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孝义河东》

闲逸慕一清

（岳州75）儿去，吾想那童老爷孤苦。劳小哥将吾儿带去丰阳，早晚间也尽孝心！”意儿道：“娘，竟舍了孩儿不成！”沈氏道：“宣儿去，你何不行！”其默然半晌，只得应承。钟氏将如意珠拾起，意儿便接手与玉笛并悬。沈氏叮嘱一回，请来主持道明原委。碧霄虽有不舍，只得应允。于是远平值守，使石凌彪往镇上购置驴车，劳工匠赶制车棚，张罩厚帘。是夜，远平就在殿角里宿了。
天晓，石凌彪来。钟氏落泪，直送至庵口。遥见碧霄在侧，远平乃道：“蜀地间有个清风庵，离丰阳非远。禾庵主乃是济世祖徒孙，与吾家老先生颇有渊源。师父倘生悬念，不妨往此清修。”钟氏道：“遑论居所，须不是诚心皈依。”闭目合掌。意儿泣拜罢，有僧尼搀扶上车，扬鞭乃去。稍行里许，意儿执帘，“二位伯伯远行，正是劳苦。如今宽敞，可将行李包裹移来车上。”远平道：“野宿惯了，恐不洁净。”意儿不依，石凌彪解下包裹，使其倚坐。又一程，石凌彪牵缰，正是路窄人稀。意儿道：“伯伯所负甚累，还是歇肩的好。”石凌彪原本不肯，念他意诚，更是泪眼盈盈，只得斜倚了铁棒，将锦袋移入。至晚打店，意儿携入内室，远平、石凌彪便就外间歇下。不三日，意儿局促，其色倦怠。石凌彪悄道：“贤弟，似这等须去不得丰阳！”远平便问。其道：“你见他病恹恹般，日渐消瘦，恐是难挨！”远平道：“似这身软心柔，你将锦袋叫他守着，可不怎地！”凌彪道：“莫忙，吾自有主张。”一迳赶去。天将晚，石凌彪掐着太阳连连声唤。意儿惊起，忙问。其道：“夜来遇砚灵嗔怪，如今脑仁揪也似痛！”意儿着忙。石凌彪道：“自江南来，吾与童贤弟一路闲话，须余间不曾住得口。只如今挨得远了，贤弟寂寥，便嗔怪起来！”意儿犹疑半晌，只得将骸骨付还。是夜四更，远平起夜，石凌彪携棒负袋而来。及问，乃道：“贤弟且缓行，待吾直去丰阳！”远平扯道：“不能！便去时，也须是吾！”石凌彪道：“你去，见着童老爷可怎说！”远平语塞。石凌彪笑道：“可见么，此行，非吾不可！”远平道：“你去时，吾孤身独个，却如何是好！”石凌彪道：“吾不去时，却怎地好！”远平无奈，只好由他。天晓，意儿登车。直因遍寻不见，乃问。远平道：“夜来，忽丰阳来书。彪兄性躁，便急着去了。”及他再问，则远平汗下，只得道：“想是砚灵不归，童老爷想念得狠了，遣人打问，不巧路遇。”至此，便只顾牵缰，一路急行。
由殷城县上路非止一日。期间，远平也曾卖驴车改舟楫，抑或搭乘。至丰阳，则绕行西门，直抵后衙。算罢车钱，有蔺氏闻迅，欣喜出迎。不数语，延入内宅，邀医诊治。稍顷，蔺氏还，只道姑娘挡不得风寒，已然煎下药剂，不日即愈。远平道谢，蔺氏笑而问之。远平道：“童老爷可好？”蔺氏不乐，“此乃丰阳后衙，你不问阿哥倒也罢了，怎问起先生！”远平道：“阿嫂勿怪！日前可曾来人？”蔺氏道：“曾有个石凌彪，只道阿叔义兄。”远平道：“正是！可甚言语？”蔺氏道：“闲来无事，便将些桃木刀杖舞弄，倒哄得闵儿、微儿整日快活，厮混一处！”远平躁起，“其负何来？”蔺氏道：“只随身一袋，扎裹严实，见在佛堂。”又道，“阿叔，你自何来？”远平便叹气，将砚灵事详情尽述。蔺氏落泪，唯叹：“砚灵仗义，只苦了意儿！”远平道：“天将晚，吾兄究却何不见？”蔺氏道：“正去乡下公干，稍顷便归。”远平晚饭不食，闭门歇下。初更忙乱，隐约宋雯回衙，朦胧间只闻道：“你做的好事！”门开，远平强睁两眼，便问。宋雯道：“砚灵欲归，是你强扭汊川，以至过江，桥关事发！”远平道：“他一路随行，非扯也去，如何怨吾！”宋雯道：“倘去了青树庄，婚事成就，能不回乡禀告！只你，半路打劫！此不怨你吾还怨谁！”远平怒道：“是你弹压不住，直欲辞这职事，才爷娘遣吾来，老先生使童老爷佑你！”宋雯道：“事毕，先生安然，吾自重谢！只你，却苦害砚灵，却还强辩！”远平便跳起脚来，“不肖说，吾自割了头去，执此谢罪！”闻此，蔺氏撞门，且喝：“阿叔，你待怎地！”眼见宋雯攀臂，石凌彪同往乡下，此时闻信忙来夺刀。远平强挣，蔺氏惊恐，石凌彪喝：“贤弟，贤弟，怨吾心呆口闷，只辨酒饭，半点儿也不曾说明道明，直是该死！”远平泪下，劝之再三，却才释刃。是夜，石凌彪伴远平歇下，再三抚慰。另室，宋雯辗转反侧如何睡实，蔺氏便问。其道：“这混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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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州76）才说几句，才说几句，竟这般没大小！”蔺氏道：“二郎来，一路劳苦。你不夸赞倒也罢了，还好意思！”宋雯道：“先生唯只砚灵，竟这般殁了。”蔺氏也道：“意儿娟秀，与砚灵天生地就一般——直可惜了！”稍顷，忽又道：“倘爷娘在，将二郎与先生为义子，做个一肩挑，好歹留后。”宋雯嗤笑道：“你有二子，何不送一个与先生！”蔺氏道：“你为上司，难不成贪人家资！”宋雯道：“财锦事小，情节势大！你敢道这番言语，看二郎与你干休！”蔺氏道：“先生可怜，吾也是情急智枯，随口一说！”话至此，莫敢再言。
次日堂罢，宋雯邀饮。童跃入后衙花厅，远平、石凌彪俱来拜谒。待入席，石凌彪把盏。童跃道：“贤侄远在河内，何识二郎？”石凌彪道：“说来话长！”便将汊川初遇，过大江入岳州上荆山回扫聂家集，种种情形尽述一回。宋雯惊奇，童跃击掌，“真个豪爽，荡气回肠不虚此生！”值他再问，石凌彪闭口无言，两眼直瞧。远平俯首，徐道：“武平使周行逢久战不利，招降屈靖部众。因林兄不肯受职，改授武平军掌书记、朝散大夫、奉车都尉、岳州团练使。吾在远潭镇陶公处，忽一日得信，言林兄不日入唐，直须尖村镇来客喜酒坊作别。”石凌彪叹气，远平泪下，乃道：“恐来日少聚，吾等俱吃得十分大醉。”石凌彪道：“偏此，一人独醒……”童跃接口答：“大略宣儿！”宋雯惊道：“先生，何出此言？”童跃道：“宣儿叩桥关，中箭身亡！”石凌彪道：“前辈，却何知晓？”童跃擎盏，直含泪吞。众人罢饮，寂静半晌。童跃道：“吾旧识颇众，商贾非少。每尝议论，虽不具名姓，已料定八分！”远平道：“砚灵之殁皆由吾过。某悔恨得紧，恨不得代亡！”石凌彪怒道：“先生莫忙，待吾将那长孙坤耀擒来，剜心剥皮以祭砚灵！”宋雯斥道：“大胆，不可造次！”童跃道：“宣儿慷慨赴义，难不成阿爷短识，扭捏作态！”换巨觥，坛中余酒淋漓倾了，一口尽吃，昂然乃去。宋雯眼呆，急使车马相送。还家，躺倒睡起，口莫能言。
隔日，意儿得信，局促候问。蔺氏道：“一路来，想是二郎猴急，直赶得紧了。姑娘久症未愈，却如何分得身心！”其道：“意儿虽有些症候，大略也是轻的。大人年高，眼前又没个得力的，便半分也耽搁不起。”蔺氏拗不过，远平、石凌彪又不在眼前，唯使家仆牵缰套车。至城东十里铺，家仆闻信，急报入去。童跃虽症重，却也挣扎起来，套双大鞋，叉起两脚立也不牢。一行急入，蔺氏接扶，有女八拜。童跃着忙，待问时，意儿左捻珠，右捧笛，悲道：“大人，可还辨识？”童跃道：“此吾儿所携，却何来？”意儿泪下。蔺氏道：“砚灵于殷城县公干，蒙甄府老太太倚器。其孙辈唯此一女，素若珍宝，名意儿。盖已允婚，与先生喜结秦晋。”童跃道：“宣儿身故，莫误了姑娘！”意儿泣道：“既允，则莫论生往！”童跃状犹不肯。蔺氏道：“姑娘劳苦，千里寻亲，难不成就去！”童跃无奈，着家仆收拾客房，暂且留居。见此，蔺氏走避。意儿不去，小心服侍。待宋雯闻信，驱车慰视，远平、石凌彪也来。稍后，终知原委，犹道：“你两个虽有婚约，然未实讲，也未成礼，须不是夫妻。”意儿道：“大人若厌烦意儿，不肯留。此近蜀，就此拜别，往清风庵寻祖师落发。”童跃讶道：“姑娘，何出此言？”意儿泪道：“余不修今生来世，唯求老大人安好！”裣衣再拜，童跃使仆妇搀扶。稍顷泪止，乃道：“你两个虽不是夫妻，恰似兄妹。宣儿既去，吾意欲将你为女，可行？”其道：“意儿福薄命浅，只恐承受不起！”童跃道：“吾意决！”意儿从命，再拜。童跃挣扎坐起，只受半礼。由此，意儿便改姓童，名音，字砚泉。宋雯悉，也来道贺。又数日，症稍愈，乃将骸骨送还。童跃置榇安置，延僧道作法。至七，宋雯陪扶童跃，远平、石凌彪伴族中兄弟移柩。至祖茔，童音大哭一回。蔺氏劝止，焚香烛化纸马，厚葬砚灵。诸事毕，石凌彪随远平还河东，经栋泉小住月余，又半载，回河内故里，年月间常有往来，不作细表。





《孝义河东》总计十三章，余一章原想留存无心出示。
今既张贴，不由得多说一句
——《孝义河东》之作者：陈德时，其身份证号：11022519621203abcb（身份证号码里没有abc，其在此只替代某些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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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江南国
（江南国1）荷玉观唯南行一径，三里处便陈坊。坊间有乡民三十余户，来往信众多憩于此。这日，林地提篮，正于坊间寻买。忽一人着旧衣，裹皂巾，手提扁担正背向于已。其四下里张瞧一回，蹑足缀行。至坊头回首，林地惊道：“吾那佛祖！大郎，你真就敢来！”其道：“吾不至，还谁能来！”便兴平。林地叹气，“齐咏父子可是汈汊湖毙命？”兴平道是。林地再叹：“日前二郎来，冒了你名，先谋齐谡，再伤李通衍！”兴平道：“吾知矣！”林地道：“其爷弟双亡，待齐榛得信，急往汊川，则家仆、伙计散失殆尽，便财锦也折损太半。”兴平道：“事罢，吾随师梁往川南，未知其详。”林地道：“宗僻亡，便云苍受职。齐榛虽忿，却也央告无门。直无奈，余货贱卖，移柩还乡，择吉安葬。”兴平道：“此间路远，老哥哥却何知晓？”林地急道：“那齐榛来抚州，为亲事府队正，见在荷玉观，意欲携私，存心报复！”又道，“非那府卒背地里混说，吾何知晓！”兴平淡道：“死生天定，岂多他齐榛！”林地道：“若这厮倒也罢了！”因他问，再道，“二郎谋了齐谡，大都督见是可怜，着齐诠袭了职事。这厮得差，偏不在州城自在，再三肯请，终来观间！”兴平道：“便止这俩？”林地道：“不然！除了副典军颜仕豪，还有梁亭、狄月，见为亲事府行参军。此两人乃齐咏之亲随弟子，俱十分的本事！”兴平道：“某诚心致孝，便是齐老前辈亲至，能奈吾何！”林地道：“话虽如此，难不成便硬闯了去！”又道，“吾见其行踪诡秘，恐有不利！”兴平道：“无妨！”如此这般说道一回。林地从篮底里摸出柄短刀，“此老主九纹刀残刃，本锋锐得紧。经吾仔细打磨，镶嵌护柄，端地好用。大郎且随身携带，以为不时之需！”待接手，林地别过，仍往坊间去了。兴平踱到野地，顺手掂瞧，连鞘不过尺余，颇有分量。待出寸许，见刃身昏暗，隐有锈色，多是龟纹。其寻背风处倚了扁担，开怀出臂，连鞘缠裹于肘腕间。掩衣稍试，鞘尖犹在肘后寸余。幸尔衣裳肥大，使得尽握其柄。兴平散了左袖，拾起扁担，乃去。
藏经阁院角里，跨院门虚掩，内乃僧舍。林地左肘掩肋，斜肩只一撞，其门自开。赵氏昆仲席地向阳，闻声响执枪惊起。因一人肩担随后，赵暑乃斥：“什么人，敢闯禁地！”担者一愣，张慌止步。林地早不耐烦，“谁个乱闯！”待赵暑凑看，前担有老酒一瓮，泥封簇新；后担则五七斤米、小半袋面、两三样菜蔬、一大块豆腐。只这挑夫粗壮，面皮微黑，身高八尺。二人执枪逼问：“什么人，来自哪家？”来人色变，连退两步将担蹾扯，随瓦响瓮碎酒出，那豆腐混搭米面连地也白。赵暑大怒，疾赶时，林地只一把扯牢赵亮，“好混帐，敢打俺担！”那汉走急，赵暑紧赶，就势喝呼。赵亮强挣不开，乃告：“林爷松手！倘走了那厮，你吃罪不起！”闻声，梁亭、狄月引着府兵出屋，一阵风般赶出院门。那挑夫所行非远，赵暑抛掷，一枪杆撂到后腿，合身扑卧。赵暑飞抢，立时压牢。有府兵一拥齐上，挽起赵暑将粗索绑牢，拖拽入门。此值齐诠当职，惊闻擒获，当下大喜。急来时，却林地吵嚷，张慌欲行，使府兵看牢，掩上院门。林地跃足喝：“你谁人，此间充大，当吾谁个！”齐诠不理，再瞧那汉，膝肘跌破，额角也沁出血来。其自疑惑，便问。那人道：“某乃穷汉，半路上接个活计，原指望挣碗饭钱。既货主引路，谁知禁地，还敢乱闯！”梁亭、狄月生疑，便问林地。其道：“某方才走急了些儿，不巧闪腰。因扛拿不动，才问店家借担，雇人肩来！”又道，“俺家老主平日清苦，唯指老酒挨些痛楚！今儿个好好地，竟被你赶打跌去！你坏吾钱钞使吾辛苦不说，老主爷怎挨！”府兵解绑，赵暑、赵亮再三陪话。那汉惊恐，只道要去。林地则虎起脸，再三不依。梁亭、狄月商议一回，请齐诠入内知会。待林汗青出门，林地才不情愿闭口。其临去，再行点指，“日头将午，某等米下锅。你将米面老酒搬来便罢。不然，咱抚州城寻督府辩理！”齐诠着恼，并无理会。还是颜仕豪外来，问明情由，就大灶些儿拨米粮菜蔬，遣府兵往陈坊赊坛老酒，才罢。由是，每日间林地往陈坊走一遭儿。期间，所雇挑夫或老丑或俊秀，林林总总能有五七。初时，诸众小心，渐渐地不再理会。

瞿行健

闲逸慕一清 发表于 2016-7-23 09:49
十三、江南国
（江南国1）荷玉观唯南行一径，三里处便陈坊。坊间有乡民三十余户，来往信众多憩于此。这日， ...

顶起来！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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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瞿版光临!



（江南国2）这日，林地又去。将及巳时，引一担归。至院首，内中静寂。待门开，却见梁亭、狄月结束停当，引府兵十余正然闲坐。林地疑惑间，肩担者入。只才一望，有人低道：“是林启！”立时，梁亭、狄月各执刀杖，一并来抢。林地唤歹事，急呼歇肩。二人齐呼：“有刺客！”林地变色，就见担者抢步上前，随摆甩，酒瓮后转，米面荡起。林地为担头横击，连忙跃避，身后瓦响，瓮酒跌碎。肩担者兴平，旋身飞腿，前担踢散，一时间面腾米射，眼前混荡。梁亭、狄月当先，斜身跃步，扬臂遮掩。然这一跃，余众便亮开来，刹时间满脸粉白，鼻孔半塞，却何张瞧。兴平立马步，扁担竖起。林地疾呼：“快走，当心缠裹！”犹豫间，梁、狄跃步，执械打下，兴平抵战。斗不上三五合，背身里一声喊，此便是颜仕豪、齐诠从小径来，围堵院门。见此，兴平侧身，且战且退。去不数丈，齐诠抢入。林地疾呼：“用暗器！”兴平将扁担横扫，腰身下伏，随摆甩口里边道：“着！”梁亭、狄月瞧也不瞧，就旁疾闪。趁机，兴平紧赶两步扁担拄地，翻身上墙。此值颜仕豪堵牢院门，闻喝，随腾挪墙上有人，便喝：“那厮休走，且与吾斗上几合！”分部众抢身抵战。兴平屈膝，抡圆了扁担照头打下。颜仕豪道：“来得好！”乃立脚，横担枪杆往起一架。头顶里随声闷响，两物相较，长头扁担弯折下扫。偏此，盖打松手，托举者架个半空。随记踉跄，兴平落地，飞身抢入，一手执肩另手下裆，肩抵身腰只一扛，其枪下，一个翻滚倒挂墙上。兴平绰枪，且呼：“挡吾者死！”倒转枪纂放倒两人。墙上个张挂不牢，强挣不起，脖一歪头脸落地，跌个半死。府兵略呆，发声呼喊，一拥齐上。兴平顺过枪，不数招放倒五人。彼众受挫，乃大哗，一时间稍退。兴平荡开生路，往斜刺里便走。此时院门争抢，拥挤不出。齐诠攀爬上墙，坐也不稳，抛出套索——此牛皮软索，坠倒须鱼钩二十四枚。兴平正走，有物扑坠劈头罩顶。齐诠叫好，正不知高低。就见兴平枪尖斜举，只一记挂定皮索。齐诠一愣，眼见那钩头直跳，急着收索。兴平止步，摆臂横推，枪纂更抵在膝弯里，刹时间皮绳溜直。齐诠大忙，回膝腿倚坐，墙头也晃。兴平抽刃，随手只一划，皮索两截儿，其“哎呀”一声，再坐不牢，跌撞内倒。匆忙间，幸而狄月来，搭肩一扯，虽跌坠，不抢颜面。兴平抖断索坠地，急步抢行，有梁亭阻路，“林启，你留命再去！”乘乱，有府兵环绕，围堵三层。兴平还刃入鞘，挺枪邀战。梁亭正欲上前，有齐诠攀爬上墙，乃喝：“何劳师兄费神，看吾演阵！”随稳坐摆臂喝呼，有甲兵二十执大盾如墙围堵，长枪大戟扒缝摆舞，锋刃交叠护住下盘；随后，挠钩套索排摆整齐，作势抛递，兴平执枪猛地往两下里一分，拔短刃一步抢入，随滚跌使出刺、挑、剥、剁等诸般招术。一时间，寒锋闪处哀声四起——便那短刃断戟杆破大盾，连手臂也斩得半开。居前者乱，正退不及，后队便顾不得，探挠钩抛套牢，纷乱扑坠。兴平不忙，长枪横举，反手只一划，十把挠钩半数空杆。顺补两刃，便套索也斩个尽绝。府兵赤手，忙乱间纷纷走避。齐诠哎呀一声，“好你个河东小厮，倒让吾小瞧了！”兴平突出，去不数步，左梁亭右狄月俱来遮拦。只才交手，齐诠下墙，舞双戟也来助战。不数合，兴平磕开长刀拨转了铁杖抽身欲行，猛然间闻呼：“看箭！”——此便是林地攀上屋顶，弓弦虚扯。兴平头也不抬，将长枪护身，抽出短刃往斜地里一滚。齐诠正赶，被梁亭拉扯，兴平身影儿里连珠箭擦肩而过，铿然入地。齐诠骇然间，府兵围堵。兴平背身着地，起单臂架牢枪戟，反手将刃背只一划，府兵大哗——盖膝腿间已然见血。张惶间，乃抛枪弃戟一通狼奔。兴平跃起，乘势赶杀。
匆忙间，早有腿直的撞破了院门，直奔大殿。荷玉观香火尤盛，信众正多。及闻藏经阁异动，你推吾搡塞径而来。无奈门墙厚重，扶肩攀援堆叠而起。及府兵夺路，众人争避，顷刻间便乱成一团。兴平穿回廊过大殿，倒拖长枪一路急奔。齐诠、狄月虽竭尽全力，终不得傍身。只稍顷，山门乍现，何止人稀。兴平跃身，足未着地，一人跃马拦住去路，“河东小辈，你往哪里逃！”兴平架开马槊，顺势跃开。“何人阻路？”便他喝。那人回马，“认得齐榛否！”兴平道：“原来是你！”挺枪接战。此便是齐榛、梁亭见兴平去，便自牵拽坐马，取长槊、陌刀，引府兵转出侧门直抵观前。梁亭正散信众，兴平出观，有齐榛跃马拦斗。不两合，齐诠、狄月出观，分两下阻断归路。战至十合，梁亭舞刀呼道：“榛兄且稍歇，待吾胜他！”齐榛兀自不退，便狄月也换了马夹攻。此三骑围着兴平连斗了十数合，不胜，路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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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国3）便有人来。值此，兴平忽地拦开陌刀，往旁里一纵身，紧赶两步，与齐榛对位。“诸君，休欺咱没脚力！”其将枪尖直逼马首，半分不让。寒锋闪处，那马一惊，猛地左转，将齐榛一记虚闪，正坐不稳，赶忙收槊。兴平瞧在眼里，抢步挺枪。齐榛着忙，疾将槊纂荡开枪尖，马股才躲过这击。梁亭吃惊，不由得叫一声：“好招法！”此时，狄月顺过马首，背身挤撞，又似踩踏。且近，来势愈急，有看客惊呼，就见兴平斜倚了枪，其纂在前，着地，锋刃隐于肩背。那马跃起，狄月击杖；兴平坐地间改双手执握，其左手拉右手推，枪尖便就后腿间一滑，随吱响皮开腹裂，肝肠崩出。梁亭大惊，那马叫也不叫，哄然卧地。狄月弃杖，一个筋斗扑跌了去。兴平起而捻枪，梁亭呼道：“休伤吾弟！”乃骤马，舞刀便砍。兴平将左腋夹枪，矮身只一拨，让过了梁亭。马跌处，狄月着忙。却才挣扎跃起，见短刃来袭，疾地往斜刺里一滚，身虽避过，背甲已被砍开。兴平举枪，齐诠呼道：“那厮，勿伤吾将！”跳起脚舞双戟截住厮杀。此时，观门紧闭，大队人马早至，东、南、西三向里再无看客。齐榛舞槊道：“兀那刺客，还不受死！”冲起马来，迎头便打。招架间，狄月拾杖，返身再战。于是乎两马四将，八只手臂便围定了兴平。兴平奋起神勇，却是久战不脱。值此，便有人道：“荷玉观乃清净之地。你这厮什人，竟来搅扰！”兴平架开来槊，直着喉咙吼道：“某乃河东林启！”言语间头也不回，“何人打问！”南向里府兵背侧，问话者年愈三旬，金盔锦袍。其身一凛，乃道：“某乃抚州大都督、临川牧！”便是李景达。兴平闻听，立时回呼：“某乃应援右使之子。大都督救吾！”其一惊，忙道：“可是郭启？”待答，有司马娄延厉声喝道：“郭启，今齐王见在，还不束手！”闻此，兴平抛开长枪赶两步伏拜于地。齐榛斜刺里摆槊，见梁亭犹疑，纵马疾呼正欲下手，得娄延喝住。府兵们只稍呆，便一拥上前，先夺短刃，再缚手脚。
香客散尽，府兵将四下围定，李景达入大殿，有甲士撮入兴平扑按于地。李景达道：“你是郭启？”兴平道是。又问：“却何到此？”因对答，再斥，“既来服侍令祖，却何搅乱净地！”兴平道：“没奈何，只为活命！”李景达怒道：“你来谋逆，终为吾擒。若不据实招供，定斩汝首！”兴平道：“某因乱流离，于河东为林氏太老爷看觑，乃为林启。去岁，闻郭氏太老爷声唤，太爷来江南复命。想某既复祖姓，又林氏太老爷焦躁，郭氏太老爷便有书信亦是万难！如今，林氏太老爷病殁，某以值丧身至，却为郭氏太老爷所不容，伏下兵马要打要杀。”此言出，诸众释然，唯李景达道：“胡说！”兴平道：“大都督不信，只管问来！”李景达道：“吾只问你！”兴平便一声长叹，“想吾至孝之家，祖宗要杀，孙辈唯有授首。”又道，“非某惧死。吾想河东林氏孤单少继，倘吾这一命呜呼，便归去，却何颜面见得祖宗！没奈何，便担起这忤逆声名，彘突狼奔！”李景达哼道：“说得轻巧！”便命松了绑绳。李景达道：“你是右使之子，老将军二世孙，却与他林氏何涉！”兴平道：“嫡亲太老爷本林氏子，入赘苗家，得太爷。太爷究是郭氏太老爷方得活命、二太老爷又养育之情，故家爷郭姓，二老爷苗姓。某因河东避乱，改还林姓。”李景达想一想，直皱了眉，“原是这般！”又道，“汝言老将军赶杀。吾料之，断乎不能！”兴平道：“决是不假！”李景达道：“今朝二月二。吾来，一是进香，祈求佛祖保吾黎庶；再是为探视老将军。汝言若是，只吾去，包你无碍！”兴平乃拜道：“全仗大都督！”于是，直驱殿后。藏经阁四下里均有府兵把持。角门处，颜仕豪头肿脸破，引导诸将。李景达入，诸众随行。因兴平在列，齐诠、齐榛切齿愤懑，梁亭、狄月怒目横眉。至僧舍，娄延先入，见林汗青抚背，郭彰据案，弓着脊梁连咳不止。稍顷待禀，郭彰伸脚下地，忙着套鞋。李景达急入拦阻，且道：“老将军，新近可好？”待汗青附耳，乃叹：“老矣，唯续喘耳！”李景达劝慰。娄延道：“老将军欠安，大都督牵挂，寝食难定。早间，亦曾转奏主上。吾主特使齐王转授玉璧一对、素绢百匹、御酒十瓶以为慰视。”郭彰诚惶诚恐，望空谢恩。李景达道：“老将军还有一喜！”郭彰扬起脸，茫然无对。李景达道：“老将军二世孙来江南！恭喜您祖孙团聚！”郭彰讶道：“可是郭……郭启？”言语间，便两眼也放出些光亮。兴平入，泣拜失声。老将军唤起，急揽入怀。待将肩臂手肘捏抚了一回，正了脸道：“可是吾孙？”兴平道：“正是郭启！”李景达道：“右使殁王事，某每念及不胜哀叹。今令孙来，却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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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国4）年少，足堪大任。”郭彰哽咽，涕泪交流。待李景达一行走避，良久泣止，郭彰乃叹：“吾孙，何奈此至！”兴平道：“路遥，又多险峻，故尔迟缓！”郭彰道：“你母子久居河东，吾那老哥哥可曾嗔怨！”兴平道：“太老爷者，年高至善。何由行忿，何生怨！”郭彰道：“晋末唐初吾曾于彼，直不曾与老哥哥相会。而今撒手，便成永决。”兴平道：“太老爷休自悲戚，千万保重。”唏嘘半晌，其又道：“吾孙苗应可还好些儿？”兴平道：“自楚入唐，孙辈混迹于纤夫小贩间方得窥视尊颜。至于筠州，则不曾去过。”郭彰叹道：“直是吾苦害汝父子！”兴平道：“太老爷此话太过！想吾至孝人家，既祖宗吩咐敢有二话！”言至此，娄延复来，“大督都将抚州，招贤纳士。倘得老将军肯允，郭贤侄可往王府充一职事，以示尊宠。”郭彰未应，兴平抢道：“吾来，只为侍祖！”娄延道：“齐王美意，奈何拒之千里！”又道，“贤侄肯时，右使英名不至埋没，也显得老将军后继有人。倘或战事起，正好报效国家光大门楣。”因郭彰无语，汗青便道：“你去，须是好自为之！”兴平顿首，乃去。
住持云游，恰监寺曹山慧荔当职。得知齐王来，赶忙迎入方仗，拜茶。李景达道：“老将军寄居贵观，承蒙看觑，本督正是感念。”曹山慧荔乃合掌：“阿弥陀佛！郭老将军戎马一生，终须是慧根了得，方才皈依吾佛，了悟大道。”又道，“统是佛门弟子。大督都言谢，便外道了。”李景达道：“去岁，河东那泼皮来，一时间惊了清净扰了信众，甚是不该！”曹山慧荔道：“总是些邪魔外道。吾佛慈悲，便饶他去，也好自行悔过。”李景达道谢，有赠十万钱香火、百担米粮。监寺大喜，忙辞拜出来。又稍顷，粮米交割，李景达使娄延来唤。及兴平至方丈，改换锦衣，入拜。待李景达往抚州，则兴平乘马，随之也去。
抚州城东门北小街口里有座府邸新近翻修，其宅院宽大，有仆众二十余。兴平来，便居此间。隔一日未时，兴平闻召，乃入督府。因见其口唇干涩面带倦意，李景达道：“吾地湿凉。壮士初至，抑或有不适症！”兴平道：“年前过江，早于楚地间多时。其饮食起居有如江右般，并无二致。”李景达稍慰，“如此便好！”又道，“右使英武，直恨不得早遇！”兴平道：“际遇天定，非是人为。大督都不必苛求。”李景达道：“悉心为国，青史扬名封妻荫子须不为过。壮士今来，本都委你亲王府旅帅，如何？”时有亲事府典军、督府司马、主薄、录事参军事并帐内府正副典军、校尉、旅帅诸等在列。因见其孑然自立，诸众愕然，有醒者促道：“郭启，还不谢恩！”兴平道：“齐王意下，余本该受命——只是……”李景达道：“也罢，便为帐内府校尉。”兴平道：“大都督，谬矣！某无寸功，莫道是校尉、旅帅，便是个队头也莫敢嫌小。只一样：某为楚吏，再授命，恐遭嫌忌！”李景达一怔，乃讪讪道：“天下一家，你在楚，与吾唐无异。”娄延道：“那周行逢生自农家，曾是静江步卒，与王进逵、潘叔嗣、张文表结义，十兄弟间颇有见地。也是机缘巧合，逢刘言、王进奎亡，竟借潘叔嗣之手谋得楚地。”此值齐王府文学古鲜真也来，便接口道：“周行逢为人猜嫌，又滥杀，势不能久！”兴平道：“先生之言甚是！唐历三百载，渐至式微，以至黄巢作乱，群雄并起。自朱氏，能者据中原，国号梁、唐、晋、汉。然寿者不及壮年，夭者不及数载。若论夷荒之地，更是你方唱罢吾登场，称孤着寡者不可胜数！”一时间诸将皆愠色，李景达更是青了眉眼。兴平道：“适才所论尽皆宵小，焉能与吾唐类比！”闻此，诸将相望，李景达阴晴不定。兴平道：“国主乃帝胄，深得民意。若大督都惜时，便当乘柴氏北伐，提雄兵过大江，重拾吾江淮间十四州二县，再塑大唐！”刹时，众皆肃然，哑无一语。古鲜真不乐道：“右使子！吾朝与大周画江而治，见为藩属。你百般挑唆图谋反叛，此可是灭门之重罪！”兴平道：“唐之兴早于周。难不成居前者反要向后世屈膝！试问先生：他年某月若是爪哇地里出了个宜兰国，朝庭可是要出海称臣！”古鲜真道：“唐代梁、晋盗唐、汉取晋，论落周——此皆定数。爪哇乃域外，岂可类比！”兴平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吾朝乃正朔，雄据九州。他北周皆吾大唐失地，为藩做臣倒也应该！”王昂哼道：“你为楚将，今来吾唐，巧口拨弄是何道理！”其时为帐内府典军，字何展。兴平怒道：“为臣下者，虽力有不逮，也不该将大唐这锦绣江山任由贼子分剖劫掠，却这般心安理得！”直稍顷，李景达方道：“此国事，关乎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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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逸慕一清 发表于 2016-7-24 15:52
（江南国4）年少，足堪大任。”郭彰哽咽，涕泪交流。待李景达一行走避，良久泣止，郭彰乃叹：“吾孙，何奈 ...

（江南国5）须从长计较！”又道，“你从楚来，必知周使！”兴平道：“睿智，且知人善任！”帐内府副典军张钧树便作不齿，怪而问道：“足下与右使比，若何！”兴平道：“某少弱离家，辗转河东。对比起家严、舍弟，差之尤远。”娄延忽道：“闻令祖乃江汉名士，亦往河东——既师承之，岂有不抵！”兴平道：“余天资愚钝，生性木讷，唯好习学方得命在！”古鲜真道：“学而实习之，步步登高！”李景达也道：“河东乃龙兴之地，自古来英雄辈出！”王昂道：“便那陆强、宋雨也堪了得！”兴平道：“恕某年轻识浅。河东好汉不可胜数，陆强、宋雨者，恐不入流。”王昂道：“此言过谦，徒长他人志气！”兴平道：“某乃据实。”王昂道：“大督都慧眼，诸君也是沙场上见识过的。依吾见，不若就此比试一回，可见端地！”言语间，其将眼角瞟弄蔡涛。蔡涛早忍不得，将手点指，且喝：“兀那郭启，你若有种，便与俺赌个生死！”挺身而出。娄延急阻道：“壮士乃右使之子。蔡涛，不得无礼！”李景达正然犹豫，兴平道：“早闻江右英雄，只不曾见识。今日聚首，便承教了！”李景达悄下叮嘱：“可是小心！”便往演武厅，赐还长枪、短刃。娄延禀道：“蔡校尉乃吾朝猛将。倘无备，旦有折损，不妙。”李景达便问。其道：“只可比试枪法。且去锋刃缠长杆首涂朱红，以二十合为限，点少者胜。”李景达大喜，却兴平道：“娄司马虽是好意，却过迂腐！”娄延一怔，便问。兴平道：“两军阵上性命交关，你见谁个让来！”众人窃笑间，娄延将个头直点道：“好，好！”便自退后。蔡涛自去披挂，二人也来。张钧树道：“前日，这厮忽地入观，猝然出手伤了颜兄。诸将义愤，聚而击之。这厮眼见不敌，幸蒙大督都喝止方得命在。”王昂也道：“今这厮大言不惭，全不知悔。若听任之，当吾抚州无人！校尉与颜副典军乃同乡，平素交好，正该出手！”张钧树道：“蔡校尉刀法了得，四地里罕有对手。今日便奋力一搏，直斩了之厮才罢！”蔡涛道：“此事易。只恐大督都不依！”王昂道：“彼乃唐臣，屈身事楚却这般张扬，任谁也心生芥蒂。盖因其右使子、郭老将军世孙，大督都不好发作罢了！”张钧树道：“便亡，也是他本事不济，枉费了大督都心血。此与吾等何涉！”王昂道：“贤弟且放宽心，倘不能抵御，吾自喝止！”蔡涛道：“谅他个河东耕夫，能甚见识，焉是蔡某敌手！”提起陌刀跃马而出。“那厮，且来送死！”便其呼。兴平跨马挺枪，二话不答，两个便斗在一起。李景达瞧着，连斗了十数合也只是平手。两马相交，兴平将刀杆往斜刺里招架，摆刃劈刺。寒锋将中，蔡涛侧肩，反手一刀。众人惊呼，早一人跌撞坠地。一干将佐陡生豪气，蔡涛正盔回马。及回握，指间滑腻。其顾不得，抡刀抢逼乃被喝止。待近侍扶转，李景达来，就见兴平目闭唇灰额角见汗，鼻翼微动，更有出的气没进的气。其大惊，使左右移入内室，延医疗治。兴平既去，此间围视，目色异样。蔡涛无觉，顺抚面颊，刹时间痛楚难奈，且肩袖浸红——此便他右颊中招，枪尖划过肉皮，直将耳根带得半开。众人唏嘘，忙使他疗伤。稍顷，长史来悄言数语。李景达顿生疑窦，乃往督衙，疾召何朋。何朋闻唤，入衙伏拜。李景达道：“郭启来，可有异兆！”何朋道：“闭门索居，轻易间不肯见人。”李景达道：“其长住河东，饮食可还周全？”何朋道：“唯这儿宗儿！”李景达惊觉，便问。其道：“小主人来家日半，水米无进！”李景达变色，直斥曰：“直是，要你何来！”何朋大惧，乃告：“非是臣下不来报禀！实在是王府森严，万般不得入内。”闻此，其怒气稍解，犹喝：“你这厮全无心智，几误吾大事，按律当斩！”何朋叩头出血，再三央告，乃与令牌，且喝：“自今起，但有何事，立时来报！”何朋叩拜，奉牌退下。
后厨间灶上有火，早将卤肉粥熬煮了半盆。兴平连吃了两碗，状已大好。李景达来，欠身起坐，犹道：“让大督都失望了！”眼见不乐，娄延道：“发肤身体受之父母，却何由这般作践！”兴平道：“家祖居洪州为晋王质，至抚，则为大都督质。吾来，当无善果！”娄延惊骇，偷望一眼，乃告：“老将军国之股肱，主上倚仗。虽致仕，待之优渥！贤侄，何出此言？”兴平道：“月前，周使曾这般道，某还不信。及去枪马换衣饰，混迹于贩夫走卒间潜至抚州，眼见家祖老迈，为孙者却不得尽孝，始然其言。”李景达怒极，娄延先回劝解，回颈再道：“西楚与吾唐乃世仇。周行逢为武平使，极尽挑拨之能事。其言，当不足信。”又道，“大丈

瞿行健

谢谢了！问好文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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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行健 发表于 2016-7-25 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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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瞿版,问好!



（江南国6）夫生于天地间，当以国事为重。若只是悲悲戚戚，则与脂粉何异！”兴平道：“家祖居荷玉观，太爷随侍。吾将至，大督都必然通晓。”李景达奇怪，便问。兴平道：“桥关下，有砚灵披箭带矢，一命归西；某倘不于饮食起居间留意，则众口烁金——某之亡，当为贪纵故！”娄延摆手，“贤侄，统是癔想！”李景达怒极，乃斥：“休自解劝！看这厮还有何说！”兴平道：“大督都勿恼。倘某言之不凿，自颈谢罪！”李景达逼问，娄延呵斥，兴平道：“习武者，免不得扪心自问：类吾者，殒命几时！今日之试，本该纳命。然对阵稍有差迟，未使大督都如愿！”李景达怒极拂袖，愤然乃去。娄延埋怨一回，急急赶出。李景达立于院角兀自点指：“莫道你右使子，便周使手足，此言当诛！”娄延道：“这厮恃宠而骄，不免将出些市井人样儿。大督都休睬他。”又道，“倘治重罪，士人心寒，周行逢如意！”李景达细想一想，“吾见在老将军份上，且饶他这遭儿！”见此，娄延低道：“郭启虽是无状，然其言莫有所指？”眼见疑惑，再道：“待吾去打问明白，才好明正刑典！”李景达然其言，乃去。
娄延还，再问。兴平道：“吾等楚地举义，初败江彬，有桥关守将伏琰遣部将叶祺托名蒲赞投奔。待吾事成去楚，方肯道明原委。讶异间，便其请缨，往桥关知会，安排去程。吾遣砚灵随行，则隔日还，道三日亥时入关，改换唐军服饰。遇阻，只说边关讯报，则通行无碍，一日夜达抚州。”娄延道：“竟有这事！”兴平道：“是日，某旧识俱来，一时惜别，贪杯好饮，俱吃个酩酊大醉。砚灵聪慧，早知有诈。为警晚生，仗义赴死。”娄延慨叹。兴平道：“淮南三战，家祖致书，当随太爷过江勤王。然见林氏太老爷悲苦欲催，便自作主张，以为林氏孙，为周属，留守河东。此值唐师败绩，早去了江淮半壁。晋王悲殁，以手足情深能不衔恨，岂无施为！想在江南国，能调动鄂州军马而置吾于死地者，唯大督都！”娄延道：“贤侄差矣！淮南战罢，大督都去元帅职，改任抚州，究何调得鄂州军马！”兴平道：“总是旧时部属，抑或揣摸携私，报复邀功也是有的！”又道，“倘无涉，吾当在荷玉观侍祖，何来抚州！”娄延道：“吾知你满心愤懑，有话便说！”兴平道：“某既来，总是人地两生，许不能私遁了去——何劳府兵守御！”娄延道：“贤侄，直是大督都念令祖老迈，才遣昭武军副使、国子司业（齐进）往金陵旧里给散老弱，择精壮迁居抚州，另建新邸。至于府兵守御，则是老将军清修，家仆新至，恐外人搅扰。”兴平道：“既副使安置，倒要留意。君不见观间齐诠，便其三子！”娄延笑道：“其不过纨绔，较其兄差之尤远！”又道，“江北诸事吾亦略知一二。你便安心静养，凡事有大督都。”至此，兴平无话，娄延去，回禀李景达。
稍数日，娄延至，且随行者二。不待问，便道是桥关守将周苋、鄂州司法参军士凌招畅。凌招畅捧一锦盒，待开，便一首级。兴平讶道：“长史则甚！”娄延道：“叶祺往楚，乃琰命。此区良。”兴平道：“区良哪个？”周苋道：“其父为绢商，至家境落败，乃从军，积军功见为旅帅，伏琰部将。壮士来抚，盖因其惯于行走，熟地理善交际，参与其间。”兴平道：“其所往来，结交谁人？”娄延道：“桥关虽险，终是小隘。其谎称来抚，只为捎带些买卖，并不曾勾搭旁人。”兴平齿冷，不语。凌招畅道：“岳州兵、潭州兵齐聚巴陵，吾鄂州岂能无备！驻兵唐全者，乃节度先锋兵马使、左厢都虞候、衙官將长孙坤耀。”周苋道：“区良熏心，知壮士夜半入关，乃往唐全，只道是巴陵作乱，周使开罪，壮士假入唐机缘赚取桥关以为赎过！”娄延道：“桥关失则鄂州危，长孙坤耀岂能不惊！其提兵入关，羁押伏琰。”周苋道：“待布兵值守，叶祺抵关叫门。此值夜暗，又区良鼓弄，便只道岳州兵奔袭，关上矢发，其下如雨。叶祺、童宣片甲也无，却何受起！”闻此，兴平眼红。“待声息箭止，长孙将军下关验看，则二人五骑，能谁袭扰！眼见差了，区良兀自强辨：此前部，只为窥探；稍后更有大军。衙官將也自疑惑，悬尸身熄灯灭火。然久待后军不至，却没了区良。长孙将军遍寻不见，呼琰兄打问。此时壮士至，琰兄自愧，跃关殒命。”言至此，娄延唏嘘。周苋道：“区良往妾氏王家躲避，是日被擒。衙官將不敢做主，解往鄂州。”凌招畅道：“叶祺之亡、伏琰之跃，几引得两国交兵。区良妄言，获罪斩监候。日前，得大督都垂询，既便施刑，并将首级勘验！”周苋道：“吾关上已置棺椁，另择吉地为伏琰、叶祺设衣冠冢。”此值李景达来，娄延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