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辛动 于 2012-11-18 10:26 编辑
《等候一只猫叫春》
作者:李宗祥
第一章 好像幸福突然降临 1 今年江南市的天气特别反常,阳光把雨水驱赶得远远的,整座城市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沉浸在燥热之中,人们祈求雨水的心愿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来得强烈。 当大家怨声载道,谁也没有想到,雨水说来就来。狂风一吹,就到了晚上十点。沉闷的雷声在城市阴沉的上空滚动片刻,电光一闪,暴雨就噼噼啪啪砸向大街小巷,厚厚的雨雾遮蔽了一切。 这时,王雯敏正开着她的“奔驰”回家。 虽说王雯敏对雨水的渴求不像其他人那般强烈,但望着车外的暴雨,同其他人一样,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宛若久旱逢甘雨,枯枝吐绿芽,枯萎的生命获得了新生,所以,王雯敏没有责怪暴雨挡道,她急忙从方向盘上挪了挪右手,伸直手指轻轻一挑,把雨刮器打开。雨刷在挡风玻璃上飞舞,雨水沿着挡风玻璃两侧哗哗地流淌。 好像是雨刷惹怒了暴雨,顿时大雨倾盆而下,任凭雨刷顽强抵抗,最终还是徒劳无功,车前仍然是一片水雾、一片迷途。王雯敏有生以来,第一次偃旗息鼓,没了迎着暴风雨去开车穿越的冲动。王雯敏索性在街边停下车,靠在车里闭眼小憩,等风累了雨小了再走。 过了一会儿,一声惊雷在车顶骤然炸响,把王雯敏震得心惊胆战、魂飞魄散,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上一跳。王雯敏喘着粗气,睁开眼睛,恰巧透过模糊的车窗,透过昏黄的街灯,借助一束电光,看到了她的家,心中的喜悦倏忽荡然无存。 家就在前面的拐角处。但今夜,这个家空荡荡的、冷冰冰的,仿佛在遥远的天边,对王雯敏丧失了吸引力。王雯敏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动力,一头歪下,什么期盼也没了。恍惚中王雯敏感到她不是坐在车里,而是赤着脚行走在暴风雨中。风声、雨声,就是说话声。这夜,有人跟她说话,她心里忽而甜滋滋的,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阳春三月,站在幸福的身边,听鸟语,闻花香,到处都是自己追逐的梦想…… 直到夜深人静,暴雨才歇息喘口气。 经过雨水的冲刷,白日的灼热从街道上退却出去。王雯敏伸手一按身旁的按钮,车窗玻璃缓缓地落下,凉爽的夜风夹杂着毛毛雨扑面而来,整个人突然清醒过来,但她很快发现整条街道冷冷清清的,空无所有,只有她一人在孤独地守望这风风雨雨的日子,回望过去的点滴,她愈加沮丧了。 王雯敏知道,到了自己该强迫自己回家的时候了。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无论这个家如何变化,家依然是港湾,是避风遮雨的茅舍,是她今夜唯一的归宿。 回到家中,像例行公事一样,王雯敏机械地冲了个冷水澡,喝了一小杯白开水,上了床。王雯敏想不通,在这样的夜晚,在这静谧的时刻,却总有个身影在她的脑中晃动,有种声音在她的耳边呼喊,把她折磨得在床上辗转反侧、昏昏沉沉,使她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心痛。王雯敏挣扎着,很想爬起床,找些事做做,分散她的注意力,减轻她心中的痛苦,但她整个身体却又不想动弹,最后公然违背她的意愿,瘫倒在床上,不受她支配。 不知过了多久,室外又风雨大作。尽管门窗紧闭,王雯敏还是侧耳听到了风声雨声。那一道又一道闪电,透过窗户,照亮了她的生活。她挪了挪僵硬的躯体,知道了,在这风雨雷电交加的夜晚,不可能再有人跑来躺在她的身边跟她说话了。她想说话,那只能是自己跟自己说话。但是,她不想跟自己说些真切而心酸的话。无奈之余,勉强伸缩了一下手脚,然后强迫自己翻身起床,打开电视。 王雯敏很少看电视,也没有时间看电视。难得有这样的夜晚,有这份闲暇。她伏在床上,手拿遥控器,随意地调换电视频道。忽然,一个画面落入她的眼中,告诉她,这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而且是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的故事。这个故事太平常了,也太平淡了。故事在激情中开头,两人相拥着上床便出现了再见的字幕。 故事结束了,王雯敏却发觉她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而且王雯敏趁机发现她的生活中缺少的是什么,她想获得的又是什么。这让她一整晚都没睡好,满脑子都是电视里那个男人的豪迈粗放与柔情蜜意。她突然像发现新大陆,知晓了先前在她脑中晃动的是谁的身影,在她耳边呼喊她的是谁的声音,她不止一次闭上眼睛,这般肆无忌惮地惊呼:“他多强壮啊!就像陈光亮一样!” 幸好,梅焕生出差去了。 梅焕生是王雯敏的丈夫。如果梅焕生在家,哪怕他睡在楼下,鼾声如雷,她也会强忍着,不会轻易地吐露出半点心事,更不会像刚才这般大呼大叫。但是,今夜,偏偏梅焕生不在家。这个家就成了她一个人的天地。她一个人孤独地统治这个家。但她无法统治自己,无法超越自我。她越来越害怕孤独。孤独正一点一点地啃食她那颗充满期望的心。她猛然发现自己在孤独的压迫下,迅速蜕变成一个幽灵,一把扔下背上的包袱,悄然飘出家门,借助街上一丝微弱的光亮前行。 恍若她的付出得到了极大的回报,王雯敏轻手轻脚地向前跨出一步,就轻飘飘地抛弃了这个家,梅焕生在她心中的位置又一次悄无声息地被陈光亮填补。从这一刻起,王雯敏切实感触到陈光亮又开始在她的心中捣她,把她的心捣得痒痒的。她无法忍受这从心底里泛起的痛痒。 “陈光亮到底强壮到什么程度?”王雯敏再一次向自己发出通缉,要求自己尽快寻找到最终的答案。但她始终得不出任何一个令自己心满意足的答案。她仿佛明白了,自己一直在努力追寻一种模糊的感觉,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至今没有遇上一个真正令自己心仪的男人吗?这样的男人能像熊熊燃烧的烈火,能够使自己迅速地溶化成水,让自己的一辈子更加幸福,更加丰富多彩吗? “陈光亮是这样的男人吗?”王雯敏哆嗦着嘴唇,按捺不住自言自语,“哪又凭什么说陈光亮就是这样的男人呢?” 夜深到了底,王雯敏瞪着一双乌黑的眸子,依旧不愿放弃她的猜想。这种隐秘的愿望迫使王雯敏的大脑像一台幻灯机,不停地切换镜头,延续她好不容易才从心灵深处捕获的梦幻:陈光亮比电视里的那个男人更出色,他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悄悄地走进来,紧紧地抱住她,慢慢地吻她,替她宽衣解带,把她抱起来旋转一阵之后,扔到床上,然后骑在她赤裸裸的身上,蹂躏她,驾驭她,使她像一只野猫,咪咪咪地欢叫起来。完事后,陈光亮还紧紧地抱着她,兴奋地哼着小夜曲,让她幸福地躺在他的怀中,感触他那胸膛的宽阔与温暖。这时,仿佛有千万条蚂蚁爬上她的身子。她浑身痒酥酥的。这种怅然若失的错觉,使她不由自主使劲绷紧身子,全身抖动起来,嘴里一阵紧似一阵地吐出呻吟声……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强忍着一种渴望和痛苦侧过身,朝床头一侧爬了两步,趴在床沿,伸手拧开了床头灯,接着又把床头灯缓慢地关上。如此反反复复几次。在床头灯喷发出明亮的光芒时,她还不忘虔诚地祈求,如果老天有眼,就让陈光亮站在她的楼底下,瞧着她发出的“性”号,快步冲上楼来…… 但是,整个世界变得静悄悄的,静得连窗外的一滴雨一片树叶落下来,都如雷贯耳。没有一丝迹象表明,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有人走动,还有人向她走来。王雯敏难免失望,她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人昏眩起来,不禁在心中埋怨起陈光亮,嘴里骂了他一句:“真他妈的像一头蠢猪!”随之翻身,弓身侧卧,这才感到脑壳顶上几乎快要阻塞的那个地方已畅通无阻。在庆幸自己死里逃生之时,她无意中瞅见一丝亮光透过窗帘。 新的一天就这样姗姗来临。在这时空交错之际,她像服下了一副对症的良药,心头的难受暂时得到了一定的缓解,整个人像大病初愈,枯木逢春,愈加兴奋,竟不停地拷问自己:今晚,难道陈光亮一点都没有意会到,自己是真心实意委身于他的吗?陈光亮吃了豹子胆,目中无人,竟敢让自己独守空房,虚拟这场春梦,哪过了今晚,自己还能赐给陈光亮这样的机会,让他白捡这样的便宜,让他像自己刚才想像中的那样轻易地得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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