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自
- 湖北
- 精华
- 0
中士
 
- 积分
- 284
IP属地:湖北省十堰市
|
发表于 湖北省十堰市 2012-10-7 17:33:53
|
显示全部楼层
父子悲情之四
习达元望着父亲慢慢挪动的、踉跄的脚步,向前走几步,就揭开搪瓷杯盖,喝两口稀饭的背影,泪水无声地落下来,又恨恨地用衣袖搽掉,“不许哭!不许哭!你这懦夫!哭有什么用?”他稚气的脸上绽出凶狠,决心扑灭眼泪的神态,就似在扑杀仇敌,扑杀软弱的仇敌……
风儿稍稍收敛了一点,象不忍心看这人间悲剧,而悄悄溜走了。浑浑的、发着橙红色光斑的太阳,摇晃着从阴霾里钻出来,苦笑一下,又钻进了低压的云霭。不到黄昏时,天已黄昏,在狂飙的日子里,天总是那么昏黄昏黄的。
见面的时刻太短促,思念的情感就更强烈。夜是多么暗多么长啊——就象幽幽地永无天明。习达元在床上辗转着,好久才渐入梦境,他漫无目的地在梦中摸索着、徘徊着,在冥冥的幽境里乱闯。眼前幻化出的往事,在断断续续地跳跃。它们跨越时空,时而重叠,时而交织,从遥远的太空倏忽飘来,又闪逝进幽暗的地狱,好象从天堂一步就可坠入地狱,但从地狱去天堂呢?他睁大眼也看不清。他突然跌进了深渊,光明和彩霞都不见了,他试着伸了伸手脚,感到坎坷不平的道路软软的。不知什么东西绊倒了他,伸手就摸着了一个人头、一支人手、一只女人的乳房、一条蜷起的人腿、一把胡子还是头发?还有一个死婴!他惊骇地缩回手,原来在深渊中堆满了死人,正欲挪动,一支从死人堆里伸出的手拉住他,不断地发出一声声怪诞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咯、咯、咯……”他拼命挣扎,吓得大叫起来……
当习达元被人推醒时,天已蒙蒙亮了。这天他做中班,一上午都有空闲,便想去劳教三队看看,想到这里,就再也睡不着了。
※※※
习达元在梦境里挣扎时,习有孚也浑身汗淋淋地,刚从梦中惊醒。在梦中,他去了一个虚幻中的国家,是法国?日本?或是英国?都不象。在这梦一般的国家里,阿谀奉承被吹捧成思想的闪光;闪光的思想却成了十恶不赦的罪愆;愚昧象禾苗被培植、被浇灌;睿智却被踩在脚下蹂躏;欺骗和出卖成了人们互赠的礼品;真诚和信实,已被抛进了谎言的海洋;而貌似崇高的谎言,又臣服于荒诞的牛皮;无耻和无知成了风云人物的专利;卑劣的心灵和心灵的卑劣,已涵盖了政治、经济、教育、文学、艺术乃至科学;正直和善良,只能在地底鼠窃狗偷般繁衍;人性的存在,取决于生命的存在;而生命的存在,却屈从于政治的需要;既然教育的目的,是为了培养庸才和奴才,就得迫使教师保持缄默;历史的玩笑,和玩笑的现实成了孪生兄弟;政治的风车,被政治的狂飙煽动着;人心在政治风车的扇页中,呻吟和泣血……“这是个什么国家?甚至连李汝珍的《镜花缘》里也未讲过?”不料他这种想法刚冒出来,立即被一具魑魅堵住,大吼着“捉住思想犯”扑向他!习有孚吓坏了,掉头向这个荒诞国家的首都跑去,他要去上访、伸诉、喊冤——“思想不是罪恶,这是马克思说的!”不想一脚踩空,掉进了荒诞的陷阱……吓醒的习有孚大睁起眼,回忆对他,是紊乱而痛苦的,他不断地反省自己,究竟做了哪些对不住自己良心的事,却愈想愈茫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