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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万长篇小说《危机前后》第一部《等候一只猫叫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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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广东省深圳市宝安区 2012-11-18 10:30:2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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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浙江省杭州市 2012-11-18 19:54:13 | 显示全部楼层
问好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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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荆门市 2012-11-18 14:53:47 | 显示全部楼层
dingyi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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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广东省深圳市宝安区 2012-11-18 10:30: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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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12-11-18 10:22: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辛动 于 2012-11-18 10:26 编辑

《等候一只猫叫春》
作者:李宗祥
第一章  好像幸福突然降临
1
      今年江南市的天气特别反常,阳光把雨水驱赶得远远的,整座城市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沉浸在燥热之中,人们祈求雨水的心愿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来得强烈。
     当大家怨声载道,谁也没有想到,雨水说来就来。狂风一吹,就到了晚上十点。沉闷的雷声在城市阴沉的上空滚动片刻,电光一闪,暴雨就噼噼啪啪砸向大街小巷,厚厚的雨雾遮蔽了一切。
      这时,王雯敏正开着她的“奔驰”回家。
      虽说王雯敏对雨水的渴求不像其他人那般强烈,但望着车外的暴雨,同其他人一样,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宛若久旱逢甘雨,枯枝吐绿芽,枯萎的生命获得了新生,所以,王雯敏没有责怪暴雨挡道,她急忙从方向盘上挪了挪右手,伸直手指轻轻一挑,把雨刮器打开。雨刷在挡风玻璃上飞舞,雨水沿着挡风玻璃两侧哗哗地流淌。
      好像是雨刷惹怒了暴雨,顿时大雨倾盆而下,任凭雨刷顽强抵抗,最终还是徒劳无功,车前仍然是一片水雾、一片迷途。王雯敏有生以来,第一次偃旗息鼓,没了迎着暴风雨去开车穿越的冲动。王雯敏索性在街边停下车,靠在车里闭眼小憩,等风累了雨小了再走。
      过了一会儿,一声惊雷在车顶骤然炸响,把王雯敏震得心惊胆战、魂飞魄散,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上一跳。王雯敏喘着粗气,睁开眼睛,恰巧透过模糊的车窗,透过昏黄的街灯,借助一束电光,看到了她的家,心中的喜悦倏忽荡然无存。
      家就在前面的拐角处。但今夜,这个家空荡荡的、冷冰冰的,仿佛在遥远的天边,对王雯敏丧失了吸引力。王雯敏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动力,一头歪下,什么期盼也没了。恍惚中王雯敏感到她不是坐在车里,而是赤着脚行走在暴风雨中。风声、雨声,就是说话声。这夜,有人跟她说话,她心里忽而甜滋滋的,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阳春三月,站在幸福的身边,听鸟语,闻花香,到处都是自己追逐的梦想……
      直到夜深人静,暴雨才歇息喘口气。
      经过雨水的冲刷,白日的灼热从街道上退却出去。王雯敏伸手一按身旁的按钮,车窗玻璃缓缓地落下,凉爽的夜风夹杂着毛毛雨扑面而来,整个人突然清醒过来,但她很快发现整条街道冷冷清清的,空无所有,只有她一人在孤独地守望这风风雨雨的日子,回望过去的点滴,她愈加沮丧了。
王雯敏知道,到了自己该强迫自己回家的时候了。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无论这个家如何变化,家依然是港湾,是避风遮雨的茅舍,是她今夜唯一的归宿。
      回到家中,像例行公事一样,王雯敏机械地冲了个冷水澡,喝了一小杯白开水,上了床。王雯敏想不通,在这样的夜晚,在这静谧的时刻,却总有个身影在她的脑中晃动,有种声音在她的耳边呼喊,把她折磨得在床上辗转反侧、昏昏沉沉,使她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心痛。王雯敏挣扎着,很想爬起床,找些事做做,分散她的注意力,减轻她心中的痛苦,但她整个身体却又不想动弹,最后公然违背她的意愿,瘫倒在床上,不受她支配。
      不知过了多久,室外又风雨大作。尽管门窗紧闭,王雯敏还是侧耳听到了风声雨声。那一道又一道闪电,透过窗户,照亮了她的生活。她挪了挪僵硬的躯体,知道了,在这风雨雷电交加的夜晚,不可能再有人跑来躺在她的身边跟她说话了。她想说话,那只能是自己跟自己说话。但是,她不想跟自己说些真切而心酸的话。无奈之余,勉强伸缩了一下手脚,然后强迫自己翻身起床,打开电视。
      王雯敏很少看电视,也没有时间看电视。难得有这样的夜晚,有这份闲暇。她伏在床上,手拿遥控器,随意地调换电视频道。忽然,一个画面落入她的眼中,告诉她,这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而且是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的故事。这个故事太平常了,也太平淡了。故事在激情中开头,两人相拥着上床便出现了再见的字幕。
      故事结束了,王雯敏却发觉她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而且王雯敏趁机发现她的生活中缺少的是什么,她想获得的又是什么。这让她一整晚都没睡好,满脑子都是电视里那个男人的豪迈粗放与柔情蜜意。她突然像发现新大陆,知晓了先前在她脑中晃动的是谁的身影,在她耳边呼喊她的是谁的声音,她不止一次闭上眼睛,这般肆无忌惮地惊呼:“他多强壮啊!就像陈光亮一样!”
      幸好,梅焕生出差去了。
      梅焕生是王雯敏的丈夫。如果梅焕生在家,哪怕他睡在楼下,鼾声如雷,她也会强忍着,不会轻易地吐露出半点心事,更不会像刚才这般大呼大叫。但是,今夜,偏偏梅焕生不在家。这个家就成了她一个人的天地。她一个人孤独地统治这个家。但她无法统治自己,无法超越自我。她越来越害怕孤独。孤独正一点一点地啃食她那颗充满期望的心。她猛然发现自己在孤独的压迫下,迅速蜕变成一个幽灵,一把扔下背上的包袱,悄然飘出家门,借助街上一丝微弱的光亮前行。
      恍若她的付出得到了极大的回报,王雯敏轻手轻脚地向前跨出一步,就轻飘飘地抛弃了这个家,梅焕生在她心中的位置又一次悄无声息地被陈光亮填补。从这一刻起,王雯敏切实感触到陈光亮又开始在她的心中捣她,把她的心捣得痒痒的。她无法忍受这从心底里泛起的痛痒。
      “陈光亮到底强壮到什么程度?”王雯敏再一次向自己发出通缉,要求自己尽快寻找到最终的答案。但她始终得不出任何一个令自己心满意足的答案。她仿佛明白了,自己一直在努力追寻一种模糊的感觉,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至今没有遇上一个真正令自己心仪的男人吗?这样的男人能像熊熊燃烧的烈火,能够使自己迅速地溶化成水,让自己的一辈子更加幸福,更加丰富多彩吗?
      “陈光亮是这样的男人吗?”王雯敏哆嗦着嘴唇,按捺不住自言自语,“哪又凭什么说陈光亮就是这样的男人呢?”
      夜深到了底,王雯敏瞪着一双乌黑的眸子,依旧不愿放弃她的猜想。这种隐秘的愿望迫使王雯敏的大脑像一台幻灯机,不停地切换镜头,延续她好不容易才从心灵深处捕获的梦幻:陈光亮比电视里的那个男人更出色,他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悄悄地走进来,紧紧地抱住她,慢慢地吻她,替她宽衣解带,把她抱起来旋转一阵之后,扔到床上,然后骑在她赤裸裸的身上,蹂躏她,驾驭她,使她像一只野猫,咪咪咪地欢叫起来。完事后,陈光亮还紧紧地抱着她,兴奋地哼着小夜曲,让她幸福地躺在他的怀中,感触他那胸膛的宽阔与温暖。这时,仿佛有千万条蚂蚁爬上她的身子。她浑身痒酥酥的。这种怅然若失的错觉,使她不由自主使劲绷紧身子,全身抖动起来,嘴里一阵紧似一阵地吐出呻吟声……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强忍着一种渴望和痛苦侧过身,朝床头一侧爬了两步,趴在床沿,伸手拧开了床头灯,接着又把床头灯缓慢地关上。如此反反复复几次。在床头灯喷发出明亮的光芒时,她还不忘虔诚地祈求,如果老天有眼,就让陈光亮站在她的楼底下,瞧着她发出的“性”号,快步冲上楼来……
      但是,整个世界变得静悄悄的,静得连窗外的一滴雨一片树叶落下来,都如雷贯耳。没有一丝迹象表明,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有人走动,还有人向她走来。王雯敏难免失望,她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人昏眩起来,不禁在心中埋怨起陈光亮,嘴里骂了他一句:“真他妈的像一头蠢猪!”随之翻身,弓身侧卧,这才感到脑壳顶上几乎快要阻塞的那个地方已畅通无阻。在庆幸自己死里逃生之时,她无意中瞅见一丝亮光透过窗帘。
    新的一天就这样姗姗来临。在这时空交错之际,她像服下了一副对症的良药,心头的难受暂时得到了一定的缓解,整个人像大病初愈,枯木逢春,愈加兴奋,竟不停地拷问自己:今晚,难道陈光亮一点都没有意会到,自己是真心实意委身于他的吗?陈光亮吃了豹子胆,目中无人,竟敢让自己独守空房,虚拟这场春梦,哪过了今晚,自己还能赐给陈光亮这样的机会,让他白捡这样的便宜,让他像自己刚才想像中的那样轻易地得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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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12-11-27 08:39:2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辛动 于 2012-11-27 08:40 编辑

7

      “人的一生中有许多回忆,至少我不能忘记你”,陈光亮在遗憾之时哼了两句,却不知这首歌的下一句歌词是什么。
      瞬息的窒息,使陈光亮陡然从抱憾的追忆当中回到了眼前活生生的现实之中,那个姑娘也随即从他的脑海里退缩出去,无踪无影。陈光亮点头承认,这一刻,欲望迫使他追忆那个姑娘,情感驱使他想起了王雯敏。
      至少,陈光亮认为王雯敏不同于那个姑娘,她们之间有本质的区别。这大概就是肉体与灵魂的关系。恐怕连王雯敏自己也不知道,她再也不同于以往,她不使用任何手段,就迅速占据了陈光亮心中的旮旮旯旯。
      尽管同王雯敏相隔得好远好远,比相隔一座大山、一片大海的距离还远,还遥不可及,但是陈光亮还是感到了自己正在想方设法奔向王雯敏,与王雯敏的心灵碰撞、交织,在一间房子里做爱。当陈光亮幻想着用自己厚实的胸脯抵住王雯敏那绵软的乳峰时,心里霎时充实、舒坦,一脸的幸福与满足。他很想面对面告诉王雯敏,虽然他不耕种她的田地,也不播种,也不施肥,但是他要在她的心田里筑巢,无限依恋地倾诉,留下永恒的烙印,用这种独特的方式牢牢地占有她……
      陈光亮甚至沿着这条主线深入地猜想,如果自己有朝一日征服了王雯敏,那他得到的将会是什么呢?他将有一片崭新的天地,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像他手上的一团泥,那时捏方捏圆都是他的事。
      陈光亮就这样一边走,一边想入非非,不知不觉卸下了心灵的负担,感到自己已练就了一身功夫,身轻如雁,向前直飞,即刻便拐过了一条街道,踏上了一条林荫小道。
      “这个地方好眼熟,好像自己刚刚来过这个地方。”陈光亮在心中嘀咕时,双脚像着魔,向前飞快地跨出了几大步,一栋栋别墅立即跑入他的眼中,陈光亮暗暗纳罕,莫非自己盲摸瞎撞,也能出现奇迹么?
      陈光亮很快记起来了,就在几天前的一个晚上,他请梅焕生吃饭。酒足饭饱之后,他送梅焕生回家时路过这个地方。只是当时他俩谈得投机,忘却了去察看周边的一草一木。此时想起来,陈光亮心头一荡,大彻大悟:再向前走几步,就到了梅焕生的家。
      毫无疑问,梅焕生的家就是王雯敏的家。
      陈光亮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地方真像世外桃源,一块块绿草地、一片片花丛和一排排棕榈树,簇拥着一栋栋别墅,让别墅的主人逍遥在其中。陈光亮禁不住又开始遐想,如果他这辈子有机会在这一栋栋别墅里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性交,那绝对不枉此生。陈光亮握紧拳头,暗中鼓励自己,要努力奋斗,要拼命挣钱,要买一栋这样的别墅,在别墅中金屋藏娇。
      当陈光亮降低速度,慢慢地踱步来到梅焕生的别墅前,他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傻了眼。他盼望的奇迹终于没有出现。眼前的这栋别墅漆黑一团,寂静无声。这种寂静,排山倒海般压迫过来,使陈光亮不断在心里盘问自己:“都这晚了,她到哪儿去了呢?”
       其实,连陈光亮也糊里糊涂,不知道这是在关心王雯敏,还是他自己另有企图?
      陈光亮神色尴尬,百般调试自己的胃口,居然尝不出他心里的一丁点滋味,只得暗暗地在别墅前站立了十多分钟,让他的牵挂围绕别墅到处泛滥,才流连不舍地离开。
      这时,淡淡的月光漫步过来。一钩新月,在陈光亮黝黑的脸上攀爬,翻新昨夜的故事。陈光亮做梦也没有想到,如果在昨天夜晚,他要是多长副心眼,想到送王雯敏回家,并付诸行动,那展示在他面前的将会是另外一道由人间进入天堂的奇丽风光,那他得到的或许不是一个女人的肉体,而是一个女人的心。那他会深深地感触到,一位人到中年的女人焕发生命的第二个春天,会是那么的灿烂和耀眼。那这个女人不光只是珍惜这份情谊,而且会用尽一切办法美得让他心疼,激发他的自尊和勇气,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做一回堂堂正正的男人……
      可这一切,到了今晚,只是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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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12-11-20 08:33: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辛动 于 2012-11-20 08:37 编辑

2

      江南市夏日的天气就是这么怪,像一个人憋足了一肚子的气,突然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噼里啪啦地发了一通脾气,一切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清晨,风停雨住,霞光满城,空气格外爽朗,给全市每一个人带来了一个梦幻般的开端。
      当太阳快步爬上窗沿,把房间照射得通亮的,把昨晚家中弥漫的阴霾和心中挥之不动的孤独、痛楚一扫而空,王雯敏恍若回归到另外一个世界,从中获取了一些温暖,全身反而更加软绵绵的,一动不动地卧在床上。王雯敏不禁意犹未尽,继续沉浸在昨夜的幻觉之中,全力打造属于她个人的幸福的天堂——
      王雯敏觉得她好久没有像这样一个人躺在床上做白日梦了。
      王雯敏觉得她所做的梦很纯洁,很阳光,很温暖,仿佛回到了花样年华,寻觅到了那时做梦的感觉——幸福就是梦!
      伴随着嘀嘀哒哒的脚步声,时间不知疲倦地向前赶路。不知做了多久的梦,王雯敏才从梦中醒来,才知道日月逝矣,岁不我与。
      王雯敏翻身坐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完全像吸了一口鸦片,得到了异常的满足,感到这一刻能顶上一辈子,才没有去想昨夜那副光景。当她昏头昏脑下床,踉踉跄跄走进洗漱间洗脸时,忽然发现一夜之间,她那淡淡的眉毛下面、眼角之上,多出了几道弯弯的皱纹。
      王雯敏知道,这是鱼尾纹。
      鱼尾纹,是一个女人走向衰老的标志之一,也是任何一个女人最忌惮的东西。一个女人一旦有了它,她的世界就会迅速地发生改变,那满眼明媚阳光的清晨,看起来都像昏昏暗暗的黄昏。所以,当王雯敏面对透亮的镜子,面对镜子中的自己,不由得惊慌失措,由衷地感叹:“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人一晃就四十岁了!”
      “不是人才到中年么?怎么到了四十岁,就立即觉得自己老了呢?”
      “……难道我真的老了么?”
      疑云密布眼前,王雯敏又有了一番感叹:“难怪昨晚陈光亮一出酒店,溜得比兔子还快,转身就把我甩得远远的,竟然没有意会到我要他送我一程?他若有心,把我送到家,难道我就不留住他吗?哎,以前总以为自己很年轻、很风光,却不知自己也经不住岁月的打磨,果真红颜易老啊!”
      “……红颜易老吗?”
      王雯敏一旦激动起来,嘴上便接连不断地发出嘟哝声,心里琢磨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雯敏很快明白过来,此时此刻,她不停地否定自己,对所看到的一切产生了极大的怀疑,末了还是由于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眼前的一切,而嘎然而止。王雯敏忍不住又仔细地摸了摸镜中的自己,瞧了瞧镜中的自己,最终不得不屈服于岁月,自惭形秽:“不就是人到中年,年纪稍微偏大了一点么……”
      可瞬息之间,王雯敏骨子里深藏着的顽强的个性激发她乐观起来,使她始终坚信自己不会在极其短暂的一夜之间变老了。王雯敏干脆脱下睡衣,对着镜子,逐个察看自身的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的变化。不知不觉当中,王雯敏用双手摸了摸自己圆滚的脸蛋——捧了捧自己高耸的乳峰——掐了掐自己细小的蛮腰——拂了拂自己浓密的隐处——搓了搓自己光滑的玉腿——王雯敏发现自己的肉体依然如初,像花开,芬芳、圣洁、激荡人心。
      宛如一株枯萎的草,抬头看到了久违的雨水,从天上滴落下来,王雯敏满怀期盼自诩,随便拿出自己身上的那一件宝贝,同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比拼,都显得有无比的优越感和成就感。尤其是这种成熟的滋味、别样的情韵,一定会使那些黄毛丫头、妙龄少女望而羞愧,妒嫉三分。最后,王雯敏对着镜子欣慰感喟:
      这难道不就是我,一位名叫王雯敏的女人么?
      这难道不就是我,一位在江南市叱咤风云的女人么?
      像一位饱经风霜的女人突然醒过神来,任凭周围万般变化,她却泰然自若;却又像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愤然怨恨起这个世道的不公:老天爷啊,您凭什么作弄我们这些女人,让我们整天把这些尤物包裹在衣服内?即使我们穿得再露一点,再透一点,让那条乳沟无穷无尽地释放出满园春色,也不能肆意展露我们全身的美啊!
      最致命的是,沿着这条主线往下猜想,王雯敏的眼睛又黑了一圈。
      王雯敏想到了,陈光亮一瞅见她,她眼角上的那几道鱼尾纹就像一条条鱼摇着尾巴,直接游入他的眼里。她第一次低头承认,这就是年龄的标志,更是距离和代沟。有了这样的距离和代沟,陈光亮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她再往下梦想下去,更不会想到她那洁白无暇的身子和骚动的内心。
      既然陈光亮不那么去想,哪拿什么去撩拨他的欲望呢?王雯敏记不起了,不知是谁曾对她讲过,男人的贼性往往是女人促成的。难道从今往后自己就把目标锁定在陈光亮的身上,以捕获他来获得内心的满足,以此来证明自己青春常驻?
      “那就再等一会儿!”
      王雯敏在心底暗下决心,只要陈光亮今天上午公然敢到她的办公室里来,她一定会把握这次机会,当面试一试他,看一看他在她面前的表演,一切就会一目了然。
      王雯敏越乱想越性急,无形之中感到自己的双颊热气腾腾,十分烫手,不觉心中陡生几分羞涩,别扭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为她伴奏的,是从她嘴里飘出的一阵惊呼。她忽而像挺难受似的,跺了跺脚,诅咒自己像少女怀春,太庸俗了,太荒唐了。她陡然来了个急转弯,愣在镜子面前内疚起来。
      好似突然吹过来一阵冷风,王雯敏打了一个寒战。王雯敏再不想奢求什么,因为她相信了命运,相信了和机缘一道降临的,是自己忠实的选择,是自己无法逃避的选择。
      王雯敏善于归纳总结,用她的心里话来说,她和陈光亮的相识非常简单,甚至简单到不可思议,但意义却非同寻常。
      这其中的功劳非梅焕生莫属。要不是梅焕生再三向她推介陈光亮,说陈光亮是江南市诚信工程建设有限公司总经理,公司虽然不大,刚起步,可他人年轻,干事有冲劲,将来肯定有出息。梅焕生还趁机央求她帮陈光亮一把,助他把公司做强做大,否则,昨天晚上她是不会动恻隐之心,抱着赠人玫瑰的目的,接受了陈光亮的宴请。不接受陈光亮的宴请,就不会无缘无故生出这样的事端来。
      可话说回来,王雯敏与梅焕生毕竟是二十年的夫妻。二十年来,梅焕生从未向她提出过额外的要求,也从未干涉过江南敏飞集团的任何事务。这是她佩服梅焕生,相信梅焕生的关键地方,这也是她与梅焕生的关系降到冰点,却仍然对梅焕生不离不弃的重要原因。这也导致了她曾经是那么渴望梅焕生能低下头来求求她。在漫长的等待中,终于被她盼到了。这可是梅焕生生平第一次向她低头求助,她能不兴奋吗?她对梅焕生的求助怎能无动于衷呢?
      俗话说,一样米养百样人。在心里,王雯敏十分清楚,这几年,依靠江南敏飞集团发家致富的何止一两家企业。倘若这个工程不给陈光亮做,那必然要找其他的人来做。扶持其他的人,还真的不如扶持陈光亮,最起码陈光亮是梅焕生推荐的。王雯敏绝对相信,梅焕生推荐的人绝对错不到那儿去!但是,帮助陈光亮,不等于她帮助梅焕生导演一部“引狼入室”的悲剧,让梅焕生戴上一顶高高的绿帽子……
      可事实就是这般机缘巧合。
      似乎缘分已定,哪谁又能改变得了缘分呢?要说,在王雯敏现有的生活圈子里,像陈光亮这样的男人到处都是,从中信手捻来一个,比长相、比事业、比钱财,恐怕都要比陈光亮强十倍百倍。如果究其原因,问她为什么顷刻之间就迷恋上陈光亮,那就得问她自己了。但以王雯敏的老练和毒辣,她早已在心里质问自己无数次,只是没有得出一个让她信服的答案。即便事情演变到如今这种地步,王雯敏也不会轻言放弃,她认为自己过去向往过很久的那些生活,都不如眼前即将来临的这种生活。
      然而,王雯敏终究有些迟疑,不敢去碰这种梦幻般的生活。一方面,源于她想做的事,违背了她信奉的仁义道德,心里始终忐忑不安,畏难情绪占据了上峰;另一方面,她又怕自己盲目冲动,玷污了自己梦想的那种生活。所以,绕了一圈之后,王雯敏又回到起点,质问自己,自己同陈光亮只是一面之缘,哪陈光亮凭什么让自己想他,而且整整地想他一个晚上?最终王雯敏认为自己已经解出了这道难题,得出了一个最为合理的答案,无非是自己吃饱了,穿暖了,没事做,自寻烦恼。于是,她陡然一时无所适从,又固执地回归到疯疯癫癫的状态,居然一口认定,这一切源于爱情。并且王雯敏反复认定,她结了婚,却没有谈过恋爱,更无从谈起爱情。
      爱情的来和去是没有理由的。王雯敏这样猜测,这样揣摩眼前的风云际会,并这样把这种情绪蔓延到江南敏飞集团。
      事实上,从另一个层面来认识这个问题,王雯敏知道自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自从组建了江南敏飞集团,王雯敏就担当董事长,同时也兼任总经理。这几年,随着江南敏飞集团的迅速崛起,王雯敏一直想物色一个人,希望这个人能从她的肩膀上接过总经理那副重担。但事与愿违。
       与此同时,江南市的廉政风暴越刮越猛烈。
      一名企业家,倘若循规蹈矩,按常规出牌,能做强做大企业吗?
      常言道,常在河边,哪能不湿鞋?王雯敏心生隐忧,在夜里做了不少的恶梦。尤其让她心惊胆战的是,近来有几位与她过从甚密的省市官员纷纷落马,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出不少人。其中有两起案件,省市纪委的办案人员也曾传讯过她。但因她平日处事谨慎,关键时刻又头脑冷静,侥幸得以逃脱干系。
      王雯敏并没有因为侥幸而掉以轻心。这一向,她十分留意江南市政坛风云。她综合一些刺探的内幕消息,冷静分析,并加以判断,如果江南市政坛再发生地震,或江南敏飞集团再出现什么纰漏,那留给她的时间恐怕不会太长,供她挑选总经理的时间也所剩无几。说不定那些陈年旧事东窗事发,许多事情浮出水面,江南敏飞集团难免被查封,她难免牢狱之灾。如果她被判个十年八年,不光她一辈子被毁了,江南敏飞集团都会灰飞烟灭。为此,当陈光亮出现在她的眼前时,王雯敏断言,陈光亮虽然不是一个特别合适的人选,但他是一个优质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最起码是完成她心愿的一个优质的工具。
      可着眼于长远打算,王雯敏对陈光亮还是持一种怀疑的态度,如果将来万一有一天,自己真的聘请陈光亮做了江南敏飞集团的总经理,陈光亮会有哪个能耐吗?陈光亮能帮助自己渡过逆境,使自己一手创立的江南敏飞集团百年不倒吗?
      王雯敏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但王雯敏一门心思认定陈光亮与她有缘,与江南敏飞集团有缘。只要是为了江南敏飞集团的发展,只要是做有益于江南敏飞集团的事,哪怕要她下刀山上火海,她也在所不辞。
      当王雯敏越发迷信于这一点的时候,她得出的结果瞬间就本末倒置。这也注定了王雯敏在悄无声息之中对陈光亮注入了另外一份独特的情意和另外一种殷切的希望。如果陈光亮有能耐上自己的床,那他将有能耐担任江南敏飞集团的总经理!王雯敏甚至这样偏激地把自己作为试金石,把陈光亮征服她,作为陈光亮胜任江南敏飞集团总经理的先决条件。这也符合王雯敏做人、做事、做企业的理念。王雯敏全身的血管里流淌的就是这种理念:一个人想做大事,如果不能不择手段,那他很难攀上事业的巅峰。
      但是,到目前为止,这一切都只是王雯敏个人的一厢情愿罢了。连王雯敏有时都怀疑起她的初衷,陈光亮真的如她所思的那样吗?
      每个人都这样,越糊涂的时候越显得怪异和难测,但等到她清楚的时候,回头一想好多往事反而成了谜。那么,今天,既然这也说不清,那也道不明,这不仅仅是天意,也不仅仅是命运的安排。打此,王雯敏更加坚信陈光亮出现在她的生命中绝对不是偶然的。她情不自禁仰头长叹:“天啦,难道我就是这样的命?哪叫我今后该怎么办呢?”
      其实,王雯敏已从中深深地体会到了,她所遇到的这个难题,是她的心魔作怪造成的。要制服心魔,就必须有超人的意志力。然而,不知为什么,王雯敏竟然像一位初恋的少女,沉迷于温馨和梦想之中,正在一点一点地失去这方面的控制力。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她是女人,她这辈子,只有婚姻,没有初恋,没有爱情。而当她一旦获得了这种恍若初恋的感觉,她愿意无条件地放弃吗?何况她已四十岁了!一个女人有几个四十岁呢?一个人活了四十年,还能继续活四十年吗?
      一连串的问号,王雯敏问得自己几乎停止了心律。暂且不论王雯敏,不管是谁,碰到这样一大摞问题,无须作过多的解释,她的心像明镜,自然而然一清二楚。
      窗纸虽薄,但不要轻易伸出手指去捅破它。这或许是一个人在心底建造的最后的一层保护膜。王雯敏从这则人生哲理中找到了一个心理平衡的支点,获得了采取下一步行动的理由,不觉心平气和,慢慢腾腾地低下头,对着镜子里自己丰满的胴体自怨自艾:“这就是生活。既然生活是这样安排的,那不如听之任之吧。”随后王雯敏飞快地穿上睡衣,端坐在镜子前,反复端详自己的脸蛋,并加速涂脂抹粉,拼命地遮盖脸上的一道道裂缝和眼角上的一条条鱼尾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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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恩施州 2012-11-20 09:41:0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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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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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广东省深圳市 2012-11-20 18:20:13 | 显示全部楼层
文笔细腻到位,拜读欣赏{:soso_e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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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12-11-27 08:36:1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辛动 于 2012-11-27 08:38 编辑

6

      那是三年前的事。那是一个疼痛的故事。每当陈光亮在脑海中播放这个故事的每一个片断时,内心莫名的躁动逼迫他,让他无形中发出号叫,让他揣摩到了疼痛的根源。
      那时,陈光亮刚从江南市市政工程公司跳槽出来,自个儿筹划组建了江南市诚信工程建设有限公司。承蒙一位领导的恩典,他接包了江南市一项市政建设工程。按照合同签订的条款,必须在规定的工期之内完成任务。
      做了些日子,陈光亮便知道自己的公司的块头小,难以啃下这块硬骨头。但他没有丝毫退缩的余地,必须毫无条件地硬着头皮往前冲。为了打响第一枪,遵照合同的规定完成任务,陈光亮不得不忍痛割爱,转包一部分工程给一位河南工头做。当天晚上,那位河南工头请他吃饭,答谢他,猛灌他的酒。陈光亮喝得烂醉如泥,几时散席,几时出的酒店,他一点都不知晓。
      当天晚上,那位河南工头为了讨好陈光亮,没有把他送回家,而是把他送到了一个地方,特意为他安排了一次非同寻常的艳遇。至今,陈光亮都认为,那是一个狼狈的夜晚。
      那一晚,陈光亮是在酒醒之后,才瞧清她的模样。
      她的模样不仅没有让陈光亮失望,而是让陈光亮记忆犹新。她脸蛋圆滚,皮肤娇嫩,身材匀称,绝对是一位人见人爱的姑娘。陈光亮觉得自己与这样的姑娘作爱绝对值得,绝对不虚此行,不留遗憾。
      但这位姑娘为什么出卖自己的灵与肉,去做那等事,陈光亮起初不得而知,事后才知,她也是为了生活,为了生活得更好一些,为了追求更高层次的生活,献出了自己的肉体。或许,对任何一个有需求的女人而言,这是一种来得最快,能获取最大利益的方式。
      陈光亮至今都没有弄清,自己这大的块头,怎么被这位弱小女子轻而易举地摆弄上床,又怎么被她扒光了衣裳。两人肌肤一碰,她在他的耳边说什么,陈光亮就跟着她做什么。她做那事远比他利索,远比他亢奋,远比他有激情。陈光亮不得不低头承认,她是师傅,自己是徒弟。如果做这种事,能够拜师学艺,那他一定拜她为师,好好地研习技艺。
      那天晚上,她表现出特别喜爱灯光。她把房间里的灯调出五彩斑斓,又打开Mp3,放出一段舒缓的小夜曲。乐曲声很低,只有他俩能够听见。在变幻的灯光下,在迂回的声乐中,她摆布出各种姿式,把陈光亮刺激得目瞪口呆,醉上加醉。陈光亮瞅着她,觉得她同这房间里的灯光一样的温柔,同声乐一样的巧妙。陈光亮醉眼朦胧地随她进入蓬莱仙境,进入云里雾里。陈光亮这才发觉房间里有了灯光,人才能深刻理解什么叫情境交融,才明白惊天动地的事是怎么样做成的。
      陈光亮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终究有些心虚,有些胆怯。完事后,酒也醒来,什么事都明白了,除了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便是蜷缩着,对着她苦笑。她则附带着蔑视的目光骄傲地翻过身,背对着陈光亮。
      见陈光亮对她的运作无动于衷,就转过身,拍了拍陈光亮的胸膛,亲了亲陈光亮的胸口,又略带嘲笑的腔调调侃陈光亮:“不是我怀疑您,您难道连这句话都没听说过,一个男人连一个女人都征服不了,还能征服这个世界么?”
      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的确对陈光亮刺激很大,对陈光亮的一生都影响很大。这样的话,陈光亮经常听,经常在书本杂志上看到,但被人用在他的身上却是头一次。一种屈辱即刻遍及全身,陈光亮一时语塞,没有继续动嘴与她抬杠,而是像与人打架似的,愤怒地扑上去,猛地推了她一把,然后用力把她朝床上一按,像疯子一样飞身跨上她的胴体。她则被陈光亮的这阵猛攻逗乐了,连忙告饶:“好哥哥,我说错了,轻点,轻点……”
       陈光亮从她的叫声中获得了做一个男人的自信与尊严,积聚了不少的信心。这可不是一般女人所能给予他的。因而,陈光亮感到很幸福,幸福得越发若无其事,反而暗中加上了一股旋转的力量,一种摧枯拉朽的力量,令她从恐慌中苏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呼着粗气,呻吟一阵后,猛然叉开双腿,反蹬着,身子不停地向上挺起,把陈光亮推进了一片大海。
       大海里,波涛汹涌,一浪接着一浪拍打着陈光亮,使他从一个尖峰跃起,在另一个尖峰中跌落。陈光亮自尊心空前地膨胀,顿时进入了忘我之境。当她瘫软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时候,陈光亮仿佛得胜回朝,毫无情义地从她的身上翻滚下来,穿起衣服,仰起头走出她的房间。
      “有空,一定要常来啊……”当陈光亮合上房门,还听到她那娇柔的呼叫声。这种叫声肉麻的,像一块磁铁,向外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磁性,吸引陈光亮傲然回眸一笑……
      走到街上,晨风拂面,陈光亮仿佛又醉了。直到这时,陈光亮才发现他昨夜做了他一生中很重要的一件事情。那是一个男人向前跨出人生一大步的必然的一个过程,否则他就不是男人了。而让他跨出这一大步的那位姑娘,则是一位刚刚步入社会的大学生。
      陈光亮很想找人为自己庆贺一番。但做这种事,即使找到了为自己庆贺的人,陈光亮也难以启口。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恐怕就在这个姑娘的身上。
      由于这个姑娘身份特殊,尽管陈光亮说她千般好万般妙,但到死陈光亮也不会认定她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因为陈光亮心里清楚,这个姑娘不可能永远跟随他,他也不想永远占有她,他顶多只是借助她完成一次人生的使命,使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男人而已。陈光亮在心里接连不断发誓,他要把他生命中第一个女人的称号赏赐给一个纯洁的女人,一个让他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
      就在这个早晨,就在这新的一天降临的时刻,陈光亮还可以找出很多理由,把这个姑娘从他的生命中清扫出去,但他低头默认,这个姑娘至少是一个在他不懂得该怎么做的时候教他,让他懂得怎样做一个真正男人的女人。这让陈光亮渐渐陷入一种矛盾之中,陷入一种莫名的多愁善感之中,他一股劲地在心里盘问自己:今晚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这个早晨,陈光亮到底没有问清这个问题,恼怒之时,便把自己满腔的怨和恨转移到那个河南工头的身上。当陈光亮到达工地时,那个河南工头还不知趣,专程跑到他的面前,一脸的媚笑,向他献殷勤:“陈总,昨夜红颜入怀,感觉如何?今日我还要和您斗酒三杯,为您庆贺,再送您入闺中……”
      “去,去,到一边去”,陈光亮沉着脸,把手一挥,厉声责备他,“你再要跟我提这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但是,陈光亮嘴上虽然那么说,心里却像着了魔。每每孤独一人的时候,陈光亮触碰到体内的骚动,就念念不忘那个姑娘,眼前时时闪现出与她交欢时的情景,耳中时时回旋着她对他说的那句话:“你连一个女人都征服不了,还能征服这个世界么?”这让陈光亮在一阵亢奋之余,很快得出了一条结论:我现在连自己都征服不了,还能征服谁呢?如果一个人征服了自己,那么还有什么征服不了的呢?
      时光如流水,却洗刷不去陈光亮心中的痛楚。一个多月后,陈光亮实在忍受不了那来自心灵深处的折磨,便乘着夜色,迫不及待地跑到那间房屋的门口,把门拍得嘭嘭直响。过了一会儿,才见一位老婆婆从门缝里探出头,冷冰冰地问他:“你是谁?这么晚了,你瞎敲什么?你找谁呀?”
      陈光亮还真不知他要找的那位姑娘姓什么叫什么,只好照葫芦画瓢,描述了一通,比划了一番。老婆婆瞧了半天,才弄清陈光亮的心思,不禁怒气冲天:“你说的是不是那个不正经的姑娘?那样的姑娘早就该坐牢了。”
      陈光亮却听错了老婆婆的语意,吃惊地问:“她被抓走了?”
      “要是警察把她抓走就好了,”老婆婆不无遗憾,又不痛不痒地说,“她天天躲在这里做那种龌龊事,我还能租房子给她吗?我不报警,叫警察来抓她,是我的仁慈。我实在看不惯,气不过,把她赶走了。”
      陈光亮回过神来,听说她平安无事,一喜,继续忍气吞声,低声问老婆婆:“您知道她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老婆婆仇视了陈光亮一眼,啪地关上门,嘴里还不忘哆嗦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太荒唐了,太无耻了,怎么都变得这样没有教养?——真是太不像话。”
      瞬间,陈光亮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在风中摇摇摆摆,没了归宿。心中也陡然增添了一份愁闷和一份遗憾。反过来,他似乎理解了这一类人。现在,人的确生存难啊!像她们做这种事,相对而言,生存更难!倘若她不像这样打打游击,两三个月挪一个窝,那稍不留神就给警察逮住了,她们一辈子可就没法活了。
      离开这个曾经让他留恋的地方,陈光亮觉得她可怜,也觉得自己可怜。至关重要的是,陈光亮觉得自己好像被人陷害了,又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打开了尘封多年的心怀,从此,他从不否认,自己的灵魂与肉体就在那一刻彻底地分离,致使自己与女人作爱,就像自己同一个人握手一样的随便和简单。
      但这就是现实生活。
      陈光亮并不想改变这种生活,他还得鼓舞自己继续这样生活下去。否则,他就自动丧失了博取前途无量的动力,失去了拼命挣钱的欲望。陈光亮至今都无法想像自己是怎么变得那样的坏、那样的肮脏,有时甚至无法宽恕自己。当陈光亮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反而能理解自己为何对那个姑娘刻骨铭心,难以割舍。
      这些残留在他心中的不愉快,陪伴陈光亮很长一段时间,让陈光亮经常莫名其妙地发恼,他掀翻过桌子,扔过饭碗,把手下的一些人骂得狗血淋头。尤其是陈光亮见到那位河南工头就头痛。陈光亮甚至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以消心头之恨。从这之后,那个河南工头找再多的人,拉再多的关系,再也没有从陈光亮那里接到活儿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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