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茅丫头急匆匆赶了过来。此时,女孩们仍未止住笑声。小二已经由跪姿改为坐在地上,双手抱腿,歪着脑袋,一动不动,估计是扭到哪里了,正在忍受最疼的那个劲儿过去,待其自行缓解。黄毛丫头凑到女孩们跟前,一脸神秘地说,你们莫跟别个克说啊,告诉你们撒,巧巧滴也来了。汉英说,么事啊,搞得神秘流滴。黄茅丫头说,就,就哪个。阿秀一下领悟过来,说,哦哦,她也来了,真滴啊。汉英说,说么事啊。阿秀说,她好事来了。汉英说,哦,她么样才来呀。汉英看了看阿秀说,她跟我们两个一样大,是噻,我们两个去年就来了滴。汉英的嗓门有点大,阿秀示意小二还在对面蹲着,低声说,你小点声音,那边有儿子伢。银灿说,你们几岁啊。汉英说,我跟阿秀都十三。银灿说,跟我屋里盼娣差不多大,我屋里就只有来娣还冇有来。黄茅丫头说,来了不能洗冷水,不能喝酸梅汤,还不能吃冰棒。汉英说,你边哈克,小屁伢,你晓得么事撒。黄茅丫头说,是我妈妈说滴,这是生理卫生常识。汉英说,就你岔。 这些女孩,提及自己特殊的生理现象,几乎没有谁会贸然说出月经两个字,而是有专用的代名词,好事,例假,大姨妈,或者一句,那个来了,听者立刻心领神会,颇具中华文化微婉其辞,隐晦其说的表述手法。十来岁的小姑娘,她们每个人初潮来临的时候,心里的惶恐与不知所措,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在此之前,她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没有得到过有关这方面的知识的教育,哪怕有一个警告,提示也好,包括自己的妈妈和姐姐,大家统统闭口不提,顺其自然,让当事女孩自己感受,体验其中滋味。这种体验往往来得猝不及防,于某一天突然降临到女孩身上,其惊吓的程度,无疑就是一步冲到世界末日的边缘,刹都刹不住的往下掉。看着自己身体流血,如五雷轰顶,血流光了意味着人要死了,到底怎么了,自己患上绝症了吗,在人世间的日子要到头了吗,顷刻间一切变得灰蒙蒙一片。奇怪的是,当事人却并没有提出任何求救的要求,而是自己一个人安静地煎熬着,等风暴过去,发现自己并没有死掉,还有时间周旋,还可以想法子施救,直到弄清了真相,陡然间又觉得好害羞,恍然明白长辈们缄默的缘由。活过来的女孩长舒一口气,心态平和,然后一副过来人的派头,私底下相互串联,刻意打听谁的第一次来了,几个人邀约一起,前去看望,以自己的感受给新人以慰藉。 汉英还在为黄茅丫头说的话生气。阿秀说,我们克看哈巧巧吧。汉英醒过神来,说,是滴是滴,我们克看哈她。女孩们摩拳擦掌准备出发,听到汉英说,哎,你们莫慌啊,我要先上个号。玉喜说,等到我,我也克。两个人急急忙忙朝白楼的公共厕所跑去。盼娣和来娣两人挽着胳膊,说,走,我们也克上一个。其余女孩也纷纷跟了过去。大家上厕所也喜欢扎堆,感觉这就是游戏的一部分,无论有没有尿意,也要去蹲一下。来娣追着汉英说,汉英,你大号小号。汉英头不回说,小号。玉喜说,我想大号。汉英说,你大号冇得人等你啊。玉喜说,那算了,我等哈回克上。约五六分钟的光景,女孩们叽叽喳喳,陆续从白楼出来,汉英落在最后,她从里面跑出来,喊道,你们慢点撒,我裤带子冇系好。汉英下巴夹着上衣下摆,双手在裤腰间摸索着系裤带。银灿说,不晓得你么样搞滴,最先克上厕所,裤子还冇系好。汉英系好裤带,跑过来,箍住阿秀的手臂,说,不是滴,裤带打了个死疙瘩。一行人终于整齐利落向巧巧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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