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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心的力量

[书刊推介] 习达元《秋千上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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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十堰市 2012-10-11 08:24:20 | 显示全部楼层
: 2011-10-03 , 编辑






       “秋千上的岁月”采用个人传记亲生经历的记录和传奇色彩的人生经历为我们展现出习元达坎坷传奇浪漫悲喜和在主人公的时代的一个社会缩影,在那个时代特殊的年代总有让人难忘的岁月,习元达的坎坷丰富阅历和个性让我们联想一个时代背景下的人文思想和社会层面总是不尽如人意,但是历史的车轮终究还是公平的,还是要向和谐圆满回归,这也是反映主人公的精神境界的提升和过来人的豁达与心境。
        对一部作品的思考,每个人都有看法,有走进主人公的内心世界,有停留在小说背景里的画面,都会对看者阅读者产生自身对小说中的画面理解和对小说中人物的印象,有些奇妙的收获是无法言语的,也无法用文字来表述,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写者继续在为我们讲述着一个又一个他们眼中的世界观和感情观,我们作为看者也在体位类容里的风景和思想。
        写着收获了书写的乐趣,看者收获了阅读中产生的乐趣,不管怎样通达面对,笑谈人生挺好。
        浅层次的读后感,在习老收尾之际,祝福习老一生平安,谢谢支持原创文学。

[ 此帖被林俊峰在2011-10-17 05:57重新编辑 ]
详情请看:http://bbs.cnhan.com/read-htm-tid-1684599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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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十堰市 2012-10-11 08:22:18 | 显示全部楼层
湖北省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


刑事判决书


市法(79)刑再字第94号


被告人。习达元。男。三十九岁。湖南益阳人。住汉口生成南里57号。


上列被告人因反革命一案,经武汉市公安机关军管会于一九六九年四月八日以军刑字(69)第6号刑事判决书,判处有期徒刑十年,现经本院再审查明:

被告习达元于一九五九年至一九六六年期间,书写了大量诗词和短篇小说,其中有的内容虽有错误,但属思想认识问题,未构成犯罪。原以反革命判刑是错误的,应予纠正。据此,本院依法判决如下:

撤销武汉市公安机关军管会刑字(69)第6号刑事判决书,对被告人习达元宣告无罪。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之次日起,十天内向本院提出上诉理由,上诉于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



一九七九年十月十九日



(湖北省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章




中共武汉市二轻工业局委员会







二轻
(80)
5号



关于解决习达元安置问题报告的批复


局工程处:

关于解决习达元安置工作的报告收悉,习一九六九年因反革命一案,被判刑十年,最近中级人民法院以(79)刑再字第94号判决书,对习达元原判一案宣告无罪,根据省委(79)139号文件精神,经研究,同意收回你处,安置适当工作,恢复原工资级别。



此 复



1980年元月七日




武汉市第二轻工业局文件


二轻保[1986]01号


关于将习达元同志的妻子及小孩的户口

转为城市户口的报告



市公安局户政处:




习达元同志现系向群制帽厂职工,1969年4月8日因其“反革命”一案,经武汉市公安机关军管会,以军刑字(69)第6号刑事判决书,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1979年10月29日,经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市法(79)刑再字第94号,对被告人习达元宣告无罪。

为此,于1980年2月经我局安排至向群制帽厂工作。

在受错误处理期间,(1979年2月),习与沙洋苗子湖农场张华蓉结为夫妻。

现根据中办发[86]6号文件《关于进一歩贯彻落实(中央落实政策小组扩大会议纪要)的补充意见的通知》精神,拟将习达元同志的妻子及其子习昉的户口转为城市户口。


特 此 报 告


一九八六年九月三十日



(武汉市第二轻工业局 公章)

详情请看:http://bbs.cnhan.com/read-htm-tid-16492054-page-3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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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十堰市 2012-10-11 08:19:59 | 显示全部楼层
吴丽华将一瓶撬开的冰汽水递给习达元,仿佛赞叹地说:“你这狗东西,十几岁就跟我学爬火车,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事,还真的一套一套的。”

余文玉和吴怀元都扑哧一笑,吴怀元忙说:“妈——你刚才还叫我别打岔!”

吴丽华一笑说:“屁话!你以为老娘和你一样憨?我是故意让他歇口气再说!达元,好好讲,省得这小子以为他老娘交的都是下三滥!”

“嘻嘻嘻……”余文玉顿时捂住肚子笑弯了腰。

习达元哭笑不得地望了吴丽华一眼,连着喝了两口冰汽水又接着说:“从目前学生运动发展的势头看,只会离他们的诉求愈来愈远!”

余文玉不由问:“那是为什么?”

“从眼下的情势看,已是学生这股政治势力和共产党的国家机器在对垒,不是政府作出让步,就是镇压。在这种情势下,共产党只会进一步凝聚全党的力量,来对付学生运动这股政治势力,既不可能去惩办贪官污吏,更不可能去实施什么民主、自由、人权,甚至体制方面的变革。所以说,这次学生运动愈发展,其诉求愈是缘木求鱼。”

听得正起劲的吴丽华突然问:“哎,达元,什么叫圆木求鱼?”

吴怀元一笑说:“你不要以为,缘木是圆木头的意思,这个缘木是说爬到树上去逮鱼,也就是说,象学生们这么干,肯定达不到他们的要求。”

吴丽华听了,却转过脸望着习达元。

习达元笑着点点头说:“是怀元说的这个意思。”

吴丽华点点头说:“接着说!我在汉正街摊子上从没听过这些话,还蛮过瘾咧!”

余文玉望望吴怀元,抿嘴一笑。

吴怀元无奈地耸耸肩。

习达元想了一会,继续说:“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至今,已四十年了,前三十年怎么回事,我想你们多少知道一些。从一九七九年到今天,凭心而论,共产党不但检讨了过去,也确实为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在想方设法将丢失的民心再收回来。但积重难返,人心难测,这是不容易做到的。老百姓得给时间它去变革。从目前的改革开放的势头看,只要上层大脑不发晕,不再乱搞阶级斗争,老百姓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过得好。民富才能国强,才能不受外国人的欺负。我之所以不赞成你们去北京,也是出于中华民族一员的良知——我不欣赏共产主义这种体制,但我也不会因为我个人的恩怨,而惟恐天下不乱。”

余文玉默默望着习达元的目光一闪,停了一会才问:“习叔叔,为了去北京,我已将乐乐酒吧的承包权退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能收回承包权吗?”

“已经转给别人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习达元想了一会才说:“我听我三弟说,深圳、海口的势头不错,可以和怀元……”

吴丽华不等习达元说完就火了:“达元,你别没事干,刚把他们去北京的事拦下来,你又怂恿他们去海口!就凭他们,能闯出个么名堂来?”

“能闯出个么名堂来?”吴怀元不服地说:“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是去深圳、海南一带闯天下,我们的智商也不比别人低,为什么闯不出来?习叔叔不让我们去北京,是以理服人,那你就说个道理出来!”

吴丽华马上说:“你一走,汉正街的生意就扔给老娘一个人了,没见过有你这样讲孝心的儿子!”

“咳——你呀,只知顾你自己!”

“放你妈的屁!老娘只知道顾自己,早把你闷死在尿盆子里了,还有你今天说话的份?”

吴怀元叹口气说:“唉……跟你真是说不清楚!”

“你清楚?你见过多少世面?老娘经过的事你做梦都不敢梦!你问问你——习叔叔,听说南边吸毒的、走私的、什么桑拿浴啦,脱衣舞啦——你们年轻轻的,去不如不去!”

习达元点燃烟深吸了两口说:“怀元啦——你妈的担心自有她的道理,她只你一个,从小拉扯到今天,不容易啦……但你妈总想护着你的想法是不对的,孩子大了,翅膀硬了,应该让他们自己去飞!不管他们怎么去飞,往哪儿飞,都得有他们自己的路,自立的路……”

“我是怕……”吴丽华欲言又止。

“怕没有用。”习达元抬抬手阻止她往下说。“在十几二十年前,许多年轻人,为了争取得到象今天这样,稍微宽松一点的生活,稍稍有一点平等竞争的自由,而被关、被管、被杀,年轻轻的就把一生的青春丢在牢里。丽华啦——现在世道在变,让他们去闯吧,那边比内地要开放,说不定那边的今天就是内地的明天,为什么不让孩子早点去明天的世界闯闯呢?”

吴丽华沉默了一会,终于说:“达元,你记住,今天这话可是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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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十堰市 2012-10-10 18:10:58 | 显示全部楼层
余文玉感到了自己对外婆承诺的责任,也明白自己应该为安慰外婆尽一份孝心,和已包围在自己身上的压力。但同时却感到,自己内心的悲痛减弱了,因痛苦而紊乱的心绪变平静了、变清晰了,局外观地望望外婆,心想:“你这是何苦?临死还要拉我殉葬!唉……答应她吧,免得她死不安心。这也许就是我力所能及的事吧……啊——不!知道的是我为了让外婆走得放心,不知者还以为我想骗这枚戒指!” 稍稍想了想,才平静地说:“外婆,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他这个人,别说你一枚金戒指,就是一座金山,我也不换!”

外婆的眼,又直钩钩地望定了虚空,痰在喉咙里哽了两下,握住金戒指的手松开了,从身前滑到身下……

“妈——”王心馨惊喊一声,扑上去嚎啕大哭。

“外婆——”余文玉也痛叫起来。

“你给老子滚出去——”余龙恼怒地要打余文玉。

大舅一边拦住盛怒的余龙,一边对他妻子递了个眼色。

大舅妈会意地去劝慰王心馨,却悄悄地将那枚金戒指握进了手心。

在一旁冷眼瞧着的三媳妇,噘噘嘴冷言冷语地说:“哼,都他妈的半边人脸半边狗脸,小市民!文玉——我就喜欢你这德性,生命诚宝贵,爱情价更高嘛——一枚金戒指能换得到一颗人心?”

余文玉根本没听她三舅妈说的话,只是恛惶地站在一旁想:“我说的什么?我干了什么?是我错了吗?还是别人太虚伪?怀元,怀元,我怎么办啦?为了你,把一大家人都得罪了……”









习达元从高士诚家回去后,第二天就乘中午休息,从向群制帽厂找去了谦祥益。

吴丽华一看见他,差点没高兴得跳起来,开口就骂:“你这个狗东西啊——让老娘找得好苦!”

习达元一怔,哭笑不得地望着她,摇了摇头。

吴丽华大大咧咧地笑着说:“摇什么头?怎么找到我这儿来的?”

习达元刚想说高士诚的名字,马上又改口说:“我在北湖菜场遇见银安了。”

吴丽华马上警觉地两边望了望说:“怀元进货去了,我这里很忙,你看能不能找个地方细谈?”

习达元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她说:“我想过了,我们不是一两句话说得完的,这条子上写着我的住址和工作地方、电话,我的家离中山公园后门很近,你看……”

“行啦——我们上次约会是在中山公园,就中山公园吧!”

“那……你什么时间可以收摊?”

“以你的时间为准吧,我这摊早一点晚一点,归财神管。”

“六点半,我在公园大门等你。”

“行,不见不散。”吴丽华直望到习达元的背影消失在人丛中,才觉察到自己浑身躁热,仿佛每一块肉都在骚动,不由暗骂:“这狗日的,一来就把老娘憋了几十年的骚劲全撩出来了!”

下午四点刚过,她就对吴怀元说:“我晚上有点事,现在得回去准备一下。你今天进货累了,早点收摊。”

吴怀元瞥一眼她容光焕发的脸,猜到她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便说:“等一会文玉要来。”

“那……下午就不做饭了,我也去餐馆。”

“谢谢妈——”

吴丽华欲言又止,双手拢拢头发走了。回家后,先烧了一大壶水认真洗了个澡,几乎将家里的夏装都试了一遍,才挑中一套,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看看脸上皱纹,便淡淡地抹上脂粉,涂上唇膏,望望不妥,又用毛巾搽掉了。“唉……人老了……”想到马上将去公园的约会,心儿又卟卟腾腾地乱跳起来,压抑已久情欲,似要冲决岁月的堤坝——“我这是怎么啦?尽往邪门上想?别人说,象我这年纪就不想那事儿了的,我怎么还想?想得浑身都不自在!管他呢,和他谈好了,今晚就牵回来,好歹他是怀元的爸,我这里的火,还得用他的水来浇熄!”一路上她都在想和习达元见面的事,不知不觉走快了一点,又怕出的汗味,压住了精心撒上的香水味。她很远就看见了在公园门口徘徊的习达元,却故意绕开了他的视线,悄悄走到他背后喊:“达元——”

习达元转身吮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香水味,又上下端详了她一会,笑着说:“你比以前胖了,加上这身衣服,如果我不是中午见过你,在街上碰见,还真不敢认。”

吴丽华娇笑着说:“特意为你穿的!”

习达元微微一笑说:“我们都老了……”

“进去坐坐?”吴丽华挽住了习达元。

“走吧!”

走进中山公园后,习达元四下望了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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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十堰市 2012-10-6 08:35: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苏白 于 2012-10-20 21:09 编辑

  —本帖被谷未黄设置为精华(2012-06-30)—
  
  《我的感叹》
  
  感谢“天涯文学”发表《秋千上的岁月》。贵网站发表的,是我送香港某出版社未经我本人删改的《秋千上的岁月》原始稿。虽从2009年8月27日上线,到2009年12月3日才通过审核,但我仍感到由衷的高兴。因为它不仅仅说明一家网站,甚至可以说明我们国家的真正强大——敢于正视自己的历史。
  
  从1957年4月29日刑拘至今,已五十二年有半;从1979年3月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来复查人问我“放回去还写不写”至今,已三十年有余;从1986年元月“中国文联出版公司”与我签约《秋千上的岁月》至今,已近二十四年。从书稿留字看,是为五改。其实辗转翻阅,何止百次?曾周游的出版社和杂志社,已不下十家,直到一位编辑告诫:“你也是胆子大!就写写故事吧!”才断了出版和发表的念头。网兴,遂于六十七岁开始学电脑,只为实用。不想,《秋千上的岁月》上网又几经“封杀”!要说真话真太难了!已是山重水复,幸亏“逐浪”赐予一方沃土,《秋千上的岁月》才得以问世。感谢89家(不完全统计)网站转载和众多网友支持,《秋千上的岁月》才得以存活。对此,仅致以深深的敬意。有人说,网络是一个虚拟的世界。但我如今的感受是——网络世界,也是人间自有真情在!
  
  习达元
  
  2009年11月18日
  
  作者小传
  
  已收入《湖北省作家传》与《世界华人文学艺术界名人录》中,此处仅稍做增删。
  
  习达元,笔名野草,湖南省益阳市桃江县习家湾人。1940年5月15日生。1957年4月29日晨,因报告“反动标语”反被关押,从而导致学校开除、乞讨、流浪、收容、少管、获刑五年。于是,心中生成许多欲言难言的愤懑和痛苦,并立志写出来。于是,又因文字获罪,关押三年,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判刑十年中,曾因“不认罪服法”,关禁闭两次、记大过处分两次、警告处分一次,聊以自慰的是,还受过一次大会表扬。因此,刑满后戴上反革命帽子,直到1979年10月19日被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宣判无罪释放。
  
  现已出版《秋千上的岁月》、《江南别墅之谜》、《铁血精英》、《香港复仇女郎》、《美女夜总会》、《铁蹄下的军妓》、《鬼神与现代人》七部长篇小说与纪实文学。另有一部中篇小说集《孤城喋血》。为稻粮谋写作并出版了《生命之光走访录》、《悬壶济世》、《艾克志》。在报刊上已发表中、短篇小说《九鼎奇踪》、《笼鸟》、《麻木的士进行曲》、《情仇》、《黑幕》、《花残月缺香港地》等。2009年开始在网上发表长篇武侠小说《饕餮剑》共四百余万字。现为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武汉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俗文学学会会员、中国通俗文艺研究会会员。
  
  《秋千上的岁月》内容简介
  
  这是一部用纪实和小说的手法相结合写成的“传记”,它详实地记述了一个人从一九四九年到一九八九年的人生经历。通过其传奇的、悲惨的遭遇——武汉解放后,他随着在一九二六年加人中国共产党,后因与地下党失去联系的父亲,从汉阳一处黑房搬到了汉口,享受到了翻身解放的幸福,对共产党和新社会,只有着发自心底的爱。一九五七年四月二十九日,苏联部长会议主席伏罗希洛夫访问武汉,不到十七岁的他在路上发现几条写在布告栏上的“反动标语”,就跑去报告,不料反被关押,并导致了一生的苦难:被学校开除、流浪、乞讨、收容,并在流浪期间,奇遇女扮男装的流浪少女,和偷越国境的“朝鲜人”。判刑五年后,去沙洋农场和原国民党的起义部队一块劳改,并巧遇在“反右”中被送沙洋劳教的父亲,因此又蒙“逃跑”之冤,被送进“监管队”……又“因祸得福”地送去了湖北省少年犯管教所,再遇流浪中女扮男装的少女……刑满释放回家看到,“翻身解放的幸福”已荡然无存,其变化竟源于他去报告“反动标语”……他困惑,他疑惑,并开始质疑这个他曾经深爱过的社会,立下要写出一切的志向,又因此而获罪,两次和死神擦肩而过,十年刑满戴反革命帽强迫留场就业,直到一九七九年无罪释放。为保持自我的人性和良知,一九八一年拒绝写《入党申请书》,从而浪迹于社会最底层,故而在《秋千上的岁月》中,既写出了这个社会鲜为人知的最底层的人,又写出了最底层人们的生活,并通过一个个人物的心路历程,揭示出当时社会与中华民族之传统美德、传统文化、传统人伦、传统礼教的悖离……
  
  题记
  
  人的自我塑造,往往与社会塑造者的愿望相反。
  
  逆境对于强者,是乳汁。
  
  第一章:阴暗的早晨之一从房顶泻下的灯光,象夏日骤降的雨雾,昏惨惨、黄霾霾地罩定二十五平方米的正方形监号。厚实的、深棕色监号门的左边墙角摆着脸盆、碗筷,右边摆着一只马桶、一把小扫帚和一块抹布。左右两角环抱着监号的,一溜灰白色墙上,约半人高处,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着,一溜棕黑色的汗渍和头印,宛如被毁损的岩洞里的坐佛——坑坑洼洼、参参差差、斑斑驳驳。这不知多少春秋磨蹭到墙上的人形,在黄霾霾、昏惨惨的灯光下跳宕着,古怪地龇牙裂嘴,笑望着地板上如罐头里的沙丁鱼般的人们。它们是他们的影子。地上的人们,除盖在身上的被单色彩纷呈外,沐浴在灯光下的脸,无论是白、是黄、是青,都给人以单调的、冷漠的、灰暗的色感。一声门锁的轻响,将平摊在地上的,印象派的画卷抖动了一下,这儿睁开一双惊悸的眼睛,那儿仰起一张惶遽的脸面;这张张开的口闭上了,那张紧闭的嘴里露出一口黄牙。地板上的各色卷筒,似蛇、如蚯蚓、像蜗牛在蠕动……门,哐啷一声开了,一个满脸惊惶的少年被推进监号来。门沉重地又在他身后关上了,少年惑乱惊惧地紧贴住关上的门,慢慢地蜷缩下去……锁刚落下,紧紧排列在地板上的人们,像弹动的琴键,参差不齐地翘起了头。少年茫然地望着二十几个茫然地望着他的人们,将身子蜷缩得更紧。“都睡下!”管教在监号门外踢了一脚。翘起的头,在一阵窸窣声中落下去。刚从背后震动中惊悟的少年习达元,撕肝裂胆般号哭起来,“不是我——不是我写的啦——”门哐啷开了。管教抓小鸡似的将习达元拎了出去。监号里的囚犯们无声地躺着,静静地听着监号外的怒吼和哀号:“哎哟——警察叔叔,不是我写的啦——”“妈的屄!谁是你叔叔?哼,不管谁写的,来了就得守老子的规矩!”“哎哟——”习达元的惨叫,在静夜里显得格外凄凉。“还闹不闹?再闹,老子打死你!”“哎哟——”“不许哭!”“哎……”被强抑住的哭声,让看守所里有了瞬间的沉静。这里整日整夜都响着皮鞋的笃笃声,枪刺的磕碰声,开关监号门的锁钥声,脚镣拖动声,囚犯的呻吟和哭叫声……这许许多多、日日夜夜、欲断难断、令人恇忧的和声,都在这一瞬间被习达元的凄厉惨叫压住。门又开了。被管教推进监号的习达元,一头栽倒在睡卧在门口的囚犯身上。门关上了。管教的眼睛,在张开的风门上窥视……风门,是监号门上小门的特殊称号。即在一扇完整的门上挖一个洞,形状大小由各个看守所自定。有的风门常年开着,真正起了通风的作用;有的风门上还有个小门,专门用来监视犯人的动态。当管教的一双眼在监号中逡巡时,监号里除了习达元的轻轻呻吟,囚犯们都像睡死了,被习达元压住的囚犯,宛如未僵的尸体。风门轻悄地关上了。囚犯们又开始蠕动。被习达元压住的囚犯,猛地撑起身,将他抱在怀里,看了看他稚气的脸庞,用手替他抹去脸上的灰土,从嘴角流出的血,然后看了看深嵌进他手前臂的手铐,好一会才将攥成拳头的手,在络腮胡子上使劲搽搽,叹了口气说:“你戴着反铐,最好去靠在马桶角上。”习达元泪眼模糊地望望这个三十多岁,筋肉健壮的男人,驯服地在他的搀扶下,靠到马桶角上。须臾,冲鼻的臭味,又将他熏得站起来,从一个个囚犯脚头踅过去,蹲在门口……随着手铐部位肌肉的红肿,疼痛在加剧。由于双手铐住,他只好俯下头,在两膝的裤子上,蹭去要流进眼中的冷汗。当他想用一只手去摸另一只手肿了多高时,才知道两只手的手指已难蜷曲起来。手指和手指间,已感觉不到并拢和分开了。深陷进手前臂挠骨处的铐子,也不可能摸到。渐渐地,酸痛的两腿蹲不住了,准备用肩背和头,顶住门边墙角,伸出一只脚坐下去……不想支撑点没把稳,歪倒在监号门上!尽管碰在门上的响声不大,但他吓坏了,心跳到了嗓门口,就那么一条腿蜷起,一条腿平伸着,一动也不敢动。连右手因铐子又压紧了一颗齿产生的疼痛,也未感觉到。他终于一点点挪正身子坐下了。不一会两臂的疼痛更加剧了,冷汗从头上、背上、胸前直往外冒,衣服全汗湿了,爬上喉咙的干渴,象一条条小虫在骚动……他一遍又一遍去舔干枯的嘴唇,和唇外以得到咸咸的汗水……由于心灵所受的重击,由于疲倦,他终于在疼痛中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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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十堰市 2012-10-6 08:36: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阴暗的早晨之二
  
  ……睡梦中是晴暖的五月天,蓝蓝的,他正在汉阳西大街一所教会学校,文德读小学三年级,那是他妈妈帮着教堂洗衣服,每学期哀求神父而得来的学习机会。那天,鼎沸的人声,从西大街传进了学校,老师们也激动地喊:“快,快——都去欢迎解放军!”一面面糊在细竹竿上,红的、绿的、黄的、窄长的、写着“欢迎中国人民解放军”等口号的小旗,发到了每一个小学生手上,校门开了,老师和学生都拥出了学校!街上一片欢腾,他听到最多的是“解放了”三个字。而他在呼喊“欢迎解放军”和“解放了”的口号时也比别的人更高亢、更兴奋,还不时用左手捏捏揣在口袋里的,一枚毛泽东戴着八角帽的瓷像章,那是他爸爸在武汉解放前一个多月的一个晚上,领着两个戴“盒子炮”的叔叔拿回家的,除了四盒像章,还有两捆白封面的《新民主主义论》。……
  
  “砰——砰——砰”一阵急骤的踢门声将他惊醒,惶恐地侧抬起头。
  
  “睡过去!”一个管教在监号门外低吼:“不许睡在门边!”
  
  颤栗着的习达元慌忙蜷起两腿,用头和背,顶住门边的墙站起来,怔怔地四下望了望,才一步步地,从一个个人脚头跨过去,回到臭烘烘的马桶旁……
  
  第三天,铐得青紫的双手,冰凉冰凉的,已麻木了。但反铐引起的两肩酸痛,比疼痛更难忍受。习达元的头和两肩,在马桶与墙的三角空间里辗转、蠕动着,而每次辗转蠕动又势必牵动手铐,于是钻心的疼痛又从麻木的手臂,向身上的神经蔓延,并使冷汗从头顶、从肩上的一个个毛孔里渗出来,再流向手前臂、流向手铐……
  
  习达元终于忍不住哭喊:“哎哟——我的手——”
  
  一个十八九岁的囚犯偷窥了风门一眼,窜蹲到他身边:“来,让我看看。”
  
  习达元半侧过身……
  
  “咳,伙计,再别乱动了,手铐的地方已磨起了十几个水疱。忍着点,他们——”说着向监号门噘噘嘴:“心狠着呢,越哭越整你!”
  
  习达元望望他怵惕的神态,忙噤住声,点了点头,又扭过头望望铐肿的手前臂,果然看到手铐两侧,已凸起几颗黄豆和绿豆大小的,乳白色透明的水疱!他又想哭喊,望望监号门却用牙紧咬住下唇,刚转过头,就看见络腮胡赞许的目光。习达元已知他的代号是59号,帮自己大小便和喂饭的少年囚犯,是89号,自己的代号是68号。这几天,习达元除了在马桶边改变坐与靠的姿态,已失去了睡觉的权利。红润的脸庞已泛青白,活泼与稚气的两眼已经暗淡……
  
  就在89号观看习达元肿得发亮的手臂时,监号门哐啷一声开了,给他带铐子的管教站在门口喊:“干什么?过来!”
  
  习达元耳中嗡地一声,浑身吓起了鸡皮疙瘩。
  
  “过来!”监号门口的声音更严厉了。
  
  在马桶角上单跪起一只腿的习达元,在89号的搀扶下站起身,胆颤心惊地走到监号门口……管教将他拨转身,漫不经心地看看他的手,摇了摇深陷进手前臂的铐子。
  
  “哎哟——”陡生的疼痛,从已麻木的手前臂深处迸发出来,眼冒金花,仿佛被斫断了双手。
  
  门哐啷一声,又关上了。
  
  89号猴似的窜过来扶住他,恨恨地小声说:“狗日的,怕我帮你松了铐子,来检查呢!来,去我铺上坐一会。”
  
  习达元瞥了监号里的囚犯一眼,摇摇头又回到了马桶边。
  
  又过了两天,在风门中望风的89号轻呼:“68号,快来,马老头值班,跟他报告准成。”
  
  近五十岁的马老头身材瘦削,带笑的脸上,前翘着几十根花白的胡须,半睁半闭的眼睛,活象只老山羊。据说他是“三朝元老”,国民政府、日本鬼子政府、人民政府他都是管犯人的看守。马老头是犯人公认的好人,他不大吼大叫,不给人带铐,更不打人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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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十堰市 2012-10-6 08:41:13 | 显示全部楼层
  阴暗的早晨之三
  
  “报告——”习达元第三次在风门口哀求,“我要求见邱科长。”他是被邱科长笑眯眯地送进来的。
  
  “干什么?”为了避开监号里刺鼻的臭味,马老头侧过头问。
  
  “我有问题报告。”
  
  “多少号?”
  
  “68号。”
  
  “哦,等着。”
  
  每报告一次,得到的回答就这一句。难道马老头也是个镜花水月?
  
  又过了一天。
  
  他的时间,在一秒秒地捱。既不知道明天,也不想明天,只知道哭,哭,哭,还不敢大声哭!他一想自己的冤屈就要号哭,但他不敢。现在他才知道,世上还有不许哭的地方,却仍认为他与监号里的囚犯们格格不入,并默默抵制着,囚犯们伸来的同情和援助的手。“不,我没有犯罪!我不能跟他们同流合污!”他就象一朵高挺的莹白的月季花,不明白自己来于泥土,还要归于泥土。
  
  “六天了吧……”习达元浑浑噩噩模模糊糊的思绪,在这几天里和疼痛相交织、相抵触、相更迭,每当他欲去回忆、去幻想时,疼痛就来袭扰。但为了和疼痛抗衡,他又只能去幻想、去回忆……1949年8月14日,那是他永远都忘不了的一天。那天,他们一家从汉阳凤凰山麓的凤凰巷5号,一间仅九点四平米的黑房里,搬去汉口民主一街211号一栋两层楼房里。九点四平米的黑房有一扇窗子,但不能开,因为窗外是马房。为了少闻马粪和马尿的臊臭味,窗子除了关上,还用旧报纸糊得严严实实的。母亲在汉口“圣约瑟”女中读书时是校花,不但弹得一手好钢琴,还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但那时只能凭着自己是天主教徒,去教堂帮忙洗洗衣服,领点教堂的救济米和乳粉,领回了却不敢吃,悄悄拿去换回蚕豆。所以一家人常年累月吃煮蚕豆。父亲每天天不亮就提着鱼竿和鱼篓去钓鱼,天不黑是不回家的,辛辛苦苦地,但家里人很难吃上他钓的一条鱼!如果哪天桌上有一碗“喜头鱼”煮罗卜,他和弟妹们就会比“喜头鱼”还活蹦乱跳。8月14日一早,父亲叫来了四个挑夫,挑走了父母最舍不得丢的东西——书。当他将一盏“洋油灯”拿给挑夫时,父亲轻抚抚他的头说:“他们谁要就给谁吧,去汉口点电灯,用不着了。”一家六口人,高高兴兴跟着四个挑夫,去晴川阁码头单租一条船,渡汉江去汉口集稼嘴,刚开船,码头上的喇叭里,就传来了当时最流行的歌声:“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人民政府爱人民啦,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
  
  “68号,你让一让!”
  
  浮在习达元脸上的幸福微笑,戛然而止。咬紧牙,皱紧眉,挪开斜靠在马桶盖上的头。这几天他已习惯将头靠在马桶盖上,但只要有人大小便,他都得让一让。
  
  第六天下午,监号门开了,马老头扔进一包经过检查的衣服、线毯、牙刷、牙膏、草纸、肥皂,又指了指习达元说:“你们帮他拿过去。”
  
  89号跑过去,将传进来的东西提到习达元面前。
  
  习达元一看,就知道是母亲送来的,就想去嗅嗅味儿。但刚刚一动,两臂和两肩的疼痛,就迫使他皱紧了眉,咬紧了牙。但内心的伤痛,却在更深处呐喊着、呼啸着要冲突出来。他为了不让眼泪流出来,便蜷起双腿,跪到那包东西前,俯下身将脸贴在上面,轻轻地摩挲,既象在吮吸母亲留在上面的温馨,又似从那里吸取力量……内心的伤痛,终于抑制不住冲突出来了。他将头脸深埋进线毯,仅肩背在急剧地颤动,由于没有手的支撑,他歪倒了,哭声迸裂而出……
  
  监号里的囚犯如木雕泥塑,既没人去劝慰,也没人笑他软弱。
  
  89号望望习达元,又望望59号,耸了耸肩正欲起身。
  
  59号目禁住89号,对监号门丢了个眼色。
  
  瞥风门一眼的89号悄悄地退了回去。
  
  一个穿便装的人伫立在监门外,他就是邱科长。昨天他听了马老头的反映,感到有人在他心里捅了一刀。他终于慢慢回过头说:“老马,把他的铐子下了。”
  
  “是小林戴的。”
  
  “小林那儿我去说。”
  
  过了一会,监号门开了,马老头站在监号门口指指习达元:“把他扶过来。”
  
  89号一下跳起来,窜到习达元身侧,双手插进他胁下说:“快,下铐子了。”
  
  习达元愣了一下,在89号的帮助下挣扎站起。
  
  89号扶着习达元刚走到监号门口,马老头就厌恶地挥挥手说:“去,去,没你的事了。”
  
  89号吐吐舌头,一旋身就跳回了自己的铺位。
  
  马老头怜悯地瞥了习达元一眼,脸色冷漠地说:“转过身去。”
  
  习达元转过身低下头微弯下腰……
  
  马老头先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又侧过身低下头借着监号门外的光亮,仔细看了看他手前臂上的铐子,皱皱眉,轻叹了一口气。
  
  铐子已深陷进习达元手前臂,新凸起的水庖和破烂的水庖相互交叠,已有了腐臭味。
  
  马老头想了想,卸下一把钥匙,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让他更靠近监门外的光亮,再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插进去,咔地一声,铐子的锁簧开了,但已和他手前臂粘在一起的铐子,却动也未动!马老头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下意识地瞥了他一眼,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勉强地掐住铐子边,又慢又轻地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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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十堰市 2012-10-6 08:42: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阴暗的早晨之四
  
  紧咬住牙的习达元浑身颤抖……直到马老头提着带血的手铐出了监号,关上门,颤抖着的习达元,仍然低着头弯着腰,背起的双手微抬……
  
  89号高兴地跑近他,“68号,铐子已下了!”
  
  “下了?”习达元站直身:“我只知道痛……”
  
  89号拉拉他仍放在身后的手。
  
  习达元惨叫一声,拉到身前的手又弹回了身后。
  
  “别乱动!”59号沉吼住89号。
  
  惊悟的习达元号哭起来,“我的手——我的手——”
  
  59号猛然从铺位上跳近习达元,捂住他的嘴,低沉地说:“别叫,刚下的手铐!”
  
  “我——”突然被掐断的号哭,沉闷而惨烈地抖动着、震颤着、在墙上重重叠叠的人形上叩击着,直叩击得二十几个木雕泥塑般的囚犯眼里,迸射出了冷凛的光亮。直叩击得从高高狱窗上泻进来的,血淋淋的斜阳在波动、在滴落,仿佛连虱子的喁喁情话也变成了雷鸣。静,静,静寂的监号中传来了狱窗外的歌声:“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人民政府爱人民啦,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
  
  监号门锁的响动,将凝滞的空气搅动起来,让沉浸在各自玄想中的囚犯,顿时竖起了惊兔般的耳朵。监号门哐啷开了,巨灵神般站到门口的小林,指指习达元:“你,出来——”
  
  纯属人体的自然反应,习达元一阵觳觫。
  
  一连几天的审讯和对证笔迹,让他终于懂得了什么叫欺哄、诱骗、讹诈和屈辱,惊悉了人心的险恶,真假的颠倒,善恶的混淆,美丑的倾覆!原来他认为可亲、可敬、可信赖的人们,象耍猴般耍弄他,象驱赶野狗般呵叱他,将他的自尊心用镪水浸泡,用钝刀阉割,毫不顾及,也毫不怜惜他情感的异变,和心灵的泣血!而那些他从开始就推拒、惧怯、甚至鄙视的囚犯们,却给予他真诚的、无私的关怀,教他怎么保护自己,怎么识别伪善和欺诈。当他象条狗般被人耍弄、呵斥得惊惶惶逃回监号时,又是这些囚犯给了他做人的尊严。但他所受的家庭的、学校的、社会的教育,却让他可悲地与囚犯们保持着心理的距离,并象条癞皮狗,一次又一次地想扑到“想像中的亲人”脚前,去舔他们脏兮兮的靴子,和臭烘烘的足尖,还一次又一次地被踢开……
  
  这是为什么?
  
  眼前的矛盾,在他心灵中如电极碰撞、公母交合、蛇蝎苦斗,就似一滴滴污黑的渍水,滴在他清白柔软的心灵宣纸上,无声地浸润、漫扩、深化,无法涤除……
  
  在弥漫着汗味、脚臭和马桶臊臭的监号里,三个新来的囚犯惊惶的眼睛,在监号里流星般闪动,毫无老囚犯两眼的麻木和呆板。八九点钟的太阳,金灿灿地从高高的狱窗上闯进来,正欲展开她婀娜的七彩身姿。又象害怕被几个扑上去的,面色惨白的囚犯逮住轮奸似的,匆匆忙忙窜到窗外去。惹恼两个专心逮虱子的老囚犯怒叫:“就屄大一点亮,你们一遮我捉屌!”
  
  正抓住阳光裙裾的一个囚犯笑道:“捉屌还要亮?那你找屄缝不要开探照灯?”
  
  哄地一声,监号里的囚犯全浪笑起来。笑声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囚犯从墙角站起来,铁镣在地板上拖动的笃笃声,又让浪笑戛然而止,将夜审回来,睡得正香的囚犯惊跳起来,稀里糊涂将梦涎抹了一脸。只有躲在墙角下“成三棋”的两个囚犯没受干扰。“成三棋”是种简单的、只有孩子们才玩的棋,棋盘由三个大小不同的正方形,被四根直线连接组成,下棋双方各执六子就可以下,哪方先让三子成一条线,就可吃掉对方一粒子。如果抢先“滑龙”,即在两排两子中间滑动一子,来回都成三子一线,就可以将对方的子吃光,就是赢棋。
  
  一个五十多岁,蹲在一旁观战的老头,宛如这场棋赛的裁判。从窗口溜进来的光线,漫漶地照在他们脸上和身上。观战的老头歪斜着头,脸上眼中的神态,和他抱住腿的身子一样怠疑呆钝;深刻在额头上的皱纹,和耷拉着的眉毛,组成了八字形的山峰;抿紧的嘴巴,和眯起的眼,也向两边垂下,宛如愁苦的石雕。虽然他和下“成三棋”的人都是在寻找乐趣,却给人以百无聊赖,和愁怀难遣的印象。蓦地,隔壁监号的惊叫,让二十几个囚犯,似群狼般竖起了耳朵,须臾,微细的笑声又打破了谧静。
  
  “那疯子又在叫喊了!”
  
  “唉……手脚都铐烂了,还是在装?”
  
  监号门上的锁刚刚轻响,囚犯们立即各就各位。走“成三棋”的两个囚犯,眨眼间就将用草纸画的棋盘藏好,靠在墙上闭上了眼。背贴着墙端坐着的囚犯,就象正在祷告的宗教信徒。
  
  门哐啷开了。
  
  管教在监门外喊:“89号,把你的东西拿出来!”
  
  89号做了个鬼脸,用目光和囚犯们一一道别,挟上被子钻出了监号。
  
  门,又沉重地关上了。
  
  一个囚犯欣羡地说:“放了一个。”
  
  习达元在这些日子里看到、听到和经受的一切,是老师在课堂上从未讲过的。也是一般人无法知道、难以理解和不愿相信的。这儿是新社会最底层、最阴暗的地方。囚犯们用各别不同的言行,给他上了一堂又一堂生动、深刻、朦胧难辩、却可以理解的、人生的课……
  
  89号的释放,象一粒石子,扔进了死水潭,在囚犯们心中,荡起了一圈圈涟漪,勾起了他们的遐思和幻梦。初涉人世的习达元更是这样。他整天都用手臂抱住两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睁大清亮又不时闪过惶恐和迷乱的眼睛,望着前面,幽幽怨怨地,似向虚空提问:“我犯了什么法?没犯法他们为什么要打我骂我?还要给我戴上铐子整我?在审讯中变着法儿,要我承认不是我干的事?还说如果我不老实,就再给我戴上铐子?这里的警察,怎么和去学校讲报告的警察,完全不同呢?……”
  
  在这几天中,他知道了有的人关进来,很快可以放出去,有的人将从这儿,转去别的看守所,有的人已关了很久,有的人会判死刑。这些形形色色的囚犯,让他愈看、愈想、愈难理解。关押时间愈久的囚犯,他们愈乐观、愈无所谓,仿佛他们的人关在这儿,心却在外面遨游。而关押时间愈短,愈有希望出去的囚犯,却心绪烦燥、坐立不安。这小小的监号,其实是个人面、人生、人心的博览厅,并不断更换新的“展品”。每走一个人,监号里就变动一次囚犯的铺位,进来越早的囚犯的铺位,离马桶越远,刚进监号的囚犯,得睡在马桶边。每关进一个新的囚犯,就会给监号里带来外面的新鲜事,带来各个囚犯的,不同的犯罪情节、人生经历、生活经验、犯罪技俩。善与恶、真与假、美与丑很快就会妙呈色相。尽管关进监号时,管教员三令五申不许交谈案情,但新关进来的囚犯,都想找人悄悄谈谈。即或是最见不得人的犯罪,新关进来的囚犯,也难忍猝然降临的孤寂与苦闷,抑制不住心底的恐惧与惶惑,而想听听老囚犯的经验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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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十堰市 2012-10-6 08:44:23 | 显示全部楼层
  阴暗的早晨之五
  
  习达元默默望着从狱窗上斜照进来,灰蒙蒙的阳光,望着几个踮起脚仰起头晒太阳的囚犯,他们的脸被太阳照得白惨惨的。几个挤不拢去晒太阳的囚犯,在一旁焦急地来回走动着,象几匹性急而又羼弱的驽马。突然,他的思绪从灰蒙蒙的阳光中跳宕出去,想起了令他不寒而栗、雾蒙蒙的早晨……晨雾,山岚般地飘浮着,隐现在迷雾中的屋宇,宛如耸立的峰峦;微风,轻弹着街边的梧桐竖琴,奏出了仙女和魔鬼合唱的谐音。他仿佛被那谐音呼喊着、招引着,嫩稚的心,如蓓蕾绽开,小鹿窜跳,蜂蝶欢翔,好象那朦胧的树影中,会跃出幻梦中的仙人和仙女。他轻轻地哼起了歌,甜甜的,就似他童心中的生活,童心中的人生,童心中的未来……他突然停止了哼唱,害羞似的,倾听着风儿的温柔情话,竟以为自己已站在众目睽睽的舞台上,惊悟刚才哼错了音节,唱漏了音符……悠悠忽忽的晨雾,轻轻地在他身上、脸上摩挲着,柔柔地,好象睡梦中母亲抚摸的手……他突然从幻梦中惊醒,想起了面临的考试,父母的期望,想起去复习功课的公园,便挺起了胸脯,加快了脚步……突然他停住脚,猫似地缩紧了肌肉——离他不到一公尺,告示栏乳黄色油漆玻璃框上,写着红色铅笔字:
  
  打倒毛匪!
  
  伏罗希洛夫滚出中国去!
  
  …………
  
  “反动标语!”他惊惧同时,马上决定去派出所报告。忘了去公园复习功课的习达元,手扶在告示栏上四下望望:雾在渐渐散去;街灯透过白泠泠的水气,在潮湿的街上,反射出片片粼光;一辆卡车呼啸而过;街的两头已出现了憧憧人影;他掉头向最近的南京路派出所跑去……报案后,他就被留在了南京路派出所,既没人问他,也没人理他,在等待中,他的感觉特好,唯一让他感到遗憾的,是没能亲手逮住写反动标语的特务。快到中午时,一个三十多岁拿着一个文件夹的男子,来问了他的姓名和父母的姓名、家址、读书的学校,并从他书包里拿出一支红蓝铅笔问他:“这是你的吗?”
  
  他点点头说:“是我的。”
  
  来人也点点头,打开文件夹,拿出一张纸指指说:“签上你的姓名。”
  
  他茫然地望望来人,糊里糊涂在拘留证上签上了自己姓名,却记住了他至死难忘的日子:一九五七年四月二十九日。后来他才知道,苏联部长会议主席伏罗希洛夫这天来武汉访问。
  
  跳宕着的思绪,倏忽翔向他充满温馨的家……
  
  ※※※
  
  习有孚刚推开房门,罗谦玉就惊跳起来,“打听到了没有?”
  
  习有孚困倦地摇摇头,“我太累了。”
  
  “那……你去问过没有?”
  
  习有孚苦笑着坐到床沿说:“文教局的人说,达元被牵扯进一件政治案件里去了。”
  
  “政治案件?”罗谦玉惊睁大眼,“达元还不到十七岁啊——”
  
  “我也弄糊涂了。”习有孚无奈地说:“但公安机关是不会乱抓人的。”
  
  “你是说……”
  
  “达元肯定干了违法的事。”
  
  “那……你们学校……”
  
  “前两天大鸣大放,茅书记还动员过我,但达元的事搅得我心里乱糟糟的。唉……”
  
  “没鸣放就没鸣放吧,大不了说你落后,跟不上形势。”
  
  “咳——”习有孚皱皱眉头,“看你说的什么?政治生命比性命还重要!”说着就斜靠到床上,闭上了眼,但尘封中的记忆却突兀出来,乱糟糟地,在时空中纵横交错——富士山的雪峰、艾菲尔铁塔、襁褓中的达元、海、夕阳、春花、武昌围城、呼啸的炮弹、年轻时的罗谦玉、酒筵、奔驰的列车、腌鱼、开水泡饭……沉淀的岁月,犹如蒙蒙浓雾;思绪的幽灵,只能在黯淡的、朦胧的、浓雾中踽踽独行;路是没有的,只能在山巅上跳跃,在地谷中蛇行,或在星际间飘浮,在地狱里挣扎……有艰辛、有苦涩、也有欢欣,但这时他的心里,却只有凄苦和惶恐。自他一九二六年在“大革命”中加入中国共产党以来,可以说提着脑袋拼搏到全中国解放。这才过上几年安稳日子?几十年的风云变幻,让他刚被委任为武汉市善会堂秘书长就递了辞呈,要求去教书。教书育人,是习有孚从湖南益阳桃花江老家,徒步走出山岙的理想,难道这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间正道?为什么几十年走下来,还是没法避开政治?为什么这些捣弄政治的政治家们,就不让普通的老百姓,过上平平和和的日子?难道习达元的事将会给全家人带来灾祸?正在展开的大鸣大放,就象满天雨云中绽出的一绺阳光,难断阴晴。以前,他还可以早出晚归钓鱼来躲开灾祸,但现在……恐怕连钓鱼这条路也没有了——“我老了吗?还不算老。为什么会这么顾虑重重呢?”——反思犹如一丝光亮,从黝黑的思绪地穴中喷了出来,勾起了年轻时的冲动、幻梦、纯真。时光,又翔回到热血沸腾的年代,雄壮的歌声,从心窦的神秘孔穴里,漫了出来,眨眼间变成了枪声,变成了鲜血,变成了一片旷野、一片荒湖、一片寂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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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十堰市 2012-10-6 08:45: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刚刚开始的噩梦之一  
  列车在一片寂暗中向西疾驰。车头上的灯,象划破夜空的流星,在大气层中尘扬。
  
  在一节被帆布盖住的车箱里,身上汗涔涔的习达元,脱得仅剩下一条裤衩,被浑浊闷热的空气,窒息得不停地喘气,任凭列车的震颤来麻木他的神经,催眠他的灵魂——“我离开家几天了?”——记忆在无穷尽的颠簸中变模糊了。他借着车厢边从豆大的洞中射进的一点光亮,看了看身边的木箱、布包、和杂七杂八的货物,又伸手推推睡在布包上的人,“沉香,你衣服全汗湿了,怎么不脱光了睡?”
  
  从梦中惊醒的沉香霍地滚下布包,“嘻嘻……咳,达元,你睡你的,别乱摸嘛——”
  
  “这么热你怎么还穿了衣服睡?”
  
  “谁象你?河南老乡!”
  
  “去你的,我才不是河南人咧!”
  
  “那你怎么脱光了衣服睡?”
  
  “热嘛——”
  
  “哼,再热我也不脱光衣服睡。我妈说了的,只有河南人才喜欢光着身子睡觉。”
  
  习达元不服地问:“你妈怎么知道河南人喜欢光着身子睡觉?”
  
  “我……”沉香欲言又止。
  
  习达元高兴了,“你说哇,是你爸还是你妈是河南人?”
  
  沉香在黑暗中的声音有点沙哑。
  
  “沉香,这里面太热,能有个洞透透气就好了。”
  
  “好咧——”沉香欢叫一声,霍地跳起来,一刀捅破帆布顺手一拉,一股风从豁开的口子上灌进来,刀口一偏,嘶啦一声,帆布上开了个三角形的洞口,沉香欢呼着把头伸了出去,雀跃起来的习达元,也将头伸出了帆布蓬。
  
  列车两边不时闪过一星灯光。黢黑的穹窿上,只有几颗遥远的星星在微笑。他俩只有一人一手抓住洞口的帆布,另一只手相互抓紧对方,才能勉强在晃动的布包上站住脚。目清眉秀、身材纤小的沉香,偎依在习达元胸前,对骤临的夜景,表现出出奇的冷漠和镇定。但习达元却深深地呼吸着自然芬芳,与煤烟味相混合的空气,惊奇而又贪婪地四下巡望着,哪怕是一盏灯、一堆火、一闪而过的小山、房屋、铁桥都不肯放过。这是他第一次乘火车,第一次远离他的出生地——武汉。这些天因报告反动标语而带来的委曲、痛苦、磨难,仿佛在这一瞬间全消失了;新奇的感受,让亘古不变的寒星,也有了柔曼的情意;也许就是这种善于用吸纳新奇,摒弃痛苦和磨难的品性,让他熬受住了一次再次强加到他身上的磨难……
  
  当他好奇地四面观望时,依偎在他胸前的沉香,却在偷偷地瞅他。秀眉大眼的习达元,虽经这些日子的颠沛流离,但他玉石般的面庞仍然娈好。当他微笑时,黑白分明的双眼,合着红唇里的整齐瓷牙,就似一个文静柔婉的少女。也许是人体的自然感应吧,张目四望的习达元,突然觉察沉香在偷窥他,刚回过头,竟四目相对!
  
  沉香微黑的脸上,大眼明丽,长眉弯弯,小嘴细牙,不时闪现在他脸上的忧郁,更添了他的秀气俊逸。刚要说什么,猛然掣刹的列车,让两人踩住的布包一晃,未抓紧帆布的习达元欲去抓沉香,不料沉香却惊觉地松开抓紧帆布的手,用双手护住身子喊:“哎呀——你要搔我的痒!”顿时,两人拉扯着从布包上摔倒了。压在沉香身上的习达元顽皮的揉揉沉香说:“你身上好多肉啊——”正要撑起身,沉香却气喘吁吁地拉住他,“达元,你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来了?”
  
  从帆布洞口泻下的光亮,在他们嫩稚的脸上晃动。
  
  “我是个姑娘伢啦——”沉香的声音,羞怯而晦涩。
  
  “我还象个姑娘伢咧!”
  
  “我说的真话。达元!”
  
  已撑起身但被她拉住习达元,欲言又止;刚才压在她身上的感觉,让他迷惑。
  
  “你不相信?”沉香急了,拉住他站起来贴近他,一手抓住他的手,一手掀起自己的上衣说:“你来摸……”
  
  尽管夜风不停地从洞口灌进车厢,习达元却感到,心儿被窒闷得突突乱跳,呼吸也愈来愈困难了,但他无力抗拒,也不想抗拒,仿佛全身的神经已被她的手控制,只知道睁大眼望着她……
  
  她婉丽地笑着,神态似羞似怯,眼中须臾绽出一绺坚毅,又似准备受难地闭上眼,更抓紧了他的手……在她的导游下,他的几个指头游进她隐藏着秘密的外衣,从紧紧裹住乳峰的厚布下,蛇行进去,刚在腴软的乳间电触一下,就猛力挣脱了她的手,好象已被她身上的电流击中,又似在这一瞬间被割断了经脉,夺去了思绪,浑身颤抖着,说不清是害羞还是新奇。孩提时接触过母体的习达元,在异性肉体的闪击下,完全坍塌了,象只受惊的小动物,躲进暗角里,连望她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了……
  
  幽幽咽咽的啜泣,将习达元从独自舔食惊羞,和新奇感中惊醒,以为刚才伤着了她,便稍稍从角落里探身说:“沉香,别哭了,我……”又结结巴巴不知说什么好。
  
  “嘻嘻……”她破啼为笑说:“我不叫沉香。我叫吴丽华,口天吴,美丽的丽,中华的华。嗳,你刚才干吗那么害怕?”
  
  “我……不是怕。”
  
  “不怕?你跑什么?”
  
  “我……”
  
  “你说哇!哆嗦什么?是不是风太大了?”她的声音柔和而椰揄。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害怕,习达元又爬近她,傻傻地望着她带笑的泪脸,却一个个疑问闪了出来,“她为什么要女扮男妆?隐姓埋名呢?她的家在哪?我问她时她都避开了。”习达元又想起了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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