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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湖北省十堰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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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十堰市 2012-10-7 17:3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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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少年犯中的阶级斗争之一
叶落了。
深秋的风,肃杀而萧瑟,但不见雨。
土地龟裂,田园荒芜,饥人鹄立,红旗高擎。
在湖北省少年犯管教所附近的黄陵公社,一天只三两带壳荞麦做口粮的公社社员,仍然去抗旱修水渠,口号惊天动地——天大旱,人大干,誓夺粮棉翻几翻。
少年犯管教所的教育课停了,教室成了批斗会的会场。十几副铁镣,在九岁到十七岁的少年犯的脚上轮换,哗哗啦啦地,让花果山洞天福地里鸾音缭绕。少年犯每天从山上背下和抬下一块块石头,有的送去江边装船,有的加工成耐火砖,教室又改成了耐火砖的作坊。阶级斗争的弦,在少年犯的心灵上愈绷愈紧……管理大伙房的管事务长,因破坏粮食政策被判了刑后,一连换了两任事务长。饥饿象燎原的烈火,在少年犯们身上燃烧,对食品,已从偷偷摸摸,演变成明目张胆的哄抢……
鹰风,将大伙房外的几棵杨树刮成了秃枝,好似抗议般,戟指天庭。昨天教育股通知大伙房,为新来的少年犯准备的饭菜,一钵钵地都堆放在案板上,只要新的少年犯一到,再蒸一次就可以分给他们吃。那时的唯物主义者格外聪明,认为人的食欲可从视觉得到满足,便发明并推广“双蒸饭”、“三蒸饭”,用堆头来欺骗肚子,用精神来迷惑物质。但少年犯们十分实在,他们偷哇抢哇,杀人放火的事也敢干,惟独不肯欺骗自己。
在少年犯管教所的大院里,上千双饥饿的眼睛在四处逡巡、探索、窥望,凡是能吃的东西,都难幸免。有天晚上,在粮食仓库里抓到三个十岁左右吃生米的少年犯,连几只在手电光下张皇的耗子,也没去躲避他们!大伙房每天如临大敌,每抓住一个来偷或哄抢的少年犯,除了大伙房的少年犯会对他们捆绑吊打外,还要交回各自中队批斗。即或这样,饥饿仍迫使少年犯们铤而走险。晚饭后是大伙房的少年犯休息时间,在大伙房周围,仍和往常一样,有一伙伙的少年犯在游荡……突然,一伙伙游荡的少年犯们冲进了大伙房,有的抓起案板上的钵饭就跑,有的按住饭钵一旋,就将饭旋在手掌上,塞进各自的“油水袋”(自己缝在衣内的大口袋,专门用来装食物)里,钵子就砸向欲来阻拦的大伙房少年犯!搁在灶台上的一桶剩菜和一面盆食盐,也眨眼间抢光了,但各个中队的少年犯,还在拥进大伙房……
大伙房的少年犯纷纷拿起了抬杠、铁通条、大锅铲、切菜刀,流血事件已迫在眉睫……
“不许动手!”
大伙房的少年犯一见是事务长来了,忙回护到事务长身边,事务室里,还存有粮票和钱……
来哄抢的少年犯如暴发的山洪,来势汹汹,去时匆匆。
大伙房的少年犯将抓住的几个哄抢的少年犯推到事务长面前。
事务长怜悯地望望几个面黄肌瘦的少年犯,挥了挥手说:“放他们走——”说完就皱紧眉头,咬紧牙回了事务室。
站在事务室门边的习达元,听见事务长长叹一声,紧跟着一声脆响,探头一看,血从事务长紧贴着玻璃板的拳下流出来……
※※※
一九六一年年中,从饥饿线上挣扎过来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老百姓,脸上开始复苏。但少年犯管教所里的少年犯,仍未从饥饿中挣扎出来。
半个月前,少年犯管教所大院内,就隐若显现了变化——废驰许久的教室,在准备启用;破旧的课桌和板凳,也在赶修;还给低年级的少年犯发了新课本;戴在十几个少年犯脚上的铁镣,也全都下了。除了各中队的干部经常检查外,所长、教育股、连劳改局也来人检查。少年犯每天都在操练:排队、解散、齐步走……
各中队少年犯破破烂烂的衣服,交旧领新,晚上还有“积极分子”值班,负责喊醒爱尿床的少年犯。少年犯管教所的院内院外,旮旮旯旯里都进行了清扫,管教干部的脸上,已将威严“装饰”成了和蔼。
一连两天,大伙房都在准备——炖肉、炸鱼、炸元子,比过年过节还办得丰盛。
第三天不是例休,却意外地放了假,少年犯们都穿上了整洁的衣服,走进教室,端坐在课堂里,琅琅的读书声,冲淡了惊惶的面孔。经过打扮的图书馆里,摆上了不少新书——《杜少陵集详注》、《亚里士多德》、《战争与和平》、《康帕雷拉传》……洋洋大观,琳琅满目。往日晾晒尿被子的矮墙上,已是鲜花盛开。斜坡上杂乱的草坪,已似绿茸茸的地毯。凄苦冷峻,和令人寒栗的少年犯管教所,真正变成了花果山洞天福地——阳光充足,喜气洋溢,鱼香肉香,花草芬芳。
这天,少年犯们最关心的是时针,因为开饭时可以吃到蒸肉、炸鱼、烩元子,晚上还要放电影。有的少年犯却高兴不起来,尽管有人喊,还是尿了床。但尿湿了的被子不许晒出来,晚上睡尿湿的被子,他们知道滋味。
响过钟,各中队干部都跑向了预定地点,哨子声将各中队的少年犯召唤到各中队干部前,刚排好队,由洋鼓洋号组成的乐队,列队到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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