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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樟树洋之

[文学作品] 长篇连载《芳草鹦鹉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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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 2021-8-18 17:26:55 | 显示全部楼层
   玉喜进门就喊,二哥咧。她一眼看到五屉柜上的苹果,立刻奔过去,一手抓一个苹果,满脸笑眯眯,说,这多苹果,二哥把我们吃滴吧。刘嫂子跟在她后面进来,说,是的呀,二哥舍不得吃,都拿回来给你吃。玉喜把苹果放在鼻子底下闻,说,嗯,好香。刘嫂子说,快洗手吃饭,吃完饭吃苹果,快点,二哥把你们饭都盛好了。玉中随后也回来了,看了一眼玉华,说,哟,晒黑了咧。玉华羞涩地笑笑。刘嫂子说,吃饭了,边吃边说,玉中去洗手。玉中很快洗手回来,一家人围着饭桌吃饭。玉中做了个端枪瞄准的姿势,说,每天趴地下射击吧,砰,十环。玉华说,还没有,每天练习举枪和跑步,早上起来要跑一个小时,然后就是举枪,两个手一直把枪端到,然后瞄准。玉华玉中说,练体能。玉华说,我两个手膀子现在还是疼滴,开始时候,都抬不起来了,两个胯子也是疼。刘嫂子说,练这么狠啊。玉中说,练了到时候才有劲举枪。刘嫂子伸手在玉华手臂上摸了摸,说,还很疼吗。玉华说,现在好多了,我们老师说,56式比53式要轻一些。玉中说,你们用56式,是半自动步枪吧。玉华说,嗯,我们训练完了还要上课,每天上两小时。玉中说,军帽咧,冇戴。玉华说,戴呀,到文化宫基地就不戴了,礼拜六一出来就戴到。玉中说,路上小心点咧,小心抢。玉华说,我是蛮小心,看到有不对滴人,就取下来放书包里。
   玉华在家休息了一晚上加一个白天,周日晚上回到训练基地,以后每周如此。这样持续了一个月,他们全体二十几号人,全部以优异成绩结业。那天,全体学员来到汉阳灯光球场,为有关领导进行了射击汇报表演。最后,领导发言说,非常感谢各方面的努力和付出,使得我们这次的训练任务圆满完成,并且,每个学员的成绩都这么优秀,上级领导十分满意,虽然今天结业了,但是同学们人散心不能散,回到各自的学校,继续努力学习,等到有外事任务,或者其他接待任务,我们这批学员就要召之即来,来之能战,大家听明白了吗。下面学员齐声回答,听明白了。领导说,不够整齐,再来一遍,听明白了吗。下面爆发出整齐的大喊声,听明白了。
   玉华回到学校,正赶上暑假前的期中考试。两天考试结束后,玉华主动留下来,参加了班里的大扫除,和同学们一起把教室桌椅都集中到后排,门窗关紧。下午五六点钟的样子,玉华背着军书包,头戴军帽,独自一人,沿着鹦鹉大道一路走回家,走到煤球厂铁路边,过来一群男孩拦住他。玉华虽然叫不上他们名字,但知道他们都是和平街的。有个男孩说,哎,看喽,他军帽还蛮新咧。玉华从头上把军帽抓下来,双手把帽子捂在腹部。对面一个男孩说,呦呵,还敢隐起来啊,帽子肯定偷来滴,快点啊,不怕挨打,帽子老老实实交出来。几个人围成圈,把玉华推过来推过去,试图瞅空子抢他怀里的帽子,说,哟呵,扎得蛮紧咧。玉华弯着腰护住帽子,眼看要被推倒,干脆蹲下,用身体压住帽子。估计这几个男孩是觉得,这样僵持没有进展,是无法得手的,他们一起扑了上来,对玉华拳打脚踢,其中一个,低头看了看玉华的脸,抬起脚,照他脸上踢了一脚,这一脚踢中玉华的嘴。当时远处有一个路人,看见这边打架,远远地大声呵斥道,搞么事啊,这些小流氓,捉起来滴。几个男孩见有人阻拦,赶紧使蛮力,从玉华肚子底下硬扯出了帽子,一声唿哨,几个人扬长而去。
   路人过来说,哟,嘴巴边哈有血咧。玉华噗的一下,吐出了带血的一截牙齿。路人说,哎哟姆妈咧,牙齿打掉了,好狠呐,这些拐家伙。玉华用手抹了抹嘴边的血,呆了呆,站起身,说,哪里有水呀。路人说,啊,水。路人赶紧四处一看,说,哦,那下边有,那,沟里。他说的是道路两侧的排水沟,夹在道路和江堤公社的菜地之间。路人说,我扶你下克咧。玉华摆摆手,自己一个人从道路侧面下去,跨过水沟,蹲在菜地田埂上,撩沟里的水,擦洗嘴边和手上的血迹,洗完以后并没有上来,而是沿菜地隆起的田埂,朝木材方向走。路人有着一颗热心肠,一直探头看着玉华在底下沟里洗,又看着玉华起身,沿着田埂走去,他意犹未尽,伸长脖子冲玉华喊,过点细啊,底下不好走咧,回克跟爸爸姆妈说啊,把那几个拐伢捉到,他们几个打一个,不是好家伙。玉华略侧了下身,冲路人挥了挥手。路人继续念叨说,哎哟,造孽,牙齿都打掉了。
   打架的老手有个规矩,一般不打头和脸,万一打开了,弄得脸上血刺拉忽,或者青紫红肿,被打者面子上不好看,也很容易暴露打人者是谁。要打打屁股,后背,或者胳膊腿,这些部位藏在衣服裤子里,轻易不得发现。如果有足够的霸气和胆量,敢担当,则另说。这类人出手,一般没有顾忌,不计后果,逮住哪里打哪里,就是有意挑在明处,有本事过来干呀。玉中就属于这类。打玉华的几个小孩,他们出手全部呼在玉华背上,屁股上,除了有一下踢到玉华嘴上,踢断了玉华半颗门牙。
   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埋头吃饭当中,正常聊天,玉华低着头,基本以嗯嗯声给与回应。刘嫂子和玉华隔着饭桌面对面坐着,她发现了玉华的异常举动,隔着饭桌,她左看右看,想观察清楚他到底哪里有问题,却感觉玉华左闪右闪躲避她的目光。她说,玉华你怎么了,啊,头抬起来。玉华头埋得更低,使劲嚼嘴里的饭,闷声说,么事啊,我吃饭。刘嫂子筷子一丢,从对面伸手过来,拽住玉华肩膀头的衣服,试图让他抬起脸来,玉华越发别着身子,脸扭向一边,肩膀甩动,想要挣脱刘嫂子的手。刘嫂子把碗一蹾,左手也伸过来,捏住玉华下巴,把他的脸掰正过来,玉华紧紧抿住嘴巴,刘嫂子立即松开拽着他衣服的手,两只手一上一下,用力扒他的嘴巴。旁边的玉中玉喜看傻了。此时,玉华的脸被扒得变了形,他极力抗争了一会儿,终究敌不过气急交加的刘嫂子,上下嘴唇被掀开,拼命藏匿的一切,赫然暴露出来,他嘴里半颗门牙没了,牙龈和嘴唇肿了,有紫色的血瘀。刘嫂子心疼坏了,眼泪涌上眼眶,又气又急地问,怎么搞的啊,啊,和谁打架了,谁打的。玉中玉喜两个凑拢来看。玉喜咦的一声,立刻吓得退回去,眉头拧成一团,小手直拍胸口。刘嫂子说,快说呀,和谁打架。玉华向后一仰,推开刘嫂子的手,说,没有打架,我摔倒了。刘嫂子说,瑰话,摔倒成这样。玉华说,是滴嘛,我搭别个自行车,掉下来了。玉华又低下头,双手抱紧饭碗。刘嫂子说,自行车上摔下来,就摔着脸了,把嘴里牙齿摔成那样,别的地方一点没事,谁信呢,来,身上哪儿还有伤,找出来看看。玉华不吭声。玉中伸手去扒玉华的脸,说,我看哈。玉华胳膊肘一挡,说,莫弄。玉中说,是哪个骑车子带你咧。玉华说,我们同学。玉中说,哪个同学。玉华说,你不认得。玉中说,你只管说出来,我克查。玉华说,我不想说。刘嫂子说,好吧,这事以后再说,我去下碗面条来,玉华这饭别吃了,这么硬。玉华说,我不,我就吃饭。刘嫂子说,还犟,这么不听话啊。玉华不吭声了,两手抱着饭碗不动。
   刘嫂子去了厨房。玉中坐到玉华对面,手臂趴在饭桌上,故意头歪过来歪过去,盯着玉华看,玉华被他看得发矛,不断向他翻白眼,直到玉华受不了了,说,你搞么事啊,神经吧。玉中说,你扯谎对不对,帽子咧。玉华说,借同学了。玉中说,又来了,又扯同学,是哪个同学,说名字。玉华说,不想告诉你。玉中说,你今天蛮翻咧,啊,告诉你啊,莫把我当苕,你在扯谎。玉华急了,说,你莫管闲事好吧,我自个事情我晓得么办。玉中说,好,行,不说么事了,我们都不准让妈妈晓得啊。不一会儿,刘嫂子端了一碗面条进屋来,面条煮得烂烂的,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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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 2021-8-22 18:45:39 | 显示全部楼层
   玉中在院子里找到小二,说,你到和平街克问哈子,不晓得是哪个,抢了玉华滴军帽,我觉得是他们,你克问哈子。小二说,好,我现在就克。小二到了和平街,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听到,正是和平街的小孩抢了玉华的军帽。那几个男孩回到和平街以后,戴着抢来的军帽,满街吆喝,炫耀自己的战绩成果。黑皮过来说,几大个事撒,抢个破帽子,闹得水响,帽子咧,拿来我戴哈。一个男孩毕恭毕敬递给他军帽。黑皮拿在手里看了看,说,还可得咧,还蛮新。黑皮把军帽扣到自己头上,说,哪里抢滴撒。男孩们说,煤球厂过来这边路上。黑皮说,学生伢滴,你们也只敢抢学生伢滴。男孩们说,是我们学校学生,初二吧好像,还是一级站滴。黑皮一惊,说,一级站滴,是哪个啊。男孩们说,叫么名字不晓得,反正看到面熟,是熟麦子。黑皮说,熟麦子不晓得名字。他们当中一个男孩,就是在煤球厂买煤的时候,和玉中玉华发生冲突的两兄弟中的弟弟,哥哥白净的脸上长满雀斑,弟弟同样一张白净脸,雀斑倒是看不到几颗。抢军帽那天,在和玉华推搡过程中,这个张着白净脸的男孩认出了玉华,当时大家一片混乱撕打抢军帽,只有他一个人出于报复目的,一脚踢到玉华脸上。白净脸男孩很激动告诉黑皮说,我把他嘴巴都踢流血了。黑皮瞥了他一眼,对男孩们说,你们趁早克问哈子,抢滴哪个滴。几个男孩正商议着,是明天去,还是趁天黑之前现在就去,一级站那边的侦查员已经摸到和平街地盘上来了,小二过来打探所透露的信息,证明了黑皮的担忧,进一步落实后,结论是,他们抢了玉中亲兄弟的军帽,而且把人家嘴巴打开了,见了红,牙齿被打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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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广东省东莞市 2021-8-22 22:33:0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老师大作,创作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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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 2021-8-23 15:10:19 | 显示全部楼层
罗银湖 发表于 2021-8-22 22:33
欣赏老师大作,创作辛苦了!

问好银湖老师,谨祝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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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 2021-8-23 15:25:06 | 显示全部楼层
   黑皮踢了白净脸男孩一脚,说,劳资一垮子挝死你,充能是吧,可得啊,我直接把你水出克,就说是你踢他兄弟嘴巴,其他人,抢军帽也是蛮犯嫌,你咧,是最犯嫌一个,你晓不晓得,别个最恨么事啊,最恨他兄弟被打了,打成那个像,你只管等到,看他不打死你。白净脸男孩差不多要跪下了,说,拐子,我主要是怄气,他那次打我哥哥,几狠哟他。黑皮说,你还说,我又一胯子咧。黑皮抬了抬脚,做出要踢他的动作,说,晓得他狠,你克撩他,胆子粗吧你。黑皮话虽这么说,但他有自己的考虑,毕竟都是和平街的,是自己人,他不会轻易出卖这个男孩,能捂就捂。事不宜迟,黑皮决定立马作出回应,越早越能显示自己这边的诚意,以减少不利因素。黑皮派人带话过去,希望双方见个面,自己这边当面诚恳赔罪,如不满意,再由玉中发落不迟。
   双方都是干脆利落人,很快敲定当天傍晚,天刹黑的时候,在一级站院墙外的菜地里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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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 2021-8-23 15:49:00 | 显示全部楼层
  黑皮踢了白净脸男孩一脚,说,劳资一垮子挝死你,充能是吧,可得啊,我直接把你税出克,就说是你踢他兄弟嘴巴,其他人,抢军帽也是蛮犯嫌,你咧,是最犯嫌一个,你晓不晓得别个最恨么事啊,最恨他兄弟被打了,打成那个像,你只管等到,看他不打死你。白净脸男孩差不多要跪下了,说,拐子,我主要是怄气,他那次打我哥哥,几狠哟他。黑皮说,你还说,我又一垮子咧。黑皮抬了抬脚,做出要踢他的动作,说,晓得他狠,你克料他,胆子促吧你。黑皮话虽这么说,但他有自己的考虑,毕竟都是和平街的,是自己人,他不会轻易出卖这个男孩,能捂就捂。事不宜迟,黑皮决定立马作出回应,越早越能显示自己这边的诚意,以减少不利因素。黑皮派人带话过去,希望双方见个面,自己这边当面诚恳赔罪,如不满意,再由玉中发落不迟。
   双方都是干脆利落人,很快敲定当天傍晚,在一级站院墙外的菜地里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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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21-8-23 17:02:26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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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 2021-8-23 18:36:03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游湖老师关注,恭祝老师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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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 2021-8-23 21:54:57 | 显示全部楼层
   据说,那天一整天都是晴空万里,到了傍晚,天忽然阴沉下来,虽然没有下雨,但是乌云笼罩,天空很快沉入黑暗之中。似乎老天也不想多管闲事,闭上眼睛,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阴森森的黑暗中包藏了便是。双方人马穿过一人高的丝瓜架子和豆角架子,来到菜地深处一片豆角架子下面。黑皮带来抢军帽的原班队伍,这边只有玉中一个人,小二和小魏一定要跟过来,被玉中安排在菜地外面望风,他自己一个人进去。
   黑皮和玉中的关系,就是典型的不打不相识这种。黑皮和玉中仅仅只有那一次交手,结果黑皮输了。从那以后,黑皮开始欣赏和佩服玉中,这是江湖规矩,打不赢就服输,谁狠谁是老大。再则,黑皮看出来,玉中出头打人并不是瞎闹,全是出于仗义。黑皮真心盼着有机会和玉中多多接触。这一次,他主动请缨,愿意出面带个活,帮助双方调停祈合。
   抢帽子一共五个人,他们在黑皮身后挤成一团,不敢露脸。在此之前,黑皮骂完了白净脸男孩,又把他们五个人一起骂了一顿,说,不晓得你们是装量咧,还是真滴手欠,抢得巧,要克抢他屋里兄弟。黑皮踢了一下白净脸男孩,说,这一个咧,就是吗个闭苕,照别个脸上踢一脚,真是有板眼啊,见了血,牙齿踢断了,几狠呐,几有板眼呐,想报仇,是吧,好咧,仇报了咧,然后咧。一个男孩推了白净脸男孩一下,说,就是你。黑皮说,大哥莫说二哥,你们冇得一个像个粮食,站到就是一统苕,学到抢帽子了,啊,你们几时看到我抢了军帽滴,我都不克抢,你们有几大个狠气啊,敢随便克抢,就是吗个闭苕,跟你们说啊,是乖乖还别个帽子咧,还是等别个打过来,把帽子抢回克,啊,快说啊。黑皮用脚踢他们。五个人说,还,还,还到他。黑皮说,还,么样还,你们哪个克还。五个人面面相觑,不说话。黑皮说,不做声了,冇得哪个敢出头,是吧,怂了,啊,明到告诉你们,我是不敢惹他滴,你们哪个有板眼自己搞定,举个手,自个克,我不管。五个人都不说话。黑皮说,要是想要我带活咧,也可得,都乖乖跟到我,克认个错,搞不赢就认输,不然么样,等到挨打,说话呀,要么样。五个人连连说,可得可得,我们克认错。
   密匝匝的豆角架下,一缕缕长豆角从藤子上挂下来,不时会碰到人的脸上。双方面对面站立,距离很近。玉中双手统在裤袋里,面无表情,也不说话。五个男孩低着脑袋,不敢抬头。黑皮向身后扭头,说,军帽把拐子。一个男孩双手捧着军帽走出来,很小心的递到玉中面前。玉中脸上表情漠然,军帽捧到面前,他视而不见,手统在裤袋里,一条腿上下有节奏地抖动,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抢我兄弟军帽,是吧,想戴帽子好说撒,这有么事咧,跟我说一声,随时取下来把你们,冇得一点问题,重点是,他人被打了,这就不好了咧,伙计,下手蛮狠咧,牙齿打掉了,搞得鼻青脸肿滴,下黑手是撒,这么样办咧。黑皮连忙接话说,我就说他们几个犯贱撒,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还有么话说,随便么样都可得,要打要骂,拐子你一句话。玉中说,不是你们兄弟找我带活,你们一个都跑不脱,我的手蛮贱,也蛮欠,把你们打成个么样,又不好。黑皮立马说,不消说得,打得他们莺歌燕舞,还是那话,欠债还钱,莫想跑,跑不脱滴,今天一句话,蛮干脆,大哥你要是嫌累,莫邋遢了手,让他们自个打,行不行,他们自个打自个,你只消看到,还舒服些。黑皮瞄了瞄玉中,见他没吭声,赶紧回头对几个男孩呵斥道,自己打撒,还等么事,来,帽子我拿到。黑皮拿过男孩手中的军帽,说,站过克,开始打。五个人低着头,都没想到会闹出这一手,一个个慢腾腾举起手,相互看看,下不去手,黑皮催促道,打撒。五个人伸手在自己脸上不轻不重打了一下。黑皮偷眼看了一下玉中,冲五个人喊,继熟啊,继熟打,下狠手打。五个人愁眉苦脸,一边脸的腮帮子绷得紧紧的,在自己脸上又打了一下,黑皮看玉中还是没反应,向五个人挥手说,打呀,打重点撒,抠痒,要打不下手,我来打咧,要不玉中哥来打,啊,要么样。五个人举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一下,两下,试探着逐步加重力量,彭彭彭,傍晚寂静的菜地里,皮肉击打的声响十分清脆。黑皮在一边不住气的催促,莫停,莫停,着力打,不把脸铲肿,想交差,打呀。此时,五个人扇自己脸扇上了头,越扇越愤怒,越扇越来气,仿佛跟这张脸有仇,或者干脆扇的就是仇人的脸,痛并快乐着。黑皮督战的呐喊声在继续,五个人一次次举手抽自己的脸,就听玉中那边突然喊了一个字,停。黑皮说,啊,哦,停,停停停。黑皮挥挥手,五个人缓缓放下手臂,一个个垂头丧气,呆立不语。
   玉中挺着胸脯,双手交叉,架在胸前,眼睛不看任何人,顾自说道,还是那话,有么事找我,再找我兄弟麻烦,就冇得这好了咧。黑皮说,拐子放心,哪个再敢犯嫌,直接下胯子下手。说着,他把军帽捧给玉中,说,拐子,军帽。玉中瞥了一眼军帽,慢慢松开环抱的双臂,一只手过去把军帽拎起来,看了看,在自己大腿上甩打了几下,戴到头上,正了正帽檐,一句话不说,掉过头,略低下身子,躲避垂挂下来的长豆角,穿出这片豆角地,跨上两块菜地间隆起的地埂,向外面走去,脚步沙沙沙发出细碎的声响,在漆黑空寂的菜地里,显得分外清晰悦耳,也让安静之中弥漫着窒息的感觉,菜地深处,留下黑皮他们六个人,屏住呼吸,目送玉中的身影消失不见。六个人回到和平街,黑皮又踢了一脚白净脸男孩,说,跟你说啊,嘴巴也莫犯嫌啊,莫到处说是你踢他,回头他再找你,我不管闲滴啊。白净脸男孩连连点头说,晓得了晓得了,我不犯嫌了,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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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 2021-8-27 15:40:31 | 显示全部楼层
   玉中回家见到玉华,说了句,接到。他把手里帽子向玉华一扔,玉华抬手一抓,接住帽子,戴到头上。玉中说,再把你戴两天,闪哈子,过两天我就收回。玉华没有说话。玉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说,你们莫怕啊,妈妈坐车子到街上克了,克参加游行,要蛮晚才回来,她说了,晓得大哥克要军帽克了,她说你们以后少惹事。玉中说,你冇跟她说吧。玉喜说,我保证撒,我随么事都冇说。玉中说,你们两个,都快点洗了睡,不早了啊。玉华和玉喜开始拿毛巾,拿脸盆,从开水瓶里倒热水,洗脸洗脚。


   

   5.
   一级站的鸡鸭在一夜之间集体被追杀的时候,小二家的黄狗居然逃过一劫。当年的小黄狗已经长成身材壮硕的大黄狗。这家伙是一级站唯一一条被养大的狗,有人家小孩抱回来小狗娃,养不了几天,就被大人骂得送走了,其余人家,养鸡养鸭是指望能够生蛋吃,杀肉吃,养只狗,除了喂给它吃,多一张吃饭的嘴巴,几乎没有价值,狗养起来必定和主人产生感情,没有谁专门养狗是为了宰了吃肉的,杀不下手。也许就是因为它没有经济价值,算不上资本主义尾巴,也就留着不割了。
  在它还是小黄狗的时候,就具备贼精贼精的天赋,很会看人脸色。在潘家,它最喜欢小二,也最黏小二,听小二的话,其次是小季。给它喂食,给它洗澡抓痒,这些琐碎事情,小季比小二做得更多,它调皮捣蛋,做一些害人的事情,也是小季出面吼它最多。小黄刚抱回来没多久,有一次,老潘和小季闲来无事,说打个赌,看看它听谁的话。老潘抱起它,小季说,下来,到我这里来。小黄挣扎着从老潘怀里跳出来,摇着尾巴奔向小季。老潘端着食物喊它,小黄,快来吃。小季眉毛一挑,手指着碗,低喝一声,不准吃。小黄嘴巴哈哈张着,眼巴巴望着小季,就是不敢下嘴去吃。停了会儿,小季温柔的声音说,小黄,吃。小黄立刻嘴巴插进碗里,欢快地吃起来。老潘在一旁咋呼道,不许吃。小黄压根没有抬头的意思,埋头吃得吭哧吭哧的,它早看穿了,家里这个男人一贯说话没分量,它完全可以忽视他。成了大黄狗之后,它有一次很亮眼的表现。那是个冬天,一般人家晚上睡觉都会关上窗户,谢太婆因为年纪大,怕闷,总要把一扇窗户留一半不关严,透气,有一个小偷半夜翻上谢太婆家窗户,用竹篙挑屋里的衣服,谢太婆那天睡得很死,完全没察觉,卧在二楼走廊里的大黄狗听到动静,狂吠起来,小偷吓得从窗户上掉了下去,落荒逃走。谢太婆被惊醒,发现衣服和竹篙都掉在窗口附近的地上,小偷没来得及拿走衣服,却把挂在窗户里面的一刀腊肉顺走了。大黄也咬过人,一个是雷卫红,一个是玉华。这是老潘家搬到平房以后发生的事情。
   这个雷卫红原名叫雷纳斯,是个上海女人,在一级站财务科上班。最近运动,她被揭发崇洋媚外,起了个外国名字,吓得她赶紧跑派出所去,把名字改成雷卫红,这下没话说了吧,又红又潮。雷卫红也住在平房,和江宝坤家是隔壁邻居。一级站的平房有个特点,每两户人家为一组,后门是门对门的形式。雷卫红是个精致人,特别讲卫生,而江宝坤家鸡笼鸭笼就放在后门,每天一大群鸡鸭飞进飞出,㞎㞎随便拉,也不会考虑地界问题,屁股一挤,啪,㞎㞎轻易就拉到雷卫红家门口。雷卫红特别受不了这个,说,讲点卫生好不啦,像这种样子,弄得不好,会得传染病的,晓得伐。宝坤姆妈嘴一撇,说,切,怕哪个是嚇大滴吧,说得嚇死人滴,传染病,就你精贵些。两家人像这种言语上的摩擦一直不断。宝坤姆妈还做了一件事情,也被人诟病,她在自家后门门框上面悬一面镜子,据说起辟邪作用,镜子一反光,直射进对门人家里,等于是把污秽东西赶进别人家,在对门人家的眼里,这是相当不地道的恶行,即使外人,也觉得宝坤姆妈太缺德。雷卫红不善于跟人吵架,为避免烦心,她选择锁死后门,干脆不从后门进出了,只走前门。这期间,雷卫红在汉口工作的丈夫,从自己单位争取到了住房,她立刻搬家走了,迫不及待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后面老潘立刻接手了雷卫红这套平房。老潘原来住楼房是面对面两间房,两个大人一间,四个小孩一间,而且是挤在一个床上,现在四个小孩都长大了,挤一个床说不过去了,平房的布局就好很多,有前后房,关键还有个暗楼,很解决问题,大人住前面房间,四个小孩,后面房间睡两个,暗楼上睡两个,就显得不那么挤。        
   从潘家搬过来那天起,就开启了和江家连绵不断的战事,宝坤姆妈掐得住雷卫红,却不是小季的对手,而江宝坤,事事处处都被小二欺负。潘家刚搬来那阵子,一级站鸡鸭被杀的片甲不留,暂时免去了两家在这个问题上的摩擦。小季是不养鸡鸭的,这一是因为她累,用她自己话说,屋里四个和尚累老娘脱层皮,还要招呼个狗子,其他随么事不喂了,免谈。这二一个,她讲卫生,特别不喜欢鸡屎鸭屎。当小季看到那面高悬的照妖镜,第一时间就冒火,站在自家后门口,喊道,么意思啊,取它啊,不然对不起滴咧。宝坤姆妈对小季是真心的怵,但又不能不面对,也站在自家后门口说,嫂子呃,这,我已经挂蛮久了,别个都晓得滴,你不能一来就叫我取它吧。小季说,么样,镜子对到我屋里照,是个么意思咧,欺负人,我还不能出个声气咧。宝坤姆妈说,这说哪里话,不存在欺负哪个,我一直挂到这久了。小季说,莫废话,要就取下来,不取可得,等到。小季掉头进屋,找出一面圆镜,站上凳子,把圆镜订上自家门框,不巧的是,这面圆镜比对面的镜子直径要大。这一下,宝坤姆妈不干了,嚷道,你才是欺负人,一搬来,就挂这大个镜子。小季说,巧咧,你挂得,我挂不得,是哪里规矩啊。宝坤姆妈只能无理取闹了,说,取它呀,这大个镜子。小季摇头晃脑,得意的说,嗯,就不取,么样,看你把我苛死了咧,不取不取,气死你。宝坤姆妈气得不行,又干不过小季,只得进屋去了,在自己家里摔手打脚,骂骂咧咧。
   第二天一早,小季起来打开后门,看到地上有玻璃碎渣,抬头一看,自己家镜子碎了,她一扭头进屋,抄起一个晾衣服的叉杆出来,对准江宝坤家悬挂的镜子,一下戳上去,镜子立刻粉碎。同时,听到屋里宝坤姆妈冲出来,哭天喊地叫起来,我滴姆妈咧,欺负人啊,都来看呐,她这大个叉杆呐,把我屋里镜子打得稀烂,有冇得政府管哈子啊。周围街坊邻居有人围过来看热闹。小季一手握叉杆,一手叉在自己腰间,慢条斯理说,都来看都来瞧啊,看三毛谈恋爱啊,街坊邻居看哈子啊,是我打了她屋里镜子,为么事咧,看哈我屋里镜子啊,不晓得是哪个半夜黑了,偷偷摸摸跑起来,把我屋里镜子打碎了,阴到做这种事情,我么样不该还回克啊。街坊邻居虽然不会当面评判谁是谁非,态度却明显支持小季,有的通过小动作,表示对宝坤姆妈的行为感到不齿。宝坤姆妈感受到了这种气氛,又一次摔手打脚,关上门,回自己屋里骂人去了。当时江师傅早班不在场,晚上,江师傅主动找到老潘,说,对不住啊,屋里女将不懂事。老潘说,女人都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们多劝劝。第二天,宝坤姆妈去买了一面很大的圆镜子,挂在老地方。小季说,我还不信了咧。她也去建港买镜子,而且买了五面镜子回来,打算打持久战,撕到底。果然,被小季算准了,宝坤姆妈又闹起来。如果双方各挂各的镜子,都不抱怨,也就相安无事,宝坤姆妈偏不,自己挂可以,见不得别人挂,她就进进出出嘴巴不干净,直到小季爆发。有一天,小季在自家厨房炒菜,宝坤姆妈在后门门口骂骂咧咧,小季提着锅铲冲出去,二话不说,跳起来,锅铲打向江宝坤家悬挂的镜子,顿时,一地碎渣,细小的玻璃碎粒从宝坤姆妈头上落下,宝坤姆妈一愣,啊地一声大叫,随即坐在地上,手拍打着地面,连哭带数落。小季也不看她,掉头回屋,继续炒菜。宝坤姆妈不敢敲对面的镜子,跑到单位领导那里告状去了。最后是唐科长出面,把两家夫妻两人一起喊到白楼办公室,两家各打五十大板,把他们的问题上升到刑事级别,威胁说,再闹下去,不仅影响邻里团结,严重的,是破坏了当前的革命斗争形势,搞不好,要抓去坐牢。此时就此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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