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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湖北省十堰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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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十堰市 2012-10-10 11:4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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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转走不久,又关进来两个年轻人,一个衣着时髦,一个穿一身黑色的棉囚衣。
这天,连生吃过饭就打着背手在铺板前的空地上走来走去,大眼里时而闪出沉思,嫩稚的脸上,时而绽出令人心酸的早熟。佟爷爷靠在被子上,袖起手在打瞌睡。看守所里静悄悄的,连武装枪兵的脚步,也似捕鼠前的猫儿,缩起了利爪。
一个监号门开了。不一会,地坪上就传来护肤脂铁盒与蛤蜊油盒的磕碰声。
佟爷爷象被鞭子抽痛的老驴,猛地竖起了耳朵,“连生,别走动。”
五个人都象受惊的麋鹿,将耳朵侧向了监号门。
“查号子!”连生和佟爷爷不约而同地低呼。
在监号里关久了的人,听觉格外灵敏。不但可以从开门关门声中,判断出提审、来人、查监号、卖东西,甚至可以从脚步声中分辨出,是哪个管教值班,提走和转来多少犯人。还能从种种声音的变化,来推测时局的变化……关押中的生活,会让人体各个“部门”的机能大有长进。当然,也有人因此而堕入疑惧和癫狂的……
监号门开了,四个管教一涌而进,“下来,都下来——面对墙站好!”
五个人刚面对墙站好,一个管教跳上铺板,掀开被子枕头,在一个个角上、口袋上摸摸捏捏。一个管教一边用小榔头敲打铺板,一边用手电筒在铺板下探照。另外两名管教负责搜身,除了搜走身上写了字的纸和绳头,有时还要你脱下裤子,弯下身子,看看屁股沟里,是否藏有东西。
一节节短短的绳头,用完的蛤蜊油盒,护肤脂盒,写完材料没交出去的墨水、钢笔、材料纸,被扫荡一空。
习达元下意识地望望佟爷爷和马桶,闪过一抹嘲讽的微笑。
听到查号子,五个人就行动起来——先在马桶粪水上垫两三张粗糙的草纸,将针线包、裤带、或别的违禁品放在草纸上,再扔几团卫生纸在上面。粗草纸浮力大,不容易浸透,不会沉下去。查号子的管教一般不查马桶,那里面黑黢黢臭烘烘的,谁也不愿去查。那些被搜走的东西,是佟爷爷让留下的。在二十八号查号子时,管教人员一无所获,不想刚系上裤带,管教人员就杀了个回马枪……
狱中的冬夜漫长冷酷。犯人睡觉时,得将头朝向风门,不许捂住头睡。佟爷爷来的时间长,铺盖是家里送来的,又厚又暖和。连生和佟爷爷共垫的,四斤的囚被,加上黑囚棉衣棉裤,和佟爷爷的旧皮袄,晚上还不大冷。习达元和那个一身囚衣的年轻人,身上穿的热天的单衣,再就是黑囚棉衣。开始睡觉时,将棉衣棉裤脱下,垫在铺板上,再将囚被铺在棉衣棉裤上,裹紧身子。不到半夜,就被从风门里吹进的冷风冻醒,便转过身,让下面睡暖的部位来换班,换来换去的结果,就是全身透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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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心馨被赶出江南锅炉厂文工队那天,徐敬业躲得远远的,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认帐。她的生活倾覆了,绚丽的幻梦破灭了。眼前的一切,如狂飙回旋,海啸喧腾。亿万人的疯狂,只为了满足一个人荒诞的欲望。真、善、美被颠倒、被蹂躏、被肢解!她茫然又惶然,凄然又愤然。生与死、爱与恨、崇高与卑微的情愫,在她胸臆间冲荡、奔突、呐喊!她再次尝到了心苦的滋味——既无人说,又难以说,还不能不说,矛盾!矛盾!矛盾!就象眼前的社会,除了矛盾就是荒诞。但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高潮中,谁也没注意王心馨这种三不靠的人——既不是阶级敌人,又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更不是革命造反派。而处在生与死困惑中的王心馨,在无助时只能想到了家……当她乘上一路电车,从武昌抵达汉口终点站铜人像时,刚下车,就撞见了一队红卫兵押着几个被剪成阴阳头的男女,他们耷拉着头,胸前挂着牌子,赤着脚在太阳炙烤过的柏油马路上游街示众。忽然,她的目光集中到一个年轻的女人身上,因为她听习达元谈过,这个女人挂在身上牌子上的姓名——吴丽华!
王心馨仿佛被一股不可知的力推搡着,不由自主地加入了围观的人群……
吴丽华虽然排列在几个神情沮丧的男女中,却是满不在乎地昂着头,脸上带着嘲笑,眼中迸出睥睨一切的光亮。她的头发被剪成白一块黑一块的,象近秋时还没扒藤的瓜地。几绺未剪掉的,横七竖八地挂在她头上、脸侧的长发,和几只挂在她脖子上的破鞋,绞缠在一起。宛如一支支乌贼的触角,死死缠住了一条美人鱼……
王心馨突然看见,吴丽华竟已挺起个大肚!也许是她在游街示众的男女中,形象与众不同,当人们对某个名演员指点过后,话锋转到了她的身上——
“啧啧,怀身大肚地还要批斗游街!”
“让她交人她不交,活该。”
“听说她有爱人。”
“狗屁,她爱人是个海员,叛国投敌了。肚子里的货,不是那个男人的!”
“会不会是她爱人悄悄回了?”
“难说。反正她死活不交人。”
“咳——这大的太阳,遭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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