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孝义河东》

闲逸慕一清

(庙巴寨36)你若有真本事，须不用这阴毒功夫。”那人道：“你有枪棒，却让吾赤手不成！”葛四道：“这回你如意了！”那人道：“吾如意，好过你如意！”将长鞭盘系腰间，挺钢叉分心便刺。葛四道一声：“来得好！”将叉头斜刺拨挡，反手一棍。那人不忙，转马避让。连追了五七合，击打数棍。那人道：“看不出，还真有些鳞爪！”葛四道：“丢开那放羊家什，你那本事也就寻常！”那人道：“是么！”提缰再战，将叉法紧一紧，犹喝，“你只道鞭轻，惹皮肉受苦；却不晓叉重，刺胸肋取你心肝！”再十合，葛四淌汗，气喘连连。偷眼见牛、符观望，便呼：“瞪瞧个鸟！敢趁你牛爷爷归了西，好去奔丧！”二人闻吼，却才上前。牛炳元笑道：“早闻牛爷了得，只怕吾俩抢了风头！”葛四骂道：“有本事，吾将这功劳让你！”符量道：“休地斗口，小心应战！”三人围斗间，后队不至。李显能心焦，叮嘱部众不可妄动，打马回赶。约二里，一头撞上李二行。“二哥，大事不妙！”李二行便问。其道：“前方遇阻，三位头领苦斗多时，犹是不胜！”言语间，恰牛氏、符氏行在左右，听个满耳，丫头婆子挤作一团，手忙脚乱。李二行大急，使族弟看牢人口，独自回马撞开大路，报与盛平。盛平缀在队尾，左顾右盼正望风景。闻报，疑惑道：“四下里没个官军，乡兵庄勇谁不避让，何人触霉头，寻死怎地！”喝令让路，单人独骑奔去前队。此值葛、牛、符狼狈，立马喘气。“何人阻路？”盛平喝问。葛四塌腰，棍往前指：“才去不远！”盛平欲赶，葛四道：“柳爷小心，此人难胜！”盛平大怒，乃叱：“二爷走南闯北，几时遇着敌手！”葛四闻言，立时胆壮，使牛、符掌兵，犹嘱：侍后队来，就地扎营。自家换了那匹粟色马，急赶盛平。
一去三五里，蹄迹左转，迳往田间。盛平寻来，渐至岗侧，叵何杂木枯草迷离，看不大远。葛四后随，待下马，只要小心。恰此，猛一声嘶鸣。盛平失声答：“怪哉，怎这声调儿！”随蹄声踢踏，林密处转出匹毛色灰白之神骏。盛平大喜：“可不是俺那驹儿！”葛四闻声，跑前接缰。那马探首，盛平疾呼：“收手！”葛四一愣，已然不及，早被衔握，直咬得鲜血淋漓。葛四顿足，摆臂急奔，“二爷，您养的还是马！”盛平收缰，这才看清，此马无衔，只是络头稍紧。其摩挲道：“既是狗儿又是驹儿。”此时，林背里一声鞭响，枝摇草动。葛四肩抖，急往后闪，就势抄棍。只闻道：“什么人？敢盗吾马！”盛平道：“咱的驹儿自认得主人，你是哪个？”树荫里转出一人，盛平一瞧，扑身下拜，口称：“哥哥，敢莫是梦里！”来者谁人，说道些什，稍后再讲。
盛平、葛四回走，遇大队聚到一处，李二行引路，次弟而进。辰时，距巴公寨五里远近，乱草岗下，杂木林中一声呼哨，一队人马抢出阻路。部众止步，盛平提缰上前，“二爷急着赶路，且让一让。”言语间轻忽慢待，甚不为意。为首何玮强忍怒气，眯斜两眼盯瞧半晌，幽道：“汉子，下回来记得问路，怎好由着性子乱闯！”盛平道：“二爷外乡来，一不识人再不认路，更是个闷嘴葫芦！”何玮道：“此乃巴公寨，但凡过往，皇帝老儿也要买路钱！识相的留下马匹行李，赶早还家还得命在！”盛平笑道：“可巧，你这生计但凡见吾总有倒找！而今忙乱半夜，二爷一无所获，有什好处还不敬奉！”何玮怒道：“你个找死！”举铁棒照膝横打。盛平立斧，随手挡开，“直言相告不听则罢，还敢动手。二爷好本事，不占你便宜。”便下马，赶两步举斧打下。何玮接战，斗在一处。牛氏跟在队里，挤凑前挪，张慌道：“既投奔，婉拒也罢，怎就斗起狠来！”牛炳元道：“不用忙，急难时有吾！”此间说道，便符氏也阴晴不定，符量四顾。队前，两个战至十数合，何玮气急，乃呼：“呆看个鸟，还不动手！”左右一哄而上，执械围斗。葛四道：“咱大老远来，酒肉无备，还掂记马匹行李！”李二行道：“须是找打！”各提枪棒骤马只一冲，其部人少，首尾无济，哄地一下四散，连带何玮。盛平回马，招呼部众整队上路。转过岗头，巴公寨渐近，一队人马抢出寨门。为首一将，骑劣马执陌刀，便晁培。何玮于侧，将手点指：“尔等强梁堵门讨闲，全不知死！”晁培提缰上前，“什么人，敢闯吾巴公寨！”盛平道：“河东陆强，奉甄总教头将令，前来投奔！”晁培一怔，冷道：“管你真假——吾落难时半个不见！”左右皆鄙夷之色。盛平恭敬，晁培不屑，犹道：“你与快腿牛结伙，连日打劫声势宏大，锦帛等物积攒非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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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巴寨37)莫非官兵追讨走投无路，能假甄总教头搪塞，避祸吾巴公寨！”盛平道：“果真奉命，且有总教头家眷随行！”便闪身，让出牛氏、符氏等众。晁培细看罢，恭道：“某与总教头相趣，直今才见阿嫂！”牛氏道：“好兄弟，快开寨门，官军正赶！”晁培干笑，何玮接口：“可有信物？”牛氏无语，盛平指葛四所乘，“此名驹，号粟雨疾，乃总教头觐见之礼！”晁培早看在眼，登时大喜，悄下示意，何玮接缰。盛平巧拦，晁、何变色，乃闻：“骤然忙乱几误正事，寨主贵姓？”当知晁培，“吾投阚寨主，如何错认！”忙地收缰，大队回转，就此作别。何玮脸白，左右跳脚，晁培乃呼：“这厮无礼，存心调弄！不要走，吃吾一刀！”搂头打下。交马只一合，何玮喝：“寨主稍歇，待吾胜他！”提缰纵马隔过晁培，舞棒拦击。盛平齿冷，捣斧接战。斗不过五七合，忽地弄巧，拨开铁棒只一推，何玮哎呀一声急躲时，头皮一紧，帽儿斩飞，哪肯回马，披散乱发落荒而去。盛平不赶，勒住坐马轻瞟晁培。其道：“这厮虽有胆识，究不该巴公寨班门弄斧，欺人太甚。不要走，吃吾一刀！”骤马前突。盛平不屑，二个便斗在一起。经十数合，一人面红，掌心出汗，便喝：“且住，吾有话说！”盛平勒马，乃闻：“你祖居河东，缘何至此！”盛平道：“你周将，不纳朝庭薪俸，何就巴公寨索食！”晁培道：“某为情势所逼，非是万不得已谁甘居此！”盛平道：“你来得，吾便来得！”晁培道：“大丈夫率意行事，凭你能为求取功名非难事，便哪里投奔不得！”盛平道：“非是讨扰，何劳动问！”晁培怒道：“你擅闯山门，吾才打问，竟五七个不耐烦，须自寻死地！”言罢，骤马举刀。盛平无惧，摆斧迎战。葛四、李二行将人马排开，呐喊助威。连斗了十数合，晁培住手，“壮士初至，究何由与总教头相趣？”盛平道：“庙寨郁肯茁强买良骑，翻云覆雨拨弄出人命官司！如今坐马、总教头家口俱在吾手，你犹不信！”晁培道：“吾与甄总教头相交莫逆。尊兄既巴公寨避祸，缘何背吾！”盛平道：“官兵强悍极难抵御，恐晁寨主为难，以为牵累！”晁培道：“某之欣喜尚且不及，又何难累！”盛平道：“既总教头慧眼，晁寨主仗义，某一行虽是匆忙，竟也不差！”下马弃斧，倒身下拜。晁培执手，“你吾一见如故，便如兄弟，何必客套！”盛平道：“适才逗趣儿——总教头叮嘱，献骑晁寨主，甚阚氏！”闻此，晁培大喜过望，再三致意。巴公寨正门大开，盛平就寨右歇马，自有人拨付粮米饲草。安置已罢，晁培置酒，邀阚学珐作陪。席间，盛平将得马之经过详述一回。晁培道：“郁肯茁可恶，仗几贯钱钞强买良骑，合该调弄！”阚学珐道：“事已惹下，其定然不肯干休！”待问总教头父子。盛平示意，牛、符乃道：“亲翁、亭兄无碍，俱是匆忙间走脱。”阚学珐道：“如此才好！”晁培道：“总教头几时上山，共谋大事！”盛平脱口道：“多则十天半月，少则五七日。”牛、符听说，把眼也直。阚学珐大喜过望，晁培累劝，众人尽兴，俱自安歇，一宿无话。天明早起，何玮找来，且道：“寨主与镇遏史有隙。此虽良骑，盖其悬系，万不可引火烧身！”晁培醒道：“多亏贤弟！不然，须误大事！”便送还，并告：“此名驹，既许阚兄，培万不敢夺爱！”盛平道：“调弄太过，以至起疑，实则诚心！敢是寨主不喜欢？”晁培道：“吾之坐马脚力尤佳，只在试你！”盛平也笑。稍坐，闻阚学珐邀饮，晁培告辞。盛平来后寨赠骑，阚学珐早知缘故，便道：“此亭兄厚爱。某若据之，晁兄面上须不好瞧——还是贤弟代管。”盛平迟疑，“吾便有心，奈无粮饲。”阚学珐道：“无妨。”便放心吃酒。宴罢，阚学珐亦将粮米、饲草相赠。葛四将诸般收妥，闻盛平招呼，忙地凑抵。盛平道：“此骑，系吾暂借一日。如今根毛未失，才好还你。”葛四道：“二爷这话羞刹在下！”待问时，则道：“此骑是二爷、三爷得来，吾骑乘多日，已自感恩，敢生妄想！”盛平道：“恁地时，吾倒是于心不忍！”葛四道：“三爷曾道，倘二爷打心眼里看顾时，却才安心！”盛平慨叹：“三弟孤身知往谁知处，几多艰难！且去，再来时须有好处！”葛四大喜，牵了缰绳飞奔而去。待回，叩门得入。盛平道：“适才说甚，吾倒忘了！”葛四大急，连叩得咚咚山响，额面也黑。盛平暗笑，才将虎尾棍余法尽授，悉心点拨。由此，其棍法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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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巴寨38)显德四年，世宗三征。五年春，遣李重进西进，讨庐、舒、蕲、黄并汊川、汉阳。郁肯茁乃所部，分兵侧击。殷城县属光州，光州早降，殷城县地势险要，独拒不降。大战将至，郁肯茁道：“吾大军兵锋所向，唐师风遁。此间无众兵驻守，一战可平！”左右皆以为然，独晁培道：“乡兵守土绝非是唐师。将军，莫忘白甲军事！”郁肯茁道：“彼时吾主班师，三军疏于戒备，才使其有机可乘。如今殷城县不识时务，合当尽屠，以绝后患。”晁培道：“彼之百姓，财锦性命关乎紧要。将军存善念，才好招降！”郁肯茁怒道：“你这厮与彼一路，正是该死！左右，与吾推出去斩了！”众人求情，其怒稍解，乃叉出。大军至殷城县界，早有乡兵阻路。晁培请战，郁肯茁冷道：“此劲敌，恐将军不抵！”晁培厉声道：“倘不胜，请斩吾首！”郁肯茁道：“随吾多年，怎好害你！”乃命殿后，押解粮秣一路缓行。乡兵一触即溃，再战再败。郁肯茁赶四十余里，至碾子沟。将至沟底口，猛闻鼓响，更有县兵、乡兵、弓手从两翼涌出，刹时间堵截牢靠。两匹马缓辔齐出，正是殷城县令古迪、乡兵总教头、大都保甄半竹。古迪道：“兀那周将，番奴土狗般，侵吾上邦大国犹不知羞！”甄半竹高声道：“而今陷绝地，早降，或可免死！”郁肯茁见两山耸立，正是坡高林稀，谷底细窄，乃呼左右：“乡兵散乱，岂挡吾雄师！”又道，“扫平殷城县在此一举！”引兵冲阵。甄半竹使古迪退后，令旗摇摆，两翼竖无数旗号，两百余弓箭手登高浪射。刹时间，滚木礌石天降，夭坠如雨。郁肯茁大吃一惊，急令退兵。混乱间，周兵死伤枕藉，鱼贯而去。不数里，离进口尚远，便闻鼓响。周兵惊疑，脚步迟缓。郁肯茁气急，登高且呼：“后队就在口外。便有乡兵，唯乘其立足未稳，一鼓作气混杀出去！”周兵兴起，抢至沟口，唯见乡兵聚阵，居前者殷城县尉尤楚锦、乡兵都保甄亭。郁肯茁大喝一声，当先冲阵。遇尤、甄缠斗，以一敌二，混战了少半个时辰，乡兵死伤虽众，犹是不退。郁肯茁力尽，眼见冲杀不出，退守沟底。不二日，军中粮尽，郁肯茁屠马。又五日，士卒皆菜色，更有杀伤充饥。直无奈，郁肯茁弃了长大兵器，捡亲随死士，趁夜色偷攀上岭，死战得脱。至明，计点手下，只三十余。
晁培随后，知郁肯茁被围，急来救应。将抵沟口，乡兵势众，内中军兵冲杀不出，正然混战。犹豫间，斜刺里一支人马来，正是阚学珐。晁培扎牢辎重，引兵接战。苦斗良久，晁培不胜，却遭甄亭分兵掩击，只一阵，斩首数十，粮草辎重悉数被夺。士卒心慌，四下溃散。晁培弃战，一退十数里。收拢残兵稍事休整，尤楚锦引弓手、乡兵又来。晁培列队迎敌。两军对圆处，尤楚锦当先出马，且呼：“将军一失粮草辎重，二不解主将之围，徒遭折损，回去时也是个死！”晁培道：“便死，也与你决一雌雄！”尤楚锦道：“匹夫之勇某何惧哉。你且看！”随手一指，背地里喊声又起，便是阚学珐阻路。尤楚锦道：“胜了吾，也于事无补。且听吾良言相劝：郁肯茁量窄，尤好迁过他人。将军且降唐，暂避一时！”晁培见士卒只五十余，且疲敝尽显，乃降。
阚学珐又名张学珐，字懂筱，楚州防御使张彦卿义子，平素勇武，甚为倚器。后复阚姓，为彦卿侄女婿。显德四年十二月，世宗伐唐，破寿州困楚州。张彦卿力战不抵，固守待援。因粮草无济，使阚学珐往江南求援。阚学珐轻装便服，见齐王哭拜于地。李景达唏嘘一回，哪有寸草粒米一兵一卒。阚学珐仰天长叹，愤然还乡，当下变卖祖产，纠集勇士并族中子侄兄弟驰援楚州。至殷城县，古迪彰其勇，置酒相待。席间，古迪道：“此去楚州近乎千里，沿途州县皆为周属。将军区区百人，却何去得！”阚学珐道：“大人遥视，望眼欲穿，唯有死战耳！”古迪道：“楚州城破在即，张公遣归，乃欲留命！徒死，反误美意。”尤楚锦、甄半竹俱来劝解。阚学珐不得已，乃留殷城县。又三日悉：楚州城破，张彦卿死节。阚学珐哭拜于地，泣不能止。待设祭，古迪、尤楚锦、甄半竹俱来拈香礼拜。至此，阚学珐留守殷城县，随乡兵御敌。待郁肯茁至，奉命伏于沟口截杀援兵。
巴公寨原五十几户，三二百口。显德三年秋忽生怪症，旬日间亡三十余。待殷城县遣仵作勘验，其尸黑紫，触之皆亡。时值周师南进，战事正酣。百姓风闻，朝庭欲封寨焚屋，以断疫源。于是乎一夕间，合寨庄户扶老携幼弃尸而去。自此，再无炊烟，渐成鬼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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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巴寨39)郁肯茁败亡。往见李重进，拜求兵马，回身再战。将至殷城县界，传唐主割地，画江称臣，县兵、乡兵、弓手便作鸟兽散。虽得周主敕命，古迪不愿为官，又无老小拖累，便落发，揣着度牒云游去了。至于尤楚锦，则往别县高就。郁肯茁折损太过，按律当斩，左迁为庙寨镇遏使，阚学珐、晁培归去无路投奔无所，皆动了巴公寨心思。一时间星夜兼程，晁培先至，驻寨首；阚学珐后来，绕行后门驻寨尾，两下里倒也相安无事。郁肯茁到任，晁培几回致书暗通款曲，竟无一字回言。倒是阚学珐几回得书，屡有赏赞，久有招降之心。无奈意坚，只道：“吾为唐臣，不事二主！”晁培闻知，颇为敬佩，始有往来。巴公寨田亩彼多，晁、阚布下子种以期收获。闲暇时节，也曾远远地做些没本的买卖。日久，池具美掌控得牢了，也动过此间的念头。只县兵、弓手无多，甄半竹虽为乡兵总教头，终与晁、阚熟识，交契非浅，也就罢了。至于郁肯茁，则非辖地，离着又远，懒得理会。
盛平从阚学珐处还，隔日时一并回请。及至，晁培道：“郁肯茁聚三百镇兵，又往殷城县讨巧，欲谋巴公寨。”阚学珐道：“其致书回龙、西李二镇，商议借兵。”盛平道：“如此时，山寨危矣！”便对牛、符道：“吾等原不该来，反惹祸端！”符量道：“早听吾言，迳去青树庄，省多少是非！”晁培道：“青树庄路远，且乡兵阻遏，须不好走！”阚学珐道：“吾山寨不尊王化，早被看不过，征讨是早晚的事！”又道，“与其悬心提备，不若早来，只一阵杀他个片甲无存，才好安生。”晁培也道：“谅他个郁肯茁，难不成一口水吞了吾！”牛、符默然，盛平道：“吾来投奔，客随主便，但有支使敢不向前！”晁、阚均道：“贤弟，敢有话说！”盛平道：“甄总教头救兵不至，山寨须守不得。”牛、符问时，则道，“吾等各怀心思，岂有不败之理！”众人低首，葛、李便道：“如此时，却怎地好！”俄延半日，唯晁、阚道：“贤弟，愿闻主张！”盛平道：“吾等唯积聚一体，上下同欲，攻则取守则牢，才成大事！论本领，你二位久经沙场，难分伯仲；论人马，阚寨主约有百计，晁寨主所差无多。只吾年轻，本事有限，人马又少，唯听二位主张！”晁培道：“吾知贤弟本事，端地了得！”阚学珐道：“既总教头举荐，某不才，甘心受教！”晁培稍一犹豫，也道：“吾亦这般！”盛平道：“承蒙看觑，吾便勉为其难！”葛四、李二行大喜，乃撤酒宴，正当间摆上把交椅。盛平安坐，再置二椅，着晁、阚并肩，并告：“吾为山寨之主，少不得立几样规矩。自今起令行禁止，有敢犯颜者，杀无赦！”众将肃然。盛平先收了府库，再将人马聚集，计点下约二百余。盛平着晁、阚捡亲近二十余，以为已用；再命何玮、阚学黎领十余把守寨尾，葛四、李二行领三十余把守寨门。忙乱了大半日，诸事妥贴，屠牛宰羊犒赏三军。至半酣，盛平道：“吾寨依山势次弟而建，墙屋相连，又系顽石垒就，真若城池般易守难攻。”晁培道：“后寨山路崎岖，便有众兵，也须调度不开。寨前阔敞，却是个交战的好地界！”阚学珐道：“只一样，吾不大放心。”盛平便问。其道：“吾等先来，遇旧民返邸，一嫌口舌之争，再惧粮米无济，只放几户，便闭门不纳。”晁培道：“其还家无望，临近地亩也被强占非少！”阚学珐道：“倘官兵征讨，乡民引路，由小径走透来，须不妙！”盛平略思谋，便道：“二位传语乡民，只说甄总教头致书，邀往青树庄固守，以待江南援兵。山寨钱粮甚广，捎带无法，留官军不若送旧邻。凡巴公寨丁口，斗米钱贯，明早便去大库领取。”二人不解，却也依命行事。至乡民来，盛平暗下嘱咐，只捡老弱发放。午后，便大队来，且携亲带眷，更有邻近村落之泼皮讨客。有牛炳元、符量代守南门，葛四、李二行携丁壮街口里垒起锅灶，煮肉蒸饭，人人尽饱。至晚，聚起三五百众，且青壮少半。见此，盛平紧闭寨门，塞堵小路，分发刀枪棍棒，以备战事。
甄氏父子回，青树庄庄门紧闭。甄亭招家丁佃客小心提备，甄半竹遣精细回城打探。得知家口被执，父子俩又惊又气。闻沈氏唤，走一步挨一步，入来回话。沈氏道：“你俩回，儿媳、孙媳究何不见？”甄半竹支吾，甄亭只推有事，急欲避去。沈氏道：“莫闻风声，你两个只顾私跑，媳妇孙儿也丢！”甄亭犟道：“没的事！”沈氏怒道：“还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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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巴寨40)吾知你素无没心肝，全凭老子娘撺弄，歪出主意。她自家装神弄鬼倒也罢了，偏将吾孙辈捣陷于内！你自说，如今事生出来，须怎处！”甄亭急道：“您老既知，便不厮瞒！那郁肯茁异想天开，无凭无证便打杀入宅，老娘、媳妇被执，将要杀过庄来。大人为总教头，吾等再耐不得，聚乡兵决一死战！”沈氏道：“乡兵乡兵，终不是你家私兵！如今朝庭姓柴，不是李！谁没个家业，陪你做挖祖坟这勾当！”甄亭语塞面白，口开无闭。甄半竹道：“娘亲勿恼，休地气坏了身子。”沈氏回呛道：“还你个当爷的，全不晓事！前朝事，今不追究便阿弥陀佛，还直了身子，伸着脖子揽什总教头！”便泣，“大郎啊，何不捎带了吾去，省得怄气！”慌得父子俩跪地叩头。亏地是眼疾丫头请了钟氏来，再三解劝。沈氏怒气稍解，逐去父子。稍过些日，得知老娘、媳妇半路被劫，镇兵被杀，连牛炳元、符量也被裹携，先去麻衣观，再奔巴公寨。甄亭乃叹：“吾当谁个，原是晁、阚胡为！”甄半竹道：“葛二道：劫马者年只弱冠！”甄亭道：“巴公寨人多，哪里找不见三五个！”甄半竹犹疑半晌，“便此说也有道理。”甄亭道：“晁培与郁氏不慕，阚学珐不肯归周，何苦将咱扯算里头！”父子俩正说，弓手队正鲁波凌来。甄亭先去看过，其只一人，便放入来。及见，乃道：“总教头关门闭户，究是因何？”甄半竹讪道：“新近不太平，不得不防！”鲁波凌笑道：“郁肯茁须是不来！”甄亭一愣，其父苦道：“飞来横祸，无端由落下这歹事！”鲁波凌道：“郁镇遏使起强兵征讨巴公寨，上司有命，须吾县助力。甄公为乡兵总教头，断乎缺失不得！”甄半竹道：“吾与强人一伙，何缘由上门寻死！”鲁波凌道：“明公知总教头蒙冤，已与郁肯茁讲述明白。只其执拗得很，须打破巴公寨，再作道理！”甄亭道：“其自恃了得，倘独取巴公寨，旁人也不好争功！”鲁波凌道：“亭兄，休说这丧气话。阿嫂与贤侄俱陷贼巢，总教头去，一为公，二为私。”甄亭无语，甄半竹留酒。次日，捕役班头管同来，并告：“明公催得急，便请动身！”甄亭怒道：“不去怎地！”管同冷道：“某心直口快，只管回话，焦躁怎地！”又道，“此言语明公案头讲得，镇遏使军前须讲不得！”甄亭道：“吾偏要讲！”管同道：“总教头不去，须与巴公寨有私。殷城县不能腹背受敌，郁肯茁正巴不得杀过来，荡平你庄！”甄亭道：“谁敢！”管同道：“不是不敢，实在是人马齐备，只待消息！一旦大军出动，你这私通强人的罪名怕是洗不脱！”甄半竹喝退其子，置酒陪话，再三劝饮。席间，鲁波凌道：“吾与总教头谈妥，管班头何需再来！”管同道：“郁镇遏使催得紧，不敢不来！”稍顷，甄半竹去，与母亲说明。甄亭在侧，便道：“吾与晁、阚相熟，不如私下走去将母亲、媳妇接回！”甄半竹道：“你不去县里？”甄亭道：“郁肯茁含怨，怒气无出，如何能去！”又道，“只吾去，晁、阚敢不放人！至时，巴公寨攻得下攻不下，与咱什么相干！”意儿道：“大人年高，哥哥当随侍左右，以防不测。便不去，也该留家，守着老太太。”甄亭变色，乃道：“妹子，是这话！”再哼，“你阿嫂、侄儿俱陷，死生一线间！吾不去，难不成你去！”钟氏一呆，意儿道：“巴公寨既敢挑逗，须不是轻易攻破。哥哥不去方好，去了反会误事！”甄亭道：“你听听，这可是妹子说的！”便跳起脚。钟氏一阵红白，乃劝：“大爷休恼，妹子还小，吾叫老太太说她！”沈氏摆手，“去吧去吧，没一个让吾省心！”便泪下。甄半竹苦劝不住，气闷出来。

甄半竹随鲁、管去殷城县，甄亭忙不迭收拾，选两匹好马，带上金银彩锦并十数名家僮佃客，急忙忙奔去巴公寨。至寨门首，早望见葛四，有呼：“大爷来，兀那葛四，还不开门！”葛四早望见，却大模样道：“下面哪个？混叫些甚！”甄亭怒道：“瞎了你狗眼，连吾都认不得，看打折狗腿！”葛四道：“牛爷爷辨得天，识得地，独独认不得你！好生说话还则罢了，不然有你好瞧！”说话间将铁棍一举，李二行令旗一摆，寨墙上立起人众，弯弓搭箭。甄亭愈怒，“混帐王八，当日若非家爷收留，你早填去沟底喂了野狗！”葛四摆手，忙道：“吾当谁个，原是甄大爷！你不青树庄，来此则甚！有请稍待，容吾报禀！”甄亭道：“有什好说，当吾不识你寨主！再不开门，大爷便攻城了！”葛四忙答：“吾开，这就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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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巴寨41)说话间，自去报信，使李二行开门。牛、符得信，忙地出迎。及见，牛炳元道：“哥哥此时来，便阿嫂也不耐烦！”符量也道：“事都做得，竟自顾躲起，陷吾等好苦！”甄亭正欲排解，晁培、阚学珐来，便往里让。甄亭摆手，并告：“家母、贱内劳二位搭救，此恩德没齿不忘！”献上金银彩锦，并指二骑，“此系家养，随哪一匹都值一两百贯！”晁培喜不自禁，连声道谢。甄亭朝牛、符递眉，却几回不见，更茫然若失，乃急起，照符量一脚，直踹个倒仰。阚学珐道：“有话好说，亭兄则甚！”甄亭道：“家母讨扰多日，今去，这两个却如木雕泥塑般，岂非该打！”晁培道：“亭兄才来，如何便去！”与阚学珐左攀右扯。甄亭挣道：“葛四呢？叫将来，吾有话说！”晁培道：“哪有葛四！”言语间一探头，瞧个满眼，乃点指：“兀那不是！”葛四扭颈，甄亭不舍，大踏步赶入来。葛四入聚义厅，团身椅后。甄亭赶打，乃遭隔挡，便吼：“什么人？挡横怎地！”盛平道：“亭兄，几日不见便作路人！”甄亭疑惑。盛平道：“敢忘了顾家昆仲并那栗雨疾！”甄亭道：“你胡说些甚！”晁、阚皆道：“亭兄，咱相趣日久，何需欺瞒！”甄亭大急，便指盛平，“你这厮掠良骑劫客商乱庄乡，与吾甄家什么相干！”此言出，众人眼直，晁、阚口呆。盛平干笑道：“世人皆道总教头父子英雄。今才见，恐盛名难负！”甄亭道：“你这厮什人，栽赃陷害蒙混市井，还了得！”盛平道：“某不打紧。若你心怀恐惧，便不该强买良骑，惹出人命官司！”甄亭大怒，才喊，盛平变色，乃道：“官兵征剿在即，你却私闯上山，妖言惑众！左右，与吾拿下！”晁培忙拦，并道：“亭兄，庙寨镇兵多系乡兵，皆你手下，却何惧之有！”阚学珐也道：“因匹脚力，郁肯茁逼死人命，三推六问将尊兄遮掩，几回催逼，这口气任谁忍得！”甄亭胀气，乃道：“郁肯茁兵强马壮犹是不惧，而今，怕他个鸟！”盛平道：“休说狠话，只怕阵前带累弟兄！”甄亭道：“这厮不来时便罢。倘来，当先出马力斩此贼以泄吾忿！”晁培、阚学珐大喜，立时摆酒，务要畅饮。甄亭左杯右盏，每每不拒，无移时酩酊大醉。次早起，其宿酒未醒，晁、阚再来，一席酒吃到午后，甄亭烂醉，就便打歇。
只此回一睡，焉知更次。待开眼，见牛氏、符氏，便三日辰时。盛平使人来道：甄兄欲还，还请速归！牛氏闻，便只顾催。符氏心细，忙地唤兄弟来。牛氏警醒，再找侄儿，早误去半个时辰。甄亭见牛、符踌躇，便些儿犹豫。又半晌，官军大队便抵巴公寨前。

庞碧回，彭耘早聚人马，备齐粮草辎重。问起战事，庞碧道：“彼众虽寡，却多好勇斗狠辈，一时间难胜。”问起彭耩，则道：“虽受惊恐，实无大碍。”彭耘急起。庞碧道：“镇遏使调郭十将前敌助战。”其恍若不闻，急着欲行。庞碧笑道：“将军直命留守，干系非小，却还去哪儿！”彭耘道：“强人虽勇，胜算无多。想是你急着建功，假他人言语将吾调弄。如今三军皆动，吾不闻将令，寻死怎地！”庞碧道：“果是怕哥哥抢功！”言罢，乃大笑。庞碧将琐事悉委江炎——其为押衙，乃郁氏亲近。待唤兴平，则高逸也来，更道：“甥儿欲行，吾自然同往。”庞碧道：“兵马使此去可矣，童书办留下——江押衙不通文墨，倘战事久拖，上司行文，岂不误事！”砚灵道：“某无半点本事。便去，也车马劳顿枉受辛苦，哪得功劳。便留家，专候凯旋！”于是，庞碧携二百镇兵，此去麻衣观路窄，又粮秣车仗民壮随行，途中甚缓。至晚，离着尚远，遇着个村镇就便歇下。次日早起，一路紧赶，终见麻衣观。郁肯茁唤兴平来，“你有义弟唤作陆强，见在何处！”兴平望一眼顾天问，“吾弟居河东，自离家，别有月余。”顾天问道：“一路上再不曾见？”兴平道：“这个自然。”郁肯茁道：“此间有陆强，专一打劫商旅冲乡撞镇，聚众作乱为祸非小！”兴平道：“吾弟晓是非识法度，岂敢妄为，此断乎假冒！”顾天问冷笑。郁肯茁道：“其去非远，须能赶上。”兴平道：“但如将军言，其妄行不法，某必手刃之。”乃告退。望其背影，顾天问悄道：“事已明了，须早做决断！”郁肯茁道：“谅他个郭启，早困吾手，俯首贴耳是他造化！”待庞碧来，述说镇上情形，郁肯茁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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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巴寨42)彭耘见着二弟，马股伤处已然缝合，断尾包裹，也上足了药。“兄弟 ，与何人交手？这般不小心！”彭耩道：“原不知，敢与小主人莫大干系。”高逸早听个满耳，“你说哪个？”彭耩道：“因与顾镇将斗嘴，始知是陆强来，端地好本事！”彭耘怒道：“混帐东西，全没大小，直是寻死！”高逸道：“他有几个？”彭耩道：“不少，许有半百！”彭耘道：“还敢混说！”彭耩怒道：“还不是阿爷宠着，但凡你做得，吾做不得！”彭耘道：“你这厮全不知好歹！”又指，“谁个让你独跑来，倘送了性命，大人跟前怎说！”彭耩却才无话。兴平来，述说经过。高逸恨道：“庞碧可恶，这般口紧！”彭耘忿怒，兴平便只顾劝，并道：“二弟何由来，岂不惹事！”
巴公寨里，盛平聚齐丁壮，交晁培练兵。忽闻报，薜典引镇兵来，正寨门前扎营。阚学法道：“薜典为西李镇将，彼镇紧邻殷城县，故而先来。”盛平道：“正主儿不至，帮闲倒跑前头！”晁培来，并道：“此人颇有本事，大略是来抢头功！”盛平道：“当吾巴公寨无人耶！”晁培、阚学珐请命出战。盛平道：“哪用着二位。”便拨五十余，命葛四出战。
盛平抵寨墙，凭高远眺。寨门右前方，薜典引一彪人马，半数惕警，半数扎营。甄亭躲女儿墙后，混迹于戍卒，悄道：“官兵胆大，只这百多，岂挡得雷霆一击！”寨门开处，却见葛四出马，乃叹：“如此机巧竟交这等，岂非自误！”阚学珐道：“牛头领于光、芦二州纵横数载，声名远扬——究何故亭兄呼之何如家奴般，这等随意！”甄亭指道：“这厮，本吾佃客，见什世面，竟这般托大，岂非气煞！”盛平暗笑。薜典见来，便不扎营，引兵拒战。两下见面，二话不说，各举兵器斗在一起。连战了十数回合，薜典斗不倒葛四，略显毛躁，甄亭慨叹。又数合，便他平心尽气，葛四力怯，招法飘乎渐至散乱，甄亭早急，不由得舒掌抡拳。盛平命助战。李二行单枪匹马撞出寨门，夹攻薜典。又数合，薜典不抵，岗尽头露出庙寨旗号，更有人马转来。盛平鸣金。那葛四、李二行兴起，如何肯退。甄亭摇头。眼见庙寨人马渐近，待接战，彼镇人多势众，葛、李不抵，且战且退，先士卒后两骑，鱼贯入寨，郁肯茁亦自退守。盛平大喜，自葛、李下，凡战者，每赏肉两斤酒一壶，仍遣二人把守寨门。盛平回，有何玮来报：“寨尾忽现乡兵，为首乃大都保冯盖，人马不计其数。”盛平传令，只许坚守，不得再战。
次日天光，盛平攀上城头。寨前大营扎连一体，左西李右回龙，郁肯茁居中。营后，有乡兵巡睃，阻断路人。郁肯茁见墙上有人，率亲随十余骑飞马而来，鞭指道：“强徒，还不授首！”盛平道：“你忙了一宿，早饭也不曾吃，正是人困马乏。二爷倘趁虚赶杀，胜之不武！”郁肯茁道：“你这厮甚本事、何倚仗，贼胆泼天抗拒天兵！”盛平道：“某不济，胜尔等足矣！”郁肯茁怒起。顾天问道：“休说大话！你扪心自问，敢与吾大战百合！”盛平道：“某言出既行，绝非汝辈宵小。且安心静养，只待明日决一死战！”言罢迳去。郁肯茁怒气不出，强令攻城。十数骑蜂拥前趋，遭葛四、李二行一顿乱射，早有伤损。顾天问拦劝，郁肯茁无奈，只得还营。夜来，吩付西李、回龙小心提备，只防劫营。耽搁至夜半，四下里寂静无事，郁肯茁安心歇下。
隔日天晓，三军饭罢，郁肯茁率顾天问、庞碧，引镇兵两百抵寨门搦战。经个时辰，寨门里静悄悄，只寨墙上零落数人。郁肯茁拨十数兵，解盔去甲，躺倒骂战。至午，郁肯茁口渴难忍，手下身心俱疲，乃收兵。值半入，忽闻鼓响，便一只人马杀出寨门。郁肯茁大怒，勒兵回马。两下将近，不及交手，锣声骤响，彼众回首。郁肯茁疾赶而至，怎奈寨门紧闭，寨墙上强弓密布，只得退后，列阵待敌。经久，盛平无出，便调西李、回龙替换。两镇出，至晚无事，连三日俱是如此。庞碧道：“陆强诡诈，欲疲吾师！”顾天问冷道：“可使郭十将出战！”郁肯茁深以为然。次日，唤兴平来，郁肯茁道：“陆强惧战，战事须久拖不得。吾与你劲卒百名，且去挑战，只许胜不许负！”
兴平从命，提杆花枪出阵。巴公寨闻讯，陆强出马。两军对圆，因顾、庞虎视，盛平拱道：“自壮士村暂别，多日不见哥哥可好!”兴平怒道：“原指望错听，却不想你这厮不长进，跑到这厢聚伙作乱，做起强盗！”盛平道：“强盗不假，非吾个，岂旁人做得！”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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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巴寨43) “几多挣扎，吾独据巴公寨，却才见着哥哥！”兴平道：“清平世界荡荡乾坤，你敢妄行作乱，报应就在眼前！”盛平道：“吾做的是太平盗，仗义疏财最是亲民；哥哥乃官盗，为虎作伥专一苦害百姓！”兴平道：“一派胡言，信不信吾杀了你！” 盛平道：“哥哥要杀，兄弟唯有束手。只一样：那郁肯茁包藏祸心，更兼顾天问鼓弄、庞碧挑唆，于兄不利！”兴平道：“旁人是假，唯你才真！郁将军乃一镇官长，吾为部将，岂容蛊惑！”盛平道：“十将乃末等职事，哪如吾山寨快活！”兴平变色：“胡说！”盛平不舍：“哥哥听劝，倘来吾巴公寨，愿奉寨主之位，咱弟兄也好聚首！”兴平道：“从来劝人向善，哪有勾结做贼！”盛平道：“哥哥早入贼穴，只不自知！”兴平大怒，提枪上前劈面便刺。盛平拐马，摆斧头只轻格，枪头坠地。兴平道：“那厮，还敢还手！”盛平将马走开，口开乃呼：“苗启，吾看老先生份上，平日里再三忍让，尊你声哥哥。如今老先生不在眼前，再不知进退休怪无情！”兴平跃足，“有本事，你便来杀吾！”隔拦上前，抡枪杆再打。盛平带住马，将斧头斜挂，锋刃过处，枪杆立断。其提缰走马，且呼：“谅你个十将，也配与本寨主动手脚！”兴平拾起断杆，执做短棒，于后紧赶。盛平约着马，半疾不缓，可两条腿怎赶过四条腿，兜转两圈，反惹哄笑。顾天问张眉鼓目，骤马前突截住盛平，略三合，兴平赶打间又庞碧助战。盛平道：“一个不济再来两个！吾不是西楚霸王，却何抵得！”随声呼哨，拨转马首回兵乃去。见情形，顾天问、庞碧挥师掩杀。寨门将抵，盛平缓行，单人独骑且战且退。郁肯茁提兵来，则盛平早入。待攻城，寨墙上滚木擂石纷乱打下，官兵死伤甚众。郁肯茁退兵列阵，连声叫骂。只巴公寨里静悄悄，守卒肃然了无人应声。空呆了少半时辰，郁肯茁收兵。
郁肯茁回，唤兴平道：“官军不似强盗，闻风草聚，略有些本领就敢称孤道寡。庞碧积大小数十战军功，先为步军都头，后为马军副指挥使——而今，于吾庙寨屈居镇将。”高逸抢道：“吾等初至，并无尺寸之功，蒙委散兵马使、十将，已然感恩。”郁肯茁斜望道：“但愿你心口如一！”再问使用，则答：“吾甥舅刀使得枪用得棍晓得戟舞得——便没刀枪棍戟，叉开手脚也捞他三五个，只不知对手！”郁肯茁道：“贼首陆强！”高逸摇首摆臂，“这可说不得！”郁肯茁虎起脸，呼顾、庞另予兵器，拨付坐马。隔日再战，盛平前出，一见便笑：“不意间枪马齐备！敢昨日一战因功晋级，究什么职事？”兴平道：“少废话，看枪！”言罢，一个挺枪，一个摆斧，便斗在一起。经五七回合，盛平拨马，就阵前左摇右摆前后倚撞，每每避战。只片刻，兴平那马打起响鼻，摇头晃脑再走不动。盛平笑道：“看这厮背阔蹄圆高大魁伟，原来不善行走，竟驮马！”便不战，引士卒回了巴公寨。兴平还营。郁肯茁闻报，虎瞪起顾、庞一眼，马起脸，将自家坐马让与之，并使试乘。兴平谦恭，婉拒不能，待去，顾天问抵凑道：“郭家子弟勇武。今得良骑，便如虎生翅蛟临渊，似有不妥！”郁肯茁道：“吾岂不知！陆强直言有私，须百口莫辩。今赠良骑，一显诚重再讽陆强；三者，则为国取士！”庞碧恭道：“镇遏使用心良苦，吾等不如。”顾天问道：“只怕养虎遗患，祸害非小。”郁肯茁道：“吾意决，幸勿多言！”顾天问悻悻乃去。至晚，庞碧来，因见郁闷，便告：“尊兄不必多虑！有高逸驻营，童宣留镇，郭启断不肯跑去巴公寨！”顾天问强辩时，其拦告：“真若此，非但辱没郭轩，便苗芳也不入眼！”顾天问乃叹：“郭启、陆强骁勇善战、刁滑百出——吾等看似有备，恐为所算！”庞碧一笑，“天寒苦冷，且去吃酒！”便硬拖了去。
至晚，司徒勉来，且道：“郭启年轻，不过一十将，却几番临战，终不见过人处，竟得看觑！”薜典道：“吾等奉命助其攻伐，只连日来寥寥数语，一无褒奖再无犒劳。”司徒勉道：“贼人不过二百，且各怀心腹事，焉有战力！”薜典道：“不若咱弟兄联手。倘得胜，也羞他一羞！”司徒勉道：“正是！”便摆酒，经数巡计议已定，各自安歇。次早，郁肯茁升帐，才点兴平，司徒勉挺身而出，“郭十将连战不胜，难不成吾回龙将士稍有不如！”郁肯茁一愣，又道：“连日无事，士卒懈怠。某不才，讨令出战！”薜典也道：“某初至，便与快腿牛交手，连斗数十合，正堪得手。敌将助战，大军莅临，才至慌乱，败退回巢。某不才，愿与司徒兄携手，力斩贼酋！”兴平见此，悄地退后。郁肯茁道：“贼兵凶悍，万不可轻敌！”二将齐道：“若不能胜，甘愿受罚！”郁肯茁叹道：“唯此，才是真英豪！”便允战，得胜，须记首功。二人声喏，各自聚兵，倾巢而出。

瞿行健

闲逸慕一清 发表于 2016-4-12 11:13
(庙巴寨43) “几多挣扎，吾独据巴公寨，却才见着哥哥！”兴平道：“清平世界荡荡乾坤，你敢妄行作乱，报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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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逸慕一清

瞿行健 发表于 2016-4-12 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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