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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子系马也

[小说消息] 长篇小说《亲家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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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18-9-18 21:42:02 | 显示全部楼层
子系马也 发表于 2018-9-18 10:26
版主你好!
    我发稿时是在高级模式内点自动排版,且粘贴时是空了格的,审核出来却变了,怎么回事? ...

第二章我排过了,每段前加6个空格(后面每段只需复制6个空格,然后粘贴即可,工作量还是有点大的),可以达到空两格的效果。
远离颠倒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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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浦东新区 2018-9-18 23:15:2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                           
孩子该上学了,孙孝把他的户口转到自己的本上,姓名由“池生”改为“孙池”。
这一天,池恩回来了,对冷雪说公婆请她去做客。
一进入书香苑,阵阵花香就扑鼻而来。冷雪见这小区环境远比医院宿舍清静,还没走到门楼,就看见孙仁民和咸惠在楼下迎接她。
冷雪见亲家满面春风,尽量让自己的脸挂上微笑。
“欢迎、欢迎!”孙仁民主动地与她握手。
“过去实在对不起。”冷雪真的不好意思,一向要强的她有些抬不起头来。
“以前的事就过去了,亲家终归是亲家嘛!”孙仁民抬手让冷雪在前面走:“上楼吧。”
咸惠挽起冷雪的胳膊一起上楼。外孙拉着冷雪到各个房间看了一遍,然后牵着她重点参观自己的小天地:这是最大的一间房,足有医院宿舍的两间房大,从房内不同功能区的布置看出亲家的良苦用心和聪明才智。小床的天花板上画着天空,星星和月亮挂在头上,一幅宁静的夜景,躺上床就能入睡;学习桌前的墙上挂着诗歌、拼音和图画,桌边摆着电子琴;运动区吊着小足球、小篮球,地上铺的海棉,旁边放着几个电动玩具。
外孙又拉她到后凉台,指着大学绿地那边的一栋楼让冷雪看:“那是我爸爸上班的地方,他坐在办公室我用望远镜都能够看到他。”说完递上望远镜让她看。
转到前阳台,冷雪见远处波光粼粼:“那是什么湖?”
     “那是东湖你都不知道呀?”外孙笑话她。
     “哦,我好多年都没有去过了。”
     “吃了中饭我们全家都去玩呗。”孙孝出来请岳母上桌吃饭。
         咸惠做了一桌江河家乡菜,甜蒸肉、肉糕、鱼丸子最有名气。孙仁民给每人开了一听孝感米酒代替白酒。
    “想不到亲家母这么会做菜呀!”冷雪称赞她。
“那你就莫担心外孙在这里吃不好哟。”咸惠很是自豪。
“刚才看了孩子的房间,亲家公蛮有见识和品味的。”冷雪又夸奖他。
“不是说的,要不是他以前受政治歧视,那也是这个家那个家了。”咸惠极力抬丈夫的桩(佩服、称赞的意思)。
孙仁民摆摆手表示谦逊:“我父亲让我受到了良好的启蒙教育,终身受益,不至于成为大老粗。”
“是啊,爸爸要是有个文凭,还不是建筑学家或者土木工程专家。”池恩说。
“成为社会学家、思想家也说不定。”孙孝也说。
“嗨!这个家、那个家,还是等我的孙子去当啰----是吧!”孙仁民拍了拍孙子的脑袋问。
哈哈-------桌上的人都笑了-----
冷雪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很是安慰,想起丈夫,又有些心酸。
黄中全资收购纺织配件厂以后,经营决策落实快,员工的积极性大大提高,产品质量和销售都上去了,加上冯芳整顿财务制度,加强成本核算,堵塞资金漏洞,利润成倍增加,黄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冯芳见黄中瘦了许多,不忍心他总在食堂吃,要他以后下班上自己家里吃晚饭。
黄中笑笑说:“还没有结婚就上你家吃饭,那你妈会同意吗?”
“去你的,我妈还没有那么封建,你去吃饭她还做得有劲呢。”
“那好,今天下班就去。”
冯芳用拳头捶了捶黄中的肩膀,满心欢喜。她打个电话给家里说有客人来,让妈妈多做几个菜。
下班后,黄中带着冯芳买了一盒冬虫夏草、台湾产的火龙果和人参果,开车来到纺织小区。
“阿姨,我来蹭饭吃哟,您不会开赶吧?”黄中主动调侃。
“老板能到员工家里来,那是我们的荣幸哪!”
“阿姨也这么幽默。”
“是实情呀,你看我妈高兴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冯芳说。
温暖端出一道清蒸鳊鱼、一盘鱼香肉丝、凉拌三丝、清炒洪山菜苔、一罐莲藕煨汤。三人坐下吃饭,冯芳温情地给黄中拈菜,温暖将黄中看了又看,心里既高兴又担心:老板看上员工,不知是不是靠得住?
“我妈做的菜,吃得惯吗?”冯芳问他说。
“吃得惯,你忘了,我妈的老家也是这里呀。”
“那你每天晚餐就来家里吃吧。”冯芳说。
“阿姨,可以吗?”黄中笑着问。
“只要你瞧得起我们就行。”温暖也笑答。
“那我可交搭火费了。”
“交伙食费那不是骂我呀。不过,我想问一句:你当老板的看上员工,不是太吃亏了,将来后悔怎么办?”温暖转而认真地问他。
“我要找的是老婆,老板看上员工很正常,不是老板非得要找个老板。”黄中认认真真地回答。
“冯芳是有过婚史的,不知道你在不在意?不会图一时新鲜吧。”
“我喜欢的是她的人,不在于有没有婚史,您老要是不放心,今天我先口头求婚。”黄中说完,起来在旁边跪下,双手伸向冯芳:“我要娶你,请你嫁给我吧!”
“我愿意嫁给你!”
“起来、起来呀。”温暖将黄中扶起来,看冯芳一脸幸福的样子,温暖又想起一件事:“她的公公现在是孤身一人了,不想让她离开丰家,冯芳也不忍心,就是说你要认冯芳的公公为干爸,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只要冯芳能接受我就能接受,我父母不在大陆,有个干爹蛮好的。”
“那好,今天我就把女儿交给你了,你可不能负她。”
黄中又信誓旦旦地表了一通态,温暖心里的一块石头才放了下来。
冷雪从书香苑回来以后,对孙仁民的印象发生了质的变化,亲家公不是自己原来想象中有点手艺爱吹牛自认聪明、粗言粗语嗜酒成性工于心计的那种手艺人,他既象饱读诗书赶过考,又象出国深造留过洋,上帝却过失亏待他的一个人,外孙放在他那里一百个放心。
晚上,丰流过来聊天。
“老姐,外孙是不是过亲家那边去了?”丰流问。
“是啊,我也想通了,该清静一点,还是去上上门诊,过充实些。”
“你也是一个人了,不过你还有女儿一家经常回来,我呢,孤老一个。”
“亲家母、冯芳不是住在你家吗?”
“走了,冯芳谈了朋友,娘俩回纺织小区去住了。”
“听池恩说了,还是孙孝的表哥,冯芳的老板,叫黄什么?”
“叫黄中,是黄瑟的弟弟。正要给你商量,黄瑟提出要与我结婚。”
“哦,是你想娶她吧!你能生育吗?她要是想要孩子,只有让别人播种,你不怕戴绿帽子?”
“只要是她生的孩子,就当做善事吧。”
“尽做美梦,你小心被别人算计了家业还帮着数钱。”
“儿子都不认我,要家产又有何用?”
“慢慢等。如果黄瑟想要孩子,你娶她就是害了她,要是怀了别人的孩子那是她害你。”
“就算我们不要孩子,她愿意和我做个伴度过余生也好。”
“那也不行,你别想让我们三家乱了辈份,失了伦理。”
“辈份有那么重要?现有老夫少妻还少哇!”
“那我们怎么相称相处?黄瑟黄中是姐弟,都是孙孝的老表,孙孝喊黄中为哥,喊黄瑟阿姨?冯芳的丈夫是黄中,丈夫的姐姐成了婆婆,喊你姐夫还是爸爸?黄中是我女婿的老表,黄瑟成了我妹夫的后妻,你看看,这一通乱七八糟的。”冷雪数落他。
“也是有点荒唐,那你说怎么办?”丰流也笑了。
“你就死了这个心吧,你不是让冯芳温暖仍然留在丰家吗,你如果对温暖动了心我大大赞同。”
“这个我还没有感觉,那黄瑟要纠缠我呢?”
“你别扯理由,关键在于你。这些时你回避一下她,就到我这里住,让她也死了心。”
“那好吧,我睡哪?”丰流正好巴不得。
“睡我外孙的床,也是你孙子的床。”
“你让我睡孙子的床?”他扫兴道。
“别再想入非非了,你不是想孙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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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浦东新区 2018-9-19 09:14:48 | 显示全部楼层
   
星期六又是孙池学钢琴的日子,黄瑟给他讲了几个指法要点,然后叫他自己练习。
她把丰流喊到卧室关上门问他:“怎么这些时不找我按摩了?”
丰流有些难为情地说:“黄瑟,我又去检查了,你就不要谎称她怀孕来蒙我了,我还要对她负责。当然,你自己也应该有孩子,不然将来要后悔的。”
“没有孩子还洒脱些。”
“不是那个事,你看我就很痛苦。再说了,你弟弟在和我儿媳妇谈朋友,这不是乱了辈份吗?”
“这有什么关系,他是他,我是我,你儿子又不在了,冯芳再不是你儿媳妇吧?”
“我答应过她,她始终是我儿媳妇,你让我怎么称呼你姐弟俩?”
“那我问问黄中,看看他是不是真心要找冯芳。”
“拜托了,不管怎样,你应该有个孩子,这也是你生活的希望、生命的延续。”
“哎,我这人散淡惯了,再说吧。”
黄瑟约黄中在江边的茶吧喝茶。
黄瑟问弟弟:“你真的要和冯芳结婚吗?”
“是的,不仅要结,而且会很快的。”
“你可以找个没有结过婚的呀。”
“姐,我找的是爱人,是我所爱的人。”
“她也这是么说的吗?”
“是的,当然,这事是我先主动的,她根本没有想到。”
“不是看中你是个台湾商人吧!”
“不是。她公公也是个民营企业老板,将来她也能继承部分财产。”
“我也想嫁他的公公,你看行不行?”
“姐,你为什么不认真点。生理上,一个老头能给你什么快感;伦理上,你又有多少自在?我以后喊你‘姐’还是喊‘妈’?我希望永远喊你‘姐’。还有,到时候,丰流既是咱爸**女婿,又成了亲家,这成何体统?”
姐弟正聊着,黄中的手机响了,对方称是市红十字会的,要他去拿一份台湾来的传真。黄中预感不是好的消息。因为来大陆后不能和父母有联系,只有家里发生重大事情,台湾军方才会通过两岸的红会通知在大陆的亲属。
姐弟俩火速赶到市红十字会,果然不出所料,传真上说他们的父亲因突发脑溢血去世,在大陆的子女可以回台湾参加吊唁。
黄中拨通舅舅孙仁民的电话告之此事,说要赶回台湾奔丧。孙仁民问能不能和他们**吊唁。黄中随即向红会人员咨询,答复是台湾军方指定只通知的直系亲属,其他的人红会没法受理,如果再向台湾军方申请办手续时间上也来不及。
孙仁民听说后遗憾不已,他拿出笔深情地给妹妹写了一封信,附上几张家人的照片,然后装满了一箱本地的各种土特产让姐弟俩带去,希望妹妹处理完后事来大陆团聚。
黄中和黄瑟回到阔别几年的台湾,参加军方为父亲举办的吊唁活动,父亲的骨灰被安放在军方的公墓中。处理完丧事,孙思民急切地想见到哥哥,儿女也要求她回大陆共同生活。
由于孙思民不属于公务人员,军方并没有限制她的去留,她办好手续后,随儿女一起来到华中市。
孙仁民提前赶到机场,在机场出口不时地张望着,当黄瑟黄中簇拥着母亲来到出口时,一个头发花白、体态已现老迈的女人出现在孙仁民的眼中,照片上的儿时印象荡然无存,1948年失散时她才6岁,现在63了。
“你---------------------”孙仁民揉了揉眼睛,激动得话都说不直。
“哥哥……”孙思民用台湾普通话回答,一抹眼泪,象小时候那样,搂起仁民的脖子放声地哭了起来……
孙仁民要妹妹先上他那里住一段时间,他们一车开到书香苑。孙仁民把咸惠、孙孝和孙子一一给妹妹介绍。吃了晚饭,黄瑟黄中都走了,孙仁民又拿出照片和母亲及妹妹的信件回顾住事,哥妹叙说着各自的生活经历,五十七年的苍海桑田真是说也说不完。
在接连的几天里,孙仁民带着妹妹游览了市区的山水、景点及闹市。然后乘船东下上了庐山,寻觅父亲和母亲曾经工作及相恋的地方。回来后又到孙河镇乡下老屋住上好几天,他俩沿着孙河的岸边、湾里的田埂走过好几遍。思民抚摸着堂屋中干裂发黑的柱子,想象着父亲和哥哥艰苦生活的不禁悲从中来。
在返回市区前,他俩将父亲的坟墓修缮祭扫了一遍。
黄中在中华园调了一套大房子,让黄瑟也过来和妈妈一起住。孙思民安定下来后,就开始操心儿女们的婚姻大事,她让黄瑟和黄中坐在一起谈谈各自的情况。
听罢后她说:“黄瑟的事情太不可取,虽说你年龄不小了,宁缺勿滥,你和那人毕竟是两代人,女孩子找个长辈做丈夫就是在打赌,以前半生赌后半生,用青春赌寂寞。现在找年长男人的女孩一种是傍大款,用青春换资产和财富;再一种就是追求名气寻求父爱,虽然能受到长辈般的呵护,但很可能是用短暂的幸福感换取长久的寂寞或者痛苦。我不知道你的动机是哪一种,如果你非要用青春换财富我也没办法,如果想寻求真感情我就劝你掂量掂量。年长男人与女孩的想法是不一样的,他能用财富与阅历换取你的青春,满足占有欲望和新鲜感,或者换取你对他的终身伺候。”
黄瑟听了低下头没有吭声,孙思民继续说:“再说了,男人没有生育能力,没有孩子的婚姻是靠不住的;你弟弟找的是他的儿媳妇。虽说爱情可以不论年龄,那他是喊我亲家还是喊我丈母娘呢?”
她又对黄中说:“你找个再婚的,能保证将来不后悔?还有她走不出前夫的影子,你赢不到她真心怎么办?”
“妈,我也是个成熟男人了,不是心血来潮,你要相信我的能力,她是真心爱我,本来我与冯芳马上结婚的,可是父亲这刚去世,还得等满一年再结。”
孙思民想了想:“你的年龄也不小了,过了年底转个年头就可以结了,不必等满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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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浦东新区 2018-9-19 09:22:30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
因为母亲的执意反对,黄瑟终于放弃了与丰流的婚恋。丰流落落寡欢,他是那种没有爱情不能呼吸,没有女人就没有精气神的男人,住在冷雪这里并不好受,那颗难耐寂寞的心又躁动起来。他每天晚上总是找些话题与冷雪促膝谈心,仿佛又要回到与她热恋的年代。尽管冷雪的性格与冷阳绝然相反,但他就是喜欢她的那个犟劲,那次上床把冷阳当冷雪抱错了,真是鬼使神差阴差阳错,他觉得从修旧好的机会来了。
转钟了,冷雪要去睡觉,丰流恳求再聊聊:“老姐,我还是叫你‘雪雪’吧,当年我不是这样叫你吗!”
“多大年纪了,也不怕肉麻。”
“你再想想,我俩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我都60岁了,不可能满足你,你却还象你的名字一样风流,你还是找个年轻一点的吧。”
“你看,按你的意见黄瑟我已经放弃了,那我们-----结婚吧。”
“我没有那个情趣了。”
“黄瑟我都放弃了,你又------
“你放着温暖不去爱,她比我年轻多了,正适合你。”
“她又没有对我有所表示,我对她也没有感觉。”
“培养培养呀,你不是想她娘俩留在丰家吗?把亲家母转正为老婆不就留住了。”
“感情这事还真不好勉强。雪雪,我们本来应该是夫妻的,现在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再说了,我这也是对过去的错误一个纠正。”
“你别胡说八道,我恨的就是你这个人。”
“你就恨吧,恨之切,爱之深,你也别给自己过不去了,就让我们再续前缘好吗?”
“人的爱恨就那么容易消除和转换吗?”
“不管你怎么恨我,我是一直爱你的。再说人活着就要有爱,我不忍心你我都受无爱的折磨。”
“我看是你在受折磨,你的爱就是那种欲望吧!”
“就算是吧,反正性能生成爱。”
“性也能生成恨吧。”
“那看是什么人,我们应该算亲家,亲家相爱那是亲上加亲,将来再老了我们相互搀扶,也少给子女们找麻烦,你女儿既是我的侄姑娘又是我的儿媳妇,我们相爱绝对没有障碍,所以我俩只会生成爱。”
“你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于我。”冷雪象灌了迷魂汤,嘴上虽硬语气却软了。
丰流认为旧情容易复燃,现在都是单身没有障碍,于是壮起胆子裹挟着冷雪进了卧室------
清早,冷雪揉了揉惺松的睡眼,似乎醒了酒一样,见丰流还在身边打鼾,狠狠拍了两下,把他拍蒙了。
“你走吧!黄瑟已经跟你断了,你再没有必要来我家躲她了。”
“又怎么了?还没有跟你那个呢!”尽管丰流会调情,毕竟到了疲软的年龄,晚上总是不行,本想睡到早上再进行,不料冷雪又变脸了。
“年青时跟你谈恋爱都没有发生性关系,老了却差点------哎,真是难为情。”
“哎呀,什么年代了,真是!”
“女儿知道了怎么看我?我可没有你的脸皮厚。”
丰流扫兴地套上衣服下了床,脸也没有洗,气冲冲地离开了。回到公司后,坐在老板桌前翻着华丰大酒店的营业报表生气极了,儿子车祸以后酒店的营业额和利润不断地下滑,虽然换了几任经理也没有见到起色,而且一任不如一任,已经连续亏损半年了,别人的酒店却是生意红火蒸蒸日上,他恨恨地合上报表,心想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中午,丰流戴上墨镜,驱车来到华丰酒店以客人的身份视察。他走进大厅,迎宾小姐表情冷淡,有气无力地喊到:“欢迎光临。”他找了一个位子坐下,摸了摸桌面,油渍也没有擦净。半天才来一个服务生,还衣着不整。他随便点了两个菜,一盘太淡一碗太咸,难怪生意这么清淡门可罗雀的。
吃完饭,他又开车去纺织配件有限公司。一进厂区有花有草,马路也干净多了,环境大有改进,来到了财务部,冯芳正在看报表,见公公来访,赶紧请他到会客室坐。
“这些时也没有见到你妈,她还好吗?”
“还好,爸,你也好吧!”
“你和黄中的进展怎么样?”
“快了吧,时间一定就首先告诉您。”
“那当然,我还是你爸嘛。看到厂区的环境这么好,效益肯定好吧。”
“还不错。”
“知道你就是个能干人。”
“爸,你那里的生意怎么样?”
“嗨!就是为这来的。”
“那你慢慢说。”
“酒店已经亏损了,也聘不到合适的经理。酒店有福生的股分,你也可以继承。我想让你去当酒店经理,你看行不行?”
“那……这事还得先和黄中谈。”
“那好。”丰流跟冯芳一起来到黄中的老总室。
“黄总,这是我爸,华丰贸易公司的丰总经理。”冯芳介绍道。
“久闻大名,您请坐。”黄中说。
“你好,黄总,年青有为后生可畏呀!”丰流称赞他道。
“哪里哪里,你才是商场的健将,我们的前辈罗。”
“我今天来,是想请冯芳出任华丰大酒店的经理,酒店亏损半年了,这里有我儿子的股分,冯芳也是当然的继承人,她有能力来扭转局面,要不那股份就化为乌有了,不知你是否同意?”
“冯芳是有这个能力,要不我公司也不会盈利这么多。不过,这里也不能没有她。”
“可以兼任嘛。作为经理,主要体现她的管理能力,上午在你这里上班,下午去酒店上班就行了。”
“看这样行不行,我注资与你合作,冯芳按你说的两边上班。”
“那好哇!,这样实现双赢,两全其美。不过,我要问你一件事:冯芳还是我的儿媳妇,你和她结婚,就成了我的干儿子,不能光娶老婆不认爹呀!”
“有个干爸蛮好哇,那我们是一家人了。”
“我和你姐的事已经结束了,你们就好好相爱吧。”
200666日,华丰大酒店张灯结彩,草坪前舞狮队、腰鼓队、高跷队轮番表演,草坪左边是部分酒店员工,右边是纺配公司代表,孙思民和温暖以及其他亲戚都坐在前排。
十点钟,开始举行华丰酒店与纺配公司的合资典礼。
丰流宣布:华丰大酒店由华丰贸易公司与纺织配件有限公司合资经营,并由冯芳出任酒店经理。
黄中代表合资方讲话,冯芳作就职演说,然后有关部门、兄弟酒店代表致贺词。
丰流再次上台,以婚礼主持人的身份宣布黄中与冯芳的婚礼开始,来宾们惊异片刻后鼓起了巴掌……
只见黄中换上燕尾服挽着身披婚纱的冯芳缓缓走上台来,然后孙思民和温暖坐到台上,等待为儿女祝福。
丰流向黄中问道:“你真心要娶冯芳为妻吗?”
“是的!”黄中响亮回答。
“你能与她不离不弃,同享幸福时光、共渡苦难岁月吗?”
“能!”
丰流转而问冯芳:“你是真心要嫁给他吗?”
“是------”冯芳回答很腼腆。
“你能相夫教子、孝敬双方老人吗?”
“能!”
“你能继续当我的儿媳妇,永远喊我为爸吗?”
“我能,爸-----
丰流又问黄中:“你也能认我为爸吗?”
“能认,现在就认,‘爸爸’----
“哎------”丰流心里一热,想起了自己的儿子福生:“各位来宾,我的事业有望,我的晚年也有望了……”说着控制不住情绪“哇”地哭了起来,哭得台下鸦雀无声,哭得一干亲戚想到他丧妻失子,不由得同情起来。
黄中过来扶着丰流,冯芳掏出手帕给他擦去眼泪。丰流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定了定神,继续下面的程序:
请夫妻双方向来宾们鞠躬;
请夫妻双方互拜并互戴戒指;
请向双方老人叩拜。然后丰流也坐到孙思民和温暖之间接受磕拜。
请双方老人向孩子们祝福;
孙思民和温暖分别拿出红包递给媳妇女婿手中,丰流也掏出一个鼓鼓的红包递到冯芳手中。
----------
仪式举行完毕,丰流宣告参加婚礼的来宾一律免送红包,现在来酒店就餐的客人6折优惠。然后他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嗓门:“各位来宾,我还有一件事情向大家宣布:下个月,我将再次邀请各位佳宾,在此参加我和中心医院著名妇科专家冷雪女士的婚礼。”
来宾们鼓起热烈的掌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冷雪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她本想对丰流喊又生生咽回去了。
孙仁民和咸惠对望着,俩人云里雾里。
喜宴延续到下午两点,孙仁民和咸惠带着孙子与孙孝打了一辆车走了,丰流殷勤地要送冷雪回家。
冷雪气还没消忿忿地说道:“结什么婚,我答应你了吗?”
“这不是迟早的事嘛?”
“别以为你搞这套把戏我就会就范,从年轻的时候你就喜欢招摇过世为所欲为。”
“知我者雪雪也,我俩这就去拿结婚证吧!”
丰流涎着脸,任由冷雪糟鄙也不生气。
“你和鬼去拿吧!”冷雪说完径自走去。
丰流将车跟在后面,冷雪仍不上车。丰流见池恩在前面走,喊她来坐车,池恩说要去搭轻轨上班,丰流执意要送她,池恩上车后,丰流让她喊妈妈上车去办结婚证。
池恩说:“姨父你在搞什么名堂?我妈答应跟你结婚了!”
丰流摇摇头:“你妈还跟年轻时的性格一样,真拿她没办法。”
池恩笑笑:“我都拿我妈没办法,何况你了。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又要喜欢她?”
“嗨,我也说不清楚。”丰流踏上油门走了。
车行至离池恩单位不远处的一个十字路口,前方亮起了绿灯。丰流的车刚拐进马路中间,耳边突如其来“砰”的一声巨响,对面路口一辆小车为抢红灯高速行驶,强大的撞击力从丰流的车头右边而来,将车撞横在马路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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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浦东新区 2018-9-19 09:33:33 | 显示全部楼层
      
冷雪打车回到家,觉得头重脚轻心里突突地跳,心想是被丰流气的。她喝口水想定定神,却怎么也静不下来,是从未有过的心慌意乱。博知走后她一直感到空落落的,家里空心里空,一闲下来就空得发慌,可现在这异样的感觉还从来没有过。她想可能是早搏吧,强迫自己躺在沙发上,也许歇一会就好了。
外面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有人敲门来了,冷雪打开门,医院院长、书记以及科室主任和要好的同事相继而入,冷雪有些诧异,医院领导还从来没有这样不请自来过,而且一脸的严肃和沉默,除了院长书记坐下以外,其他人都无声地站着,冷雪的心跳又加快不知所措了。
院长碰了碰书记的胳膊,书记才嗫嚅着说:“冷医生……你的爱女……出了车祸,送到我们医……”
“怎么样了?”冷雪抢问道。
“伤势太重,送来就……”书记话没说完,冷雪就两眼一黑,倒在沙发上……
她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吊针打在手臂上了。眼前都是人,悲悲戚戚的一群人,孙仁民和咸惠、温暖和冯芳、孙思民和黄中都在眼前,外孙还在抽泣,孙孝眼睛浮肿面色憔悴,几个小时就改了形,紧紧搂着孙池坐在床边。
众人默默地流泪,也不说什么,大家心里都很明白:这塌天的大难说什么都无用,没有什么语言能安慰冷雪、孙孝和孙池,只有任凭悲痛流出来------
三天后,在殡仪馆与池恩告别,冷雪是一直被孙孝、咸惠和温暖等人架着,脚在地上一步一步挪动,她面色苍白、眼神空洞无言无语,泪水早已流干了。孙池撕裂的小嗓子不停地喊着妈妈……
丰流的手臂打着石膏,脸上贴着纱布,除了手臂骨折软组织挫伤,头部有点轻微脑震荡其它无大碍。他躲在人群后面无法面对冷雪和孙孝,孙池的喊叫声声扎在他的心尖,他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从昏迷中醒来就再也没有睡着过,虽然事故认定对方负全责,可是自己的无心之失送了侄女、也是儿媳妇的命,使儿子没了妻子;让孙子失去妈妈;恋人失去女儿。
告别仪式完了,丰流觉得应该受到冷雪惩罚心里才能好过一点,等到众人扶着冷雪过来,骂也好,打也好,任她发落:“老天不公啊,要清算我的罪行为何死的不是我呀!”  
他迎着冷雪双腿跪下,在地上连连磕头:“我有罪,我罪该万死!”
冷雪看着丰流,心里一阵撕心裂肺的痛,眼前这个男人,今生就是她的冤孽。她用尽全身力气,抡起巴掌狠狠地左一掌右一掌地搧在丰流脸上。
丰流一声也不吭,只图她能痛快地发泄怒气,随即,冷雪瘫软在地上……
办完丧事,孙仁民对儿子说:“孙孝哇,这个家老的小的都要指望你,是个男人打碎牙都要和血吞。你难受,你岳母更痛苦。,我和你妈想把你丈母娘接来一起住,也算帮池恩尽点心吧,你看好不好。”
“爸,你想得太周到,我替池恩谢谢您了!”
第二天,孙仁民和咸惠来到医院宿舍,见亲家母毫无生趣瘦得不成样子,孙仁民满心怜惜地说:“亲家母,你是知性的人,古人云‘自古天意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无论发生什么生活还得继续吧,你还有孙孝、有外孙,也要为博知为池恩好好地活着。”
一番话说得冷雪心里畅亮了些,她默默地点点头。
“我们现在就接你过去住,你看要带些么东西?”咸惠说道。
“过去住就不必了,我还是自己住吧。”
“还是过去住吧,外孙需要你,你也需要外孙。”仁民劝说道。
咸惠帮忙清理好东西,一起将她接到了书香苑。冷雪只剩下外孙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她要和外孙同住一个房间,仁民认为也好,哪怕能够给亲家减轻一点失女之痛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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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浦东新区 2018-9-19 09:39:5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四
冷雪来书香苑快半年了,接送孙池上学的事被她包了下来,其实小学并不远,接送纯属多余,她只不过借此弥补一点外孙失去的母爱,也排遣自己失去女儿的痛苦。晚上陪着孩子做作业检查作业,空闲时和他做做游戏,睡觉前给他讲讲故事催眠,反正是尽量多与孩子交流,让他没空自己也没空感受悲痛。虽然如此,孩子睡觉前睡醒后,眼睛时常流出了泪水,看来他在睡梦中常想念妈妈,不是轻易能走出阴影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虽然住在亲家这里好吃好喝的,池恩不在了,总感觉自己是个客人寄居在这里,睹物思人,见到女儿的遗物就伤心,自己忍受痛苦倒没有什么,一个孩子长期承受就太残酷了,特别是在成长阶段,对他的心灵和性格会造成伤害扭曲,要影响他的一生,毕竟任何人不能取代母亲,她想来想去,还是希望有个能给予孩子母爱的人出现。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亲家,孙仁民和咸惠其实也在为儿子和孙子操心,只是怕冷雪接受不了无法说出来,见亲家母主动提出来非常高兴。他对冷雪说儿子再找个老婆很容易,大学教授的头衔就能招来不少年轻貌美的学生。但要找个对孩子有爱心又能让孩子接受的很难。咸惠说找个未婚的吧,不晓得将来有自己的小伢后还会不会对孙子好,找个带小伢的要是女伢还好,如果也是个男伢那还不闹翻天了,找个离婚的吧又怕裹不完的经扯不完的皮,还是找个丧夫带个女伢的好些。
冷雪说她要回医院上专家门诊,那样可以接触到不少的人,信息灵,碰到合适人的机会大得多。孙仁民叫咸惠也回乡下去打听打听,湾里有不少进城的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两个女人都走了,孙仁民打电话让妹妹思民来书香苑住,帮忙料理生活。
丰流在煎熬中度日,以前他并不信命,现在想得最多的就是“报应”两字,丧子接着丧妻,又成了害人精,难道说真是世人说的“人在做天在看”吗?他原先油黑的头发窜出了半头的白发,他不敢与冷雪联系,也怕给孙仁民家里打电话,冷雪的一点情况还是冯芳从婆婆孙思民那里听说的。他看不着孙子,也不能再找黄瑟按摩了,寂寞难耐时就去纺织小区找温暖聊聊天,这次听她说黄中的妈到书香苑去帮忙,冷雪又回医院上门诊,咸惠去乡下都是为孙子找个继母的事。他觉得自己也要管管孙子了,于是给黄瑟打了个电话,想让她周末继续来教孙子练琴,黄瑟答应了。
“那就请你妈妈星期六将孙池带过来吧。”丰流在电话中说。
周末到了,孙思民领着孙池过来,丰流迫不及待地就在门口迎着,远远见孙子走来,跑上前去要将他搂在怀里,谁知孙池扭了扭身子不让他抱,孙子还在讨厌他,妈妈就是坐他的车才出车祸的。
“爷爷,哦,姨爹爹想你了!哎,我是对不起你,不过我是好心办成了坏事,你就打我吧。”丰流说完捉住孙子的小手打自己的脸。
孙池只流泪水哭不出声,丰流要背他进屋他也不让,孙思民就牵着他进去。
黄瑟已经先来了,一开门就摸着孙池的头说:“孩子,想表姑没有?我可想你了,我会象你妈妈那样爱你的。”
这句话让丰流很感动:“每个周末还是来跟表姑学学钢琴吧,你妈妈如果知道也会高兴的。”
孙池点点头跟黄瑟进屋学琴去了。
丰流打电话给温暖,让她买点菜过来帮忙做做饭。然后泡上茶,和孙思民对坐在沙发上,他很想知道冷雪和孙孝的消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孙孝他姑,我们还是干亲家,还是喊你亲家吧。”
“都行,喊名字也可以,名字就是让人叫的。”孙思民说。
“那太见外了,就喊亲家。”
“冷雪和你哥哥家都还好吧。”
“哪能谈得上好哟,冷雪一下老多了。”
“那她还在恨我吧。”
“你呀!一下子让她失去了女儿,恨也是必然的。”
“那也是,可我也料想不到呀,其实我更可怜,儿子孙子不认我,大家都恨我,我现在这样也是苟且偷生。”
孙思民引开话题:“冷雪和咸惠就是为孙孝再婚的事去忙活了。趁孙子还小,是应该为他再找个妈妈了。”
“你说我这日子怎么过呢?”丰流又绕回来了。
“我想,她的外孙毕竟也是你的孙子,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时间是疗伤的良方’,过些日子怨恨总会减轻的。”
“但愿如此,我俩的婚事算是吹了,她对我的怨恨太深了。”
“那也慢慢来吧。”
“那还要请你和你哥哥多多做工作,池恩的死的确是无心之失。”
“我们尽力吧。”
温暖带着菜进来,丰流说:“今天我们三亲家好好吃顿饭。”
孙思民接过菜篓和温暖一同进厨房弄饭去了,丰流进屋看黄瑟教孙子练琴。孩子好长时间没能练琴,指法都丢生了,黄瑟又在手把手地教他。
吃饭了,黄瑟尽往孙池碗里拈菜,孙池也给黄瑟拈菜。丰流看在眼里,心里想,如果孙子碰上与黄瑟这样关系融洽的继母有多好哇,他问黄瑟:“不知你找到如意郎君没有?”
“嗨!还如意郎君,见了好几个就没有再见第二面的。”孙思民替女儿答道。
“要求标准是不是订得太高了?”丰流问。
“不是我的要求高,是对方实在太差了。”黄瑟说。
“丰大哥的关系广,你就帮她打听打听有没有合适的人。”温暖对丰流说。
“好哇!我们全体动员帮忙找,华中市这么大找不出黄瑟喜欢的才怪呢。”
“那我可作你的指望了。”黄瑟口气里带着戏谑。
“别指望我一个人,你妈、你温阿姨,大家都努力,普遍撒网重点捉鱼,不然把你给耽误了。”丰流又问温暖:“冯芳有喜没有?我还等着做爹爹呢。”
“还冇得哟。”
“要抓紧喔。”这长的时间丰流都没有今天这样开心。
吃完饭,孙思民要带孙池回书香苑,丰流拿出一套奈克运动服、和德芙巧克力让孙子带回去。随后黄瑟和温暖也各自走了。
丰流今天见到孙子,兴奋劲一直没过去,孙子和黄瑟的亲密情景还在脑海中,回味黄瑟说的“我会象你妈妈那样爱你的”那句话,他闪出一个念头:撮合黄瑟和孙孝成婚。有了黄瑟在中间,孙孝不会还不认我这个亲生爸爸吧!再说孙子很容易接受黄瑟,能尽快地从丧母的阴影中走出来。如果黄瑟成了儿媳妇,洗浴城可以先交给她经营,自己的精力越来越差了,也别指望孙孝将来弃文经商,生意总要有人来接班,黄瑟还是个经商的料。他估计黄瑟会同意这门婚事,不过,孙孝就不好说了,自己现在还没有资格去干涉他的个人问题,只能看他姑姑能不能从中说服他。丰流这样盘算着,觉得自己的生活总算有了点亮色。
第二天,丰流到华丰洗浴城去见黄瑟。今天是星期天客人反而不多,他也没心思去察看了解经营状况,径直就去喊黄瑟。
黄瑟出来说道:“怎么丰老板又开始每周按摩了。”
“不不不!以后再没有这个节目了,今天我找你有事说。”丰流说完进了一间棋牌室,让黄瑟对面坐下:“昨天我见到你和孙池那么亲密太高兴了,我问问你,真的还没有遇到心上人吗?”
“怎么,这么快就要给我介绍人了?”
“你如果没有看中的人,我想------你能不能嫁给孙孝?”
“孙------孝?这有点搞笑吧。”
“不搞笑,我是说真的。”
“你差点娶了我,现在又让我嫁给你的亲生儿子,就算我没意见,你儿子愿意吗?”
“你如果同意了,再让你妈和舅舅去做他的工作,你们是老表,但又没有血缘关系,他那么优秀,被别的女人抢走了,你不后悔呀?”
“我压根都没想过。”
“那现在呢?”
“你这么一提,还真是个事了,不过谁知道他是怎么想,我还大他三岁,人家有那多女学生候选呢。”
“女学生是那么好对付的吗?要是对他儿子不好,这辈子都过不安定。”
“有这个可能,现在年轻女孩子谁能当好继母,但不知道孙孝算不算这个账。”
“你是孩子的表姑,又是他的钢琴老师,相互已有感情基础,角色转换容易多了,你们三人应该蛮好相处的。”
“我想也是这样。”
“还有,你们成家了,他做他的学问,将来我把公司让你来经营,我的产业就后继有人了。”
黄瑟觉得这事太突然,对丰流说:“我先考虑考虑吧。”
“那你快些,我的眼光不会错的,相信是个好姻缘。”丰流急于实现自己的愿望。
丰流的一番游说使得黄瑟内心起了波澜:飘了这么多年,她也累了,倦鸟也该归巢了。她想来想去,孙孝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儒雅有学问社会地位高,对孙池她也是满心喜欢,接受起来没有心理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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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浦东新区 2018-9-19 10:03:33 | 显示全部楼层
冷雪被女婿的话感动了,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
黄瑟让妈妈回一趟家,把丰流的意思给她说了。
孙思民听了感到非常意外:“这还真没有想过,也很为难。你看,自从冷雪说让孙孝再找个人以后,她回医院去打探不说,咸惠也回湾里去打听了,孙孝也没闲着,本来就有好多学生想嫁给他,只不过岳母没有发话前就不好谈。现在,一家子都在紧锣密鼓地为他张罗。你从年龄上就没有优势,怎么开口呢?”
“这看怎么说,孙孝不管怎样优秀也是再婚,而且又有孩子,我是孩子的表姑,和孩子有了一些感情基础,我比女孩子会心疼人,珍惜感情,更会料理生活。”
“怎么说还是要孙孝有这种认识才行啦。”
“这也要让他知道以后才会去体会呀!”
“那还要看他找到中意的没有,如果喜欢上了别人就不好再去凑热闹了,”
“不管怎么样也要让他知道我喜欢他,可以有个比较嘛。”
听了黄瑟的话,孙思民知道女儿是真对孙孝动心了:“那我和你舅舅说说看吧。”
孙思民回到书香苑,在孙仁民面前郁郁不乐,哥哥问她怎么了。
“还不是为黄瑟的事。”
“呃,她还没有谈到合适的对象?”
“可不是吗,自己把自己耽误了。”
“是啊!年龄拖太大了。”
“找个未婚的恐怕没戏,只有考虑再婚的。”
“如果人品好、条件不错的也可得。”
“可没有碰到哇,哥,孙孝的事呢?”
“总听他说在谈,也没有一个能落实的。”
“哥,如果孙孝没有中意的,是不是给他提提黄瑟?”
孙仁民盯着妹妹“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事,这能成吗?”
“先是丰流提出来的,黄瑟正好有这个意思了,我看也可以给孙孝提提。”
“丰流提的?又是有么目的吧!”
“他有没有目的不重要,主要是孙孝和黄瑟好就行。你孙子和黄瑟的关系也很融洽,姑妈转成妈妈容易多了,这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不过现在不少年青学生在追他,黄瑟的年龄大了些。”
“各有各的优势,孙孝再也不是年轻人,过日子还是要找知冷热会理家的,再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都少些麻烦”
“道理是这样,我也不能当他的家,等晚上先问问他有合适的没有。”
“你就告诉他,黄瑟也很喜欢他,让孙孝有个选择。”
“恐怕没用,我都不敢想。”孙仁民觉得不靠谱。
“你告诉他再说嘛。”她恳求哥哥道。
到了晚上,孙仁民来到儿子的房间,见他脸上阴云密布的,估计朋友谈得不顺心,问他道:“么样呀,还冇得眉目?”
“现在的学生也太实际了,一个要我把她留在人口家庭研究所,当我的助手共同搞研究;一个要我找人帮她在本市找个机关工作;还有一个倒不要我帮忙找工作,说要做全职太太,另外买一处房子搬出去,家里的事全由她包了,我只管教书做学问,她这不是要来当我的领导,让我听她的摆布嘛!”孙孝说。
“这也不能全怪人家,你不是青年人了,又是再婚的,年轻可是别人的资本,她们是用年龄和你的资历交换,各取所求,你不是要得到别人的年轻美貌吗?”
“我哪有能耐去满足她们的要求哇。”
“这就是别人的条件,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样现实,不然为么事要嫁给你?”
“如果是交换那就算了,拿年龄当筹码的妇孩子我不喜欢。”
“你能放宽条件的话,我提一个人供给你参考。”
“谁呀?”
“你的老表黄瑟。”
“黄瑟?”孙孝张大了嘴巴:“她比我还大三岁呀,听说原来不是要嫁给丰流吗?”
“不过是这么一说,早没有这茬事了,她也是未婚嘛,虽然大了点,但重要的她是孙池的表姑和老师,和孩子又有感情,孙池也能接受她,与这相比年龄倒是次要的。”
“爸,你看这多别扭,她比我大还好说,我们是老表,还差点成生父的后妻我的后妈,就凭她和生父不明不白的关系,别人都会议论,你让我怎么个谈法?”
“她没有结婚,和你生父谈虽说是不妥当,但那是她的权利,现在放弃了又想和你谈,也是她的自由。”
“我要跟她谈岂不让人笑话?”
“她要是跟你生父结了婚那才让人笑话呢!”
“她不和生父结婚,毕竟有过关系啦。”
“追你的大学生又有几个是坚守纯洁的呀?”
“问题是她和生父都是自家人,感觉太荒唐。”
“我也不是强迫你,黄瑟有这个意思,只是要我告诉你,让你多一个选择。”
“那好吧,我知道就行了。”
孙仁民从儿子的房间出来,又去妹妹的房间,先把孙孝和几个学生交往的情况叙述了一遍,然后说:“黄瑟的事已经给他说了,不过太突然,他没有思想准备。”
“是啊,这也不能一厢情愿,只能等等看吧。”
第二天,咸惠从乡下回来,孙思民就回到中华园去了。
咸惠在湾里东走访西打听,还真打探到了几个年轻寡妇的信息,她按自己的标准进行挑选,确定了两个侯选目标,将掌握的情况还做了详细记录。
她把仁民喊进房里拿出记事本,给他汇报成果:“你看我挑的两个人么样?一个是你孙家的媳妇,叫田甜、30岁、就在孙子读书的华大附小里教书,丈夫车祸死亡,带个女伢有4岁,小孩的姓都不用改;再一个是我们本家的姑娘,32岁叫咸曼、在市里一个大企业搞管理,按年轻人说的是白领阶级,哦,叫白领阶层,丈夫得病走了,冇得小伢,如果跟这个成了又单纯,又不会有包袱冇得皮扯;你觉得可不可得?”随后把两张照片给仁民看。
“那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要孙孝说好才行。”
“别的几个人的条件就不如这两个的好了。”咸惠顺便地把其余人的情况也说了一遍。
孙孝下班回来,咸惠和仁民郑重其事地坐在沙发上,咸惠将下乡的收获向儿子通报,并把两个候选人的照片及电话号码给他,孙孝看了看两人的照片,不置可否,将像片和号码一起拿走了。
冷雪利用上专家门诊的便利得到不少单身女人的信息,回到家里将这些人的条件进行排队、比较和筛选,认为条件差不多的再托熟人打听其人品及为人,感觉可以考虑的再扯个理由让她来门诊进行“面试”。不是让她们来看病拿药就是帮熟人拿药看检查结果什么的,被“面试”的单身女人总是蒙在鼓里。冷雪认为很不错的再以各种理由去交往,在交往中“考察”对方,反正和医生交往是众人求之不得的,不会让人发觉造成尴尬。
冷雪虽然利用职业的便利进行了选秀,但越挑满意的越少,就象上商场买东西,越挑毛病越多,就越想买到更好的。经过反复“考察”之后,看好了一个比较满意的女子。
这个女子也是上专家门诊碰上的,是人文大学的老师,叫闻明,她身材挺拔匀称,剪一运动发型,瓜子脸,鼻梁挺直,长着一双好看的眼睛,顾盼生辉。穿着得体说话斯文有条理,表现出教师应有的气质和修养。年龄小孙孝5岁,原先的丈夫是个孤儿,当了上门女婿,在闻明快要生孩子的前几天突发心梗走了。
闻明几年前经过冷雪的手生了女儿,冷雪依稀有点印象。她在专家门诊一出现,冷雪就想这个女子好象是专为孙孝而来的,得知她只身带着孩子与父亲一起过,真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惊喜。
冷雪一心想把此事促成,就约闻明星期天上家里来玩。闻明欣然应允了,冷雪随即打电话让温暖来家里帮忙做做钣。
冷雪亲自到医院大门迎接闻明,见她带了水果和牛奶反而不好意思。进到家里后,冷雪让闻明参观各个房间,将房间住过的主人都分别介绍给她听。然后坐在沙发上,拿来全家的照片给她看,并着重赞扬自己的女婿和外孙,也不时问问闻明家的情况。
冷雪感觉谈得很投机,就直接说道:“我很喜欢你,今天请你来就实话实说吧,就是想让你了解一下我女婿和外孙的情况,我觉得你们很适合重组一个新的家庭,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闻明听了并不感到突然:“冷阿姨,我也说实话,我妈早年去世了,是我爸爸把我拉扯大的,现在爸爸还孤单一人,爸爸也是大学教师,没有共同情趣的人出现他是不娶的,他总说宁缺勿滥。你们医院有一个爸爸同事的爱人,向爸爸提起过你,所以爸爸和我总是找你看病拿药。爸爸要我再婚后他再找老伴,我要他找了老伴我再嫁人,扯来扯去,最后我们约定干脆找一个孤男带寡母的共同组成一个家庭,这样,爸爸娶个老伴又得了女婿,我找个老公又有了继母,既能在一起相互照顾又容易相处,不过这种缘份确实不容易碰着。”
冷雪太意外了,想不到自己打听“考察”闻明,闻明父女也在打听自己:“可是我没有儿子,只有女婿。”
“没有儿子,你如果把女婿当成自家人也行,我可以和爸爸再商量,不过那还是要你能和我爸爸成家,我不能把他丢下不管。”闻明看着冷雪说。
冷雪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她喜欢闻明的直率:“这、这、我现还没有考虑自己的事情,一心只想帮女婿重新组织一个好的家庭。你先结婚,你父亲再另外找个合适的也行呀。”
“这种概率太小,我不放心,也不想让爸爸受委屈。”
“你真是个孝顺姑娘,可我还没有想过嫁人。”冷雪没想到给女婿找对象还得把自己搭出去。
“再婚的家庭,如果没有亲情的连结,有了矛盾很不容易消除,我和爸爸都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只有这样才好些。”
冷雪被感动了:“的确如此,不过我还不能就答应嫁给你爸,这样对你爸和我都不负责。”
“我可以和孙孝先交往,你也可以和我爸接触接触。”
“这事让我和我女婿考虑考虑吧。”
温暖把饭菜端上餐桌来了,冷雪把温暖看了一眼,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让温暖嫁给闻明她爸,和孙孝都进闻家门那也不错啊……
送走了闻明后,冷雪回想起总来看病拿药的她爸爸,老头叫闻章华,斯文有风度,没想到他还有那个心眼,不过,孙孝如果喜欢上闻明,闻明非要我嫁给她爸爸只要处得来也可以,既当了闻明的继母,又成了孙孝的岳母,和女婿的关系不会疏远,也不用担心外孙受委屈。
第二天下午,冷雪赶到书香苑去吃晚饭,饭后在孙孝的房间,冷雪滔滔不绝地介绍闻明的情况。当然她没有说出闻明要她同时嫁给父亲的要求,以免被误会为自己想嫁人了。
咸惠说:“我已经给他找了两个对象,孙孝正在联系中,再又谈一个不好吧。”
冷雪说:“这个闻明应该是最适合孙孝的。”
“我们只是提出人选,责任就尽到了,至于谁合适就让他自己看了。”孙仁民说道。
“看样子,我的艳福还不浅,爸妈,你们的好意我都接受,我也会积极对待,成与不成,只能看缘份了。”孙孝说着,拿出一本打印的论文稿,对岳母说:“妈,这是池恩生前工作时准备的一个课题,最近我才把它写成论文准备发表,让你先过目一下。
冷雪接过稿子看了看题目《独生子女家庭面临问题的探讨》,然后翻了一下提要。
孙孝继续对冷雪说“我们家现在的问题也将是个普遍问题,妈妈您目前的处境也不会是个孤例。我虽然还没有认丰流为‘父亲’,但血缘上否定不了,他也算您的亲家又是妹夫,何况您与他曾经是恋人,现在又都受着孤独的煎熬,如果结为夫妻相互掺扶,就能够减轻我的精神压力,同时也算对我的学术探讨作个佐证。”
“孩子,你生父那人的毛病你也是知道的,我饶不过他犯下的两大过错,伤人太深。我这个年纪了,结婚也没有多大意思。”
“妈,不能这么讲,您现在的问题从大处说是关系到我国进入老龄化社会的国策,从小处讲是我做后人的后顾之忧,您过得不好我又怎么过得安心?”
“就是结婚也不会找他,我有心里障碍。”
“当然,我只是希望是他,您如果碰到合适的人那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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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浦东新区 2018-9-19 11:20:2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
又是一个周末,咸惠带孙池来丰流家里练琴,确切地说是陪孙子来的,都是孙子引的路。丰流见咸惠来了喜出望外,赶紧出门迎接。他心里一方面愧对咸惠,插队时的一次冲动毁坏了她的贞操,另一方面又庆幸她给自己留下了一个骨肉,要不然真是断子绝孙了。
丰流对咸惠说着一些客气话,让孙池跟黄瑟进房里练琴去了。
丰流亲自洗净奇异果,切好递到咸惠手中:“我真对不起你,你还从没有来过这家里,今后你就多多地来,这也是你孙子的家。”
“嗯、哦……”咸惠心里七上八下的,显得很不自在。
“冷雪在你那边住了那么长的时间,她是不是总在恨我?”丰流想打听冷雪对自己的态度。
“恨不恨不晓得,总冇提过你。”
丰流感到很失望:“那她今后怎么过说到没有?”
“现在哪说那些,都在操心孙孝的事。”
“她怎么操心孙孝?”丰流不明白。
“她想趁外孙还小,给他找个妈好建立感情,已经看中了一个女的,要给孙孝介绍。我也看好了两个人,让孙孝都去见面。”
“就没有人提过她?”丰流指了指房内的黄瑟。
“听说她妈来提过了,仁民给孙孝讲了,孙孝冇说同不同意。”
丰流拿起电话让孙思民赶紧过来陪嫂子聊天。虽说咸惠是她嫂子,却还小十岁,对思民还是很尊重。
不一会,孙思民过来了,丰流就去下厨了。孙思民跟嫂子聊起了孙孝的事情,咸惠说冷雪也介绍了一个,都还在接触了解,还冇定是哪一个。
吃饭时,丰流首先给每人倒了一杯百事可乐,举起杯子与黄瑟碰了碰,然后说道:“今天我作出一个决定:我要你出任华丰洗浴城的经理。”
黄瑟盯着丰流:“我……?”
“是的,你有这个能力,先祝你百事成功!我们都干了。”
孙池也和黄瑟碰了一下杯:“祝贺姑姑高升!”
“你回去告诉家里人,让他们也高兴高兴。”丰流对咸惠说道,目的就是想让孙孝知道黄瑟现在的份量。
饭后,咸惠和孙子先走了,丰流对黄瑟说:“下星期洗浴城就停业装修,两个月可以吧?”
“我看没有必要大兴土木,整修、清洁一下,一个月就行了。”
“那好,要让孙孝刮目相看,你黄瑟也是个人才。”
丰流又宽慰孙思民:“你也莫太着急,缘份这东西是急不来的。”
“我急也是干急,随缘吧。”孙思民叹了一口气。
“我都没着急你急什么!”黄瑟拉着妈妈走了。
咸惠回家后,把丰流将洗浴城交给黄瑟打理的事说给孙孝听了,孙孝只是淡淡地说:“那到时候去祝贺一下吧。”再没有后话,只说他要将自己的事“汇报”一下。
孙仁民说:“不慌,明天叫你岳母也来听听吧。”
冷雪接到电话心里在打鼓,不知孙孝到底看中谁,如果喜欢上闻明,她才能去和闻老头接触。
第二天,孙孝在房间里向爸妈和岳母“汇报”与几个女人交往的经过:“先说田甜吧,人如其名长得很甜,职业也受人尊重,本来对她的感觉还不错。有一次我说以后逢年过节可以一起回湾里在我家的老房子里住,然后去看望她的婆家。你们猜她怎么说?”
“么样讲?”咸惠问。
“她说‘我跟你结了婚,再与婆家没有关系了,还回去搞么事?’我说你女儿不是他家的孙女吗?她说‘他家里又没有把过钱,又没有带过伢 。’我说他家里靠种田没有钱、没有条件帮你们,但还是他的血脉呀。她说‘农村人看中的是男伢,他家还有孙子,女伢对他家无所谓。’”
“怎么是这样的人呢?太没情义了。”孙仁民说。
“我和她结了婚,你们回湾里怎么去见她的婆家、见湾里人?”
“那也是,别个还要说我家不懂事。”咸惠说。
“再说咸家姑娘咸曼吧:她是一个有能力有活力的女人,不愧是个企业骨干。她没有孩子是因为子宫长瘤被切除了,这对我不是个问题,有一个孩子就可以了。我也很欣赏她,遗憾地是她被洗脑了,正在热衷传销一种化妆品,她还经常回湾里发展下线。她认为反正不能有孩子了,业余精力都寄托在事业(传销)上,并自信能成为成功人士。不能容忍的是一次当着我和我的女学生,大力推荐那个化妆品,弄得我很难堪。你们说要是与她成了家,还不把我那一年又一年的女学生当成发展的下线啦。”
“哎呀,咸家出了一个能干姑娘却迷上那事。”孙仁民说。
“那不能劝劝她不干啦?反正你们又不是缺钱花。”咸惠问。
“妈,那不是劝得了的事,她已经被洗了脑,把传销当成事业干,要体现成功的价值与快乐。”孙孝说。
“可惜罗!本来她家里不同意同湾同族内通婚的,是我说我两家早出五服十服了,我家的儿子那好的人又有那好的工作,她家里才答应的。”咸惠叹息道。
“最后说说闻明吧!”
冷雪急切地想知道结果:“快说说!”
“闻明和我是同行,她的气质举止我都喜欢,我俩有共同语言,情趣也差不多,她四岁的女儿闻萌萌乖巧伶利逗人疼,从一出生就没有爸爸疼爱,因此很愿意与我交流,容易建立感情。闻明还有一个单身的爸爸,,也是大学的前辈。俗气地说我们是门当户对,时兴地说法是和谐家庭。不过,闻明也是个孝女,她有一个要求。”孙孝看了看岳母。
冷雪心里一紧,猜到他要说什么。
“闻明要求您嫁给她爸爸,不愿意她爸爸孤孤单单一个人,本来说要找个有单身母亲的男子成家的,这和我在论文中的探讨不谋而合。但合得来的实在太难找了,她觉得变通一下也行,把岳母视同为一家人。她和她爸都认为您不错,不晓得妈妈您的意思怎么样?”
冷雪被女婿一下问得脸上飞红:“嗯……唔……”了半天才说:“如果你真心喜欢她的话,为了你那我也可以考虑。”
“委屈妈妈了,不过您也应该有个伴了,她爸爸只大您三岁,都是知识分子会谈得来的。我和闻明谈过,都是过来人,不像年轻人那样小火慢炖,只要双方长辈同意就着手结婚的事情。”
冷雪听了大喜过望。
“也不要太张扬,简朴地办下就行。”孙仁民说。
“不会的,闻明也不是爱奢侈的人,说不定就把亲戚朋友请几桌,再去旅行结婚算了。”
“哎,么样给湾里的那两家人回话哟。”咸惠十分为难。
“在办婚事以前,你还是回湾里去解释解释吧。”孙仁民对她说。
黄瑟请舅舅孙仁民的装修公司,还不到一个月就完成了华丰洗浴城的整修。这里在黄瑟的精心打理下,服务上了一个台阶,客人也渐渐增多。这天,丰流让黄瑟签名下请柬,特邀孙孝、冷雪和亲属都来享受一天,并嘱咐一定要让孙孝和冷雪到场。
孙仁民本来不喜欢去这种场合,但为了给侄女抬桩(捧场之意),还是叫家里人都去。冷雪、孙思民虽然平时也洗足浴,但这大型的洗浴城也是头次开荤,咸惠更不晓得洗浴城到底有么活动,还能玩一天?
丰流亲自在门口迎接,大家到齐后,黄瑟将男女分为两组,交服务生带去洗浴厅。
进了男厅,只见众人赤条条无牵挂,什么官职尊卑此时都不见了,只是一个个光光的肉体,孙仁民随着大家脱光衣服,他似乎理解了人们为什么喜欢来这地方。孙孝带着儿子找到大浴池去游泳。黄中陪同舅舅将干桑拿、湿桑拿都体验一番,直到大汗淋淋全身通红燥热才去冲洗,随后又享受一番泰式按摩。泰式按摩不同于中医主要靠手法,它的长处在于按摩师用肌肉丰富的手臂和大腿按摩,用跪姿与骑式进行,与客人接触面积大更觉柔软舒适,孙仁民算是开眼界了。
在女厅那边,她们都没有去蒸桑拿,咸惠和温暖只是观看了一下桑拿房,然后跟孙思民、冷雪和冯芳在大水池中会合,围成一个圈享受冲浪,看着冯芳四个月身孕微微挺起的肚子,扯出了一串串话题。
洗浴完了,服务生带大家进了自助休闲大厅,每个座位都是电动按摩椅,能坐能躺,座位边上有一扇显示屏,带上耳机,自己搜索喜爱的电视、娱乐或者游戏节目,有免费的水果茶点品尝,还可以请心理医生咨询聊天。
大家分别找个座位在各自养神。丰流和黄瑟进来耳语了几句,黄瑟就去孙孝的旁边坐下,东扯西拉了半天才问他朋友谈得怎么样?孙孝说准备和闻明结婚,黄瑟还是忍不住地说:“不到闻明完全俘虏你的心,我还要等你!”
丰流也走到冷雪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鼓起勇气和她搭腔:“还不能原谅我吗?”
“无所谓原谅不原谅。”
“那我们可以和好了!”
“不可能。”
“就这么绝情?”
“你的两次行为改变了我的生活。”
“那都是阴差阳错造成的呀!”
“你害了冷阳,你又害了池恩让我成了孤老,还能再来第三次吗?”
“事不过三,再不会有第三次错了。”
“你这种德性我早就厌恶了,我已经答应嫁给孙孝的新岳父。”
“我们的关系这就……完了?”丰流急了。
“关系断不了,你还是我的妹夫,外孙血缘上的爷爷。”
冷雪冰冷的表情将丰流的幻想彻底地清零了。
孙孝与闻明的事进入倒计时,准备学校放假就领结婚证去旅行;冷雪和闻章华也谈得紧锣密鼓。闻明提议和爸爸的婚事同时进行,一起领证,一起请客,带着两个孩子**海南岛旅游。
孙仁民催促咸惠回湾里去,向孙家和咸家解释解释免得发生误会。咸惠说那就回去多住几天,顺便也走走亲戚。孙仁民给她买了一部手机让她带着,咸惠弄了一天总算学会用了,把家人的电话号码存进了手机。
第二天咸惠就回湾里去了,一住就上十天,连着下了三天急雨,咸惠打手机给孙仁民说等天放晴了就回来。
学校都放了假,孙孝和冷雪、闻明和她爸爸约定上午十点钟在婚姻登记处见面。
登记员正在详细地询问各人的婚姻状况,上网调阅身份信息,孙孝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一接通就听爸爸变调的声音:“快回来,你妈出事了……”
孙孝的脸色一变,闻明忙问怎么了?
“妈出事了!”
他们急忙赶回书香苑,只见孙仁民已经收拾好了简单的物品:“你妈遇险了,赶紧回湾里去!”
闻明、冷雪随着孙仁民祖孙三人包了一辆面包车赶回湾里。
原来,湾子不远处有一座采石场,连续下了三天急雨,累积起来的细石沙土堆被水浸透了,下面正是一条进湾子的村道。傍晚,咸惠从另一个湾里走亲戚回来,正走到沙土堆的下面,突然,上千立方米的土堆夹着泥水崩塌下来,咸惠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埋在里面,后面一个骑摩托的乡亲见到此景,飞快骑回湾子喊人来救,湾里人用手扒,用木锨撮,忙活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将尸体扒了出来,大伙把她运回家里,几个妇女帮忙给她洗净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乡亲从脏衣兜里找出手机,这才拔通了孙仁民的电话。
孙仁民的眼泪象开闸放水止也止不住。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平时很少掉泪,可是咸惠没了,才上十天的工夫与相濡以沫的女人阴阳两界生死相隔,他实在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其他人的也心情复杂:闻明很不自在,毕竟是自己的介入才导致婆婆返乡;冷雪不停地反省从前对咸惠的过失和尖酸刻薄;丰流再三考虑后也来了,他是回城后第一次回来,以前他没有那个心思也怕见湾里人,这次不来送送咸惠良心难安,他自觉心里有愧,站在咸惠遗体旁,一遍又一遍地求她宽恕自己的过错。
孙孝和孙池扑在咸惠的身上嚎啕大哭,乡亲们见状无不动容。
孙仁民强忍着悲痛为咸惠料理后事,他与孙孝对骨灰盒精挑细选,容不得一点点瑕疵,这让卖葬品的人不耐烦了:“装死人的盒子那么讲究搞么事?”
孙仁民听了一反常态地抓起那人的衣领不松手,孙孝使劲拉开父亲。孙仁民伤心道:“你妈妈人如其名,是这世上少有的好女人,几十年跟着我忍辱负重从无怨言,我心里真是舍不得她哪,我要好好地发送她,让她体面地走完人这最后一程。”
下葬这天,按湾里习俗,孙孝孙池披麻戴孝,孙池捧着骨灰盒,孙孝和闻明、黄中及黄瑟、仁民与思民、冷雪、丰流跟在其后,绕湾子一圈再到墓地下葬。墓地在湾子大水塘边的一角,咸惠将陪伴在公公孙汉华的身边。骨灰盒入土后,将碑石立起来,碑的背面是孙仁民为她所书的“咸惠安息、贤慧永存”八个大字。
孙孝在爷爷和妈**墓边栽上两颗小松柏,思民和冷雪将周边的杂草拔净,黄瑟把带来的黄白二色菊花摆在墓碑前。一阵鞭响后,在乡亲们劝说下,大家才极不情愿地离开墓地。孙仁民佝偻着身子,脚沉重得挪不动。他命运多舛,一生中不知遭遇了多少事,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真的担不动了。
丰流走在最后面,他在水塘边慢慢踱着步子:水塘还是那个水塘,只不过被人为扩大修整过,塘埂不再是先前的自然弯曲而是呈直线状,水中浮着一道道用来养殖珍珠蚌的塑料瓶子,塘边的棉花地也变成了蔬菜地。丰流内心纠结着,说不清是该忏悔还是该庆幸,他踱了许久也没厘清,也许是兼而有之吧,有了这样的念头,他感觉心安了一些,这地里是自己的罪过之地,又是孙孝的孕育之床。那时候如果地里种的是菜而不是棉花,就不会有“罪过”发生,不过也不会有孙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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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浦东新区 2018-9-19 11:27:5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六
丧事办完后,孙仁民叫孙孝带其他人回去,自己留下来守完“七七”四十九天再走,冷雪说要留下来陪他守“七七”。
孙仁民感到很意外:“这……”心里想她在这里算么事呢?孤男寡女的会让乡亲们说闲话,他犹豫一会说:“你还是回去吧,孙池还要你多费心。”
“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咸惠,我欠她的,不为她守七我心里不安啦!”
“你的心情我理解,可……可这是乡里,闲言碎语多。”
“我知道。我是你亲家,住这怕什么?就是有闲话也是对我不利,你怕什么?”
“再说乡下生活你也过不惯啦。”
“我没那么骄气,正好体验乡下生活。”冷雪执意要留下来守七。
孙仁民拗不过她,只好将对面厢房过细打扫,又把被褥晒了一天。
第二天清早,孙仁民起了床要上菜地。以前他在家时每天要上菜地收拾一个钟头,再带回当天要吃的菜,咸惠在家弄好过早(早餐)的,过完早他就去别人家做活。进城以后菜地送给了邻居种,每次回来邻居就叫他上地里随便摘菜,他就当自己种的一样去地里收拾一阵。冷雪也有早锻炼的习惯,起床后就跟着仁民上菜地,他松土,她就拔拔草,然后摘点菜带回来。
过了早,孙仁民带冷雪到镇上去,要割点肉、买些日用品。
俩人在街上随意溜达。街道上看不到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影子了,从前的街道狭长,沿街都是平房,那些小门面不过卖些日杂百货、烟酒副食什么的。冷雪说第二人民医院附近有一家副食小店,卖的烘糕特别好吃又香又酥,孙仁民说去找找那店还在不在,转了两条街来到医院,变化实在太大了,早先的小店不见踪影。走到第二人民医院,过去门口的矮墙院落不见了,是一片开阔的绿地带停车场,一幢六层门诊大楼在这街上很是气派。冷雪突然想进去看看,孙仁民要去对面的菜场割肉,两人约好在菜场碰头。她信步从一层楼上到四楼,患者来来往往,几乎每个科室的业务都很繁忙,在四楼,三个手术室门口坐了不少家属。从各科室的外观上看够得上二甲医院条件。
冷雪回到一楼大厅,走到门诊楼的后面,后面还是一个院子,院子尽头是一栋四层楼的住院部,她顿觉陌生又似曾熟悉:过去是一片菜地和一个简陋的篮球场,现在成了花园,给往常冷冰冰的医院增添了暖色,这里香樟绿荫如盖,各种花木错落有致,水池旁、亭子内身着病号服的人在小憩。冷雪在一片绿荫中看见两颗粗壮的法桐树,约摸四层楼高,巴掌状的叶子在风中轻轻地摇曳,她欣喜的记起当年下班后喜欢到两颗树下想心事,甚至想起了年轻时那些青涩的往事。
她走到树下,发现门诊楼的一侧还有两幢熟悉的平房,现在好象是仓库和勤杂用房,上世纪七十年代是业务用房,巡回医疗的时候就是她主要工作地点,为咸惠做手术就在这里,咸惠眉心的痣跳了出来在她眼前晃。她依稀记得手术中的细节,想到这些尴尬的事情,再也无心逗留,她生怕碰见那时候在医院工作的熟人,赶紧拔脚离开。
冷雪去菜场找到了孙仁民,见中午已过俩人说去吃快餐。虽说是乡镇,城市的快餐店咖啡厅这里也有了。冷雪要了一个牛肉煲,孙仁民点了一个铁板烧。吃完饭买齐了东西,叫了一个“麻木”(当地指载客的三轮车)坐回湾里。
到了下午做饭时间,冷雪要吃灶烧的饭。孙仁民说那太麻烦,又是烟又有灰,冷雪说不怕,就是想体会体会你们往日的生活。
“那好,灶烧的饭菜另有一番风味。”说完孙仁民忙活开了,先去抱了一捆草把子,洗了几个红苕丢进灶膛边上,点燃草把子,倒上冷水盖上锅盖。冷雪拿来小板凳坐在灶前,他教她用火钳翻草把,好让草把充分燃烧。他把买回的肉分切成几块,做一盘回锅肉、再留点做红烧肉和甜蒸肉、纯瘦肉就切肉丝。水烧开了,他拿来几个水瓶,用葫芦瓢将开水舀进开水瓶:“这水连喝带晚上洗脚都够了,开水带有锅铁味,你怕喝不惯的。”
“只要没有毒害,你还不是喝这水长大的。”冷雪说。
锅里还剩一些水,他把五花肉丢到锅里煮一下,过个水除去腥膻,再切成肉片。冷雪洗好了大白菜、红罗卜白莲藕和大蒜。
孙仁民用红罗卜加点大蒜炒出一盘回锅肉,将大白菜烧个豆腐、然后炒了一盘藕片。洗净锅后又倒水烧开,把米煮到快熟时叫冷雪熄掉火让余热把饭闷熟,饭香了底下结一层锅巴。他说今晚就吃烤红苕喝锅巴粥,把上面的米饭铲起来留到第二天再吃,底下只留锅巴再倒上水,他叫冷雪再烧两个草把子,冷雪又塞进草把,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庞,额头烤得直冒油,烟子熏得眼睛通红,泪水直往下流,灰尘呛得她不住地咳嗽。                                                                                                                                 
孙仁民打趣道说:“这往日的生活不好体验哦!不过这饭菜倒是蛮香的。”他端上锅巴粥。
冷雪喝了一口:“过去下乡巡回医疗经常吃锅巴粥,不觉得有这好喝。”
“那是的,过去是常年累月地吃哪会好喝,现在是尝鲜嘛。”
“这烤的苕就是比蒸的香。”冷雪剥开苕皮香气扑鼻而入。
“你尝这大锅烧的回锅肉,红罗卜水气小,加了大蒜烧才有这么香。”边说边给冷雪拈肉。
“大白菜带甜味也好吃。”冷雪咽了一大口菜。
“给自己种的菜地是用农家粪闭的,豆腐没有揭过豆油皮,还有这藕是白莲藕炒着吃才脆。”他又端起碗让她拈藕片。
“在市里还真难吃到这农家菜。”
“这小菜是乡里的好吃,但没有城里吃的东西多,总那几样菜,过几天要吃厌了你就回去吧。”
“我要在这陪你,只要你不怕烦。”她笑着说。
“问题是这条件差了你在这里怎么过得惯?我要把房子的门窗、墙皮整修整修,把屋上的瓦捡一捡,这房子总能找出点事做。”他皱起眉头说。
“我给你当当下手,还有做饭洗衣服归我了。”
“这粗活你帮不上手。”他想了想:“要不你把书房和搁楼的书籍资料清理一下行不?”
“好哇!我想我不会是吃闲饭的。”
“真不好意思还要你干活。”
“我还来吃饭呢,亲家就别讲两家话了。”
“吃好了吗?”
“都吃撑倒了,等我洗了碗还要活动活动。”
“这里不比城市,晚上黑灯瞎火,也没有地方散个步。”
“就在这堂屋里踢踢腿做做操吧,一样能锻练。”
……
第二天过完早,孙仁民围着房屋里外检查一遍:有的窗户框子变形关不上,有的鼓皮翘起来要钉一钉,柱子要抹点桐油,瓦要捡漏的记下方位:“房子也是要人住才好,可惜不能在这乡下长住,要不也按城里的要求改造一下。”
“也说不定会回来养老的。”
“希望有那一天,人都想叶落归根。”他说完带冷雪进了书房。
冷雪这次仔细看了看书房,虽然是农村宅屋,老式书柜好几个,有长书桌、写字画画的大方桌;文房四宝齐备,书柜里卷着不少的字画,墙上挂着几件条幅,她见上面沾满灰尘用手抖了抖。
她指着“宝雅无须大花香不在多”的条幅问道:“这是哪个大家的作品?你也不好好地收藏起来,弄脏了多可惜。”
“不敢,都是鄙人的劣作,所以没当回事。”
冷雪凑近题章看真是孙仁民的:“哎呀……真想不到你还是个才子哟。”
“你想,我家哪能挂名人大家的字画,文革时还不都抄走没收了,我自己写的画的别人不会要,损坏了我还可以再写再画。”
“我虽然不是内行,但从欣赏的角度觉得还真不错。”
“哪能拿得出手,只是装点寒舍调理心情,自我陶醉罢了。”
“那收起来的字画呢?”
“都是我爸和我的,文革中连父亲的字画都不敢挂。这样,你顺便把阳尘扫一下再清理书籍,搁楼上有父亲的病案资料和我做活的图纸。孙子辈将来从事这些行业兴许还能参考参考。”
“好吧,我包你满意。”
“也莫赶忙慢慢清,有的是时间。中午做饭就烧液化气,弄三个菜就行了。”他说完去了后院,支起木工凳,先要把门窗下下来修理。
冷雪看了看书柜的书还真不少,都快赶上池博知的藏书:有文学名著、社会哲学、古典文籍、诗画书法、医学和建筑类用书,好多是解放前出版的书,看来还是他父亲留下的。她先将阳尘打扫一遍,然后把书统统从柜子搬出来。她在一个隐蔽的小抽屉里发现一本旧像册,照片早已发黄毛边了。从相片中人的穿着看象是解放前照的,有几张是庐山的风景,身着美式军服俊朗的青年应该是他父亲孙汉华,旁边端庄的姑娘显然是他母亲了,还有几张是和佩着将官军衔的人合影,冷雪想孙仁民若不是身逢乱世命运乖蹇,恐怕也会成为某一领域的专家。
冷雪不紧不慢地清了三天,才将书籍按文学、社会、医学和建筑、字画书法归类摆好。仁民非常满意,他搬出梯子搭上搁楼,扶着梯子让冷雪先上自己再上,他指着一口箱子对冷雪说:“这都是爸爸和我的资料,爸爸除留下了几本笔记外大多是行医病案,有不少是典型病例和他治疗的总结;我的是读书心得和做手艺活画的图纸。你把它分开清理好。”
“书房腾出了一个柜子,干脆放在书房里。”
“那也行,反正不会再有文革抄家的事了。”仁民找来袋子一点一点地将东西拿下来,然后让冷雪去清理,自己去做粗活了。
冷雪先把容易清理的施工图纸用鸡毛掸子扫去灰尘,从图纸中她看出仁民的细致缜密,打个普通家具或做泥工活,他都把图画得那么仔细,真是太屈才了,要是读过大学搞建筑设计一定会是大师。他父亲的资料有些复杂,有病历、有笔记;有钢笔记的、也有毛笔写的,纸张也大小不一,而且都发脆了,不小心就弄破了,看来还是个细致的功夫活,她找出胶水和胶纸,破碎的就粘贴修补。
晚上吃饭时,冷雪边吃边说:“我看了你父亲的几个病案,他在治疗时还参考了古代中医的一些药方和技法,看来你爸爸在解放前就在用中西医结合治病了。”
“有可能,事物都是有人先逐步摸索才发展为广泛应用的。”
“有些治疗方案现在都没有过时,我还真有事做了,可以找典型病例的医案加以整理,回去后把它投到医学杂志上去发表,让更多的人受惠。”
“那好哇!老人家在地下也能对病人作点贡献了。”
“你看我没有白留下来吧!”冷雪高兴得像个小姑娘,自打丈夫、女儿先后离世,她的心情从没有这样敞亮。
寒潮来了,夜间气温还不到0度,铺盖大都带到了书香苑,家里没留下几件,仁民把唯一的一个热水袋给冷雪偎被子。冷雪将袋子捂在脚头,但热不了整个被窝,身子不由得缩成虾弓。她觉得亲家没有热水袋肯定被窝还冷些,自己也不好意思捂热水袋,想送给他用,又一想热水袋也管不了一会。她想了想,披了衣服去敲对面的厢房。仁民问道:“有事吗?”
“快开门!我要进来。”
仁民犹豫了:“是不是有事?”
“你快开门吧!”
仁民下床开门,见她披着上衣穿着睡裤:“是不是还冷?我找些棉衣搭在你的被子上就不冷了。”
“不用了。”冷雪急忙钻进仁民被窝的另一头坐着:“你这被子比我的还冷,怕你受不了,我来帮你捂捂脚。”
“不用……不用,这……几不好。”仁民结巴了,拿他的衣服要去冷雪房里睡。
冷雪拉住他不让走:“亲家,我只在这头捂你的脚,你也偎我的脚,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不会有什么的。”
“那也不好,要让闻章华知道了,你俩的婚事恐怕要吹。”
“现在先度过寒夜要紧,没想那么多,你也别想多了,我是老太婆,不会有激情的,你也不是随意有冲动的人。”她把他拉进了被窝的另一头。
“谁知道老闻会不会想多,你也不晓得。”
“现在不想这个问题了,能睡着觉最要紧。”
“你在床上我哪能睡得着?”
“睡不着也不要紧,只要不冷得难受,你看你的脚象铁一样冰冷。”冷雪摸着仁民的脚板说。
“真把你冇得整(没有办法)。”仁民摇摇头。
冷雪对面看着仁民,这些时明显苍老,原来看着比同龄人年轻上十岁,回湾里来一是伤心操心,二是做着活也不讲究,手也磨糙了。今后呢?他一个老男人要料理家务照顾孙子,谁又来照顾他呢?
仁民靠在床上打起了鼾,她偎着他的脚仍然在想……
第二天早上冷得手都伸不出来,仁民找出一双手套给冷雪戴上,两人仍然上菜地去整地摘菜。
在地里,孙仁民长叹一口气:“唉!要不是咸惠走了,你、孙孝和老闻父女的婚都结了。按乡里现在的规矩孙孝也要守孝一年,让闻家等那长时间也不好,我想变通一下,这过几天不是过年吗,跨了年就算过了一年,再等上十天‘七七’一完孙孝和闻明、你和老闻一起把婚事办了它,你说呢?”
“孙孝和闻明是该早点办事了,免得夜长梦多,我和老闻再说。”
“又么样了?你和老闻又不受习俗的约束,应该是你们先结才对呀!”
“我……亲家,孙孝和闻明都是正干事的人,结婚后两个孩子都得老人带,咸惠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带得过来。你还有装修公司的事要操心,我想帮帮你。”
“装修公司已经托给黄中代管了,过了年就折股盘给他,你和老闻的事不能拖,一拖那孙孝和闻明不又出麻烦了。”
“反正过几天就过年了,我和老闻再商量商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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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浦东新区 2018-9-19 11:29:53 | 显示全部楼层
孙仁民说新香年不好上人家去借东西,打电话让孙孝回来时带几床铺盖。孙孝叫了一个面包车,闻明带着萌萌一起来了。
仁民和冷雪到镇上手提肩扛地打了不少年货,回来又是剁鱼剁肉、炸豆腐炸藕夹,把过年的食物都要做成半熟品,孙孝和闻明帮忙当下手,两个孩子很快玩熟了,屋里屋外湾里到处玩,没有让大人操心,仁民暗暗地高兴。
忙了一大天孙仁民的腰累酸了,冷雪让他躺下来,给他按摩了半个小时;冷雪的肩膀也按疼了,仁民又给她揉了好半天,等冼完脚已经转钟了,仁民祖孙三人挤在一个床上,冷雪去和闻明母女挨着睡。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虽然带小孩只有六个人吃,但一样准备得丰盛,四个人齐上阵,仁民和冷雪烧柴灶蒸煮,孙孝闻明用气灶小炒,大盘小碗十六道菜,猪牛羊肉鸡鸭鱼齐全,蒸煮炸烧煎,冷盘热汤都有。
到了下午六点年夜饭开席,灵堂上换了咸惠最好的一张面带微笑的半身彩照,仁民说要赶上时代,不要让阴云总是笼罩着大家,要让她“活”在人们的心里。像底下摆着鲜花,两边点的电蜡烛,中间有一个香坛。饭桌上给咸惠也摆了一套碗筷,意思是和大家一起吃年饭。
仁民首先点了三支细香,面对“咸惠”鞠了三躬:“咸惠,你回来和大家一起过年吧,我们永远在一起。”
冷雪点上香作揖:“亲家母,我来了,你放心吧,我会帮你带大孙子,照顾好仁民的。”
孙孝点香拜了三拜,然后又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妈妈,我会教育好您的孙子,孝敬爸爸的。”
闻明也磕了头:“妈妈,您孙子就是我的儿子,我会照料好爸爸的。”
孙池萌萌一起学着大人点上香磕头:“奶奶,您放心,我们会好好学习,听爸爸妈**话,孝敬爷爷的。”
开始吃饭了,孙仁民先把每一道菜拈一筷子给“咸惠”的碗里,然后大家才不紧不慢地吃着年饭,春节晚会要开始了,仁民打开电视,说让“咸惠”也看看晚会,一起热闹……
初一一大清早,孙仁民和冷雪都起了床,摆开桌椅板凳,准备好茶水瓜子点心。按湾里习俗亡人为大,新香三天不出门,乡亲们和亲戚首先要来拜祭“亡者”。
乡亲们一拨一拨地提着鞭炮在门口炸响,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辈长的点上香插在香炉里;平辈的就作作揖;后生辈还要磕头,孙孝要在一旁陪同跪着。仁民给来客点上烟,冷雪给人去倒茶,闻明递水果,连孙池和萌萌也帮忙抓瓜子给来人。
接着附近湾子咸惠的娘家亲戚也来了……
上午十点多钟,两辆小汽车放着鞭开过来,大家一看几个“8”字的车牌知道是丰流来了,后面跟着黄中的车。孙孝赶紧也点燃鞭炮,两股鞭炸得震响。孙思民全家和丰流温暖都来了,仁民赶紧给丰流点烟倒茶,冷雪对温暖和冯芳说:“你俩就别跑了,冯芳的身子又不方便。”
“没有事,现在的路好走。”冯芳说。
温暖说:“我也来陪咸惠过个年。”
丰流点着香,然后要跪下磕头,仁民连忙说:“你是平辈人,就不要下跪吧。”
“我该跪,该磕头。”丰流眼圈红红的,孙孝赶紧跪在一旁陪生父磕头。
黄中、黄瑟接着给舅妈叩了头。
冯芳要叩,被冷雪劝住了:“你就点支香吧,莫把肚子里的孩子憋坏了。”
冯芳依着照办了,温暖和孙思民也分别插支香在香坛里。大家正要坐下来,一辆电麻木(指三轮)载着一个老人过来了,闻明叫了一声:“爸爸……”
大家一看赶紧迎上去,仁民说:“你这大年纪么样也来了!”
“都快成一家人了,亲家母的新香我当然要来。”说完,把带来的一条鞭点燃放了,点上香插在香坛内。
大家又相互问候,坐下喝茶吃东西,仁民和冷雪去厨房开始烧灶做饭。
孙孝摆上三张大八仙桌,本湾的长辈们坐了一桌,咸惠的亲戚围了一桌,仁民这边的人也是一大桌。丰流尝了尝几个菜,大声朝厨房说:“这菜做得好,都快赶上华丰酒店的师傅了。”                  
仁民赶紧出来说:“哪里哪里,太抬举我了,要说做这菜还有冷雪的功劳哇,要不然还做不出来的。”
大伙都把议论转向冷雪,七嘴八舌地把她夸奖一番,冷雪不好意思,又出来对客人谦虚了半天,丰流这下坐不住了,也把自己当主人,拿起酒瓶给大伙倒酒,在三张桌子之间来回劝酒,不管是长辈还是后生,他都要跟别人敬酒,酒席上掀起一阵又一阵的高潮。这么旺的人气这么热闹的场面在孙仁民家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酒吃到下午二点,湾里乡亲和咸惠的亲戚都走了,丰流等人都说要过完新香再走。
初四,孙仁民单独找闻明交待:“孙孝妈出事把你们的婚事给耽误了,你看乡里的丑规矩是要守孝一年。现在年已经过了,我们就当它满了一年,等‘七七’过了,三月份你们就去登记吧。”
“没有什么,就怕你们为难,我不在乎等。”闻明说。
冷雪也找老闻说:“老闻呀,你看这样行不行,等‘七七’过完就让闻明和孙孝先把婚事办了,我现在还不能和你办事,你也看到了,仁民真得个人帮忙,孙孝和闻明都忙工作,一结婚两个孩子都得老人来帮着料理,他一个人怎么顾得过来?”
“我们结了婚,小孩可以由我俩来管呀!”老闻说。
“你应该晓得,孙子虽然不是仁民的血脉,却是他的命根子,如果不和孙子在一起生活,他孤独一人怎么过得下去呢?”
“要不他的孙子跟着他,我的外孙我俩带。”
“两个孩子分开不好建立感情,也不行。”
“那就没有办法了?”
“我想等他找了老伴,我们再结婚。”
听了冷雪的话,老闻心里直打鼓:莫非她要变卦了?先前冷雪在乡下陪亲家,心里就有疙瘩,他说:“闻明非要等我俩同时结婚。”
“那……我看你再找个合适的人也可以,不必等我了。”
“这……”老闻惊诧了:“那闻明和孙孝的事也会吹的,我俩结婚已经算是变通了,再找没有一点亲情关系的人,闻明是不会同意的。”老闻语气强硬,对冷雪改变主意很是不满。
冷雪坚持说:“大家回去再考虑考虑吧。”二人不欢而散。
温暖和闻明一家上了丰流的车,黄中带着自己的一家人离开湾里。一路上,两个车里的人不约而同地谈论同一个话题:冷雪已经把自己当成仁民家里的人了……
各人都在心里盘算着各自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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