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孝义河东》

闲逸慕一清

(崇关镇12)随侍道：“市令原崇关镇遏使——适才所遇乃旧部。”盛平道：“原往州城高就。”聂领才不屑道：“区区一市令，末等官阶。”盛平道：“明公志存高远，自然相看不上。”又道，“怀州市令官阶虽高，终不及镇遏使领兵携地呼风唤雨。”远平道：“风大伤身，雨大伤人；纵然雷火奔袭千里，不过捻指间灰飞烟灭能甚阿物儿。”余众不乐，独聂领才道：“壮士言之有理！某这市令有若闲职。今日得暇旧地重游，忽闻昨事，倍觉心惊——倘吾为使，可如何是好！”盛平道：“明公优贤。倘在任，能甚异状！”聂领才大乐，“壮士言，吾心甚慰！”待举盏，仆从尽去，随手掩门。“石氏尽丧。抚今追昔，便吾治下想也凄凉。”盛平道：“石彪子已然拘捕，来日明证刑典，以彰国法。”聂领才乃叹：“真若此，岂不天大个冤屈！”远平便异色，只盛平道：“杀人偿命。有什么冤不冤！”聂领才悄道：“你二位果以为石凌彪所为？”远平道：“非他能谁！”聂领才摆手，“此子憨直忠孝，焉能无状！”再告，“你二位远见多识，传言也信！”远平道：“信与不信，明公须不当职！”聂领才勃然作色，“吾虽市令，终系朝庭命官，旦有佐证，不论谁个，便州里县里，是非曲直岂容蒙混！”远平道：“那是大好！市令要凭证，吾处尽有。只一样，适才这话恐不当真！”聂领才道：“倘不是出以公心，临阵畏缩，天诛地灭！”盛平忙道：“市令言重了。舍弟逞强，信口开河，焉有干证！”远平哈哈一笑，只推酒醉，信口混说。聂领才道：“你二位信不过吾！”盛平道：“明公敢与石宅有旧？”聂领才道：“果然亲近，能出这事！”又道，“万事瞧石顺桥面上。”盛平乃哼：“不过一老卒！”聂领才摇首，“石顺桥棍法精奇，倘使得性起，寻常人等近身不得！”远平道：“这倒是不曾听说！”聂领才幽道：“其少年从军，值老弱，携子还乡。”盛平道：“须是石凌彪。”聂领才道：“此子勇武，某甚惜怜，几回招揽委以镇将……”盛平道：“须是无果！”聂领才道：“石顺桥累有病患，其孝直，再三难舍；值父亡，谷氏不允，终未成行。”盛平道：“明公来，须为石凌彪！”聂领才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远平道：“公为市令，讨个莽汉何用！”聂领才道：“目今值战乱，天下无定，朝庭正用人之际……”盛平道：“明公多思而干练，岂小子意会！舍弟年少轻狂，出言无状。他日得暇，须往府衙候教！”聂领才急拦时，竟拜辞而去。
二人出店坊，街口里正有镇兵张瞧。盛平左转，经五七户人家至巷口，墙角草垛间便十余个镇兵来。远平丢食包，顺势出刀。矮墙上一声吼：“你往哪里逃！”一记飞扑。盛平沉肩接肘，那汉由肩首飞去，头前脚后抡摔于地。其跨步，扭膝下撞抵牢胸腹，就听骨节乱响，脸灰眼凸连连摆手，那里还有话说！盛平挥拳，太阳处停住，“梅兄，几时起了算计”喝住远平。原来，倒地者梅古翘，阻路者侯七，后赶者乃蒲仁。蒲仁喝住镇兵，盛平搀起梅古翘，拍胸抚背助他顺气，“某去得勿忙，一时眼拙，梅参军忽怪！”梅古翘摆手，聂领才来，蒲仁喝问，乃道：“那日仗义，坊间稍饮的便这两位。”盛平道：“某好意，谁想惹事！”便示意，远平收起横刀。“昨日吾弟兄走得急些儿，敢有得罪！”梅古翘道：“只听说衙兵来，惊了你去。”盛平道：“可曾找见？”梅古翘道：“店家唤醒，悄地回营。关素逊也曾打问，谁见过齐轮！”聂领才沉下脸皮，蒲仁不乐，乃道：“某副使，张五、何七乃乡邻，且聂公旧属，见为衙兵。吾只问你两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远平道：“吾去他赶，走失了也未可知！”聂、蒲皆怒，盛平道：“欲见衙兵，须问梅参军！”梅古翘道：“问吾个鸟！”盛平道：“昨日那话敢是忘了！”梅古翘翻着白眼鼓弄半晌，聂、蒲焦躁，连声喝问，只好将那话儿重叙一回。蒲仁惊道：“关素逊如此妄为，吾实不信！”聂领才道：“贤弟信与不信，只怕是实！”蒲仁道：“你这厮平日间枉法惯地，既这般说词，能不参与！”梅古翘道：“某贪财好饮，如此枉杀须不敢当。”聂领才道：“关素逊将俞六作眼，斩俞魁，赶俞肱，将两具无名尸首充作北山强人——好算计！”乃怨，“吾去怀州再三叮嘱，只你个不肯留心。”踢一脚梅古翘，蒲仁喝：“事出吾问，你犹搪塞，竟还厮瞒！”聂领才道：“元盼金老早遁去，只你个竟不知死！”蒲仁也道：“齐轮不归，关素逊当是你走透迅息，还想活命！”梅古翘叩头出血。远平道：“吾俩还乡，聂市令、蒲副使权当不知，或可安稳！”聂领才不屑，蒲仁道：“说的轻巧！”

闲逸慕一清

(崇关镇13)梅古翘难挨，唯叹：“事已至此，吾可怎处！”聂领才道：“他日去州衙，你敢为证！”梅古翘道：“非但吾，他元盼金也逃不去！”聂领才道：“崇关镇生此大案，阖州震荡。吾乃旧任，熟知地里。此行，奉余使命暗中查访，幸好确切，正该回禀。”再告蒲仁，“待有良策，自然知会贤弟，好为内应。”其道：“明公催请，余刺史早做决断，再莫生事！”聂领才道：“关素逊勇武好斗，衙兵凶悍。此间值守性命攸关，千万仔细。”言罢，携手下急急地去了。

野草洼孤零零悬于野地，只十几户人家，均王家佃客。村头有宽宅阔院，乃家主收秋时兼做场院、仓房之用。此间只韦家独守，其名好耕，于卫州逃难来，与梅古翘沾亲，故常走动。梅古翘引路，天色将晚，亏有韦好耕接着。蒲仁叫关了前后门，留镇兵把守。韦妻淘弄些粗米烧饭。侯七凑钱，央梅古翘换三只老母鸡杀褪了炖上。盛平与韦家小厮混得精熟，悄道：“庵儿庙你可认识？”待答，“大殿西侧乱草深处有两油布包裹，倘取来，大捧钱与你买果子吃！”小厮答应，房前屋后转了两圈，由树上墙，溜了出去。汤滚肉烂，侯七使镇兵盛了，请蒲仁稍尝，才你争吾夺，不一时抢吃个干净。蒲仁留侯七等三人守着梅古翘，引余卒欲往镇上。远平道：“市令、副使皆去，吾弟兄也该还家！”蒲仁道：“市令乃文职，执交易事，无兵可用。说动刺史才好调集兵马，至崇关非旬日不能。”盛平道：“哪里，五日足矣！”远平道：“吾弟兄远来，纵非涉案也将拘捕，以为干证！”蒲仁尴尬。远平道：“市令所倚不过梅参军，诉于刺史，终非是真眼实见，恐难为证！”盛平道：“自唐末五十载，为将者犒赏无出。故凡战，无论胜负纵兵劫掠须常事。见任乃节度使心腹爱将，能将旧任调去闲职，纵有过失，岂寻常动得！”蒲仁问时，乃道：“市令拿捏巧妙，升转可期。只将军为副使，今日事再瞒不得！”远平道：“久任他下，恐生算计，生死难料！”又嘿，“还你个梅参军！”梅古翘汗下，扯蒲仁至悄静处，乃怨：“聂公官升市令，其不得轻闲，盯咱崇关则甚！镇遏使乃勇将，更兼亲随凶悍，便他个杀人劫财，何苦将梅二扯去！”蒲仁道：“你行事不法，却还怨谁！”又道，“你这话，可为阖镇之百姓思想，还石宅老幼！”梅古翘道：“副史出自公心，市令可不一定！”值问他时，乃道：“其怀州高就，远没在任时威势，巴望着出些纰漏，以为借力！”蒲仁乃叹。梅古翘道：“这二个本领不凡，或有高见！”蒲仁才使试探，侯七来报：“有人背扯着包裹来，值夜暗，于林间私藏。亏吾闻声，一把擒来。”待扯看，竟韦家小厮，早个通身大汗气喘嘘嘘。其爷娘闻迅，正不知区处，挤门首眼巴巴瞧着。梅古翘不去，眼见包裹细密严实颇有些斤两，打一掌道：“小小年纪这般贼腥气，还了得！”哪容争辩，一把掌搡到门外，侯七随去。蒲仁稍坐，梅古翘回，悄道：“属下打问明白，此包裹系那两个要他拖带来。吾倒要看一看，里面有甚！”先开一包，衣被鞋袜间犹有荷包，倾看时，除去散碎，有锭银两大五小计四十五两。梅古翘眼里泛光，忙将一大两小纳于腰间，缠裹起包裹，三五下扎牢。蒲仁拆另包，梅古翘张瞧，满眼里除几两散碎、半贯零用哪见别物儿！蒲仁翻找，衫角里一个纸卷眼熟。待扯展，分明官牒，实授栋泉镇副将、散都头。其愠色，乃道：“每早晚，你只晓得灌黄汤，结交甚人！”梅古翘不敢回声，原银纳还，代拴起包裹，躲了出去。蒲仁踱步，自云道：“栋泉镇远在潞州，来吾崇关则甚！”袖了官牒，藏了包裹，找回二人，恭道：“某这副使强似于无，比不得关某身背里有人。聂市令合纵连横只顾自家。祸事临头，壮士救吾则个！”盛平笑道：“某一百姓，自顾不暇还甚奢望！”蒲仁道：“你二位绝非等闲！如蒙不弃，结为兄弟，誓同生死！”远平道：“休地错认，吾弟兄可承受不起！”蒲仁示官牒，“哪一位陆姓？”远平细看了，乃道：“二哥，几时为副将！”盛平道：“兄弟，此话休提——这是你二嫂所为，当不得真！”再行争抢，岂容到手！“此凭若假谁样能真！贤弟，敢是陆壮士！”盛平道：“某乃潞城县壮士村陆强；此吾弟，便宋雨。”蒲仁道：“壮士村大破拴马岭，敢你二位功劳非小！”盛平道：“江湖讹传，一村百姓究何破敌，置官府何地！”再告，“拴马岭大战贼兵、袭破贼巢乃佛头寺龙紫英！”蒲仁道：“怀州兵来，非旬日不能——怎就五日！”

瞿行健

祝朋友新年好！

闲逸慕一清

瞿行健 发表于 2016-2-14 14:51
祝朋友新年好！

多谢光临。远客问瞿版主新年好，佳节畅意、心想事成！

闲逸慕一清

(崇关镇14)远平一笑，顾左右而言它。蒲仁大急，一迭声央告。直无奈，盛平道：“某舅兄乃黎城县丞、栋泉镇遏使。吾三个同来，紫英兄早去栋泉，权借五百精兵，星夜兼程，五日达崇关，擒贼首，一战功成！”蒲仁道：“关素逊败亡，吾崇关何在，一干弟兄却何安身！”盛平道：“只他关素逊去，与尊兄无涉！”蒲仁道：“某乃副使！关素逊行此歹事，倘吾不闻不问，难辞其咎！”远平道：“尊兄有心，早做打算！”盛平道：“只要你兵精粮足，莫道一个镇遏使，便割据一方，称孤道寡又何不可！”蒲仁大惊失色，四下张瞧并无人影儿，却才心安，乃怨：“壮士，也忒直白了些！”盛平道：“若依副使，又该怎地！”蒲仁道：“何须潞州！吾久居崇关，早有心腹，强兵悍卒合堪一用！”盛平道：“如此时，须副使涉险！”其状慨然。盛平道：“欲去关素逊，吾兄弟还有心事！”值他问时，便远平道：“石凌彪撞回网里，还三人同行，眼下可怎地了？”蒲仁道：“其左右只盯着石、俞，那几个倒不上心。”盛平俯首，如此这般说道一回。蒲仁应下，折草为香结做兄弟，唤梅古翘叮嘱了，纳还包裹，携侯七引镇兵先去。
关素逊见蒲仁来，不乐道：“整日不见，副使究去哪厢！”蒲仁道：“聂市令来书，邀五福店吃酒，一席话说设个完。”关素逊冷笑一声，“原是聂大市令！”蒲仁道：“聂公往怀州就职，其实与本镇无涉。某乃将军治下，岂不知人心向背。”关素逊乃哼：“市令乃州官！”蒲仁道：“某言出肺腑，将军勿疑！”关素逊道：“市令来，则甚？”蒲仁道：“石门一案阖州震荡。市令携私，明曰闲走，实则暗访！”关素逊道：“其自察访，你个怎答！”蒲仁道：“人证物证俱在，须没的讲！”关素逊不屑，乃哼：“区区一市令，吾崇关要案，关他鸟事！”蒲仁便做尴尬，犹道：“早一日，强人乘夜暗潜入后衙——正不知来历！”关素逊道：“副使以为……”便瞧。蒲仁道：“须自北山！”关素逊道：“北山路远，且与泽州相望。倘来少，心虚胆颤敢入后衙！倘来多，行事吵嚷岂不为衙兵知觉！”蒲仁问时，其道：“至多，不过三、五名！”蒲仁骇道：“这般人少，须是胆大，究何来？”关素逊道：“当与石凌彪一伙！”蒲仁点首，乃去。褚鉴道：“石门案经久无静，将军宜早做打算。”关素逊道：“北山恰于州界，非本镇所及！”再道，“如今石凌彪、俞六已然招供，还怕他不成！”褚鉴道：“案发吾镇，强人远遁。倘使泽、怀两州分兵进剿，功成则罢；倘无果，须费口舌。”关素逊道：“依你见，不若自去？”褚鉴道：“遇贼，斩他几个；撞不见，胡乱摆几件石家衣饰，只当由贼巢剿来，也是首功！”关素逊含笑，待唤蒲仁，“市令有何打算？”蒲仁道：“聂公闲在，不过假石家事鼓动刺史发兵征剿。一旦功成，也好升转。”又道，“闻北山荒芜，统没几个强人。与其市令邀功，不若由本镇出强兵，一为石家报复，再堵悠悠众口！”又道，“将军若信得，拨吾一支精兵，星夜奔袭，包管马到功成！”褚鉴道：“是哩！大军到日岂贼兵抵得，且看他说！”关素逊道：“诚如君言，吾心甚慰。他日再授新职，当荐汝执掌本镇！”蒲仁致谢。关素逊道：“北山讨贼须辛苦事，焉用副使！唯你安心值守，勿生事端，吾才好大胆行事！”于是传令，照单分派名额，集镇兵、乡兵，明日一早于衙前聚合，征讨北山。只当晚，牢间传信：俞六咬舌自尽了。
巳时，衙兵、镇兵、乡兵凑足三百，关素逊招陆羽、於滏嘱道：“吾去北山讨贼，多则七日少则五日。你两个仔细，看好石凌彪并那三个，不得有失。”安排褚鉴助蒲仁守衙，浑家交岳丈照顾，引兵出行。蒲仁亲送至庄外，看不见了才回。
於滏、陆羽回，有人探监。待问时，竟个蔡九，俞六表弟。陆羽道：“这厮被擒多日，也不见谁个送饭，吃累多少！昨夜里一命呜呼，今早便来，可不奇怪！”使狱卒道：“牢门禁地，外人无涉岂敢乱走。你自家有事，公堂讲去！”此言出，便行哭闹，“好表弟，吾货卖于外，久未还家，竟不知谁陷了你！今来，想见一回竟也不能！”於滏道：“这花蔡头不知死，太岁头上动土，敢活得不耐烦！”携两个狱卒来，不看则已，一看时气直冲顶门！原来，蔡九哭诉，逢喝斥，以掌击面，滚爬于地，两行浊泪连声喊冤，刹时间招揽邻里行客，围堵个里外三层。於滏喝令，狱卒赶打，只几下，口鼻喷血。正此时，街角躁动，又有人来，且喝：“蒲副使在此，谁人胡闹！”看客让路，蒲仁瞧时，其状愠怒。梅古翘道：“混帐王八，

瞿行健

闲逸慕一清 发表于 2016-2-14 17:44
多谢光临。远客问瞿版主新年好，佳节畅意、心想事成！

谢谢您啊！我学习！

闲逸慕一清

瞿行健 发表于 2016-2-15 09:08
谢谢您啊！我学习！

瞿版主客套!若道学习，版主行家里手，咱因喜好忙里偷闲，班门弄斧差之犹远。蒙版主光临，得夸赞已然幸甚，远客敢不尽力！

闲逸慕一清

(崇关镇15)敢在吾眼前充大！”先一步撞开於滏，喝令抢人。陆羽来，有镇兵扒开狱卒扯出蔡九，两厢人马怒目而视。陆羽道：“蒲副使，你这何为！”梅古翘道：“青天白日打起百姓！副使来时犹不肯住，眼里边有谁！”於滏道：“此贼亲，哪是百姓！”陆羽道：“石宅案，抑或参与！”蒲仁转色，“俞六擒，俞大尚无下落。其来撕扯，恐受指使。与吾抓起来！待镇遏使讨贼凯旋，再审不迟！”镇兵喝呼，刹时绑牢，推拖入牢即行收押。蒲仁四下一望，有狱卒只十余，瞪眼正瞧。陆羽道：“多谢副使！非是警醒，岂不走脱！”蒲仁指着一间道：“可是那痴汉？”高逸扒着栅栏探首，“是吾怎地！”梅古翘道：“镇遏使北山讨贼，倘你一伙儿，再走不脱！”蒲仁道：“吾不与你说，只问那机巧的！”便指砚灵，“往河东投医，可寻的是壮士村陆宋平！”砚灵未答，高逸掩个头抢道：“不去不去！但凡见了，除了扎针喂药，没一回好受。”蒲仁道：“你只混说，不去时焉知真假！”梅古翘道：“副使已着医士来，合该勘验！”便叫开门。於滏尚在犹豫，陆羽拦道：“管他真假！吾等值守，不闻将令敢提人犯！”蒲仁道：“吾乃副使，你当从命！”於滏跃足道：“不能！没姐夫言语任谁也不行！”梅古翘猛击一掌，便他个趔趄。有镇兵补脚，翻筋头跌去。其挣爬坐起，唇边带血眼角含泪。陆羽不乐，“镇遏使托吾照管，梅参军何下得狠手！”蒲仁道：“镇遏使归，自有蒲某担待！”陆羽见镇兵尤众，大张两眼气势逼人；那些狱卒只远远瞧着，谁人靠前！直无奈，只好寻钥，亲抵牢门。高逸缩去墙角，目光游离。兴平、砚灵陪侍左右。陆羽启锁，门只半开，高逸跃起，飞脚抢门。陆羽大惊，忙串铁链。高逸早一步抢握其腕，脚踹着门框狠命拉扯，其胸骨肋骨一阵脆响，饶他歇手，半边儿卡住再动不得。於滏大骇，急去时，有镇兵把门。待回，梅古翘兜头一拳，直捣他口眼歪斜，一个筋斗跌去墙角。石凌彪恰在隔壁，情知有变，不由得叫好。陆羽由惨白转向青灰，透气不过，含血道：“强人越狱，梅兄不肯助吾，帮他怎地！”梅古翘点指曰：“平日你眼角儿望天，几时见吾！而今窘迫，可怨谁了！”蒲仁使狱卒拆栅拦卸下陆羽，并於滏另室关押。兴平躬身施礼，“不才打问，敢是吾壮士村来人？”蒲仁道：“正是。壮士可是林启？”兴平答是，再问时，则道：“此间不是讲话处。某有大事，还须令弟助力。”使梅古翘去，牢头里街角处张瞧一回，哪见人影。蒲仁汗下，稍一思想，恭道：“陆、宋二贤弟叮嘱：欲成大事须壮士助力！”兴平道：“这俩轻诳，随口混说不足为信。”蒲仁愈急，“事急矣，非壮士不可。”梅古翘道：“倘一再推托，反使吾小瞧了。”高逸道：“皆因石凌彪故，吾等陷身囹圄。倘将其无罪开释，但有何事，敢不从命！”蒲仁大喜，当下唤蔡九来，打两贯赏，放出牢去。轮到石凌彪，其道：“这厮连日受刑，不堪大动。不若请郎中来，静室疗治，吾择镇兵照管。”兴平答应，却高逸道：“欲使出力，怎好饿着肚皮！”乃指狱卒，“俺那酒食皆被克扣，如今肚瘪……”蒲仁道：“此事易！”立时分派镇兵，一路准备马匹器械，一边寻买饭食，静室里排摆齐整，扛抬过石彪，请四人吃个尽饱。

蒲仁急来镇遏使衙，见褚鉴道：“梅古翘回，竟作古怪。只说是探来齐轮消息，不知真假。”褚鉴惊问：“见在何所？”蒲仁道：“只怕他胡说，驱斥衙外！”褚鉴着忙，急唤入来。梅古翘张看了一回，自顾道：“镇遏使究何不见？”褚鉴道：“昨日，你躲去哪厢！”梅古翘道：“奉蒲副使命打探消息。”褚鉴道：“镇遏使四地里找寻不见，几误大事，你可知罪！”梅古翘道：“吾日夜间躲闪，忍饥挨饿，漫说功劳，苦劳总也有的。今才飞脚来，一言不合便要治罪。早知如此，真不如躲开去！”蒲仁道：“适才说齐副都头，眼下可怎地了？”梅古翘道：“又不见镇遏使。吾便说时，有何奖赏！”褚鉴道：“有蒲副使，你怕个鸟！”梅古翘道：“适才变脸，旧话儿一字莫提，还敢奢望！”蒲仁尴尬，与褚鉴道：“这厮好赌贪杯，吾原不喜欢。只如今这情形，怕有消息。镇遏使不在眼前，你吾须耽搁不起。”褚鉴道：“好在所去不远，吾等飞赶去不迟。”忙使镇兵牵来快马，加鞭北去。出大王庄不过五七里，早见大队人马。关素逊闻报，径旁立马。及见梅古翘，怒道：“你这厮连日不见，难不成躲了天边去！”梅古翘便向蒲仁道：“亏不曾早说，不然麻起脸须无开脱！”褚鉴恭道：“梅参军耐得辛苦，

闲逸慕一清

(崇关镇16)终探得齐副都头消息。”关素逊满腹狐疑，“果然？”梅古翘道：“吾见四人，俱个生面，举指怪异，便悄下随去，伏于乱草间一日夜，终有音迅。”关素逊急问，当说是奄儿庙时，褚鉴失口道：“胡说！吾明明去过，那里荒废已久，哪有人影！”梅古翘一听，鼻孔里轻哼一声，便不言语。蒲仁怒道：“休想拿捏，镇遏使赏得须也罚得！”关素逊连声催问，始道：“荒废时犹去停留，吾便留心，终探得详尽！”如此这般说了一回，再后道，“吾人单势孤，思量几回没敢动手。”关素逊道：“亏你不曾妄动！”乃将衙兵聚于一处，并道：“蒲副使引大队先行。吾去，救了齐轮随后赶上。”梅古翘道：“吾带路！”褚鉴道：“吾自认得！”关素逊临行，犹将蒲、梅坐马收去。望其背影，梅古翘呸道：“你摆上大坛酒大块肉请二爷去吃、大块银子去赌，恕不奉陪！”镇兵们闻听，一时间笑弯了腰。蒲仁聚众道：“此值秋忙，镇遏使忽地发兵究为何事？”侯七道：“往北山征讨强人。”蒲仁道：“北山强人须只风闻，谁人见过！”侯七默然，众人无语。蒲仁道：“石家命案谁人知晓？”大家闻言，交头结耳乱作一团。梅古翘道：“你等悄声，且听蒲副使讲说明白！”蒲仁道：“石家因桥爷从军，广有家私。镇遏使初至，心生觊觎。前数日值石凌彪去，俞氏三兄弟逾墙行狗盗事，乃乘虚，引衙兵围剿，锤杀石宅十七口，又重刑，使俞六移祸于北山强人。”闻此，镇兵们满眼惊惧一言不发。蒲仁道：“汝等试想：石凌彪倘或参与，岂撞回崇关！”梅古翘道：“依周律，镇遏使涉案罪加一等。吾等亦难逃干系，少不得戍边。”不待示意，侯七幽道：“此去十数载，抛家舍业，哪有命还！”其左右便喊：“官长犯法何涉吾等！”蒲仁道：“律条所在，岂容分辨！”镇兵们眼含怒气，皆有不忿。梅古翘率众道：“请蒲副使指条明路，水火无惧！”蒲仁道：“唯擒了真凶上报州衙，非但无罪而且有功！”一个头目道：“关素逊牙爪凶悍，恐难抵敌。”梅古翘道：“他才几个，咱这两三百多，倘得同心，就口水生吞了他！”众人才有喜色。蒲仁道：“诸位且放宽心，吾有好汉帮衬，万无一失！”随手一指，侧径来数骑，镇兵引路，便是兴平、高逸——砚灵携拘押人犯狱中留守，以防情急生变。二人来，兴平恭道：“蒙将军施救，恩同再造。但有用处，吾等拚死无退！”蒲仁道：“你吾生死交契，无须多讲。”因彼众不屑，高逸提刀上马，田角里正有株松树，奔过去只一下，粗大的树冠轰然倒地。梅古翘赞道：“好力气！吾就不信，关素逊那脊梁比这硬些儿！”蒲仁道：“此去，每赏一贯，肉十斤。但有斩获，加十倍！有执褚鉴者，赏五十贯；斩关素逊，赏百贯！”于是，众人大乐，整队回师，往庵庙杀来。
关素逊一路疾奔，转眼到了庵儿庙，兵分两路从南北向围定。众人相看，残墙断壁间满眼破败，略候片刻，摸索而入。稍顷，两下交汇，前后搜遍，哪有人影。褚鉴道：“敢是听见风声，竟自逃去！”关素逊道：“不管他！”将半数衙兵隐于大殿，余兵拴马拨草细看，终见那枯井——井口三尺，残碑压去少半儿，余处塞填顽石。衙兵呼喊，应声奔涌，匆忙间，只那顽石摇摇欲坠。褚鉴大急，忙将枪杆撬得牢靠，投缚以粗索，挂定马背，一阵吆喝拖将去。衙兵围睹，蚊虫乱舞间水波倒映，井下四尺三张脸眼巴巴上望。衙兵暗笑，移去残碑，顺下枪杆，水淋淋赤条条提上段白肉。齐轮手捂着私处屈身四望，其腿脚惨白皮肉凹陷，肩背胸腹多有皮破红肿。褚鉴不忍近视，使衙兵披件粗衣。张五、何七亦提出井口，抖身下拜——此二人倒是衣裤周全。关素逊冷眼，褚鉴道：“你三个究何下到井底！”肚里咕叫，张五、何七瞧一眼齐轮，一言不发。衙兵递过来干粮饮水，三个吃喝一回。关素逊再问，齐轮道：“那日梅参军输得猴急，便镇遏使也骂。伙计们不忿，几欲动手，却遭人拖抱去，正不知来历！属下忙赶去查询时，竟遭暗算，以至投井。”关素逊道：“来者何人，打问些什？”齐轮略犹疑，乃告：“只二人，属下不识，问些石家事！”关素逊眯起眼，“你个怎讲！”齐轮道：“石凌彪、俞六已然招供，岂有他词！”再问何七，“无招！”值张五，幽道：“吾两个无招！”关素逊自顾道：“倘有疏忽，你等实说时或还有救，不然连吾也陷，谁施援手！”安轮摇头，关素逊乃叹：“找见是你命不该绝。好生养伤，自有用处！”言语间随手一指，“那厢谁来！”众人顺望间，褚鉴挥刀，寒光一闪，早一个身首异处，犹喝：“齐副都头做事不利，当诛！”张五、何七惊惧，跪地讨饶。褚鉴喝斥，乃将经过实说了一回。

水晶苑

闲逸慕一清 发表于 2016-2-15 11:11
(崇关镇15)敢在吾眼前充大！”先一步撞开於滏，喝令抢人。陆羽来，有镇兵扒开狱卒扯出蔡九，两厢人马怒目而 ...

问好一清朋友，谢谢分享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