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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13-1-2 11: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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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辛动 于 2013-1-2 11:2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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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地点定在梅园家常菜馆。
这家菜馆就在陈光亮居住的小区的对面,做的都是本地土菜,口味好,且价钱比较适中,周边来的人较多,生意十分火爆,一般不提前预订,去时很难空有席位。
由于陈光亮将江南市诚信工程建设有限公司一般的招待定点在梅园家常菜馆,他便成了这里的常客。菜馆的老板不敢马虎他,怕失去了这棵摇钱树。陈光亮只要打一个电话,老板想方设法都要给他腾出席位。今晚,陈光亮预订了这家菜馆最豪华的一间包房。包房里摆着一张可供十人坐的电动餐桌,并附带有一个小型的会客厅,在里面谈点事,搞点娱乐活动,都非常方便。
当把吃饭的地点告诉梅焕生时,陈光亮就后悔起来,觉得自己在这里接待梅焕生和王雯敏,档次低了点,便想重新换酒店,不想梅焕生对这里相当熟悉,说他到梅园家常菜馆喝过几次酒,吃过几次饭,饭菜非常合胃口,陈光亮只好作罢。
但到了晚上,王雯敏并没有陪同梅焕生一道前来。
梅焕生说,他一整天都没有见过王雯敏,跟她打电话,他没说一句话王雯敏就挂了电话。他想,王雯敏一定有事,所以,不必请她了。
陈光亮请客吃饭,王雯敏不到,陈光亮确实有些失望。可转眼一想,倘若王雯敏真的来了,当着自己与梅焕生的面,不尴尬万分才怪呢。万一自己喝多了酒,一不留神,在梅焕生的眼皮底下与她眉来眼去,惹出事端来,哪自己怎么对得起梅焕生呢?
经过一阵深思熟虑之后,陈光亮才安下心来,没有了后悔之意,惟独觉得房间太大了,就他俩坐在里面喝酒,没气氛,不热闹,提不起酒兴。再说,一瓶酒,两个人喝,每人半斤,喝进肚子会难受的。如若再请一个人来,三个人分一瓶酒,一个人三两三,一定喝得比较舒服。
陈光亮想到了李海,拿起手机正准备跟他打电话,邀请他来喝酒时,梅焕生却一口拒绝了。他说:“我可告诉你,有我在,你可千万不要叫江南敏飞集团里的人进来掺和。这不,就我们哥俩喝酒,有什么知心话都可以随便说,多轻松自在啊!否则,莫说我今晚不给你面子,他来了,我就撒手走人。”
陈光亮见梅焕生的话语较硬,又拗不过他,只好将就着点头同意了。
梅焕生叫服务员换了两个大酒杯,正好一斤酒一个人倒一杯。酒一进口,梅焕生的话就多起来,他反复地说:“如果下次有工程,只要你能做,你就来找我,我再给你吹吹枕头风。小兄弟,我这辈子就爱几口酒,只要你请我喝餐酒,什么事都包在我身上。”接着,梅焕生举起酒杯,和陈光亮碰了碰,喝了一大口。放下酒杯时,杯一歪,正好有一两滴残酒遗留在他的嘴唇上,梅焕生连忙咂了咂嘴,把那一两滴酒吸进嘴内。他乘着酒兴,得意地拍了拍桌子,高声叫道:“好酒,好酒……”
酒一进口,就像打开了闸门,梅焕生的话没完没了:“告诉你吧,当年我那婆娘就是望着我这喝酒的逍遥模样,才喜欢上我的……不是我找她,是她找我的……现在,世道变了,她讨厌我每天醉醺醺的,可我不喝酒就像丢了魂……”
梅焕生不等陈光亮开口说话,又举起酒杯喝一大口,并问陈光亮:“你说,这酒,我该喝不该喝?”。
陈光亮担心梅焕生把酒喝急了,伤了肠胃,赶忙劝说他:“老哥哥,先吃口菜,我俩再慢慢地喝。其他的,甭管,喝到开心为止!”
梅焕生狡黠地说:“小兄弟,今天是你请我来喝酒,不是请我来吃菜的哟,我俩先干了这杯再说。”说完,梅焕生可不管陈光亮同不同意,就像喝白开水,一口吞下了半杯酒,然后把杯子朝桌上重重一放,瞪着双眼观看陈光亮接下来如何表演。
陈光亮端起半杯酒,迟疑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哥哥,饶我一次吧,我可一口喝不完。”
“那就分两口喝。反正我等着你,你不喝完我就不斟酒。”梅焕生立马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说。
陈光亮心知肚明,当着梅焕生的面,他是拖不过去的,索性一口饮下。但酒在喉咙里打转,像是要反涌出去,陈光亮急忙拿起筷子,多吃了几口菜,喝了几口汤,把酒朝肚子里压了压,才迂缓地吐了口气,脸霎时胀得通红。
这时,梅焕生可不顾自己是客人的身份,赶紧叫服务员再拿来一瓶酒,他和陈光亮又一人分了一杯。陈光亮瞧着白花花的酒花附在酒杯上,知道是好酒,但不仅喝不进口,而且一看见酒就想吐。梅焕生却若无其事,伏在酒杯上轻轻地吸了一口,生怕酒从酒杯里溢出,浪费了似的。
瞧见梅焕生喝酒的架势,陈光亮不仅从中真正领教到梅焕生的酒量,而且知道了自己今晚不喝完这杯酒,肯定是过不了关的。有了这种心理准备,陈光亮站起来,对站在门口的服务员招了招手。
服务员立即走过来,按照陈光亮的授意,给他俩一人倒了一杯茶。陈光亮喝了两口热茶,仿佛茶水冲淡了酒意,人也来劲了。他趁兴致递给梅焕生一支烟,并给他点燃,自己也点燃了一支,狠狠地抽了一口,然后说:“老哥哥,这杯酒可得慢慢地喝,喝急了,我可受不了。说句心里话,如果今天不是我做东请客,我早就当了逃兵,逃之夭夭了。”
梅焕生眯着眼开怀地笑了起来:“我像你这年纪,一餐不喝一斤酒都不下席。我五十多岁了,当了三十年的科长,成也酒,败也酒,如今没有追求了,也没有进步的余地了。平日,我又不打麻将,又不唱歌跳舞,如果再不喝点酒,岂不枉来世上一次?”
梅焕生望了望陈光亮,顿了顿,又不以为然地说:“不过你还年轻,不同于我。你要争口气,多做点事,多赚些钱。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只管来找我。我不管用,但王雯敏管用。你不知道吧,你那嫂子,先前是位摆摊的,在街上卖衣服,积攒了些钱,后来才做生意。她是个有本事的人,生意一笔比一笔做得好,赚的钱也多,成了富婆、企业家。哎,说到底,人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你不得不服她,她是个生意精,心思也大,什么都敢做,开服装厂、做房地产……只是导弹、卫星没有造过……如果准许她造,只怕她也敢造。依我看,你比她起点高,跟她多学点,将来肯定会超过她的。”
听了梅焕生的一席话,陈光亮感到十分吃惊。
这是陈光亮第一次从一个人的口内得知王雯敏的从前。但陈光亮也从中体会到了,当一个发生巨大变化的人与一个一成不变的人结合在一起时,天平自然就会倾斜。更何况梅焕生比王雯敏大十多岁,年龄上的代沟是谁也无法弥补的。他俩的夫妇关系能维持到现在,也算是一个奇迹了。更让陈光亮心存疑虑,弄不明白的是,王雯敏这有势力,在江南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要她随便说一句话,打一声招呼,将会使梅焕生在仕途上得到很好的晋升机会,也不至于让梅焕生混到如今还是一个小小的科长呀?陈光亮骤然间发现,一些五彩的光环正在迅速地从王雯敏的头顶上退去,刚刚舒展的心又变得紧张起来,假若他与王雯敏之间的关系,按照现在的趋势发展下去,那将来自己会在梅焕生与王雯敏之间担当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自己是否会蜕变成另一个梅焕生呢?
陈光亮心惊肉跳。
坐在梅焕生的眼皮底下,陈光亮不敢再往下设想下去,他端起酒杯,像一个人喝闷酒,一醉解千愁,一饮而尽。
“你发疯了,刚才你还劝我不喝急酒,现在倒好,你一口干了半斤,我咋办?”梅焕生盯着陈光亮,惊讶得不知所措。
酒进了喉咙,朝下走了一段路,到了一片狭窄的栈道区域,酒还没落到肚子里,却火辣辣的,像把火,把栈道全都烧毁了。酒没了去处,悬在心头,把陈光亮麻醉得两眼朦胧,分不清东西南北。陈光亮只好用手撑着酒桌,强行站起来,结结巴巴地对梅焕生说:“我……干了,你……也要……干……干,……不干……你就……不是……我哥,……是……什么?……是……王八……”
梅焕生见陈光亮双颊红得发紫,说话语无伦次,丝毫不敢大意,连忙随他意,一口喝完了酒,便起身扶他坐下。陈光亮整个身子往下一沉,头一歪,就伏在桌边打起了呼噜。梅焕生推搡他,喊他的名字,陈光亮半天也没吭一声。
“陈光亮,你到底怎么哪?哪里不舒服?”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谁,梅焕生不得而知,只得伸手不停地轻拂陈光亮的后背,“陈光亮,醒一醒,我送你回家。”可陈光亮依然如故,趴在桌沿一动不动。
陈光亮醉得不省人事,可苦了梅焕生。
梅焕生掏钱叫服务员结了帐,又怕陈光亮万一有个闪失,出现意外,不好交待,就硬撑着,佝偻着腰,背起陈光亮出了酒店。站在门口的服务员见机拦了一辆出租车。在出租车司机的帮助下,梅焕生直接把陈光亮送到了医院。医生问了问,一听说陈光亮喝醉了酒,马上帮助梅焕生搀扶起陈光亮,把他直接送进病房,叫护士给他打点滴解酒。
到了下半夜,陈光亮才醒来。但他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好像被粘胶粘合住了,他睁了许久都没有睁开。他索性紧紧地闭上眼睛,循环转动眼珠,感到双眼发热,才开始眨眼,睁开一条缝隙。
梅焕生坐在病床边,瞧见陈光亮眼睛半遮半掩,醒了过来,顿时心中轻松了许多,竟难以抑制地咧着嘴,嘻嘻哈哈。很快陈光亮便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经意间热泪盈眶,连连向梅焕生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本来我今天请您吃饭,为您接风洗尘,想不到没把您陪好,却把自己灌醉了,冷落了您,给您添了不少的烦恼,既让您出钱付帐,又让您把我送到医院,这么晚了,您还守在医院照看我,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如果有不周到的地方,希望您多多包含!”
陈光亮边说边从荷包里掏出钱,趁梅焕生一不留心就一把塞进他的手中。
梅焕生再三推托,陈光亮像吵架,非得付给他吃饭的钱不可。梅焕生推托不掉,只得将就收下,并说:“你有这份心,你能记得我,就够了。我们能够在一起聚聚,谁出钱都无所谓。”
然后,梅焕生到医院值班室叫来一位女医生,查看了一番,确定陈光亮无事后才打了个哈欠,告辞回家。
站在一旁的女医生指着梅焕生消失的背影,似愤怒又似惋惜地对陈光亮说:“你爸真好!你喝得不省人事,他把你背来后,生怕你出了什么差错,求我们医生为你诊断病情,还打水为你擦脸、擦背。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要体会他做父亲的心情,以后就别再喝醉酒了,否则你太对不起你爸了。”
“我爸?他是我爸?他真的是我爸吗?”陈光亮接连不断地发出惊讶声,让女医生跟着也惊讶起来。
忽然,陈光亮意会到了女医生的话中所指的含义,反而觉得这种喝醉酒的感觉来得太突然了。
这几年,陈光亮不知自己喝醉过多少次酒,但每次喝醉酒,他都没有这种感觉。这次,这种喝醉酒的感觉真棒!
陈光亮格外高兴,仿佛自己走出了医院,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别人的赞扬。陈光亮在心里发出一阵叫好的声音之后,连忙倾注全身心的热情,对着女医生“嘿嘿”答道:“我爸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令人尊敬的人!感谢他,同时也要感谢你们,让你们辛苦了!”
女医生笑了笑,在值班记录本上写了一切正常就出门了。
陈光亮却低头回味着,祈祷上天能传递福音,让梅焕生能听见他刚才与女医生的一番对话。可梅焕生拖着沉重的脚步,只顾急匆匆地回家,根本没有顾及其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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