一日，尚书令、济北成侯荀勖去世。荀勖才思敏捷，善于观察晋武帝的心思，因此能巩固自己的地位。他长期在中央办公厅（中书省）供职，专门掌管机密要事。后来他升为国务院总理（尚书令），心中非常惆怅。有人向他祝贺，他一脸不高兴地说：“夺去我的凤皇池（中书省变化坐落在皇宫禁苑，禁苑中有凤皇池，因此中书省又称凤皇池），诸君有什么可以祝贺的！”
晋武帝沉湎于音乐和女色中，以至于得了重病。杨骏嫉妒汝南王司马亮，把他排挤出朝廷。289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司马炎任命司马亮为侍中、大司马、假黄钺、大都督、管理豫州各项军事，大本营设在许昌。改任南阳王司马柬为秦王，负责关中所有军事。改任始平王司马玮为楚王，负责荆州所有军事。改任濮阳王司马允为淮南王，负责扬、江二州所有军事（看来晋武帝取消宁州，设了江州，治所在今江西省南昌市，东晋迁到今江西省九江市西南）。以上诸王，都持节去各自的封国。晋武帝立皇子司马乂为长沙王，司马颖为成都王，司马晏为吴王，司马炽为豫章王，司马演为代王；皇孙司马遹（278—300，字熙祖，小字沙门，晋惠帝司马衷的长子，母才人谢玖）为广陵王。又封淮南王司马允的儿子司马迪为汉王，楚王司马玮的儿子司马仪为毗陵王。迁扶风王司马畅（司马骏的儿子）为顺阳王，司马畅的弟弟司马歆为新野公。封琅邪王司马觐（已故司马伷的儿子）的弟弟司马澹为东武公，司马繇为东安公。
当初，晋武帝担心太子司马衷不懂房事，把自己爱过的才人谢玫让给司马衷，生下皇孙司马遹。有一天夜里，皇宫失火，晋武帝登楼观察火情。司马遹当时只有五岁，他牵着晋武帝的衣襟走到昏暗的地方，说：“夜里突然出事，应该防备突如其来的变故，不能站在亮处，让别人看到君主。”晋武帝从此认为司马遹很聪明，曾经当着群臣称赞司马遹像晋宣帝（不如说像自己），所以尽管司马衷弱智，晋武帝都能安心，他认为皇孙就是自己的化身。所以天下人都归心司马遹。晋武帝知道太子司马衷弱智，但是凭司马遹的聪明才智，晋武帝才没有废黜司马衷。晋武帝又用王佑的计谋，把太子的胞弟司马柬（司马炎长三子）、异母弟司马玮、司马允都派出京城去镇守要害地区。晋武帝担心会受到杨氏的逼迫，又任命王佑为北军中候，掌管皇宫的亲兵。晋武帝为了皇孙司马遹，以很高的标准挑选他身边的僚属辅佐。散骑常侍刘寔操守高洁、品德清廉，因此被任命为广陵王司马遹的老师。
刘寔看到当时官员的风气都爱趋附，缺少廉洁与谦让，曾撰写《崇让论》，建议初次被授官职、递交谢表的人，必须谦让贤明的人，才能通过。如果官职空缺，那么就要挑选平时为人谦让最多的人去担任。他说：“人的本性如果争斗起来，就会诽谤比自己能力强的人；如果谦让，就会争着推举胜过自己的人。所以一旦争斗，就一时难以区分对错，如果有了谦让的风气，那么贤才就会表现出来。在现有的这种选择中，能退让去自我修养，谦让的人就会多起来，谦让的人多了，即使想守着贫贱不做官，也不可能了。如果奔走趋附，想让别人对自己谦让，这就如同想向前走却向后退一样。”
综上所述，由于晋武帝司马炎晚年重色、亲奸变得昏庸，所以刘寔撰写了《崇让论》，我看这只能是纸上谈兵。因为君昏臣贪，就会引起国乱。那么，在这乱象横生的年代，加上太子司马衷弱智，贾南风爱偷情，单凭一个说不清楚血缘关系的皇孙司马遹，能在晋武帝之后使国家安定吗？

史学

  尾声


在晋武帝生病安排后事的日子里，淮南国宰相刘颂（？—300，字子雅，今江苏省淮安市淮阴区人，西汉广陵厉王刘胥的后人。 西晋时期律法学家、官员。年少时明辨事理，被时人称颂。历任司马昭相府掾、尚书三公郎、中书侍郎、议郎等职，后来代理廷尉六年，号称详察公平，被时人称为西汉张释之。可是，280年西晋灭吴，王浑、王浚争功，武帝命刘颂调查，刘颂却定王浑为上功、王浚为中功，武帝认为刘颂持法失理，贬为京兆太守，还没就任，又改任河内太守，不久迁任淮南国相）向武帝写信。

淮南相刘颂上疏曰：“陛下以法禁宽纵，积之有素，未可一旦直绳御下，此诚时宜也。然至于矫世救弊，自宜渐就清肃；譬犹行舟，虽不横截迅流，然当渐靡而往，稍向所趋，然后得济也。自泰始以来，将三十年，凡诸事业，不茂既往，以陛下明圣，犹未反叔世之敝，以成始初之隆，传之后世，不无虑乎！使夫异时大业，或有不安，其忧责犹在陛下也。臣闻为社稷计，莫若封建亲贤。然宜审量事势，使诸侯率义而动者，其力足以维带京邑；若包藏祸心者，其势不足独以有为。其齐此甚难，陛下宜与达古今之士，深共筹之。周之诸侯，有罪诛放其身，而国祚不泯；汉之诸侯，有罪或无子者，国随以亡。今宜反汉之敝，循周之旧，则下固而上安矣。天下至大，万事至众，人君至少，同于天日，是以圣王之化，执要于己，委务于下，非惮劳而好逸，诚以政体宜然也。夫居事始以别能否，甚难察也；因成败以分功罪，甚易识也。今陛下每精于造始而略于考终，此政功所以未善也。人主诚能居易执要，考功罪于成败之后，则群下无所逃其诛赏矣。古者六卿分职，冢宰为师；秦、汉已来，九列执事，丞相都总。今尚书制断，诸卿奉成，于古制为太重。可出众事付外寺，使得专之；尚书统领大纲，若丞相之为，岁终课功，校簿赏罚而已，斯亦可矣。今动皆受成于上，上之所失，不得复以罪下，岁终事功不建，不知所责也。夫细过谬妄，人情之所必有，而悉纠以法，则朝野无立人矣。近世以来为监司者，类大纲不振而微过必举，盖由畏避豪强而又惧职事之旷，则谨密网以罗微罪，使奏劾相接，状似尽公，而挠法在其中矣。是以圣王不善碎密之案，必责凶猾之奏，则害政之奸，自然禽矣。夫创业之勋，在于立教定制，使遗风系人心，馀烈匡幼弱，后世凭之，虽昏犹明，虽愚若智，乃足尚也。至夫修饰官署，凡诸作役，恒伤泰过，不患不举，此将来所不须于陛下而自能者也。今勤所不须以伤所凭，窃以为过矣。”帝皆不能用。
诏以刘渊为匈奴北部都尉。渊轻财好施，倾心接物，五部豪杰、幽冀名儒多往归之。
奚轲男女十万口来降（《资治通鉴》太康十年十一月）。

刘颂在信中说：“陛下因刑法禁令宽松，想改变这种现状很难，因这种局面是平时积累的，不可能一下子形成公正的标准，这确实要等到适宜的时间。然而，要想矫正世风，纠正时弊，自然需要时间才能逐渐走向正轨。这就好比行船，虽然不能直接渡过急流，然而应当逐渐随着水势前行，一点一点地朝着自己要去的方向，最终才能过河。
“自从泰始元年（265）以来，已近三十年了（只有二十四年），各项事业却并没有比以前更加兴旺。凭借陛下的圣明，还没有纠正曹魏衰落动乱的弊病，成就当初建国的美好愿望，以现在的现状传于后世，这难道不让人忧虑吗？假如以后出现不安稳，那么动荡的责任还是在陛下。
“我听说为国家打算，不如分封亲属与贤能的人。然而应当审视、权衡事情发展的趋势。假如诸侯坚持正义行动，其力量足以护卫京城，如果他们包藏祸心，那么他们的势力也就不足以独立有所作为。这件事要安排好是很困难的，陛下应当与博古通今的人在一起，共同深入地筹划这件事。周朝的诸侯如果犯了罪，就会遭到惩罚或驱逐，但保留他的爵位；汉朝的诸侯如果犯了罪或没有儿子，那么他的封国也就随之取消。如今应当改变汉代的弊端，遵循周代分封同姓诸侯的制度，那么由下面巩固上面也就安定了。
“天下辽阔，万事繁多，而君王只有一个，就像天空的群星和太阳。因此圣明的君王实行教化，要自己掌握住根本，把事务委托给手下去办，这并不是好逸恶劳，实在是由于国家的体制应该这样做。处理事情从开始就能区分事情的成败是很难的，等到事情的发展显示出来，这时再去区分功劳与罪过就容易了。如今陛下经常是精心于开始的构建却忽略了对结局的考察，这正是治理的功效之所以不完美的原因。人君如果确实能抓住根本，对成败结果之后的考察功与罪，那么手下的官员就没有地方逃避奖赏与惩罚了。
“古时有六卿（指《周礼》中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冬官司空的合称），各司其职，冢宰位居六卿之首。秦、汉以来，九卿（汉代指奉常【太常】、郎中令【光禄勋】、太仆、大理【廷尉】、典客【大鸿胪】、宗正、治粟内史【大司农】、少府、卫尉、中尉【执金吾】称为九卿）由丞相总管。现在事情都由国务院（尚书）裁定，各个中央机关只是执行，与古代相比，尚书的事务太多。可以把众多的事务分交各个单位去办理，使各个机关有专一的权力。尚书统领根本大纲，如同丞相年终只负责考查政绩、校阅簿籍、定出赏罚就行了。现在动不动就接受上面现成的决定，上面如果有失误、过错，就不能怪罪于下属，等到年终，没有功绩建树的，也不知该由谁来承担责任。
“细微的过失，荒谬的言行，这是人的本性所难免的，但是全都要用刑法来矫正，那么朝野上下就没有人能够立身了。近代以来，担任监察的官员，大都不抓根本大事，却对微小的过失抓住不放，这大概是因畏惧、躲避豪强却又担心荒废了职责，因此，就谨慎地使法律周密，以搜罗微小的过错，使揭发罪行的文状接连不断，表面看是在为公事尽职，实际上却扰乱了法规。因此，圣明的君王对那些琐碎的公事不感兴趣，而对于那些揭发凶恶、奸诈的大事奏章，一定要过问，那么损害国家邪恶的人或事，自然就被抓住。创立基业的功勋，在于设立政令，制定规章，使遗留下来的风尚能让后人有所寄托；遗留下来的功业能纠正年小而软弱的后人。后代能凭借前代制定的法规，即使是昏庸的人，仍然能干出明智的事情，即使是蠢笨无知的人，也如同有才智的人，使后人足以得到帮助。
“至于那些修缮的工程，各种劳役通常过分，成为了农业生产的妨害，土木工程的事不用担心，即使到了将来，没有陛下的命令也自然能办成。现在的问题是对于不急的事情抓得紧，办得勤恳，但却损害了所赖以生存的根本，我个人认为有些过分。”说实话，刘颂的原文写得啰嗦、迂腐，笔者费劲简化内容，因为他既反映了司马炎晚年的腐败，又对继任者司马衷不放心，目的是让司马炎制定一个强大的治理体系，让司马衷好照搬。这时司马炎可能病入膏肓，所以没有采纳。
晋武帝下诏，任命即将为赵汉开国的皇帝刘渊为匈奴北部都尉。刘渊轻视钱财，喜欢施舍，倾心与人交结，匈奴五部（汉宣帝刘询五凤元年【前57】七月，匈奴屠耆单于派先贤掸的哥哥右奥鞬王与乌藉都尉各率二万骑兵驻扎在东部地区，防备呼韩邪单于入侵。这时，匈奴西部呼揭王前来与唯犁部落当户合谋，一起陷害说右贤王想自立为单于。屠耆单于杀了右贤王父子，后来才知右贤王冤枉，就将唯犁当户杀了。因此呼揭王害怕叛逃，自立为呼揭单于。右奥鞬王听说后，自立为车犁单于。乌藉都尉也自立为乌藉单于。如此一来，匈奴先后出现了五单于）的豪杰以及幽州、冀州的名儒都归附他。
与此同时，奚轲部落共十万人降晋。
晋武帝的永熙元年（290）正月初一，生病中的晋武帝改“太康十一年”为“太熙元年。”

春，正月，辛酉朔，改元太熙。
己巳，以王浑为司徒。
司空、侍中、尚书令卫瓘子宣，尚繁昌公主。宣嗜酒，多过失，杨骏恶瓘，欲逐之，乃与黄门谋共毁宣，劝武帝夺公主。瓘惭惧，告老逊位。诏进瓘位太保，以公就第。
剧阳康子魏舒薨。
三月，甲子，以右光禄大夫石鉴为司空。
帝疾笃，未有顾命，勋旧之臣多已物故，侍中、车骑将军杨骏独侍疾禁中。大臣皆不得在左右，骏因辄以私意改易要近，树其心腹，会帝小间，见其新所用者，正色谓骏曰：“何得便尔！”时汝南王亮尚未发，乃令中书作诏，以亮与骏同辅政，又欲择朝士有闻望者数人佐之。骏从中书借诏观之，得便藏去，中书监华廙恐惧，自往索之，终不与。会帝复迷乱，皇后奏以骏辅政，帝颔之。夏，四月，辛丑，皇后召华廙及中书令何劭，口宣帝旨作诏，以骏为太尉、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侍中、录尚书事。诏成，后对廙、邵以呈帝，帝视而无言。廙，歆之孙；劭，曾之子也。遂趣汝南王亮赴镇。帝寻小间，问：“汝南王来未？”左右言未至，帝遂困笃，己酉，崩于含章殿。帝宇量弘厚，明达好谋，容纳直言，未尝失色于人。
太子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尊皇后曰皇太后，立妃贾氏为皇后（《资治通鉴》永熙元年一到四月）。

晋武帝改年号之后，正月初九任命王浑为司徒。
卫瓘（时任司空、侍中、尚书令）的儿子卫宣，娶晋武帝司马炎的小女儿繁昌公主为妻。卫宣嗜酒如命，时常因喝醉误事。杨骏憎恨卫瓘，就想把他驱逐出宫廷。于是，他就和黄门密谋诽谤卫宣，劝晋武帝不要把公主嫁给卫宣。卫瓘知道后既羞愧又恐惧，就以上了年纪为由，请求辞职。晋武帝下诏，晋升卫瓘为太保，以阳公的身份退休回家。
魏舒（“剧阳康子”是魏舒子爵的全称）去世。
290年三月初五，晋武帝任命右光禄大夫石鉴为司空。
晋武帝病情加重，没写遗诏。有功的旧臣大多已经死亡，侍中、车骑将军杨骏一人在宫中照顾晋武帝的医药。杨骏不让大臣守在武帝身边，他趁机擅自把武帝身边重要的职位换人，培植自己的心腹。这时，武帝的病情稍微有所好转，他看到身边的人都被更换，严肃地对杨骏说：“你怎么能这样呢？”这时汝南王司马亮还没有离开京城，武帝连忙命令中央办公厅副厅长（中书侍郎）下诏，请司马亮与杨骏辅政，还想选择几位朝中有名望的官员协助司马亮和杨骏，杨骏从中央办公厅（中书）借诏书看了之后，顺便藏匿带走。同央办公厅书记（中书监）华廙（字长骏，今山东省德州市禹城县人。曹魏太尉华歆之孙。太常华表之子）见杨骏带走诏书十分害怕，就到杨骏家索取，杨骏没有归还。这时晋武帝又进入昏迷状态，杨芷皇后上奏司马炎，要求让父亲杨骏辅政，晋武帝点头答应了。
290年四月十二日，杨皇后召来中央办公厅书记华廙和中央办公厅厅长（中书令）何劭（何曾的儿子），口头宣布晋武帝的旨意作为诏书，任命杨骏为太尉、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侍中、录尚书事。诏书由华廙写成后，杨皇后当着华廙、何劭的面，给晋武帝过目，武帝看了诏书没有说话。随后，催促汝南王司马亮到许昌任所去。过了不久，晋武帝的病又有好转，他问：“汝南王来了没有？”身边的人说还没有。这时，晋武帝只剩下一口气没断。四月二十日，晋武帝在含章殿去世。
史料评价说，晋武帝司马炎器宇不凡，胸怀开阔，聪明达理，喜欢出谋划策。能容纳直言，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有不庄重的仪表。
就在司马炎去世的当天，太子司马衷即位。大赦天下，改司马炎的“太熙元年”为司马衷的“永熙元年”。尊称杨芷皇后为皇太后，立太子妃贾南风为皇后。那么，司马衷与贾南风，会给西晋带来什么灾难呢？

史学

傻帝沉浮

——晋惠帝司马衷传

                             序

晋惠帝司马衷，字正度，是晋武帝司马炎与杨艳皇后所生的次子，祖籍今河南省焦作市温县。生于259年，卒于306年十一月十八日，终年四十七岁。在位16年零七个月（即290年四月二十日至306年十一月十八日。中途从301年正月初九到301年四月初九，被赵王司马伦废除三个月），葬于太阳陵（位于今河南省偃师市首阳山镇西北的首阳山西麓南面山坡上），谥“惠帝”。
晋惠帝是我国历史上出了名的傻子皇帝。他傻到什么程度呢？《资治通鉴》在司马衷的元康九年（299）八月有这样的记载：“帝为人戆騃，尝在华林园闻虾蟆，谓左右曰：“此鸣者，为官乎，为私乎？”时天下荒馑，百姓饿死，帝闻之，曰：“何不食肉糜？”由是权在群下，政出多门，势位之家，更相荐托，有如互市。”
以上的原文意思是说，惠帝司马衷愚钝痴呆，一次在华林园听到蛤蟆的叫声，他问左右随从：“ 这鸣叫的声音是在为公事叫呢，还是在为私事叫呢？”这时天下兵荒马乱，加上大闹饥荒，一些百姓饿死，惠帝听了，傻乎乎地说：“他们为什么不吃肉粥呢？”
从这一史料来看，司马衷只有三岁小孩的智商。因此，权力都由手下的小人掌握，政令出自各个部门，有权势地位的互相推举自己的人当官，如同市场交易。
司马衷的一生是多难的一生，虽然贵为太子和皇帝，当太子时无知，父亲司马炎担心他弱智不会房事，让自己的女人谢玖与司马衷同房，生下了说不清血统关系的儿子司马遹；晋武帝的泰始八年（272）二月十七日，司马衷娶了贾南风为太子妃。这时贾妃十五岁，比太子大两岁。贾南风是一位偷情的高手，她不仅与太医令程据等人私通，还派人把路上的少年装进竹箱偷偷地带入皇宫，事后又怕这些少年把丑事泄漏出去，往往杀掉他们，让傻子司马衷戴上数不清的绿帽子。
晋武帝的太熙元年（290）四月二十日，司马炎去世的当天，司马衷继位当了皇帝，因弱智，即位之后由太傅杨骏辅政。后来，贾南风皇后操纵政变，铲除了杨骏的家族，自己掌管实权。由于贾南风的丑闻不断，加上对各派势力没有平衡，导致汝南王司马亮（司马懿第四子，司马衷的堂祖）、楚王司马玮（司马衷的五弟）、赵王司马伦（司马懿第九子，司马衷的堂祖）、齐王司马冏（司马衷的堂兄弟）、长沙王司马乂（司马衷的六弟）、成都王司马颖（司马衷的十六弟）、河间王司马颙（司马懿三弟王司马孚之孙，司马衷的堂叔）、东海王司马越（？—311年三月十九日，字元超，司马懿四弟司马馗之孙，高密文献王司马泰长子。司马衷的堂叔）八王造反。
八王之乱分前后分二个阶段、共历十六年（包括间隔时间）。第一阶段第一乱是291年三月初八夜，在贾南风的操纵下，借助楚王司马玮和淮南王司马允的势力，让东安公司马繇（？—304八月初三，字思玄 ，晋宣帝司马懿之孙，琅琊武王司马伷第三子）作为现场总指挥，以孟观、李肇为爪牙，杀了太傅杨骏和他的女儿杨芷皇太后，以抬出汝南王司马亮执政而结束；第二乱是291年六月，在贾南风的操纵下，以楚王司马玮杀司马亮和卫瓘而结束。
第二阶段第三乱起因是：贾南风皇后299年底废除太子司马遹，到了司马衷的永康元年（300）三月，洛阳群情激愤。右卫督司马雅等人，都在图谋废掉贾南风皇后，恢复太子司马遹的地位。因张华、裴頠只图保住自己的地位，难以与他们合作。由于赵王、右军将军司马伦掌握了首都洛阳的兵权，一些反叛贾南风的势力谋求利用司马伦贪婪、冒失的性格，以士猗为代表的势力觉得能借用司马伦的力量废除贾南风。因司马伦一直站在贾南风一边，不好当面与司马伦谈。于是，他们委托司马伦的心腹孙秀，对司马伦说：“贾皇后凶残，她与贾谧等人勾结，诬陷废黜了太子司马遹，现在皇位没有继承人，社稷面临危险，所以大臣即将要废除贾南风。而您名分上是贾皇后的人，与贾皇后一族和贾皇后的母亲郭氏一族亲密，可是他们废除太子司马遹时，您赵王却不知道。然而，大家都认为您事先知道，一旦推翻贾南风的政变开始行动，您就会先受到牵连，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抢先考虑废掉贾皇后呢？”司马伦接受了这一建议。
正当司马伦要在洛阳起兵废除贾皇后时，孙秀担心司马伦如果过早地废除了贾皇后，从许昌监狱营救出了皇太子司马遹，对司马伦来说并没有好处。因此，孙秀对司马伦献计说：“太子聪明而刚烈，加上他还勇猛，如果让司马遹回到东宫，必然不肯受别人的约束。您一直是贾皇后的人，这连路人都知道，难道说太子不记恨在心吗？今天即使您为太子立下了大功，太子也会说您只是迫于百姓的愿望，才反过来帮助他以求免遭惩罚；以后您即使忍气吞声不跟他计较，司马遹也不能真正感激您。如果将来您出了一点差错，还是免不了被杀，我看不如拖延时间，让贾皇后先害死太子，到那时，您再出面废掉贾皇后，声称为太子报仇，不仅免除了祸患，而且还可以进一步满足您当皇帝的愿望。”
孙秀的话，让司马伦听了眉开眼笑。孙秀为了促成贾皇后加快谋害太子司马遹，派人散布谣言说：“宫中有人图谋废黜贾皇后，重新接回太子”。贾皇后听到这些谣言，有些不相信，还多次派宫女到宫外探听，反馈回来的信息属实，让贾南风非常害怕。随后，司马伦、孙秀就劝贾皇后的侄儿贾谧等人尽快除掉太子，断绝人们的愿望。由于外有谣言，内有司马伦、孙秀的遥控，到了300年三月二十二日，贾皇后让情夫程据配制毒药，并谎称惠帝有诏，命令太监孙虑到许昌毒死太子。
太子毒死后，司马伦于300年四月初三午夜十一点，发动宫廷政变。当司马伦派齐王司马冏突然降临后宫时，贾南风吃惊地说：“你怎么来了？”司马冏带着怒容说：“有诏逮捕你！”
贾南风振振有词地说：“诏书是从我这里下达，你怎么会有诏书！”
贾南风边说边退到靠近司马衷居住的地方，远远地向惠帝呼喊：“陛下！你的媳妇将会被废黜，也等于是你要被废！”
贾南风高喊之后，没有听到司马衷的回声，无奈之下她问司马冏：“主谋是谁？”
司马冏如实地相告：“梁王（司马肜）和赵王（司马伦）兄弟。”
贾南风悔恨说：“系狗应当系狗的颈子，我却系到了狗的尾巴上，怎么可能不被咬呢？”
300年四月初九，司马伦派尚书刘弘到金墉城用毒药毒死了贾皇后。这一政变以司马伦起兵杀贾南风和张华，自己篡位当皇帝而结束。
八王之乱第四乱是以齐王司马冏为首。301年三月，司马冏操纵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起兵，同年六月以杀孙秀、司马伦，救出司马衷复位而结束。
第五乱是由河间王司马颙的部将 李含挑动司马颙引起。发生在司马衷的太安元年（302）十二月二十二日。过程是司马颙、司马颖让长沙王司马乂征讨齐王司马冏，以司马乂在洛阳杀了司马冏自己执政结束。
第六乱是河间王司马颙挑起成都王司马颖引起。过程是304年正月，由于司马颖征讨在洛阳执政的长沙王司马乂，兵锋直指首都洛阳。在洛阳战役中，司马乂带着惠帝沿着洛阳周围抵抗，导致惠帝露宿荒野，最后到了残局时，司马越在洛阳城背叛司马乂，以杀司马乂让司马颖、司马越共同辅政而结束。
第七乱由司马颖引起，丞相司马颖在司马衷的永兴元年（304）二月初八，向司马衷书面提出废黜羊皇后，并把羊献容皇后囚禁在金墉城，然后废黜司马衷的第二任皇太子司马覃，让司马覃当了清河王，司马颖自己当皇太弟。随后，司马颍越过太弟的本分，自己在邺城操控洛阳的朝政，享受皇帝待遇的奢侈一天胜过一天，于是，他派宠幸的小人在洛阳执掌朝政，这让大家十分失望。到了304年七月初一，司马越让陈眕率兵攻下进入皇宫的云龙门，用皇帝的诏书召集三公、群臣以及殿中将军，实行戒严讨伐邺城的皇太弟司马颖，反而让惠帝当了司马颖的俘虏，司马越逃回东海国。接着幽州刺史王浚和并州的东嬴公司马腾（？—307，司马衷的堂叔）联合反司马颖，司马颖兵败送司马衷返回洛阳。后来又在司马颙的操纵下，司马颙的爱将张方于304年十二月，废除司马颖，挟持惠帝到长安，惠帝到长安后，于十二月二十四日下诏，命令皇太弟司马颍以成都王的身分返回邺城，改立司马衷的第二十五弟、豫章王、二十岁的司马炽为皇太弟。这是第七乱。
第八乱发生在司马衷的永兴二年（305）七月，东海国中尉刘洽，因司马颙的爱将张方劫持并强行把惠帝从洛阳带到了司马颙的大本营长安，劝东海王司马越发兵征讨张方。司马越向崤山以东的各路军队、各边防重镇、各个州郡发布檄文，其内容说：“本王想集结正义之师，到长安去迎天子返回洛阳。”期间，经过复杂的中原大战，到了306年五月十四日，以司马越的将领祁弘等人在长安打败司马颙，护送惠帝返回洛阳。306年六月初一，惠帝到达洛阳，首先恢复了羊皇后的地位。六月十六日，宣布大赦，改“永兴三年”为“光熙元年（306年六月至306年十二月）”结束。
   八王之乱在我国历史上绝无仅有，远远超出了汉朝七王之乱的危害性，给晋朝皇族带来覆灭的祸根，给我国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由于内有皇家八王之乱，外有益州刺史赵廞、流民领袖李特的造反，荆州有张昌的江夏郡起义，并州有刘渊率领匈奴人反晋，为五胡十六国的形成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306年十一月十八日，司马衷被司马越毒死时，今山西省汾阳市有了刘渊的汉国，四川省成都市有了李特的儿子李雄建立的成国，扬州有陈敏在建业的割据政权。在这一系列的内外战争中，我们就知道司马衷起跌宕起伏、沉浮漂泊帝王生涯。所以笔者以《傻帝沉浮》为题，给司马衷写下这篇传记。
让我们回到《资治通鉴帝王史》的体例中去。

史学

一

                     杨骏专权

晋武帝的太熙元年（290）四月二十日，五十四岁的司马炎去世，当天三十一岁的司马衷继承了帝位，尊称三十一岁的继母杨芷皇后为皇太后，立三十三岁的太子妃贾南风为皇后。杨芷皇太后的父亲杨骏，为了自己的权位立即入住太极殿（洛阳宫城正殿）。

杨骏入居太极殿，梓宫将殡，六宫出辞，而骏不下殿，以虎贲百人自卫。
诏石鉴与中护军张劭监作山陵。
汝南王亮畏骏，不敢临丧，哭于大司马门外。出营城外，表求过葬而行。或告亮欲举兵讨骏者，骏大惧，白太后，令帝为手诏与石鉴、张劭，使帅陵兵讨亮。劭，骏甥也，即帅所邻趣鉴速发。鉴以为不然，保持之。亮问计于廷尉何勖，勖曰：“今朝野皆归心于公，公不讨人而畏人讨邪！”亮不敢发，夜，驰赴许昌，乃得免。骏弟济及甥河南尹李斌皆劝骏留亮，骏不从。济谓尚书左丞傅咸曰：“家兄若征大司马，退身避之，门户庶几可全。”咸曰：“宗室外戚，相恃为安。但召大司马还，共崇至公以辅政，无为避也。”济又使侍中石崇见骏言之，骏不从。
五月，辛未，葬武帝于峻阳陵。
杨骏自知素无美望，欲依魏明帝即位故事，普进封爵以求媚于众。左军将军傅祗群臣皆增位一等，预丧事者增二等。二千石已上皆封关中侯，复租调一年。散骑常侍石崇、散骑侍郎何攀共上奏，以为：“帝正位东宫二十馀年，今承大业，而班赏行爵，优于泰始革命之初及诸将平吴之功，轻重不称。且大晋卜世无穷，今之开制，当垂于后，若有爵必进，则数世之后，莫非公侯矣。”不从。
诏以太尉骏为太傅、大都督、假黄钺，录朝政，百官总己以听。傅咸谓骏曰：“谅闇不行久矣。今圣上谦冲，委政于公，而天下不以为善，惧明公未易当也。周公大圣，犹致流言，况圣上春秋非成王之年乎！窃谓山陵既毕，明公当审思进退之宜，苟有以察其忠款，言岂在多！”骏不从。咸数谏骏，骏渐不平，欲出咸为郡守。李斌曰：“斥逐正人，将失人望。”乃止。杨济遗咸书曰：“谚云：‘生子痴，了官事。’官事未易了也。想虑破头，故具有白。”咸复书曰：“卫公有言：‘酒色杀人，甚于作直。’坐酒色死，人不为悔，而逆畏以直致祸，此由心不能正，欲以苟且为明哲耳。自古以直致祸者，当由矫枉过正，或不忠笃，欲以亢厉为声，故致忿耳，安有悾悾忠益而返见怨疾乎！”
杨骏以贾后险悍，多权略，忌之，故以其甥段广为散骑常侍，管机密；张劭为中护军，典禁兵。凡有诏命，帝省讫，入呈太后，然后行之。
骏为政，严碎专愎，中外多恶之，冯翊太守孙楚谓骏曰：“公以外戚居伊、霍之任，当以至公、诚信、谦顺处之。今宗室强盛，而公不与共参万机，内怀猜忌，外树私昵，祸至无日矣！”骏不从。楚，资之孙也。
弘训少府蒯钦，骏之姑子也，数以直言犯骏，他人皆为之惧，钦曰：“杨文长虽暗，犹知人之无罪不可妄杀，不过疏我，我得疏，乃可以免；不然，与之俱族矣。”
骏辟匈奴东部人王彰为司马，彰逃避不受。其友新兴张宣子怪而问之，彰曰：“自古一姓二后，未有不败。况杨太傅昵近小人，疏远君子，专权自恣，败无日矣。吾逾海出塞以避之，犹恐及祸，奈何应其辟乎！且武帝不惟社稷大计，嗣子既不克负荷，受遗者复非其人，天下之乱可立待也。”
秋，八月，壬午，立广陵王遹为皇太子。以中书监何劭为太子太师，卫尉裴楷为少师，吏部尚书王戎为太傅，前太常张华为少傅，卫将军杨济为太保，尚书和峤为少保。拜太子母谢氏为淑媛。贾后常置谢氏于别室，不听与太子相见。初，和峤尝从容言于武帝曰：“皇太子有淳古之风，而末世多伪，恐不了陛下家事。”武帝默然。后与荀勖等同侍武帝，武帝曰：“太子近入朝差长进，卿可俱诣之，粗及世事。”既还，勖等并称太子明识雅度，诚如明诏。峤曰：“圣质如初。”武帝不悦而起。及帝即位，峤从太子遹入朝，贾后使帝问曰：“卿昔谓我不了家事，今日定如何？”峤曰：“臣昔事先帝，曾有斯言；言之不效，国之福也。”
冬，十月，辛酉，以石鉴为太尉，陇西王泰为司空。以刘渊为建威将军、匈奴五部大都督（《资治通鉴》永熙元年四到十月）。主   

杨骏入住太极殿的目的，是为了控制局面。因为这时晋武帝的灵柩将要移到太极殿停放待葬，六宫妃嫔都在灵柩前与晋武帝的遗体辞别，杨骏却不按照规矩下殿接待宾客，而是派一百名虎贲勇士保卫自己。
晋惠帝司马衷要司空石鉴与中护军张劭监督修建司马炎的峻阳陵（位于今河南省洛阳偃师市南邙岭乡蔡庄村北山坡上）。
司马衷的堂祖父司马亮本来应该与杨骏一起担任辅佐大臣，但在杨太后父女的操纵下失去了机会。这时，司马亮害怕杨骏而不敢进宫为晋武帝操办丧事，只是在他的总司令（大司马府。在没有设大将军时，大司马就是总司令）办公楼门外遥哭晋武帝。
随后，司马亮到军营城外居住，上表请求等安葬了晋武帝去自己汝南王的封国。有人告发说司马亮要兴兵讨伐杨骏，杨骏十分恐惧，连忙将此事告诉了杨太后，杨太后命晋惠帝下手诏给石鉴和张劭，让他俩率领修建陵墓的士兵去征讨司马亮。张劭因是杨骏的外甥，就立即率部催石鉴迅速出发。石鉴却认为事情并不是这样，他保证司马亮不会起兵，所以按兵不动。司马亮向最高法院院长（廷尉）何勖问计，何勖偏向司马亮，于是煸动说：“现在朝野上下都心向您，您不去讨伐别人，反而害怕别人来讨伐您！”尽管何勖煽动司马亮攻打杨骏，但是司马亮仍然不敢发兵。这天夜里，司马亮好像是为了息事宁人，骑快马到他的驻军地许昌城，才避免了一场灾难。杨骏的弟弟杨济以及外甥李斌（时任河南尹）都劝杨骏留下司马亮，杨骏不听。杨济对尚书左丞傅咸推心置腹地说：“家兄如果让司马亮回洛阳辅政，自己隐退，那么杨家的门户也许能保住。”傅咸安慰杨济说：“司马氏皇族与杨氏外戚相互依赖才能安定。只要把大司马召回，共同本着公正无私的原则辅佐朝政，用不着隐退躲避司马亮。”杨济又让侍中石崇去见杨骏，对他说了这些话，杨骏不听。
290年五月十三日，司马衷安葬了父亲。
杨骏心里明白：自己没有好名声。他想效法魏明帝曹睿即位的先例，普遍给大臣进封爵位收买人心。左军将军傅祗（魏帝曹髦时的尚书傅嘏的儿子）写信对杨骏说：“还没有听说帝王刚死，就给大臣论功行赏的事。”杨骏不听。五月十八日，杨骏操纵司马衷下诏规定：朝廷内外群臣一律晋升一级，参与晋武帝丧事的晋升二级，二千石以上的官员一律封为关中侯，其封国免除一年的赋税。散骑常侍石崇、何攀二人上奏说：“皇帝（司马衷）被正式立为太子有二十多年，现在继承了大业，但是遍施奖赏，赐予爵位，比泰始革命之初以及各位将领平吴的功绩得到的奖励还要丰厚，这种奖赏与实际功劳不相称。况且占卜说，大晋传国世代无穷，现在创立的制度，是要传下去的，如果有爵位就必得进升，那么几代以后，就没有人不是高级的公侯了。”杨骏没有采纳他们的意见。
随后，杨骏又操纵惠帝下诏，改任自己由太尉兼任太傅、大都督、假黄钺，总领朝政，百官各负自己的职责，听命于杨骏。傅咸对杨骏说：“居丧三年的制度，已经有很久没有实行了。如今皇帝谦虚（这是对傻子司马衷的尊重），把政事委托给您，但是天下人并不认为这样有利，恐怕您还难以承担如此重大的责任。周公姬旦是圣人，尚且招来了流言蜚语，何况皇帝的年龄（这时司马衷三十一岁）并不是当年周成王姬诵年幼继位呢！我个人认为，武帝的丧事办完，您应当慎重考虑进退的事情了，如果可以证明您的真诚，不是在于言辞的多少。”杨骏不听。傅咸又多次劝他，杨骏逐渐坐不住了，想把傅咸赶出京城去当太守。李斌见杨骏失去理智，对他说：“驱逐正直的人，就要失去人们对你的敬仰。”杨骏才没有赶走傅咸。杨济给傅咸写信说：“谚语说‘生子痴，了官事。’而官事是不容易了断的。我为我们杨家的事大脑都想破了，所以写信向你说。”傅咸回信说：“卫公（指卫瓘）有言：‘酒色杀人，比直言杀人还要厉害。’因酒色犯罪死，人们不觉得后悔，但是却害怕正直而招来的大祸，这是由于心术不正，想把苟且偷生当作保全自己明智的处世方法。自古以来，由于正直而招来灾祸的人，是因为矫正邪恶过了头，或者是因为不是真心实意，想以严或酷来博取名声，所以会招来怨恨。哪里会有忠诚恳切做好事，却反而被憎恨的道理呢？”
杨骏因贾南风皇后阴险、蛮横，又有权术谋略而忌恨她。所以他为了安全，任命自己的外甥段广为散骑常侍，负责掌管机密要事；张劭为中护军，统领皇帝的亲兵。凡是杨骏操纵下的诏书，傻子皇帝司马衷看过之后，就会呈送给杨芷太后，然后施行。
杨骏执政严厉、烦琐，就连细小的事都要过问，加上又专断固执，朝廷内外都恨他。雍州冯翊郡（治所在今陕西省渭南市大荔县）太守孙楚（曹明帝曹睿时的中书令孙资的孙子）对杨骏说：“您以外戚身份担当着伊尹、霍光的重任，应当以公正无私、诚实不欺、谦虚和顺处世。目前皇族强盛，而您却不让他们一起参与日常政务，心里怀着猜疑妒忌，在外培植亲近宠臣，这样下去灾祸临头的日子就没有几天了！”杨骏不听。
弘训宫（也许是司马氏太后居住的宫殿，司马衷的第二任皇后羊献容后来也曾入住过此宫）少府（皇帝个人财产的管家）蒯钦，是杨骏姑姑的儿子，多次以直言冒犯杨骏，别人都为他担心。然而，蒯钦无所谓地说：“杨骏虽然昏庸，仍然知道不会对没有罪的人乱杀，他只不过会疏远我；我被他疏远，就可以免除灾祸，要是不这么做，我就会和他一起被灭族了。”
再说杨骏征召匈奴东部人王彰，为杨骏大都督府里管军事的司马，王彰知道这是杨骏让自己与司马氏亲王对抗，连忙逃到外地。王彰的朋友张宣子，责备王彰不就任，王彰解释说：“自古一姓有两位皇后，就没有不亡的。何况太傅杨骏亲近小人，疏远君子，专权放纵，离灭亡没有几天了。我跨海出关躲避，尚且害怕祸事殃及，为什么还要接受呢？而且武帝（司马炎）不考虑国家大计，立了傻子当皇帝，接受遗诏辅佐的人又不是合适的人选，天下动乱很快就会到来。”
290年八月二十六日，司马衷立与谢玖所生的儿子司马遹（时任广陵王）为太子。任命中央办公厅书记（中书监）何劭为太子司马遹的太师，裴楷为司马遹的少师，中央组织部部长（吏部尚书）王戎为司马遹的太傅（《旧唐书》记载：“东宫置三师，即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一般是高官的加官，指导太子治理国家），前任宗教礼仪部部长（太常）张华为司马遹的少傅，卫将军杨济为司马遹的太保，尚书和峤为司马遹的少保。封太子的母亲谢玖为淑媛。贾南风皇后常常把谢玖安排在另外的宫室居住，不让她和东宫十二岁的太子司马遹见面。
朝廷为何要为少年司马遹配这些官员，是因为皇帝傻。好让太子治理国家。
当初，和峤从容地对晋武帝说：“皇太子有纯朴的古风，但是一个朝代的末世就会产生许多伪诈的臣子，恐怕太子连陛下的家事都管理不了。”面对和峤没有直说司马衷是傻子，让司马炎沉默无语。后来和峤与荀勖等人一起在晋武帝身边工作，晋武帝有些骄傲地说：“太子近来进入朝廷学习，稍微有了长进，你们可以一起去他那里，简单地问他一些当代的事情。”于是，和峤等人去了太子司马衷那里。回来之后，善于阿谀奉承的小人荀勖等人都称赞司马衷聪明有见识，确实如武帝所言。可是和峤却说：“太子的资质和原来一样。”晋武帝不高兴地站起身来。等到太子司马衷继位。和峤跟随现任的新太子司马遹入朝，贾南风皇后让晋惠帝问和峤：“你以前说我司马衷管不了家事，今天你看怎么样？”和峤应付说：“我从前奉事先帝，曾经说过这话，我说的话没有应验，这是国家的幸运。”
290年十月初六，杨骏任命石鉴为太尉，陇西王司马泰为司空。与此同时，朝廷任命刘渊为建威将军、匈奴五部大都督。
冬去春来，到了司马衷的元康元年（291）正月，史料介绍了贾南风的往事。

初，贾后之为太子妃也，尝以妒，手杀数人，又以戟掷孕妾，子随刃堕；武帝大怒，修金墉城，将废之。荀勖、冯紞、杨珧及充华赵粲共营救之，曰：“贾妃年少，妒者妇人常情，长自当差。”杨后曰：“贾公闾有大勋于社稷，妃亲其女，正复妒忌，岂可遽忘其先德邪！”妃由是得不废。
后数诫厉妃，妃不知后之助己，返以后为构己于武帝，更恨之。及帝即位，贾后不肯以妇道事太后，又欲干预政事，而为太傅骏所抑。殿中中郎渤海孟观、李肇，皆骏所不礼也，阴构骏，云将危社稷。黄门董猛，素给事东宫，为寺人监，贾后密使猛与观、肇谋诛骏，废太后。又使肇报汝南王亮，使举兵讨骏，亮不可。肇报都督荆州诸军事楚王玮，玮欣然许之，乃求入朝。骏素惮玮勇锐，欲召之而未敢，因其求朝，遂听之。二月，癸酉，玮及都督扬州诸军事淮南王允来朝（《资治通鉴》元康元年一到二月）。
　三月，辛卯，孟观、李肇启帝，夜作诏，诬骏谋反，中外戒严，遣使奉诏废骏，以侯就第。命东安公繇帅殿中四百人讨骏，楚王玮屯司马门，以淮南相刘颂为三公尚书，屯卫殿中，段广跪言于帝曰：“杨骏孤公无子，岂有反理？愿陛下审之！”帝不答（《资治通鉴》元康元年三月）。

当初，贾皇后还是太子妃时，曾经因嫉妒其他的妃子亲手杀了几人。比方说，她用戟投掷怀有身孕的太子妾，使孕妇肚子里的胎儿随着戟锋落地。晋武帝见这位儿媳如此凶悍而大怒，修整了位于洛阳城北部的金墉城，要把贾南风废黜。荀勖、冯紞、杨珧以及司马炎的妃子（原文“充华”是后宫妃子的等级封号）赵粲都想办法营救，并安慰武帝说：“贾妃还年轻，嫉妒本来是女人的本性，等到她年长自然会变好。”
接着，贤惠的杨芷皇后也劝导说：“贾妃的父亲（贾充）对国家有大功，即使贾妃对怀孕的妃子产生嫉妒，陛下怎么能这么快就忘记了她父亲的功德呢？”由于杨芷等人的劝阻，贾妃正宫之位才得到保留。
后来，杨芷皇后又多次训斥比自己大两岁的儿媳贾妃，贾妃不知杨皇后这样做是为了帮她，反而误认为杨皇后是在公公面前陷害她，因此，她对杨芷皇后产生了仇恨。等到司马衷即位，贾皇后不肯以儿媳的身份侍奉杨芷太后，并且还想干预朝政，但却被杨芷太后的父亲杨骏所控制。
就在杨氏父女与贾南风皇后明争暗斗时，宫殿保安处处长（殿中中郎）孟观、李肇，都因是杨骏瞧不起的人，就暗中图谋杀杨骏，想以危害国家的罪名给杨骏定罪。再说皇帝的贴身太监（宦官黄门）董猛，他一直在太子东宫担任寺人监（管东宫太监），这时也加入到了贾南风的阵营。贾皇后与这批被杨骏瞧不起的人结为同党，就暗中指使董猛、孟观和李肇谋划除掉杨骏，废黜杨太后。
贾南风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她立即指使李肇去许昌通知汝南王司马亮，让司马亮在许昌发兵讨伐杨骏，可是司马亮没有答应。李肇见司马亮不肯出兵，又去告诉了荆州军区司令员（都督荆州诸军事）司马玮（司马炎第五子。封楚王），司马玮欣然同意，就请求回洛阳。
再说杨骏平时就害怕司马玮强悍，想讨好召他回洛阳任职，但又怕对方不给面子，这时他听说司马玮主动请求回来，马上同意了。
到了291年二月二十日，司马玮和扬州军区司令（都督扬州诸军事）司马允（司马衷的异母弟弟。封淮南王）同时入朝。
三月初八夜，孟观、李肇在惠帝面前诬陷杨骏谋反，让司马衷连夜下诏书，实行洛阳城内外戒严，派使者拿着司马衷的诏令废除杨骏，让杨骏以临晋侯的身份回家养老。命令司马繇（司马伷的第三子，东晋开国元帝司马睿的叔父。封东安公）率领太极殿的四百人攻打杨骏，楚王司马玮屯兵防守司马门（指洛阳皇宫外门），任命淮南王司马允的丞相刘颂为三公尚书（官名。西汉成帝时置，负责审理刑狱。东汉为尚书台三公曹长官），屯兵保卫皇宫。在这关键的时刻，杨骏的外甥段广跪在惠帝面前为杨骏求情说：“杨骏没有儿子，他怎么可能谋反，希望陛下慎重地考虑。”惠帝痴呆没有答话。
随着司马衷的沉默，历史开始书写新的一页，那么杨骏与杨芷皇太后会得到什么处罚呢？

史学

二

贾后夺权

晋惠帝的元康元年（291）三月，在贾南风皇后的操纵下，一场宫廷兵变开始。

时骏居曹爽故府，在武库南，闻内有变，召众官议之。太傅主簿硃振说骏曰：“今内有变，其趣可知，必是阉竖为贾后设谋，不利于公。宜烧云龙门以胁之，索造事者首，开万春门，引东宫及外营兵拥皇太子入宫，取奸人，殿内震惧，必斩送之。不然，无以免难。”骏素怯懦，不决，乃曰：“云龙门，魏明帝所造，功费甚大，奈何烧之！”侍中傅祗白骏，请与尚书武茂入宫观察事势，因谓群僚曰：“宫中不宜空。”遂揖而下阶。众皆走，茂犹坐；祗顾曰：“君非天子臣邪？今内外隔绝，不知国家所在，何得安坐！”茂乃惊起。骏党左军将军刘豫陈兵在门，遇右军将军裴頠，问太傅所在，頠绐之曰：“向于西掖门遇公乘素车，从二人西出矣。”豫曰：“吾何之？”頠曰：“宜至廷尉。”豫从頠言，遂委而去。寻诏頠代豫领左军将军，屯万春门。頠，秀之子也。
皇太后题帛为书，射之城外，曰：“救太傅者有赏。”贾后因宣言太后同反。寻而殿中兵出，烧骏府，又令弩士于阁上临骏府而射之，骏兵皆不得出，骏逃于马厩，就杀之。孟观等遂收骏弟珧、济、张劭、李斌、段广、刘豫、武茂及散骑常侍杨邈、中书令蒋俊、东夷校尉文鸯，皆夷三族，死者数千人（《资治通鉴》元康元年三月）。

此时，杨骏住在曹魏权臣曹爽四十多年前的旧宅里，这座豪华的住宅位于洛阳武器库的南边，杨骏听说皇宫有变，立即召集官员商议对策。杨骏太傅府办公室主任（太傅主簿）朱振见情况紧急，对杨骏建议说：“眼前宫内发生动乱，它的趋势可想而知。这一定是那些太监（宦官）给贾皇后出的计谋，对您杨大人很不利。”朱振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杨骏，仿佛在看杨骏内心变化，然后接着献计说，“我们应当烧掉进入内宫的云龙门，逼迫对方交出首恶分子的头颅，然后打开洛阳城东面的万春门，带着东宫卫兵和宫外卫兵保护皇太子司马遹进入皇宫，抓捕政变分子。如此一来，宫殿内的暴乱分子就会感到恐惧，必定会杀掉肇事首恶送来人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朱振的方案提出后，只因杨骏一直胆小懦弱而下不了决心。对此，杨骏还冠冕堂皇地说：“云龙门被魏明帝曹睿修得如此豪华，劳力、耗费巨大，为什么要烧掉它？”
我们从杨骏的这句话中，就知道他连问题的主次都没有搞清楚。试想：如果贾皇后政变成功，你杨骏留下云龙门还有什么作用？就在这时，侍中傅祗请求和杨骏的死党武茂进宫，观察事态的发展。同时对在坐的官员说：“宫中不宜空虚。”然后拱手行礼下了台阶。
大家见有着几分直脾气而又有威望的傅祗要挟持武茂走，觉得这是在瓦解杨骏的力量，连忙起身离开会场。可是武茂坐着不走，傅祗回过头来威胁武茂说：“你难道不是天子的臣民吗？如今内外隔绝，我们不知道天子在哪里，你怎么还能坐得住呢？”对于傅祗的威胁，武茂才起身。
另外，杨骏的死党刘豫（时任守卫京城南门的左军将军），这时率兵前来保卫杨骏的太傅府，途中遇到守卫京城北门的右军将军裴頠，他问裴頠杨骏在哪里，裴頠骗他说：“我刚才在西掖门遇到过杨骏，他乘坐一辆白色的车子，有两个人跟着他向西去了。”
刘豫听了，好像六神无主，茫然不知所措地说：“我应该去哪里呢？”裴頠见刘豫是一个草包，再次捉弄他说：“应该去廷尉。”刘豫听从了，就把士兵托付给裴頠去了法院。不久，宫中有命令传来，让裴頠代替刘豫兼任左军将军，驻守洛阳城东面的万春门。
也就是说，杨骏没有听朱振的话，他的人马成了散沙，贾南风这边马上意识到了朱振的意图，迅速抢占了万春门。
再说杨太后见发生了兵变，就在绢帛上写信，用箭射出城外，上面写着“救太傅者有赏”。贾皇后利用这件事做文章，宣称杨太后与杨骏共同谋反。有了贾皇后的假宣传，不一会，保卫宫殿的卫兵冲了出去，放火烧了杨骏的太傅府，弓弩手在楼阁上对太傅府放箭，导致太傅府里的卫兵没有办法冲出来。杨骏只好逃到马棚里，被冲进来的士兵杀了。孟观等人拘捕了杨骏的弟弟杨珧、杨济，外甥张劭、李斌、段广，死党刘豫、武茂以及散骑常侍杨邈、中书令蒋俊、东夷校尉文鸯，并且灭了他们的三族。这次政变共杀了几千人。
大家知道，十几年前杨珧在晋武帝要娶杨芷为皇后时，曾经上书请求司马炎把他的“一门出二后，大祸要临头” 的预言藏在宗庙里。此时杨珧将要走向刑场，他提起了这件事。

珧临刑，告东安公繇曰：“表在石函，可问张华。”众谓宜依钟毓例为之申理。繇不听，而贾氏族党趣使行刑。珧号叫不已，刑者以刀破其头。繇，诸葛诞之外孙也，故忌文鸯，诬以为骏党而诛之。是夜，诛赏皆自繇出，威振内外。王戎谓繇曰：“大事之后，宜深远权势。”繇不从。
壬辰，赦天下，改元（《资治通鉴》元康元年三月）。

291年三月，杨珧在面临死刑时，请求掌握生杀大权的司马繇说：“我以前给晋武帝的奏折就放在石头匣子里，你可以问张华。”众人认为应当按照有远见的优秀人物钟毓的先例，申请上报后处理杨珧。可是司马繇不同意，加上贾皇后的家族与同党催促行刑，杨珧连声大叫“冤枉”，行刑的刽子手用刀劈开了他的头。
再说司马繇是曹魏叛乱大臣诸葛诞的外孙，以前就忌恨文鸯，文鸯本来是曹魏时期的名将，后来因他的父亲文钦跟随毌丘俭叛逃到了东吴，他也跟随去了吴国。到了曹髦的甘露二年（257）四月，诸葛诞因看出了司马昭的野心，起兵造反投奔了东吴，司马繇认为外公叛魏是文氏父子促成的（这是误会。因为文鸯父子是由吴国派遣到寿春城援救诸葛诞的），所以他把文鸯当作杨骏的党羽一起杀了。
从以上史料来看，司马繇以公报私。不管是杨珧还是文鸯，都死得冤。接着史料介绍说贾南风在政变的这一夜，是由司马繇掌握生杀大权，只有他一人说了算，其威风震动了朝廷内外。面对司马繇的猖狂，竹林七贤之一的名士王戎（234－305）劝他说：“政变之事处理完了以后，你应该远离权势。”司马繇不听。
291年三月初九，大赦天下，改晋武帝司马炎的“永熙二年”为司马衷的“元康元年”。
接着贾南风丧心病狂地恩将仇报。
　
贾后矫诏，使后军将军荀悝送太后于永宁宫，特全太后母高都君庞氏之命，听就太后居。寻复讽群公有司奏曰：“皇太后阴渐奸谋，图危社稷，飞箭系书，要募将士，同恶相济，自绝于天。鲁侯绝文姜，《春秋》所许。盖奉祖宗，任至公于天下，陛下虽怀无已之情，臣下不敢奉诏。”诏曰：“此大事，更详之。”有司又奉：“宜废皇太后为峻阳庶人。”中书监张华议：“皇太后非得罪于先帝，今党其所亲，为不母于圣世，宜依汉废赵太后为孝成后故事，贬皇太后之号，还称武皇后，居异宫，以全始终之恩。”左仆射荀恺与太子少师下邳王晃等议曰：“皇太后谋危社稷，不可复配先帝，宜贬尊号，废诣金墉城。”于是有司奏请从晃等议，废太后为庶人。诏可。又奏：“杨骏造乱，家属应诛，诏原其妻庞命，以尉太后之心。今太后废为庶人，请以庞付廷尉行刑。”诏不许。有司复固请，乃从之。庞临刑，太后抱持号叫，截发稽颡，上表诣贾后称妾，请全母命；不见省。董养游太学，升堂叹曰：“朝廷建斯堂，将以何为乎！每览国家赦书，谋反大逆皆赦，至于杀祖父母、父母不赦者，以为王法所不容故也。奈何公卿处议，文饰礼典，乃至此乎！天人之理既灭，大乱将作矣（《资治通鉴》元康元年三月）。”

贾皇后谎称皇帝下了诏书，派后军将军荀悝押送杨太后去永宁宫定居，特意保全了杨太后母亲庞氏的性命，让庞氏自由选择可以到杨太后那里去定居。不久，贾皇后又劝说各位大臣，通过有关部门上书说：“皇太后早就有暗中夺权的计谋，企图颠覆国家，在宫廷大乱的当天，她用飞箭送出书信，是为了招募将士和她的同谋，这是自绝于天命的表现。春秋时鲁庄公姬同与母亲文姜断绝关系，这是《春秋》记载了的（意思是要司马衷与杨芷断绝母子关系）。至于侍奉祖宗，承担天下公正的责任，陛下虽然是怀着不得已的感情，臣子也不敢奉命而行。”
以上的意思是贾南风不能容忍杨芷皇太后的存在，她继续操纵着冤案。可是晋惠帝司马衷好像还有几分明白，下诏说：“这是大事，要调查更详细。”
贾南风知道这道诏书是出自司马衷的侍中之手，她又唆使有关部门上书说：“应当废除杨太后为峻阳庶人（“峻阳”是司马炎的陵墓名，意思废除杨芷皇后的封号）。”就在这时，有着几分正气的张华出面说话了。张华提议说：“杨太后并没有对先帝犯罪，如今她只不过偏向了自己的父亲。虽然她为人之母，在圣世没有当好榜样，但是应当按照汉代废除赵太后（赵飞燕）的旧例，贬去皇太后的尊号，仍然称她为武皇后，让她在其它宫室去住，以保全从始到终的德惠（指贾南风要与惠帝在前面赦免杨芷的恩诏保持一致）。”
张华的提议出台，国务院第一副总理（左仆射）荀恺（240—305。三国曹魏名将）和下邳王司马晃（曹魏大忠臣司马孚的第五子。时任太子少师）等人反对说：“皇太后阴谋危害国家，不能再与先帝相配，应当贬去她的尊号，把她关进金墉城。”（金墉城这时等于是皇家监狱）
由于这些争论，有关部门上奏，要司马衷遵从司马晃等人的提议，把杨太后废为平民。司马衷只好下诏，同意了这一决定。接着有关部门又上奏说：“杨骏造反，他的家属应当处斩，以前的诏令免了他妻子庞氏的性命，目的是安慰杨太后的心。现在既然杨太后被废为平民，请求把庞氏交给廷尉执行死刑。”
杨太后知道这一切都是贾南风在操纵，在母亲临刑前，杨太后悲痛欲绝，上表请求到贾南风的中宫去当家奴，条件是保全母亲的性命，贾南风没有理睬。
面对贾南风的猖狂，惹火的董养。董养是一位学者，他来到洛阳最高学府（太学）讲学，遇到了宫廷政变，在太学的讲台上，他对惨案感叹说：“朝廷设立这座讲堂起什么作用？我每次看到国家大赦的文书，对谋反这样罪恶极大的人都能赦免，可是现在连杀祖父、祖母（指贾南风杀司马衷外公杨骏，外婆庞氏）以及父母（这里指杨芷皇太后），而真正十恶不赦的人，都逍遥法外，成为正义的化身，这是王法所不能容忍的呀！怎么能用公卿大臣对杨太后的处理意见，掩盖礼仪制度，竟然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呢！天道人性的法则既然已经泯灭，晋王室的大乱就要兴起了。”
董养的儒道之孝与正义的命题，傅祗听懂了。

有司收骏官属，欲悉诛之。侍中傅祗启曰：“昔鲁芝为曹爽司马，斩关赴爽，宣帝用为青州刺史。骏之僚佐，不可悉加罪。”诏赦之。
壬寅，征汝南王亮为太宰，与太保卫瓘皆录尚书事，辅政。以秦王柬为大将军，东平王楙为抚军大将军，楚王玮为卫将军、领北军中候，下邳王晃为尚书令，东安公繇为尚书左仆射，进爵为王。楙，望之子也。封董猛为武安侯，三兄皆为亭侯（《资治通鉴》元康元年三月）。

这时，有关部门拘捕了杨骏的下属，想全部杀掉。侍中傅祗上奏反对说：“四十多年前，鲁芝担任过曹爽武卫将军府里管军事的司马，249春，他听说宣帝（司马懿。司马炎封）占领洛阳驱逐曹爽，连忙冲破关隘去保护曹爽，最后晋宣帝还是录用他当了青州刺史。鉴于这一历史，我认为杨骏的僚属不能都加罪名。”因此，司马衷下诏赦免了这些人。
291年三月十九日，朝廷把司马懿的第四子司马亮从许昌召回洛阳担任太宰，让司马亮和太保卫瓘共同主持中央日常工作（录尚书事）。任命晋武帝与杨艳所生的第三个儿子司马柬为大将军，司马孚的孙子司马楙（封东平王）为抚军大将军，晋武帝的第五子司马玮（封楚王）为卫将军、兼任掌管守卫洛阳城北军五营的北军中候，司马孚的第五子司马晃（封下邳王）为国务院总理（尚书令），这场政变的总指挥司马繇为国务院第一副总理（尚书左仆射），晋升司马繇原来东安公爵位为东安王的爵位。封太监董猛为武安侯，连董猛的三个哥哥都被封为亭侯。
这就是西晋八王之乱的第一乱开始，司马亮不是首恶，真正的首恶是贾南风和她手下的楚王司马玮、淮南王司马允。东安公司马繇为他们冲锋陷阵。
司马亮来到洛阳后，首先想得到民心。

亮欲取悦众心，论诛杨骏之功，督将侯者千八十一人。御史中丞傅咸遗亮书曰：“今封赏熏赫，震动天地，自古以来，未之有也。无功而获厚赏，则人莫不乐国之有祸，是祸原无穷也。凡作此者，由东安公。人谓殿下既至，当有以正之，正之以道，众亦何怒！众之所怒者，在于不平耳；而今皆更倍论，莫不失望。”亮颇专权势，咸复谏曰：“杨骏有震主之威，委任亲戚，此天下所以喧哗。今之处重，宜反此失，静默颐神，有大得失，乃维持之，自非大事，一皆抑遣。比过尊门，冠盖车马，填塞街衢，此之翕习，既宜弭息。又夏侯长容无功而暴擢为少府，论者谓长容，公之姻家，故至于此；流闻四方，非所以为益也。”亮皆不从（《资治通鉴》元康元年三月）。

司马亮想争取人心，在讨论诛杀杨骏的功劳会上，督将中就有一千零八十一人被他封了侯爵。监察部部长（御史中丞）傅咸看不下去了，写信对司马亮说：“如今行赏震动了天地，可以说是史无前例。没有功劳却可以得到奖赏，那么人人都希望国家动乱，这就会导致兵灾没有穷尽。开这个头的人是东安公司马繇。人们以为您的到来应该对司马繇的错误行为有所匡正，走向法律的轨道，这样众人也就没有发怒的理由！现在众人之所以动怒，原因在于不公正，而目前您论功行赏比杨骏更是加倍，这让大家都很失望。”
傅咸的信司马亮看了不仅没有采纳，反而变得独断专行。对此，傅咸又劝阻说：“杨骏有震动君王的权势，任用他的亲戚，这正是天下人反对他的原因。您现在处于重要的地位，应该纠正杨骏的错误，保持沉默，蓄精养神，有了大事出面维护，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就不要去管。我多次经过您的府第，看到官员的车马把您家的道路堵塞了，这种争相趋炎附势的现状您应该阻止。另外，夏侯骏没有功劳却突然被越级提拔为少府，人们议论说，夏侯骏因是您的儿女亲家，所以有今天。现在传闻远播四方，这并不是好事。”司马亮不听。
综上所述，司马亮像杨骏一样要一意孤行，这一定会有他的原因，那么，原因是什么呢？291年暮春的洛阳上空，太阳也在迷惑。

史学

  三

                  权力魔方

司马亮不听傅咸劝的原因，我想是利欲熏心；或者说利令智昏。下面的史料可以证明。

贾后族兄车骑司马模、从舅右卫将军郭彰、女弟之子贾谧与楚王玮、东安王繇，并预国政。贾后暴戾日甚，繇密谋废后，贾氏惮之。繇兄东武公澹，素恶繇，屡谮之于太宰亮曰：“繇专行诛赏，欲擅朝政。”庚戌，诏免繇官；又坐有悖言，废徙带方（《资治通鉴》元康元年三月）。

贾皇后的堂兄贾模（？—299年六月，字思范）是车骑将军府管军事的司令员（车骑司马），贾皇后的堂舅郭彰是右卫将军（魏元帝曹奂的咸熙二年【265】八月初九，司马昭去世，司马炎继任晋王位后，分中卫将军为左、右卫将军，是保卫禁宫的主要将帅之一），贾皇后妹妹的儿子贾谧与楚王司马玮、东安王司马繇一起参与国政。贾皇后有了这些爪牙，更加残暴，因此司马繇密谋废掉贾皇后，贾南风听到消息十分害怕。可是司马繇的哥哥司马澹（封东武公）因平时憎恨司马繇，多次在司马亮面前挑拨说：“司马繇擅自行使只有皇帝才能行使的罚赏，这分明是想独揽朝政。”
291年三月二十七日，在司马亮的操纵下，以傻皇帝司马衷的名义下诏，免除了司马繇的职务。接着司马繇又因有对朝廷忤逆不满的言论而定罪，被流放到平州带方郡（治所在今朝鲜黄海北道政府所在地沙里院市南）。
大家知道，十多天前王戎劝司马繇“政变以后，你应该远离权势。”司马繇不听，现在被王戎言中；而司马亮贬这位侄儿，说明了他有野心。贾南风有了堂兄贾模、堂舅郭彰、外甥贾谧作为护脚毛，放心地去穷奢极欲去了，留下外甥贾谧搞起了文化沙龙。

于是贾谧、郭彰权势愈盛，宾客盈门。谧虽骄奢而好学，喜延士大夫。郭彰、石崇、陆机、机弟云、和郁及荥阳潘岳、清河崔基、勃海欧阳建、兰陵缪征、京兆杜斌、挚虞、琅邪诸葛诠、弘农王粹、襄城杜育、南阳邹捷、齐国左思、沛国刘瑰、周恢、安平牵秀、颍川陈眕、高阳许猛、彭城刘讷、中山刘舆、舆弟琨，皆附于谧，号曰二十四友。郁，峤之弟也。崇与岳尤谄事谧，每候谧及广城君郭槐出，皆降车路左，望尘而拜（《资治通鉴》元康元年三月）。

由于贾谧有姨妈贾南风撑腰，和郭彰的权力日益强盛，量化到宾客盈门。贾谧虽然骄横奢侈，但他却爱好学问，喜欢交际文人政客。比方说，郭彰、石崇、陆机、陆云（陆机的弟弟）、和郁（晋武帝名臣和峤的弟弟）以及司州荥阳郡人（治所在今河南省郑州市惠济区古荥镇）潘岳（247—300年八月，即潘岳，字安仁。今河南省郑州市中牟县人。西晋著名文学家、政治家。潘安之名始于杜甫《花底》诗“恐是潘安县，堪留卫玠车。”后世就以潘安称美姿仪，少以才华名闻于世有潘岳，潘岳性格轻浮急躁，趋炎附势，与石崇等谄事贾谧）、冀州清河郡人（治所在今河北省邢台市清河县东南）崔基、冀州勃海郡人（治所在今河北省沧州市南皮县东北）欧阳建、徐州兰陵郡人（治所在今山东省临沂市兰陵县兰陵镇）缪征、雍州京兆郡人（治所在今陕西省西安市长安区）杜斌、挚虞，徐州琅邪郡人（治所在今山东省临沂市）诸葛诠、司州弘农郡人（治所在今河南省三门峡灵宝市东北）王粹、豫州襄城郡人（治所在今河南许昌市襄城县）杜育、荆州南阳国人邹捷、青州齐国人左思（约250—305。今山东省淄博市人。西晋著名文学家，其《三都赋》造成“洛阳纸贵”）、豫州沛国人（国都在今安徽省淮北市濉溪县双堆集镇张集村）刘瑰、周恢、冀州安平国人（国都在今河北省衡水市冀州区旧城街区）牵秀、豫州颖川郡人（东汉和曹魏治所在今河南省许昌禹州市，西晋迁到今河南省许昌市建安区以东）陈眕（zhěn）、冀州高阳郡人（治所在今河北省保定市高阳县庞口镇旧城村）许猛、徐州彭城国人（治所在今江苏省徐州市）刘讷、冀州中山国人（治所在今河北省石家庄市平山县三汲乡）刘舆、刘琨（刘舆的弟弟），他们都趋附在贾谧的门下，当时人号称“二十四友”。特别是石崇和潘岳，他们格外谄媚贾谧。比方说，每当他们等候贾谧和郭槐出了门，就赶紧从车上下来，站在道路的左边，望着贾谧、郭槐车后扬起的尘土行跪拜礼。
这是西晋首富石崇，他代表了二十四友卑躬屈膝的奴才相。我们再去看贾南风操纵权力的魔方。

太宰亮、太保瓘以楚王玮刚愎好杀，恶之，欲夺其兵权，以临海侯裴楷代玮为北军中候。玮怒；楷闻之，不敢拜。亮复与瓘谋，遣玮与诸王之国，玮益忿怨。玮长史公孙宏、舍人岐盛，皆有宠于玮，劝玮自昵于贾后；后留玮领太子太傅，盛素善于杨骏，卫瓘恶其反覆，将收之。盛乃与宏谋，因积弩将军李肇矫称玮命，谮亮、瓘于贾后，云将谋废立。后素怨瓘，且患二公执政，己不得专恣；夏，六月，后使帝作手诏赐玮曰：“太宰、太保欲为伊、霍之事，王宜宣诏，令淮南、长沙、成都王屯诸宫门，免亮及瓘官。”夜，使黄门赍以授玮。玮欲覆奏，黄门曰：“事恐漏泄，非密诏本意也。”玮亦欲因此复私怨，遂勒本军，复矫诏召三十六军，告以“二公潜图不轨，吾今受诏都督中外诸军，诸在直卫者，皆严加警备；其在外营，便相帅径诣行府，助顺讨逆。”又矫诏“亮、瓘官属，一无所问，皆罢遣之；若不奉诏，便军法从事。”遣公孙宏、李肇以兵围亮府，侍中、清河王遐收瓘。亮帐下督李龙，白“外有变，请拒之”，亮不听。俄而兵登墙大呼，亮惊曰：“吾无贰心，何故至此！诏书其可见乎？”宏等不许，趣兵攻之。长史刘准谓亮曰：“观此必是奸谋。府中俊乂如林，犹可力战。”又不听。遂为肇所执，叹曰：“我之赤心，可破示天下也。”与世子矩俱死（《资治通鉴》元康元年五到六月）。

太宰司马亮、太保卫瓘，由于楚王司马玮傲慢固执又爱杀人，引起了他们对司马玮的憎恨，想夺司马玮负责保卫皇宫的北军中候兵权，让临海侯裴楷接任。司马玮大怒，裴楷因此不敢接任。司马亮又和卫瓘暗中商量，遣送司马玮和各位诸侯王回到封国去。司马玮心想：自己是皇帝的弟弟，加上又是铲除杨骏集团的主要功臣，当初请你司马亮不肯来洛阳，而我从荆州赶来，功劳在你之上，你凭什么要将我扫地出门呢？想到这里，他恨不得杀掉司马亮和卫瓘。就在这时，司马玮的参谋长（长史）公孙宏、联络员（舍人）岐盛，因受到司马玮的信任，劝司马玮主动去亲近贾皇后。这一招果然管用，贾皇后就留下司马玮兼任太子少傅。
再说岐盛以前与杨骏的关系密切，卫瓘厌恶他反复无常，想抓捕岐盛。岐盛连忙和公孙宏谋划，依靠积弩将军李肇的势力，诈称是司马玮的命令，在贾皇后面前诬陷司马亮和卫瓘，说他们将要谋划废除司马衷另立君王。贾皇后平时就仇恨卫瓘，正担心司马亮与卫瓘联合掌权，自己就不能为所欲为了。
到了六月，贾皇后指使惠帝给司马玮下了亲笔诏书，其内容说：“太宰（司马亮）、太保（卫瓘）想干伊尹、霍光干过的事情（指西周丞相伊尹废除太甲，西汉丞相霍光废除刘贺），你应当宣布这道诏令，命淮南王司马允、长沙王司马乂、成都王司马颖驻守皇宫各门，免去司马亮和卫瓘的职务。”
这天夜里，贾南风派皇帝的贴身太监（宦官黄门）下诏书给司马玮。司马玮担心有诈，想重新上奏落实，可是下诏的太监阻止说：“事情怕泄露，这样不利于保密。”二十一岁的司马玮也想借机报私仇，连忙率领自己的部队、诈称皇帝下诏，召集保卫洛阳的三十六支军队（因一这内容与前面司马衷的手诏有出入，所以为诈称）。当这些军队的司令员到齐以后，他宣布说：“司马亮和卫瓘在暗中策划谋反，我今天接到了皇帝的手令，授权我负责监督指挥洛阳城内外各军，在坐各位中有保卫宫城的，都要严加警戒；在宫外的部队，就跟随我直接到指挥部去，帮助正义讨伐叛逆。”
司马玮下令以后，又伪造诏书说：“司马亮、卫瓘的下属官员一概不问，全部罢免遣散。如果有不服从命令的人，就按照军法处置。”
随后，司马玮派公孙宏、李肇率兵包围了司马亮的住处，派司马衷的十三弟、侍中、清河王司马遐去逮捕卫瓘。
此时，司马亮的部下李龙对司马亮报告说：“外面发生了兵变，我请求带兵镇压。”司马亮没有同意。过了一会，抓捕司马亮的士兵爬上墙头，大声喊叫要司马亮出来接受诏书服从抓捕，昏庸的司马亮吃惊地说：“我没有二心，为什么到了如此的地步！我可以看一下诏书吗？”公孙宏等人不肯，催促士兵加紧进攻。司马亮太宰府里的参谋长（长史）刘准对司马亮说：“从这架势来看，肯定是阴谋。太宰府里有的是人才，我们还可以决一死战。”司马亮还是不同意，随后就被李肇抓住，他鸣冤说：“我的真诚之心，可以剖开让天下人看！”
也就是说，司马亮临死都没有政治头脑，与杨骏一样都是蠢材！他没有想到有一个傻皇帝和一个权力欲望强烈的悍皇后，一切都有可能发生。在这场权力魔方的政变中，他和长子司马矩一起被杀。
随着八王之乱的第一位王爷被杀，卫瓘也上了黄泉路。

卫瓘左右亦疑遐矫诏，请拒之，须自表得报，就戮未晚，瓘不听。初，瓘为司空，帐下督荣晦有罪，斥遣之。至是，晦从遐收瓘，辄杀瓘及子孙共九人，遐不能禁（《资治通鉴》元康元年六月）。

卫瓘的部下也怀疑司马遐是假传诏书，请求卫瓘抵抗，并必须亲自上表皇上落实，等到皇帝有了回复再由对方杀头也不晚。但是，卫瓘不听。再说卫瓘担任司空时，帐下都督荣晦犯了罪，卫瓘怒斥之后并且赶走了他。此时，荣晦跟随司马遐来拘捕卫瓘，他就擅自杀了卫瓘及其子孙九人，司马遐制止无效。
一场血案虽然看似结束，结果八王之乱的第二位王爷司马玮也被贾南风砍下了头颅：

岐盛说玮“宜因兵势，遂诛贾、郭，以正王室，安天下。”玮犹豫未决。会天明，太子少傅张华使董猛说贾后曰：“楚王既诛二公，则天下威权尽归之矣，人主何以自安！宜以玮专杀之罪诛之。”贾后亦欲因此除玮，深然之。是时内外扰乱，朝廷恟惧，不知所出。张华白帝，遣殿中将军王宫赍驺虞幡出麾众曰：“楚王矫诏，勿听也！”众皆释仗而走。玮左右无复一人，窘迫不知所为，遂执之，下廷尉。乙丑，斩之。玮出怀中青纸诏，流涕以示监刑尚书刘颂曰：“幸托体先帝，而受枉乃如此乎！”公孙宏、岐盛并夷三族。
玮之起兵也，陇西王泰严兵将助玮，祭酒丁绥谏曰：“公为宰相，不可轻动。且夜中仓猝，宜遣人参审定问。”泰乃止（《资治通鉴》元康元年六月）。

事情起因是：司马玮的联络官岐盛，这时对司马玮建议说：“应当借眼前的兵力，顺便除掉贾皇后的党羽贾谧、郭彰，用以扶正王室，安定天下。”司马玮犹豫不决。这时天色已经放亮，太子少傅张华派董猛对贾南风说：“楚王已经杀了司马亮和卫瓘，天子的威望与权力全部归属到了他的面前，如此一来，君王还能依靠什么得到安稳呢？鉴于当前的局势，应该以司马玮擅自诛杀重臣的罪名除掉他。”贾皇后也想趁机除掉司马玮，所以非常赞同。
这时，国内外已经出现了动乱，洛阳首都人心惶恐，大家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张华禀告晋惠帝，派殿中将军王宫举着绘有驺虞图形的旗帜（驺虞幡），命令司马玮解散士兵。并且还对司马玮的部下宣布说：“楚王矫诏，大家不要听他的！”
王宫把这番话一说，司马玮的军队一哄而散。等到司马玮回头一看，自己成了光杆。王宫的士兵抓捕了他，被押送到高等法院的监狱。六月二十日将要处斩时，司马玮从怀中拿出了那张青纸手诏，流泪给司法部部长（监刑尚书）刘颂看。刘颂看了冷笑说：“司马亮是先帝托孤的辅臣，你却把他杀了，他难道说不冤吗？”
司马玮听了，觉得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当了一回枪手。接着，官军又灭了司马玮的参谋长公孙宏和联络官岐盛的三族。
再说司马玮起兵时，司马懿的侄儿司马泰（？—299。封陇西王。司马懿四弟司马馗的儿子，司马衷的堂祖）调动部队准备协助司马玮。军师祭酒（曹操设置，司空府属官。建安十三年曹操担任丞相后，军师祭酒由丞相府管。类似参谋总长。晋因避司马师讳，称“军祭酒”）丁绥劝阻说：“您身为宰相，不能轻举妄动。再说夜里行动很仓促，您应当派人去核实。”司马泰因此没有参加行动。
随着贾南风的一步步成功，她还会干什么呢？291年夏天的烈日仿佛在窥视着她的阴暗面。

卫瓘女与国臣书曰：“先公名谥未显，每怪一国蔑然无言。《春秋》之失，其咎安在？”于是太保主簿刘繇等执黄幡，挝登闻鼓，上言曰：“初，矫诏者至，公即奉送章绶，单车从命。如矫诏之文唯免公官，而故给使荣晦，辄收公父子及孙，一时斩戮。乞验尽情伪，加以明刑。”乃诏族诛荣晦，追复亮爵位，谥曰文成。封瓘为兰陵郡公，谥曰成。
于是贾后专朝，委任亲党，以贾模为散骑常侍，加侍中。贾谧与后谋，以张华庶姓，无逼上之嫌，而儒雅有筹略，为众望所依，欲委以朝政。疑未决，以问裴頠赞成之。乃以华为侍中、中书监，頠为侍中，又以安南将军裴楷为中书令，加侍中，与右仆射王戎并管机要。华尽忠帝室，弥缝遣阙，贾后虽凶险，犹知敬重华；贾模与华、頠同心辅政，故数年之间，虽暗主在上，而朝野安静，华等之功也。
秋，七月，分荆、扬十郡为江州。
八月，辛未，立陇西王泰世子越为东海王。
九月，甲午，秦献王柬薨。
辛丑，征征西大将军梁王肜为卫将军、录尚书事（《资治通鉴》元康元年六月至九月）。

卫瓘死后，他的女儿给朝中重要大臣写信说：“先父还没有皇上赐给的明确谥号，我总觉得奇怪，一国之内没有人站出来为先父出面说话，将来的历史记载就会失去真实，他老人家有什么罪呢？”
我不知道上书的人是不是卫瓘准备嫁给司马衷的女儿，假如是，想象当初司马衷娶了她，一定会比贾南风讲道理。有了这位孝女的活动，卫瓘太保府办公室主任（太保主簿）刘繇等人，举着黄旗来到朝堂外，擂响悬挂在朝堂外鸣冤的登闻鼓，向惠帝司马衷陈述说：“当初司马遐传诏来到卫府，卫公立即交出了太保的印章和绶带，独自上车听从圣令。按照这次假诏的条文，只不过免除卫公的官职，而卫公原来的部下荣晦，擅自拘捕了卫公的子孙，并且当时就杀了。我们请求陛下派人去调查这一伪传诏书的全部过程，把违法的人加以明刑（指把荣晦所犯的罪状写在板上，挂在背示众，为卫瓘申冤之后杀掉）。”
司马衷下诏，灭荣晦的家族，恢复、追认司马亮的爵位，赐谥号为“文成”。封卫瓘为兰陵郡公，赐谥号为“成”。
从此以后，贾皇后独揽朝政，信任亲族，任命贾模为散骑常侍，兼领侍中。贾谧和贾皇后谋划，认为张华不是同姓，没有胁迫皇帝的嫌疑，而且张华儒雅有谋略，又是众望所归，就想把朝政托付给张华，但是还犹豫不定，就去征求裴頠（267—300，字逸民，今山西省运城市闻喜县人。哲学家，司空裴秀的儿子）的意见，裴頠赞成。于是任命张华为中央政治局常委（侍中）兼中央办公厅书记（中书监），裴頠担任侍中。还任命安南将军裴楷为中央办公厅厅长（中书令），兼政治局常委（侍中），和右仆射王戎一起掌管机密要事。张华对皇帝的家族竭尽忠诚，弥合朝政中的过失与遗漏，贾皇后虽然凶暴阴险，却还知道敬重张华。贾模与张华、裴頠同心协力辅政，所以几年内虽然是傻子司马衷高居帝位，但是朝野上下安稳，这全都是张华等人的功劳。
司马衷的元康元年（291）七月，分出荆州、扬州的十个郡设置了江州（治所在今江西省南昌市，东晋移到江西省九江市。分扬州豫章、鄱阳、庐陵、临川、南康、建安、晋安七郡，荆州之武昌、桂阳、安成三郡设置江州。申明一下，三国吴武昌是西京，不是郡，西晋灭吴在武昌设郡）。
这一史料让人费解，因为289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司马炎任命司马亮为侍中、大司马、假黄钺、大都督、管理豫州各项军事，大本营设在许昌。改任南阳王司马柬为秦王，负责关中所有军事。改任始平王司马玮为楚王，负责荆州所有军事。改任濮阳王司马允为淮南王，负责扬、江二州所有军事。这时又为何又强调分荆州、扬州设置江州呢？是《资治通鉴》有误，还是晋书有误，笔者一时难下结论。因为《晋书．帝纪第四》在惠帝传中记载：“秋七月，分扬州、荆州十郡为江州。”
291年八月二十日，立陇西王司马泰的长子司马越为东海王。
九月十四日，秦献王司马柬去世。
九月二十一日，司马衷征召征西大将军、梁王司马肜（司马懿第八子）为卫将军、录尚书事。
这就是291年所有的历史记载，贾南风在政权魔方中出尽了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