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孝义河东》

闲逸慕一清

瞿行健 发表于 2016-7-18 12:30
好小说。好好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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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州68）周行逢收兵。途至半，忽闻潭家冲异动。常新贵请命，欲往截击。周行逢道：“昨日倘来，还须一战。如今，何劳费神！”一行还，牧仑苦斗不胜，罢战归营。至晚，周行逢聚众，一干将佐面面相觑。牧仑道：“聂家集门墙厚重，粮米丰足，太过紧逼徒增折损。”周行逢不乐，便道：“为将者，岂能惧战！”陶瑁道：“知事道是：倘能招降屈部，非但一方黎庶得保安宁，朝庭亦得悍将强兵！”周行逢乃作喜色，“倘能说降须首功一件！”又道，“哪位将军愿充此任？”一时间便静了场。待他再问，吕来荣挺身而出。褚卫熊悄拦时，竟答：“此行，非褚副团练使不可！”周行逢道：“褚将军，你可愿为使？”褚卫熊只得道：“将军吩咐，属下从命就是。”待散帐，褚卫熊便一路怨。吕来荣笑道：“将军只顾去，包管功成！”褚卫熊道：“吾去，难不成便走了你！”好容易熬到天明，饭也不吃，褚卫熊收捡罢，直奔南门。屈靖闻报，便使闫芫迎入。来堂上，褚卫熊道明原委，仲孙魁不乐，“你这厮好大面皮！须不怕恼了咱，将岳州一并夺了，你这副使也做不得！”艾夕宜也道：“是哩！先岳州再潭州，说不上招降个谁！”闻此，褚卫熊汗下，悄下乃怨。屈靖瞧在眼里，恭道：“褚团练使：非是江彬威逼，吾岂是生就之反骨，贻害一方！”褚卫熊道：“尊兄乃世家，某正仰慕得紧！”屈靖便谓众人道：“若非总领，某哪得命在！诸位兄弟，莫要得陇望蜀！”仲孙魁、艾夕宜诸等便道：“属下痴了心，唯总领、镇遏使之命是从！”屈靖乃大喜，允降。褚卫熊心下稍安，及治酒，至半酣，焉肯久坐，赶忙告辞，回营交令。周行逢闻报大喜，厚赏褚、吕。
隔日辰时，聂家集南门大开，屈靖引军出降。周行逢遣岳州军接管了南北二门并东西寨墙，提虎贲军入衙，揽招诸将。一行入拜，委仲孙魁节度讨击使、仁勇校尉、湖右寻捕使，驻兵华容；屈靖为节度先锋将、聂家集镇遏使，辖地仍旧时乡冲；所部择能者为镇将、副将，次之为参军、队正、副队诸等，一干职事俱由屈靖指派。言未尽，仲孙魁先道：“某一介渔夫，不会做官！”周行逢道：“湖间常有贼盗为害商贾作耗百姓。你不会做官可会捕贼，维系治安！”仲孙魁道：“大略还行！”周行逢道：“倘或抓捕不力本使可要治罪！”仲孙魁咧嘴，只好领命。屈靖道：“家宅突遭变故，况有箭伤未愈，某心智已灰，乞归田里。”周行逢道：“令兄、令弟忠于职守，殁乱事。吾当申奏朝庭赠屈竝为承务郎、御侮副尉；屈竣为儒林郎、仁勇校尉。”屈靖泣拜，且道：“若此，便是家爷也感恩德！”又道，“吾弟乐正崎英勇善战，足堪大任！”周行逢哼道：“只其于荆山作乱！”屈靖道：“心系吾楚，遣族弟招降，须万无一失！”周行逢道：“既至，可为节度先锋将、聂家集镇遏使。只你，却不能免责！”改授卢溪县丞，屈靖叩谢。周行逢道：“林启！”兴平躬身声喏。周行逢道：“巴陵之乱你功劳非小！”兴平道：“某知罪，罪在不赦！”周行逢道：“倘无赦，须本使容不得壮士！”又道，“姑念你诚心归顺，暂授节度先锋兵马使、岳州录事参军事、团练副使，朗州听用！”兴平道：“某不愿为官，只想去江南国侍祖。”周行逢徐道：“你这本事，若为妇人事，便虚耗了！也罢，吾委你武平军掌书记、朝散大夫、奉车都尉、岳州团练使。”便不由分说，大宴三军。午后，乐正崎引军至。周行逢唤入来，尉之再三。乐正崎惶恐受职。即时，周行逢择屈部、乐正崎部精壮两百余——一为虎贲军补足折损，再就是增建一都，乃步军。不二日，阵亡将佐安葬已罢。乐正崎遣散了湘阴、沅江、刘家镇归降之乡兵、镇兵，岳州、远潭镇、沅江县、湘阴县、巴陵县诸州兵、团练兵、镇兵、乡兵回师。周行逢唤兴平至，“贤弟，且随吾朗州任上！”兴平道：“多谢使君厚爱。吾去意决，万难从命！”闻此，周行逢忽地笑道：“乐正崎有将，骁勇绝伦。只吾连日来遍寻不见！”兴平道：“此吾二弟陆强。其在北周、江南国累有巨案，正为两地里重金缉捕。”周行逢喜道：“倘来吾处，料无妨事！”兴平道：“不劳使君。其来往突忽，晚生也找寻不见！”周行逢乃叹：“若此时，须某来迟！”又道，“贤弟。令祖年高，倘李氏恩释允归故里，务经吾楚！”兴平道：“恐难！”周行逢道：“切记！莫使愚兄悬望！”言至此，又将个岳州团练使印信道：“固知你不肯赴任，权且收着，以为记念！”兴平拜泣，只得收存。稍顷，周行逢招屈、乐正、仲孙诸将，允假三日。待事毕，屈靖、仲孙魁即时赴任，不得迟误。众将受命。周行逢班师，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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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州69）朗州往辰州去了。又三载，周行逢年四十七，忽症重，遗命周保权总领武平军务——便其子，年十一岁，时为武平军副使。并告，其后衡州刺史张文表反，可遣杨师璠征伐。此时赵匡胤代周，江北属宋。待张文表反叛，杨师璠平定乱事；赵匡胤遣慕容延钊南下，借口平乱，实取荆、楚。及荆南献地，宋师过江，俘周保权，楚地乃降。保权至京师，蒙太祖释罪，为右千牛卫上将军，居京师。乾德五年迁右羽林统军。太平兴国元年，出知并州。雍熙二年殁，享三十四载。
江氏悉屈靖聚兵，心神不宁，日夜间不得安睡。至兄亡，秦朔少来，病恹恹没了颜色。待屈靖获职，更脱了相。一日，闻母患症，寝食难安，坐车来望。至半途，却尿急，往路旁小解。然一去不归，婆子无奈，迳往寻之，遍寻不见。正然心焦，忽风吹草动，一物坠地，惊回首，黑影老长，一人悬颈，右足少鞋。其娘啊一声，奔而呼之。待路人解索，盖已舌出身僵，裙角异色气息难闻，料不能活。待巴陵勘验，早知是江氏女。因无出，秦宅自不肯认。其母无力归葬，便来哭拜——屈靖初上荆山，阿嫂随行。然雨雪天冻饿交叠，儿女病了一对。及下山，再夺潭家冲，砚灵后行，便使老仆牵马，载了滕氏往娘家暂避。待屈靖卢溪就职，劳屈翊雇人工修缮旧宅。待内宅安妥，接阿嫂并儿女来。今日忽滕氏闻泣，往告屈翊。待靖悉，致书族弟，使人将薄材敛之，就祖茔近地里寻个所在浅浅地埋了——自然，此系后话。
仲孙魁、乐正崎分兵：除闫芫、齐良俊、艾夕宜所携，凡家口于聂家集所属冲庄，悉数留镇；余有多寡，皆属仲孙魁。艾梁、郝鑫亡，从者去留自便，留者统为镇兵，能者为将，去则给资遣散。屈靖独去卢溪，仲孙魁往华容。屈翊本欲从兄，奈朝庭不允，只得留镇。乐正崎以白俨为博士，朱昂、屈翊、闫芫、齐良俊、艾夕宜、薄赞为镇将。此值砚灵归，乐正崎治酒，众人饮宴。至半酣，屈靖愁苦。待问，乃道：“亏了师兄，吾大仇得报。今去卢溪，断然无趣！”薄赞道：“依尊兄又当怎地！”屈靖道：“师兄往江南国侍祖，此一去正不知多少事！某虽不济，愿弃了这职事，随侍左右！”仲孙魁不乐道：“靖兄，独你义气！”乐正崎也道：“待去时，不若咱弟兄同行！”闫芫、齐良俊、艾夕宜立时附合。薄赞冷道：“恕吾直言：此事断乎难成！”乐正崎便问。其道：“咱便将捕兵、镇兵齐聚，统不过五百。难不成穿州过府，一迳剪灭了江南国！”仲孙魁道：“便不须兵，直咱弟兄！”薄赞道：“靖兄举义，彼国尽知。此时便去职事，隐姓埋名，厮瞒得谁！”屈靖道：“贤弟，你话里有话！”薄赞道：“非是诚心欺瞒，某叶姓，名祺，字薄赞，祖居衡州。早年去唐，仗着本事也挣得个旅帅职事，见在唐年，驻兵桥关。”仲孙魁不乐道：“你于桥关，来咱处则甚！”叶祺道：“魁兄勿疑！右使往楚（州）有伏氏昆仲任军使，抵死相随。今桥关守将名琰，见为节度兵马使、左亲将，乃伏军使弟。吾等久慕虹、洵二兄得遇右使，得展平生技艺逞一时英雄！贤弟来唐，吾等亦有所闻。值巴陵事起，琰兄着某来，相机行事！”兴平道：“多谢琰兄、祺兄！”叶祺道：“生死弟兄，何劳客套！”又道，“某知贤弟固不肯留楚，定然东行。抚州路远，只不知怎个走法！”兴平道：“愿闻赐教！”叶祺道：“贤弟此行真可谓曲折艰辛。既入吾朝，假唐军服饰一路潜行，则一日夜可达！”兴平道：“倘有事，岂不牵累了琰兄！”叶祺道：“便有阻碍，只道吾边关急报，谁个敢拦！”兴平道：“某去时，便家祖也自感恩！”闻此，众人俱来道贺。砚灵道：“稍后靖兄、魁兄便当赴任，正可谓急不赶症！待某去知会琰兄，方好谋划！”兴平道：“宣弟道是！便劳祺兄偕弟走遭儿！”二人就便辞席，马上加鞭往桥关来。
隔日砚灵回，只道事妥。至三日，兴平，砚灵结束停当起程南行。桥关属鄂州唐年县，居天岳山北麓，关前山陡路窄，唯一条小径西向巴陵。一行至刘家铺，早见叶祺招手。砚灵道：“时候尚早，诸兄且来打火！”于是，众人下马入坊。叶祺老早叫酒，有伙计满满地排摆来。兴平道：“祺兄厚意小弟愧领！”便来把盏。叶祺回敬，“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满满地饮了。砚灵轻咳一响，先有屈靖执壶。兴平推拒，“某不善饮，尊兄自便！”屈靖道：“某亦量窄，且满饮。师兄稍尝，多少也是人情！”兴平无奈，只得陪吃一盏。至仲孙魁再三讨饶，权吃半盏。乐正崎瞧个满眼，焉肯陪饮，执意把盏。兴平犟拗不过，只得陪吃。于是乎一遭儿下

瞿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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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行健 发表于 2016-7-19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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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州70）来，也吃数盏。待屈靖二回，仲孙魁道：“贤弟不肯尽兴，吾等哪得畅意！”移换巨觥。只这遭儿众人到口，俱五七酒意，便自开怀。兴平更衣，砚灵随行。至院后，因四下无人，出侧门悄往邻家。此坊雅间正有远平、郭涛，陶传、石凌彪早耐不得，直欲寻来——此便是屈翔往潭家冲招降，远平将曾氏父子让去僻静，悄道：“尊兄来，可谁人知识？”曾培道无。远平道：“若此，急归故里！”曾炎道：“某闻信，已然来晚，且刘兄嘱托！不屑说，须往江南国走遭儿！”远平道：“哥哥自河东来，直不欲吾等随行。尊兄乃官身，倘去时，便某也吃罪不起。”曾培见说，万般无奈，也只得过江还家。却说陶传、石凌彪一头撞见，就势揽臂，“师兄，急刹吾也！”陶传恭道：“哥哥，真个好本事！”入室，远平、郭涛俱来拜鞠。兴平还礼，乃入座。“吾去江南国，汝等若何？”因远平、郭涛一声不吭，石凌彪嘻笑道：“师兄，此不忙。且吃一盏解乏！”便满满地擎了来。兴平虽虎脸，两手捧接只得吃了。陶传道：“难不成咱酒里有毒！”旋一足盏。兴平恭敬，且道：“尊兄，却何使得！”只得再吃。只少刻，乐正崎、叶祺并脚寻来，待见时，乃怨：“原有这多弟兄，独独不与吾等知晓！”兴平见此，便当谢二、谢三并苗涛与众引见。叶祺道：“崎兄总道柳家二弟、三哥了得，恨无缘。如今天见可怜，幸而撞见。便不屑说，直须尽醉！”便自筛自饮连吃两盏。再道，“唐全离远潭非远。陶公喜得贵婿，某虽有心道贺，却因唐、楚有别终未成行。今幸得见，便自罚酒谢罪！”待满饮，又道，“贤弟英武，幸而不曾交手！”郭涛答礼，只道惭愧。众人尚未落坐，偏那屈靖、仲孙魁耳聪目明，携朱昂、屈翊、闫芫、齐良俊、艾夕宜作一伙儿来，别有景致，再又一番忙乱。陶传焦躁，只得隐忍。伙计从隔壁移来案杌，重摆酒食。众人挨挤入席，兴平擎盏，“某等初聚，江氏不济，却陶公神勇——直须是留了情，吾聂家集才得安然！”于是乎齐来把盏，直将陶传笑扁了嘴。众人兴起，此回酒便吃了多半时辰。叶祺正饱胀间，又闻水声。待回头，就见仲孙魁立到屋角，手里把着那话儿一顿狂泄。乐正崎大乐，艾夕宜也来凑趣；齐良俊原本出了门，亦来比肩。叶祺摇首，仄身出室。待随意，被凉风迎面，刹时间捉脚不牢，扶墙靠壁一通混走。一个人影来，挽道：“祺兄，可能行？”便砚灵。叶祺茫然，任由他搀扶僻静，入客房一跤躺倒，齁齁睡起。砚灵扯被，且道：“尊兄稍歇，某去便来！”随手掩门。
此一觉睡去，竟不知时，直被摇醒。恍惚间，只觉得四下里黢黑，有个声音道：“祺兄，初更将至，琰将军正在关上候得急！”叶祺一惊，细看时却是砚灵。“怎地在此！”便其自语。砚灵道：“你自家吃得酩酊了，只顾贪睡，还好意思！”其大窘，挣扎起来颠倒穿鞋。砚灵道：“寻你不着，便靖兄、魁兄也误了时辰。”叶祺告罪。砚灵道：“哥哥恼醉了，已然睡下，恐一时难醒！”叶祺愈急，“如此时，却怎地好！”砚灵便一声轻叹，幽道：“须不急这一时！不若咱俩夜去，告琰将军知晓。”叶祺无策，只得应允。砚灵牵马，着伙计扶上叶祺，将余骑三匹串系鞍后，讨盏斗大盏灯笼，一行上路。叶祺伏鞍，连呕了三回，免强直腰，“贤弟，却不是害吾！”砚灵道：“尊兄道是，便是！”叶祺道：“待至关上，可怎地说！”砚灵道：“不劳费心！”便打火，将灯笼点燃。叶祺含混，犹道：“夜深人静蹄声正远，捣它则甚！”砚灵道：“只怕他瞧不清望不明！”叶祺道：“路近，无须换乘，却何牵拽这多！”砚灵道：“哥哥叮嘱，须送良骑以为赔罪！”又三里，已然关前。砚灵垂衣，早将灯笼掩得半暗。叶祺道：“何人值更？”关墙上道：“可是叶押衙！”叶祺道：“知吾，还问个甚！”又道：“同行者何人？”砚灵厉声应道：“某河东林启是也！”叶祺一愣，猛然间关墙上一阵杂乱，正不知起多少甲士。只闻道：“叶祺，你勾搭楚军盗卖桥关，此可是灭族之重罪！”叶祺急道：“不是！且请……”言未尽，令已下，顷该间便有弦声数百记，二人乃命丧。
砚灵既亡，却不见兴平诸众。此还要从头说起。
前回说叶祺辞席，结伴砚灵同往桥关。二人一路南行，待东去，遥见一村镇气势，砚灵缓行。待问，则道：“平日多素食，今日多些儿鳞羽，一路急赶便害起肚来。”说话间，其掩胸俯首，其势难挨。叶祺道：“天将晚，且桥关非远，贤弟便忍一忍！”砚灵道：“急疼如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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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逸慕一清 发表于 2016-7-19 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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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州71）实在是耐不得！”几欲坠地。叶祺道：“前头便是尖山铺，寻店打歇，问郎中讨些药吃！”待至，铺首里正有家酒坊，其名喜客来。伙计接马，叶祺先叫壶热茶。砚灵更衣罢，连吃了两盏，其状略缓，犹道：“须歇一歇的好！”叫了间客房。然一落炕，便瞌睡起来。叶祺闲坐半晌，直无奈，便也歇下，须臾睡实。
砚灵悄然下地，出门再瞧，邻家有坊，凑挤入道：“二哥，你两家可一个主人！”伙计不乐，乃告：“他家喜来客，主人家宰姓；咱家来客喜，家主爷丁姓！”砚灵道：“天将晚，吾眼力不佳，原是看差。”讨纸笔作书，压一块碎银道：“劳烦二哥代步，直须是远潭镇陶公亲收！”伙计接书相看一回，捏银道：“只怕是大棒子打出来！”砚灵取一两足锭，“此系隔日之定钱。倘有酒食住宿，银价另算！”伙计大忙，告知店主。待归，砚灵不见。丁铨不乐，将其呵斥一回。刘二细不敢回嘴，悄去街首，也有望见，说往隔壁去了。二细空候了半个更次，终不得见，只得回坊。丁铨夜睡不实，待王氏打问，随口一说，乃喝：“好你个老杀才，难不成这银子咬手！”丁铨细想一想，也就泰然。至明，遣刘二细往远潭去了。再一日辰时，四骑快马如期而至。陶传先丢下五两锭子，丁铨便作打烊，早早地闭了前门，只将远平、郭涛等悉心招待。
五鼓间，叶祺觉醒，问伙计讨个灯，升火做饭。天明饭罢，往桥关来。待见砚灵，伏琰欣喜。闻他一路艰险，再聂家集苦战，不由道：“天眷吾主，右使有后！”言语间又有人来。无须详问，只伏琰道：“此区良，字西才，亦吾生死弟兄！”区良入座，将往抚州路数仔细说了。砚灵道：“吾唐虽近，非是将军援手，正不知几日抵！”伏琰治酒，再三恭让，叶、区畅饮，尽兴而歇。
二人归，行至尖山铺，砚灵指着村头酒坊道：“吾等来江南国，靖兄不舍，定然送之再三。倘祺兄于此治酒，则两便！”叶祺深以为然，就便留宿治备酒席，砚灵独还。再一日，叶祺几回顾盼，终见兴平。其喜甚，引众将入来吃酒。待半酣，兴平、砚灵悄入邻家，与远平、郭涛才得聚首。至屈靖寻来，叶祺离席，兴平终得大醉。砚灵先自安置下众人，又将店主、伙计嘱咐了，叫醒叶祺，牵拽马匹往桥关来。
夜半，兴平哎呦一声，猛然坐起。待瞧时，四下黢黑，及静听，并无异响。其拭把冷汗，摸索起掌灯。光影里，郭涛、石凌彪、陶传睡得正熟，炕角里远平却还醒着。“哥哥，敢莫是梦里不吉？”兴平紧皱双眉揉一揉额角，“还是不说的好！”刘二细闻声开门，奉上凉茶。兴平吃一口，不经意道：“吾弟何在？”刘二细将头一歪，“客官问哪一个？”远平道：“便文弱些个！”刘二细悟道：“必是学究样，着素袍！”将手一指：“早去邻家歇着！”便掩门，退了出去。远平轻道：“童贤弟饱经世故长于算计，料不妨事！”兴平默然半晌，挣扎坐起，拥衣强坐。稍久，便朦胧睡去。五更天，远平方便，茅厕边见一人系带。稍一思谋，回身道：“你是哪个？”那人扭颈，“谢二哥，捉吾则甚！”原是屈翊。远平道：“怎地到此？”屈翊道：“二哥好记，全不省昨日吃酒！”远平怒道：“吾问你夜宿何处！”屈翊躁起，随手一指，远平松握捣门急入。室内正暗，齁声起处，只觉着炕上人多。 “砚灵，砚灵！”远平急呼，众人惊起，茫然间举火——屈靖、仲孙魁、乐正崎等一干皆在，独独缺个童砚灵。远平大怒，点指屈翊：“好你这厮！”摔门而去。屈靖讨屈翊打问，尚在嘀咕：“不在你处，难不成吾处！”言至此，岂是安妥，急急赶来。
院里边一阵大乱，便是远平猛见刘二细，一拳打倒，灯火也折，赶两步一脚踏牢。及再打，有兴平奔出扳住。刘二细口鼻出血，掩了面道：“好汉饶命！”那厢丁铨斜披衣衫，掂起足尖儿赤脚跑来，“客官住手，有话好说！”待问砚灵，刘二细道：“其外出公干，只让吾两下里厮瞒！”兴平、远平一并失色，偕郭涛牵来坐马，直奔桥关。这厢艾夕宜、屈翊、乐正薄元回店慢些儿，脚力也没。
桥关前，远远地数骑来，蹄声响亮。行将近，乃闻喝止。稍顷，蹄声稀疏，独骑凑前。待问时，则应：“某乃朝散大夫、奉车都尉，武平军掌书记、岳州团练使林启！”关上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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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州72）有人回喝：“你可自河东来？且近前说话！”此值血腥气浓，关墙高杆依稀悬物。兴平心里头一紧，随应道：“值夜暗。此关前禁地，某不便近前！”那人哼道：“既是，却何买通叶祺盗取关隘！”兴平道：“吾身在关外！若说盗取，人马何在！”关上道：“你却不是！”陶传早忍不得，立呼道：“小小桥关，倘二爷若取时，就如探囊取物般，鼓噪个甚！”关上便问：“你是何人！”此值屈靖等至，仲孙魁便来接口：“伏琰，你这没了心肝的贼！某当你赳赳武夫，却暗藏机关小人算计，这般言而无信！你且说，竟将吾兄弟怎地了！”关上再问，乐正崎乃道：“某乃聂家集镇遏使是也！”关上尤怒，乃斥：“你不过一小小集镇，竟敢贪天之功，打量吾江右无人耶！”兴平道：“你是伏琰？”便另个道：“某无能，恍惚间倾了令弟。今便死，以赎业障！”言未尽，闻关上争抢，便一人踊身跃下，落地间一声闷响，将颗头跌个粉碎——便伏琰。兴平不肯近视，赶忙拨马。屈靖迎道：“何人坠关？”兴平道：“伏琰！”远平道：“砚灵何在？”兴平道：“闻其言，恐遭戕害！”仲孙魁怒道：“什么人，竟敢暗算吾弟！”陶传道：“说甚！诸位且稍待，直吾回远潭镇调兵，直取桥关！”乐正崎道：“吾亦回聂家集！”仲孙魁道：“将俺的兵一并调来！”急待回马，被兴平喝住！屈靖道：“倘集三处兵马，定能攻下关隘，取唐全并鄂州！”兴平道：“此非聂家集！倘战事陡起，便两国交兵！尔等为楚将，妄自兴兵，则置周使、百姓于何！”又道，“家祖为唐臣，不事二主！倘下桥关、据唐全、占鄂州，某何面目往江南国！”远平道：“哥哥说是。然折膝断臂之仇不能便罢！”郭涛也道：“他不仁，吾不义，此与太老爷何干！”兴平怒道：“混帐！”其环指道，“哪个妄动，将你试刀！”一并默然，陶传鼓一鼓嘴，也没了言语。静寂半晌，仲孙魁躁道：“似这等进不能取退不甘，却怎地好！”兴平道：“少时自有分辨！”便欲回马。远平、屈靖、郭涛齐拦，乐正崎道：“师兄万不可涉险！有话，便吾去。”于是，其跃马关前，直呼道：“某乃聂家集镇遏使乐正崎是也。关上有箭，且瞄正了射！”关上道：“你来则甚！”乐正崎道：“讨还吾弟！”关上道：“令弟谁人！”乐正崎道：“乃大周丰阳县尉子，文墨秀士童宣。”关上道：“其来则甚！”乐正崎道：“因慕涂朱爷（雷万春）威名，欲往清水镇拜祭。”关上静了半晌，方道：“何走夜路？”乐正崎道：“还，本使尚可佛眼相看！不还，大爷便聚兵来讨！”关上哼道：“你有几多人马！”乐正崎道：“吾聂家集有兵五百，岳州有团练三千！”关上道：“你只管来！”乐正崎冷道：“莫道你桥关险峻，终属唐全！吾北下蒲圻绕击鄂州，看你支应！”言罢回马。关上急道：“乐将军，且请团练使讲话！”乐正崎哼道：“奉大都督、齐王命：往抚州！”头也不回地去了。
天晓，远远望去，关门紧闭。楚地里商旅看客塞路，且越聚越多。辰时，关门大开，有车仗驶出。行将近，当先牛车载漆棺一口。仲孙魁一声吆喝，众人骤马上前。忙乱间，便一人出首，且拜：“某乃岳州商户倪二！诸位官爷，有请潭家冲屈二爷讲话！”屈靖后来，“倪二，你有何说！”倪二道：“某从江南国货卖还家，途经桥关，盖不知事！”陶传举刀，“你不知事，且混说个甚！”兴平喝住，便问。其道：“早间，风闻桥关守将跃关身亡。稍后，便有人移来棺木，强令带回！”话至此，欲言又止。兴平忍悲道：“此时，关上谁人值守？”倪二道：“依稀是长孙坤耀！”——乃节度先锋兵马使、左厢都虞候、衙官將。郭涛道：“其在鄂州，何来桥关！”倪二犹疑，半晌方道：“大略岳州战事酣，方来唐全驻兵。至于移师关上，大略是昨日午时！”众人心凉。陶传喝道：“既知，何不早说！”倪二道：“某昨至，直不许通关，也不知官爷打问，无从告禀！”又道，“便今，也无心求死！”远平道：“究何由暗算吾弟！”倪二道：“受命移榇，其只道昨夜暗，误以为贼人赚取关隘。待亡命，却不知是谁！”陶传气急，直欲杀人。移棺解索，锦被遮掩，内中便一血葫芦身子——盖箭羽、箭杆已被剪去，乃砚灵。众人号呼饮泣。良久，始放倪二。乐正崎回马关前，厉呼：“长孙坤耀何在？”闻唤，其便垜口处现身。“谁说吾岳州军马盗关！”乐正崎喝。其应：“桥关国属，非是你聂家集，便不劳打问！”乐正崎怒道：“难不成是你！”其道：“吾驻兵唐全，闻信方来驰援！”乐正崎大怒，“既若此，便叫那报信个出来！”其道：“因误伤叶祺，现已解赴鄂州听审！”乐正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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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行健 发表于 2016-7-20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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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版客套，远客问好！




（岳州73）“谁个信你！”其道：“你不信，吾亦无法。倘或怒气不出，便只管来战！”乐正崎道：“不用忙！吾便提强兵直取鄂州，且看他究系谁个！”言罢，拨马退后。
丁铨候兴平等回，急忙忙迎到半地里，恭拜道：“将军，令弟尚有余物寄存。适才去得急，未及奉上！”远平怒道：“何不早说！”一把扯来。待开，早见一书，上道：长兄去途多舛，望自珍重。见有如意珠一枚，相烦二哥将转交故主——盖某将去，莫敢误人。远平扯起荷包一抖，内中除了一锭金、几许散银，再无它物。陶传不舍，摊开锦衣，始见一物由素绢缠裹，便如意珠。众人无语，木然前行。待过了尖山铺，兴平将包裹等物转交远平，叮嘱了乐正崎，直催起靖、魁赴任。乐正崎领命，直言于荆山脚下寻一良地，厚葬砚灵。屈靖口里虽应，却将眼角瞟视远平。待嘱郭涛，乃怒道：“砚灵这仇不报，吾回远潭则甚！”仲孙魁也道：“大爷行得端，走得正！便这等鸟职位事，岂入咱眼！”又道，“倘夺下桥关，斩了长孙坤耀，便去俺首又什不可！”屈靖苦劝不住，乐正崎便也发作。众人观望间，兴平淡然前出，直谓道：“有敢入桥关寸步者，今生此世非某契旧、且弟兄！”便头也不回，直往西南向上去了。众人呆立，计议半晌。直无奈，远平、石凌彪且去远潭镇；屈靖、仲孙魁请了几棚僧道，值守了一日夜方往任上。至三日，乐正崎请珙大师举火焚化尸身，捡取骨殖，将素锦包裹，悄递远潭，此间立衣冠冢。远潭镇里郭涛设祭，便陶瑁也来拈香。又三日，由远平、石凌彪背携遗骨过江还周。
远平、石凌彪一路往北，不二日东向，抵殷城县。入城，一路寻来。甄宅院大，门首有家僮侍立。石凌彪凑前，“列位，府上甄总教头可在？”闻此，有年少者白瞪两眼，“你问吾，吾却问谁！”石凌彪怒道：“断脊狗奴，当俺谁个！”将铁棒一杵，入地半尺，棒首里挂定锦袋、衣包，跃步上前劈胸带住，提卧便打。年长着忙，攀抚其臂，“好汉，且住手！吾有话说。”兴平便问。那人道：“舍弟所言不虚，好汉果来得迟些儿——家主老爷已然病殁！”远平道：“可几时事？”其回道：“已然经月。”石凌彪松开手脚，自顾道：“真个不巧！”远平道：“老太太可好？”那人乃叹：“郎、孙去，好汉请想，便铁石人也耐不得！”石凌彪道：“敢是也去？”那人点首，又道：“壮士，可与家主爷有亲？”因见摇头，再告，“敢莫故旧？”及答，便一人华服出院。家僮趋前低低数语，其张瞧一眼，乃喝：“你两个好不晓事！宅上忙乱，他非亲故，不请自来却何捣搅！”言罢迳去——此牛炳元也。石凌彪正欲发作，却远平扭头便走，摆拳犹喝：“饶你不死，且待明日再行理会！”忙不迭背包携棍跟来。街角有酒坊，此值未时，店间少人。兴平入座，石凌彪讨两角酒，几样荤素面食。远平道：“甄家事吾略有耳闻。只如今主事的去了，怕有些难办！”待伙计送酒，石凌彪攀扯下，便问。其道：“客人偶至，定然不知！甄家祖上乃吴王近侍，曾任东阁祭酒。李唐继吴，竹公于信州任录事。及致仕，县里却不肯放松，乃任乡兵总教头，颇有声名。然巴公寨一案，大郎亡，竹公狼狈，吐血归养，直月前故去。老太太年高，禁不得儿孙尽没，撒手人寰。”石凌彪道：“吾见其宅上异样，不似个办大事的！”伙计道：“客人眼明！其祖孙俱亡，竹妻牛氏便欲作大。”远平道：“何曰作大？”伙计道：“竹公有一双孙儿女，却是女大郎小。大郎亡，牛氏早生觊觎。今夫君、婆母俱亡，便道媳妇有七出之条，急欲出豁！”石彪道：“媳妇谁家，莫道没人？”伙计道：“巴公寨间郎舅携手，便剩个符氏孤单。若道那牛炳元也曾巴公寨避祸，后为招降，为镇将。牛氏心思，其侄辈岂能不闻。待牛炳元弃职事，便来把持。符量亡，那符浚、符浩虽是年轻，却也不服，入衙首告！”后厨喝呼，小二搬饭排摆，石凌彪再问，乃道：“你想牛氏居长起事，况娘家是见识过的，自然不肯示弱！直如今州里、县里两下官司忙乱，谁个还顾得丧事！”石凌彪道：“这甄老儿虽能，却也料不得！”伙计去，邻桌有位老者叹道：“想来，还竹母沈氏有些见识！”远平疑惑，石凌彪便来把盏，并请移座。老者道谢，乃道：“钟氏乃甄家远亲，家贫方来投奔。因见牛氏不淑，便收房。及后生女，乳名意儿，极聪慧。沈氏及半竹丧，原寄于天王庙，亏这母女私房钱才得归葬。”石凌彪道：“有妇、女若此，也不枉活！”远平道：“只可惜良人未遇，后事不易！”老者笑道：“凡事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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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州74）怕有心！”远平便问。其道：“丧事罢，其母弃纷扰，已就謦蓉庵出家！”石凌彪一怔，便望远平。其道：“彼女青春年少，若此时岂不可惜！”老者笑道：“正是，正是！”及再问，偏巧家中来人，便只顾去了。匆忙饭罢，惠过店账，二人上街。石凌彪道：“砚灵所述敢是此女？”问了路数，出城北向，连转过几道弯，行不上五七里，眼前路窄。远平生疑，寻个樵子打问，方知是错过了路头。待回首，便闻：“二哥，这甄家真个财锦丰厚！”另个便问。先个道：“那沈氏葬了丈夫、婆母，又将钗环首饰充了香资——其数不下百贯，方得庵主收留！”另个道：“去，听谁混说！倘你有这多银子受用，甘心情愿把与那不相干，挣甚清苦！”先个道：“是哩，二哥辛苦，满眼里统认得两处！”待问时，“一个是酒坊，一个是赌坊……”再后打闹，其言语便不甚明了。
兄弟俩过一矮岗，半山里，林木影映间一道泥墙，此便是馨蓉庵。将及庵首，见老尼向阳，远平凑前打躬，“师父有劳。吾等寻人！”老尼瞧他一瞧，一声未吭。石凌彪道：“吾问你：此间可有新近出家的，且母女！”老尼不睬。石凌彪道：“眼见她耳聋眼瞎，则甚扎势！”便不理会，迳直入来。庵里清净，香客无几。大殿间香烟缭绕，正传诵读之声。刚巧有僧尼出门，远平上前，“师兄，贵庵……”石凌彪抢道：“可有甄总教头次妇出家！”小尼一愣，往斜地一指，急忙忙退去殿里。直入庵后，西向里一扇角门。待近，似有嘻笑，隐约轻浮。石凌彪焦躁，抢上前只一挤，扇响栓折，几欲跌撞。石凌彪扑抢立脚，眼前有五七僧舍，角落间一室北向，门首、窗前各伏一人，其势猥琐。这二人猛闻门响，拔脚欲行，待见形容，门首者低呼：“你两个好大胆！此佛门净地，竟直闯来，还了得！”石凌彪笑道：“吾闯你入，当俺谁人！”其道：“你比得吕二爷！青天白日执刀弄杖，敢动了心思！”另个哼道：“便抢，也分个先后，焉到你手！”撕纸扒窗。石凌彪陡然大怒，拄棒挑袋，将衣包一甩，跳脚便打。门首者道：“你自寻死，可怪谁来！”招呼另个奋勇接战。斗不上三五合，一人倒卧，另个大惊，疾走时，斜刺里赶上，一脚踹倒墙角里，接连数滚。恰此时，门前鼓噪，“刘二、张七，你两个又寻死来！信不信捉下你扭送官里！”话音未落，十数僧尼提着扁担帚把抢入来。石凌彪道：“来得好！”将锦袋斜跨，抽出铁棒拦在前头。趁此，倒地俩一骨碌爬起，紧赶两步逾墙而去。众尼将半边儿围堵得严实，后队里便转出老尼，“什么人，搅吾清净！”主持碧霄。远平乃使石凌彪撤棒，恭道：“某受人之托，来贵庵寻竹公内亲。”碧霄一愣，“施主何来？”远平道：“受丰阳县尉之托，从商州来。”碧霄合掌曰：“贫尼少礼！”遣散尼众，窗前轻唤：“宜可！”门开，便位僧尼低眉垂首，口称师尊——便钟氏。碧霄将那话讲了。沈氏张瞧一眼，延揽入室。角落间一人素衣瘦弱，便意儿。就见其粉颈低垂，含悲带喜投身下拜。碧霄道：“宜可虽吾门下，唯这师祖却担不得！”大刺刺坐了。钟氏欲言又止，远平、石凌彪一并恭敬。碧霄乃道：“刘二、张七几番搅扰，至鄙庵不净。此番遁去，待老尼张瞧可曾去远。”乃去室外。挨过半晌，远平道：“早时，某往宅上，因寻不遇，特来讨问师尊，以为明了！”钟氏失色，呆口莫出。远平捧递，“敢问师尊，此何物？”钟氏接手，意儿瞥见，已然泪下。“此珠如意，吾儿系佩。”便问。远平道：“受舍弟托付，原物敬还，莫相负！”钟氏惊道：“童宣何在？”远平哽咽，石凌彪道：“已殁于江南国！”钟氏摇首，黯然失神。远平将经过简述，并出书信。钟氏接合于掌，举曰：“吾佛，何不开眼！”泣泪交流，拈物儿捻道：“珠儿珠儿，你枉负如意！”掷地有声。远平、石凌彪退去门外，碧霄半远不远，讪讪乃去。稍顷，泣声悄止，便闻：“请师祖来。儿愿落发，与娘同修。”钟氏叹道：“吾儿青春年少，岂入佛门！”意儿道：“吾意决，前辈勿劝！”钟氏道：“吾儿究否落发，歹人俱要生厌。今只个吕檀越，自持有几贯钱钞，主持便已分扯不开。”意儿道：“恁地时，便利索些儿，也不劳娘亲、师祖分心了。”沈氏惊起而问，则无应。急唤远平、石凌彪入，则道：“砚灵乃手足兄弟，有如一母同胞。唯今之念，恨不能代亡！”沈氏道：“珠儿乃吾儿随身之物，老太太肯换赠时，定有深意。”远平道是。钟氏道：“贫尼尚有一愿。倘成，虽死无憾！”石凌彪抢道：“师父，有话便讲！”钟氏道：“宣

瞿行健

闲逸慕一清 发表于 2016-7-21 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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