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孝义河东》

瞿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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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逸慕一清

瞿行健 发表于 2016-4-20 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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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逸慕一清

(庙巴寨60)阚学珐大喜，忙遣了人去。及回，换作大盏。初时，盛平、阚学珐还能稍尝。渐地，晁培不抵，也不拘凉热，只管混倒入口。坛中酒尽，阚学珐大醉。盛平吩咐，将两个另室安歇，且闭门，任何人不得打搅，才醺醺地去了。
后寨墙有兵三十余，晁培旧部不足十人。这晚，阚学黎下墙吃酒，何玮也来，且亲行把盏。这些人昨夜当值，有肉无饮，酒虫儿早喉咙间攀爬了大半日，好容易歇下，大碗小盏一顿抢吃。不足半个时辰，能吃的醉眼朦胧，少饮的东倒西歪。何玮肩了酒悄回，留守人等大喜过望，楼门左右聚齐，分两堆儿吃起寡酒。二更将至，早一伙儿吃得半死，躲暗影里歇下。墙下来人，说晁培自午时去阚寨吃酒，值今大醉，且就阚寨歇下，势不能返。何玮不由得怨：“平日里看吾好紧，紧要关头却只混喠！今晚倘不行事，耽搁两日，恐为知觉！”何六便其弟，自顾道：“什么大事，何用着副指挥使！依吾见不如将灯悬了，等人来打问清爽，早开寨门。”于是，将另拨醉汉拘入门楼看牢，悬起红灯。稍倾，脚步声蹄声渐近，喘息声越重。有人低喝：“墙上，晁寨主可在？”楼上答：“见在寨里，目今有吾何玮值守！”便令开门。当寨门大开，外兵蜂拥，抵寨墙一户院门轻拔，一队精壮悄下抢出，直奔甬道——此道于寨墙内右侧，人马上下大都经此。底口无人，偏顶口处瞧见，忙喝：“什么人？”葛四、李二行异口同声：“自家人，正赶来替你！”问话的提着手灯正瞧，二人窜至跟前，葛四一把捏牢咽喉，李二行接灯，再一刀刺个对穿。外来人马抢占路口，再奔寨墙，能无冲撞，杀声陡起，因人多势众，甬道间拥挤上行。寨墙生乱，正两个飞跑来。何玮忙喝：“自家人，休地错认！”葛四道：“好一个自家人，找得便是你！”何玮惊觉，急呼抵挡。随行两个却才呆愣，葛四舞铁棒，李二行劈刺，一人颈折另个透脊，登时命丧。何玮大急，挡两记奈不得葛、李，穿门楼退到另侧。葛四不舍，一路紧赶。李二行把住门楼，抢一步斩翻红灯，其左右将随肩的布袋抖开，倒马钉、铁蒺藜一股脑地倾下。刹时间，寨门外一通惨叫，门口处扑倒一片。远处的正不知事，只顾前拥，人挤人人挨人，转眼间扑落三层。后面的却才惊觉，燃灯细看，楼门上弓弦乱响，箭如雨下。后队难抵，丢下死伤惊慌后退。寨门里情知有变，才往外抢，滚木擂石回打，只肖一阵，数十死伤，寨门半堵。巴公寨北半下儿灯火通亮，便盛平、阚学道各引人马沿东西两径挥兵直进。前面有藤牌手遮护牢靠，长枪大戟见缝儿乱捣，后面的弓箭手隔空乱射。渐地，两股人马合在一起，入城人等悉赶至寨门口空地，再墙上一通儿打砸，存者无多，唯有哀告。盛平罢战，悬灯纳降，得伤者十余。使士卒再行搜捡，获伤重者二十余，其中一人身中五箭，胸、背各一，两眼半闭，一字莫出，便顾天问。再查死者，寨门里外死尸堆垒，竟七十余。盛平唤郎中来，才将顾天问右臂、腿股处流矢拔出，不及胸肋已然命尽。盛平枭其首，悬于南寨门示众。

晁培醉梦里口渴难奈，连呼数遍无人应答。稍半晌，满鼻腥臊熏他半醒。待睁眼，自家合衣而卧，锦被早踹地角；旁有一人，身形长大，正然侧睡。待细看，分明是阚学珐。“作怪么，吾在哪厢？”强撑起半边身子，冥思苦想间，小腹饱涨难忍。待坐直了瞧，地上有盆，其中半满，且四下里精湿，也不知遗撒多少。晁培趿鞋下地，结结实实方便一回。案上有壶，只盏净溜光，隐有些迹象。其左提裤右执壶，咂吃半口便已见底。阚学珐闻声扒起，屋门一响便阚旬来，乃怨：“家主爷好睡，大头领正催得急！”晁培道：“你是哪个？且与吾拿水来！”待茶来，阚学珐也吃一回，“培兄，究何睡此？”晁培略思想，阚旬又催。二人脸也不洗，迳奔聚义厅。盛平正坐，有吴继撞入，嚷道：“昨夜遇官军强袭，亏吾拚命抵挡，力保寨门无虞！”盛平道：“你来报功？”吴继道：“非也，吾来首告！”伸手一指晁培，“这厮私通官军，夜放入寨！”晁培猛醒，一下便呆。阚学珐道：“胡说！晁寨主与吾抵足而眠，何来私放！”吴继道：“何玮开门，非他指使又能谁了！”盛平道：“你何知晓？”吴继道：“葛、李二头领杀上寨墙，其挡不得，逾墙乃去！”晁培汗下。正此时，阚学黎、阚学道来。盛平不乐，“吾命你把守后寨，却何有失！”阚学黎惭愧状，低首无语，盛平乃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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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巴寨61) “与吾绑出去，斩！”阚学珐急拦，不乐道：“人命关天，怎好便杀！”盛平愈怒，“汝弟失职，却还委过他人！你为副寨主，犹不自省，尚来混说！”阚学黎道：“先不说私放！何玮投官军是实，学黎不去，难不成有罪！”盛平一愣，其状尴尬，便瞧晁培。其大急，“何玮虽吾旧部，究为寨主所辖！便投官军，与吾何涉！”又问阚学黎，“你两个把守后门。何玮去，你却何在！”阚学黎道：“只因醉酒，宿于墙下，其实未知！”晁培愈怒，“你擅离值守，须是死罪！”便斥吴继，“你来几日，假何玮移祸，欲致吾死地！”直欲厮拚。盛平大怒，斥出吴继。葛四来报：“何玮、庞碧引二十骑寨门前骂战！”一干人等先瞧盛平，再望晁培。其厉声道：“某去，一马擒来！”盛平再问，便道：“不劳旁个，只吾足矣！”讨还刀马披挂整齐，聚二十余亲随一头撞去。阚学珐阴道：“此去，恐放虎归山！”盛平淡道：“心若去，不好强留！”又道，“其有拥立之功，况吾顺势而为，诛之，授人口实！”阚学珐道：“是夜，大家都有功劳，独吾酣睡！”盛平道：“其若擒何玮来，吾等不念旧恶，彰其勇，犹厚赏！”阚学珐道：“倘不是，某诛之！”盛平道：“有劳阚兄！”拨精卒一百五十余，使阚学黎、阚学道随行助战。
葛四去，李二行独守寨墙。看庞碧、何玮引二十余骑往来巡哨，便以枪指，“何玮，你这厮开门缉盗，因事败，竟自顾逃去，且看这是谁！”庞碧道：“这老远，却如何看得真切！”李二行将弓箭撤下，便一个镇兵扭捏来，老远呼：“二老爷，还认得张六么！咱可是同里，打幼长起！”李二行笑道：“六哥，俺爷娘可好！”张六杷飞声应道：“可不是六弟！咱爷娘都好，前日还曾见着！”扬鞭跃马凑抵寨前，将首级细看罢，拱道：“二爷，可有吩咐？”李二行道：“六哥保重，与俺爷娘带好！”张六杷答应，乃去。听说是顾天问，何玮稍缓口气。庞碧大怒，乃喝：“李二行，你这厮好大胆，朝庭命官也杀！”李二行道：“何不使贺询来！倘一顿射毙，岂不省事！”何玮道：“李二行，你大限将至，休地张狂！”李二行道：“何玮，你也是须眉汉子，似这等妄行不义，羞也不羞！”何玮道：“李二行，你伙陆强才来几日，竟抢了头把交椅，任谁也不服！”李二行道：“寨主厚待尔等，犹不知足，却还忘恩！”晁培来，李二行正骂，谁肯开门。其怒道：“某乃副寨主，据此多时。哪一个阻吾出战，诛你首级！”喝令赶打。其左右一拥齐上，众人莫敢还手，却才拉闸抬栓，一马当先奔出寨门。李二行惊觉，乃喝：“晁副寨主，哪儿去？”竟无回言。何玮见晁培来，先吃一惊，只闻道：“你这厮害吾非浅。不要走，吃吾一刀！”骤马上前。何玮挺枪，“来得好，正欲擒你！”二马将近，低道：“晁副指挥使，怎地才来！”晁培道：“你做的好事，几陷了吾！”随手一刀。横铁棒架开，何玮道：“才说是二更点灯，却不自来，怨吾怎地！”待回马，“吾只当走漏消息，为救将军，却才开门！”晁培再砍一刀，“你救得好！”何玮道：“陆强早有提备，存心厮瞒再行逗引，至吾等功亏一篑！”晁培怒气不歇，还欲再战。何玮道：“副指挥使请看，后面谁来！”晁培回首，便寨门大开，阚学珐携部众急奔而来。何玮道：“陆强那厮倘还信得，阚氏兄弟何来！”庞碧道：“晁寨主深思！擒得何都头，回去恐也遭毒手！”晁培长叹一声，便问手下。众人道：“吾等意决，追随将军同生共死！”于是乎调转马头，两下里合兵一处，乃降。何玮道：“阚学珐独至，不若擒之，逼降士卒，以为晋见之礼！”庞碧深以为然，甘愿助战。于是，晁培前出，阚学珐列开阵式，乃喝：“晁培，陆寨主待你不差，究何背义，甘为鹰犬！”晁培道：“你个江南败卒，楚州流寇，只肖与泼皮为伍，安知天命！”拍马舞刀，直取阚学珐。两个交斗，战不上五七合，何玮吼一声：“亡家败犬犹不思降，须是寻死！”便舞棒，夹攻阚学珐。这边阚学黎、阚学道见了，挺长枪摆长刀拦住厮杀。于是乎，五个人，五骑马，搅作两团。争斗正急，庞碧出马，乃闻惊呼：“副指挥使小心，陆强那厮……”话音未尽，何玮弃了阚学黎，扭头便去。庞碧再瞧，对阵里奔出匹栗色马，马上那人提柄秃斧，不是盛平又是谁个。晁培大惊，赶忙拨马，斜刺里阚学珐来，枪中面门。其大叫一声，两脚登空翻身坠地。阚学珐马去，阚学道来，补一枪毙命。庞碧一怔，乃回马，引众骑退去。盛平住马，阚学珐赶一程，对阵营门大开，又有大队人来。盛平疾呼，阚学珐回马，便收兵去了。

瞿行健

闲逸慕一清 发表于 2016-4-21 11:37
(庙巴寨61) “与吾绑出去，斩！”阚学珐急拦，不乐道：“人命关天，怎好便杀！”盛平愈怒，“汝弟失职，却 ...

好啊，好小说！学习！

闲逸慕一清

瞿行健 发表于 2016-4-21 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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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瞿版夸赞、褒奖，远各欣喜，敢不用心！
另告版主，下周二起新章节主表武汉！

闲逸慕一清

(庙巴寨62)顾天问何死于巴公寨？原来，自砚灵去，其便留心。至日，贺询托故，遣朱、邸转上一遭儿，并无接战。其自疑惑，疾入大寨，直言道：“今日贼兵倾巢而出，正无险可凭！大军不去，便吾庙寨接战，一鼓可胜！”此值贺询与邸信羿、朱铎、张希、凌飞、鲁山一干将佐议事。因他这说，朱铎乃道：“陆强新胜你庙寨，士气正旺。吾部虽众，怎好轻敌！”邸信羿道：“不妨俄延些日，伺他气馁，只小战，可获大胜！”顾天问道：“大军方至，士气正旺，意在急胜。”朱、邸皆不耐烦，且有怒色。贺询笑道：“顾副使心促气急，率意施为焉成大事！且稍待，自有用处！”顾天问便悻悻然，回去已寨，犹道：“那日遣加急快马去，值今未归，敢去了河东！”庞碧道：“莫不过一镇遏使，本领有限。其与陆强有亲，倘攻不取战不胜，非但贺询，忠正军能不生疑！”顾天问道：“陆强勇武，童宣奸滑，倘莫委来，捣弄一处，恐为所乘！”次日，顾天问又来，且道：“将军不战，必有缘故！莫不是从童宣计，招降晁、阚以为内应，乘夜潜入，以为大胜！”朱、邸惊疑，贺询一怔，犹道：“哪有这事！”顾天问道：“果就如此，某为前部，力战破敌！”朱铎道：“巴公寨小，贼人无多，何用你了！”顾天问大急，扑跪道：“吾庙寨累受大辱，急欲雪耻，务望成全！”邸信羿道：“你庙寨果就胜得，吾等何来！”顾天问脸白，抽刀按颈，“倘不成，甘当军令！”朱铎还欲再争，衣角被扯，待回望，便砚灵，且眉眼相对。贺询道：“吾有内应，却怎地战法？”顾天问道：“寨前系贼首亲近，万莫能入。至于后寨，则路窄难行，容不下大队人马。吾引本镇精兵先入，西李、回龙为后援。倘获后寨，须不缠斗，迳抢前门。前门陷，大军急入，巴公寨一战可定！”贺询道：“如此甚好！”便接刃，扶起顾天问。邸信羿还欲争辩，朱铎暗触，耸眉鼓眼一番捣弄，能不起疑。贺询道：“吾提大军伏于寨前，寨门易手即刻杀入，何愁擒不得陆强！哪个由于后寨去，夺下前门便是首功！”言罢，顾天问粗声大气，朱、邸低首恍若不闻。贺询不乐，顾天问连催，乃告：“值二更，门楼上悬红灯，自有晁培接应。你只管携西李、回龙人马杀入去，据后寨夺前门须首功！”顾天问领命，大喜而去。贺询不乐，乃怨：“适才议定，何故推委！”邸信羿道：“是朱指挥使有话！”朱铎道：“不是吾，是童书办！”待问砚灵，则道：“军帐议事，凑巧某来，尚未听讲任事不知，岂有话说！”朱铎气闷，待说前话，乃告：“却才指挥使后襟里污了一点，才帮揉搓，不想误会！”贺询大怒，乃叱出。
顾天问回，聚郁氏旧部并亲近半百，把酒饮宴。悄下，将详情告与庞碧。庞碧道：“何不使郭启、高逸同往！”顾天问道：“此皆能战之士，倘紧要关头狭猝地界闹起事来，于前，阻吾去路，于后，则置首尾于不顾，如之奈何！”庞碧倒吸口冷气，“倘如兄言，便彭氏兄弟也不去得！”顾天问道：“知吾信吾者，唯将军耳！”使其总领后队，督促两镇。至晚，顾天问绕行后寨，远远地将人马伏了。寨墙上红灯一晃，郁保前出，低声喝问，自有应答。待寨门大开，顾天问携手下鱼贯而入。葛四、李二行偷上寨墙，猛一回斩杀，逐去何玮再行封堵。庞碧在外，眼瞧着门楼生乱，信灯也熄，督促两镇倍兵争进。偏此时，寨门前大哗，哭爷喊娘乱成一团。庞碧大骇，急令点火。余兵退下，多有手肘带伤，脚底板刺穿。此值乱箭纷落，又何玮逾墙攀壁来，镇兵撞见，摘去横刀绑见庞碧。何玮认得，急道：“陆强早有准备，吾等猝不及防，反被葛四、李二行夺下寨门！”庞碧大惊，催逼抢门。镇兵们冲杀一回，弦声愈急，离寨门老远，死伤堆叠，几将小径阻断。见此情形，稍远些儿丢灯笼弃火把，两处镇兵你推吾搡谁肯上前。庞碧大急，乃下马，执大盾前突。所行非远，巴公寨里红了半边儿，喊杀愈急。约半刻喊声渐息，寨墙上灯火通亮刀枪猬聚，终未见一人走透。庞碧叹口大气，收兵回营。
顾天问入后寨，贺询闻风而动。吴继死守，喝命士卒一顿乱射。贺询近前不得，又无撞车云梯，使士卒呐喊，往来扰动。经太半时辰，巴公寨静寂声息，灯火无动。贺询惊疑，收兵回营。天色微明，庞碧携何玮回，叙说经过。得知折损颇重，且顾天问下落莫明，

瞿行健

闲逸慕一清 发表于 2016-4-21 18:24
(庙巴寨62)顾天问何死于巴公寨？原来，自砚灵去，其便留心。至日，贺询托故，遣朱、邸转上一遭儿，并无接战 ...

好的！等侯精彩！

闲逸慕一清

瞿行健 发表于 2016-4-22 08:21
好的！等侯精彩！

（欢迎瞿版，但愿稍后章节不至失望）

(庙巴寨63)朱、邸胆寒，一并汗下。这时，有小军来报：巴公寨悬首号令。庞碧心神不定，乃请命，将步卒换马，携二十余骑急奔来望。寨墙上葛四早见，急往聚义厅报信，才有李二行斗嘴。待晁培降，旋又被杀，几将贺询气个倒仰。及还大营，迁怒于砚灵，“俱是你，设这般好计！”砚灵道：“吾献策，将军无纳；既用时，却何怨吾！”朱铎道：“不怨你时又怨哪个！”砚灵道：“策分先后，岂可任意施为！”待问时，则道：“阚学珐为唐臣，归降不易。唯地是晁培降，巴公寨无果，其势孤，方可致书！此时去，徒使警觉，反疑晁培，愈加戒备，岂能成事！”一席话，说得彼众哑口无言。砚灵道：“顾天问太过贪功！既得后寨，便应固守，先为不可胜，方可大胜！”——此便是，贺询将战，遣精细四下里打探，得张氏兄弟。此二人居后屯，寨里有亲，稍早时贪钱粮便混入来。值闭门，滞留巴公寨。郁肯茁亡，镇兵四散，盛平乘势强征粮饲。张氏兄弟因母患症，便不曾回。贺询留弟，潜其兄入寨致书。阚学珐见信大惊，能无留意，却才示警，依命施为。邸信羿道：“事已至此，却怎地好！”砚灵道：“上策不行，中策误事，还好有下策！”贺询道：“何为下策？”砚灵道：“郁肯茁至庙寨，聚悉数丁壮为镇兵，早晚操练，全然不顾生计。顾家仗姻亲，鱼肉乡里，早为切齿。陆强聚众作乱，皆拜郁、顾所赐。二人亡，正好招降！”贺询道：“这厮强索殷城县，难不成与他！”砚灵道：“吾大军南北布控，其出巴公寨尚且不易，还甚奢望！”贺询转忧为喜，接下催问。砚灵道：“将军旷殷城县择一忠厚长者执掌庙寨，则人心去，陆强可降，阚学珐可擒！”朱、邸皆道：“此非乡兵总教头大都保甄半竹莫属！”贺询问时，则道：“其世家子弟，此祖居，门徒尤众！”贺询颔首，再问砚灵，则道：“甄半竹不知命，携乡兵拒王师，正为忌恨。况其子曾于巴公寨，亡命于郁肯茁，便愈发地不能！”贺询愁苦，“谁人才好？”砚灵道：“须问彭镇将！”朱、邸乃醒，待唤来叙之详尽，便他惊觉，乃告：“家爷年高，万莫能行！”待问年岁，贺询大乐，“正是老当益壮，如何不行！”彭耘道：“家严虽余台镇遏使，前朝致仕，无功于本朝，何堪大任！”贺询道：“既任余台承命晋、汉，何妨吾朝再建功勋、供职庙寨！况你为军将，累有大功，合该彰表！”彭耘道：“吾家居外县，才来岗头寨，正是人地两生！”恰庞碧在侧，“殷城县乃彭兄祖籍！”又道，“杨氏据淮南，广揽英豪。因令尊无意，恐为不容，才往光县——至于祖业，从未出豁！”话至此，彭耘低首才无申辨。贺询使砚灵作书，分派手下赶去岗头寨。
至晚，邸信羿来 “书办有义兄同伍？”砚灵道：“便是郭十将！”邸信羿道：“不似本地人氏，却何庙寨供职？”砚灵道：“某居商州，家严为丰阳县尉。周师三征南朝有应援右使，吾兄便右使之子。右使亡，吾兄惊闻悲不欲生，往楚州设祭。行至殷城县，为郁肯茁强留。”邸信羿叹道：“右使勇武，世少敌手，叹为故人！郭十将祖居何地，莫乎江南？”砚灵道：“原名林启，又名苗启，祖居河东潞州壮士村。”邸信羿道：“山上强人系书办何人？”砚灵便尴尬状，低道：“贼首乃义兄，行二。”邸信羿笑道：“无妨，晁培系吾同里，行责自负，谁还疑忌！”言罢，凑了些闲话，才去。
顾天问临战日，使彭耩接粮。待至殷城县，始知粮秣于四乡征集，且有乡兵押运，不劳费神。彭耩气闷，略歇一宿，丧气回程。直走了大半日，饥渴难耐，好在大营将至。远远地驰来数骑，随一阵蹄声迅疾，避让得慢些儿，早将泥水溅一身脸。彭耩跳脚，没奈何去得远了，几曾听闻，却才闭口。稍倾，因见岔路，一行住马，使个回问，气息扬扬，“此间何所？巴公寨却怎地去！”彭耩白瞪两眼，叉腰喘气。因无理会，那人回马，且自顾道：“孔武粗壮，竟个痴汉！”其手下早有耳长，告之左右，一行皆怒，均道：“何方村鸟这般无礼，眼里边有谁！二爷，就此茬口何不打他一顿，出一出火气！”彭耩便加把劲，一路紧赶。转过山脚，眼前散落数骑，坡上二人正然点指。彭耩道：“什么人，竞敢偷窥！”来者正是莫氏兄弟。莫晏道：“休地胡说！某自河东来，欲往巴公寨，因一路走急，正不知所在！”彭耩道：“巴公寨岂好人去得！”莫晏道：“吾乃官军，正来助战！”彭耩道：“只凭你张口一说，谁知真假！”莫晏哼笑：“你谁个，好个眉眼！”彭耩道：“你将吾大营偷看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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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巴寨64)识相的下马受缚，自有分辨！”莫委怒道：“大胆，敢没了王法！”彭耩道：“王法李法出自谁家，二爷棍子可不晓得！”莫委由怒转喜，“恁地时，倒要领教了！”便下坡地，提枪上马，抢上前迎头便打。其手下来，有识相个道：“二爷住手，认错了不是耍处！”彭耩不理，随手架枪，将藤棍刷地下捣打来，直奔马眼。莫委哎呀一声，拨马不及，回枪招架却遭避让，趁势点甩，上拄膝弯下扫脚踝。其大忙，唯地甩镫，藏身于另侧，却才安好。人马相背，莫委正去，猛然间跨下悲鸣颤抖，立时窜跳，几将主人闪落。莫晏大惊，骤马接战。莫委则丢开长枪，侧抱着马颈奔出老远却才稳住。待下地，则马股处杵开一豁儿，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莫委大怒，回马绰枪；莫晏率一干将那汉困住，正然围斗。莫委细看，这人将棍子使开了，指天打地摆左击右，部众环绕却何近前。莫委惊疑，喝住莫晏，叱开已众，便问。待彭耩说，乃哼：“区区一参军，敢阻吾栋泉镇遏使！且唤你上司来，看理会！”彭耩道：“你也是镇遏使？吾那镇上才死一个，眼下个权知职事，还不知活得活不得。你看吾官职非小，有话早说，免费周章！”莫晏道：“混帐东西，全没大小！”莫委欲战，只那马打转，再不肯上前。其换乘不及，喝退莫晏，腾身坠地举枪步战。不数合，二十余镇兵齐声叫好。莫晏大怒，招呼左右一阵乱打。有走得慢的，早被夺下刀枪拘扣一处儿，低眉垂眼谁敢则声。莫晏见哥哥不胜，挺枪跃马上前夹攻。交手数合，那马瞧冷子连挨两记，任你百般使唤，再不敢近前。莫晏无奈，只得下地，挺枪步战。彭耩喝一声：“来得好！”卯足精神使出点刺、拨拿、甩打、搅扫等诸般招式，两条枪围斗了十数合刹是狼狈。
败兵回寨，撞见邸信羿拦告：岗底里有人窥视。彭参军只才打问，恼羞成怒便行动粗，抓捕非少。邸信羿大怒，“还了得！”携十数骑来。远远见三人打斗，五七名镇兵被拘，乃呼：“什么人？军前厮闹敢是寻死！”莫晏正窘，又见人来，忙喝一声跳出圈外。莫委厉声回呼：“吾自河东来，乃栋泉镇遏使，奉忠正军李使相命殷城县助战。尔等谁人，半途遮拦敢是反了！”其亲近执械两厢列队，左挡彭耩，右戒众骑。邸信羿挂枪拱手，“原莫镇遏使！不才邸信羿，忠正军将，奉贺都指挥使命迎候将军。”翻身下马。莫委还礼，左右退避。待执手，邸信羿道：“将军劳苦，都指挥使好等！”莫委道：“路远难行，一言难尽”乃回指，“那厮，先遇之不肯指路，再之遇出言不逊，更伤吾马。吾只想问这厮谁个！”再回头，哪里还有彭耩！邸信羿暗笑，将拘扣镇兵悉数遣散，乃告：“不过一疯汉，理他则甚！”莫委不依，“分明是庙寨参军！”邸信羿道：“什么副将、参军，恐只是乡兵挂名应卯，三斧头本事虎头蛇尾，如何当真！”莫委怒气稍解，便自换马，一行入营——莫委何来之早？贺询问计于砚灵，稍顷作书，一面致书忠正军，一边遣加急快马往河东来。至栋泉，莫委见信，再问详尽，闻忠正军李使相将令不日将至，当有遣调。信使再催，乃聚十数亲近，各备双骑，立时启程。究为这，其饥馁追叠劳困加持，半途患症，谁人莫委引路。
彭耩兴起，正然气势，瞥手下太半儿被逐，数人被拘，登时气恼，手里加劲儿，战得越狂。莫氏兄弟忙乱间，邸信羿来，只才说道，便知不妙，急去五七步，闪入坡地。待莫委醒腔，回指时哪里还有。杂木乱草间上到岗顶，彭耩攀爬树梢，眼看着一行人入去大营。忐忑间，正坐立不安，营门复开，又一彪人马来，直扑岗下。其不细瞧，下树过岗，遁小径远远地走了。彭耩一路走，不多远肚里擂鼓，且越发地响亮。好容易撞见个寨子，迎面一家小店，酒旗半旧，歪斜欲倒，便顾不得，径直入来。店间只五七张粗案，全没客人。悄然倚坐，将根箸子投醒小二，讨一坛老酒连吃两盏。待菜来，除两样青绿，再就是豆腐皮、豆腐块。彭耩皱眉，“你当二爷牲口，全不见肉星儿！”小二道：“客官息怒！咱这店小，客人无多，年节下也不定有肉！”待问时，则道：“值谁家红白事，屠口猪羊使用不下，捎带些儿来才好售卖。”彭耩道：“今日该着谁家？”小二道：“什么话！”正说着，忽有猎户买酒，肩背上悬着野物。彭耩大喜：“你说没有，这不来了！”小二歉笑，讨只山鸡，看他无应，再要野兔，兑酒帐折算钱款。彭耩苦熬半日，酒吃半坛，终将两样儿煮得稀烂，将大盆盛来。彭耩倾了汤汁，那顾滚烫，只一顿吃个醉饱，讨卧房往炕头歇了。一觉睡醒，日出三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