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帝王史第六部

史学

150年正月初一，梁太后帮桓帝改了年号之后，第二天梁太后下诏，将朝政大权归还给桓帝，从此离开政治中心。二月二十二日梁太后去世。
150年三月，桓帝迁回洛阳北宫居住（东汉明帝之后，皇帝一般在北宫居住办公。这不仅是南宫与北宫有一段距离，更重要是梁太后死，桓帝掌权的标志）。
三月初七，桓帝安葬了梁太后，追加谥号为“顺烈皇后”。增封大将军梁冀食邑一万户，连同以前的食邑，梁冀共有三万户（这在汉朝历史上是没有先例的。以霍光为例。公元前73年春，汉宣帝下诏，命令有关部门议定对安定宗庙的有功人员进行奖励。大将军霍光增加一万七千户食邑，加上霍光以前的食邑，共二万户）。封梁冀的妻子孙寿为襄城县君，孙寿同时兼有颍川郡政府所在地阳翟县（治所在今河南省许昌禹州市）的税收，她每年收入高达五千万钱。不仅如此，桓帝还加封孙寿红色绶带，与长公主相同。孙寿善于作出各种妖媚的姿态迷惑梁冀，梁冀对她既宠爱又害怕。梁冀所宠爱的家奴秦宫，官至太仓令（管理国家粮库的官员，属于大司农下面的属官），可以出入孙寿的住所，声威与权势都很大，豫州刺史和颍川郡太守等二千石高级官员，在赴任之前，都要面见秦宫辞行。梁冀和孙寿分别在街道两旁相对兴建住宅，建筑工程穷尽奢华，互相竞争夸耀，金银财宝、奇珍异物装满房屋。还大量扩建园林，从各地运来土石堆砌假山，十里大道有九里都紧傍池塘，林木幽深，山涧流水，宛如天然。奇异的珍禽和驯养的走兽在园林中飞翔奔跑。梁冀和孙寿共同乘坐人力辇车（类似二十世纪初到八十年代在城市接客运营的黄包车），在豪宅内游玩观赏，后面还跟随着许多歌舞艺人欢唱。有时，甚至夜以继日地纵情欢乐。客人登门拜访，也不许通报。求见的人只好行贿看门人，以致看门人的家产高达千金。梁冀在洛阳邻近各县都修了园林，还在黄河以南、洛阳城以西，修建了一处兔苑，面积纵横数十里。为了兔苑兴盛，还发布文书命令当地官府向人民征调活兔，兔苑内每只兔都剃掉一撮毛作为标志。如果有人胆敢猎取苑兔，甚至要判处死刑。曾有一位西域的胡商，不知兔苑的禁令，误杀了一只，结果害得当地人互相控告，因罪致死的有十多人。梁冀还在洛阳城西兴建了一座别墅，用来收容奸民和藏匿逃犯（梁冀这样做，是为了组建一支黑势力敢死队，为他紧急或违法滥杀忠臣服务）。甚至抢夺良家子女充当奴婢，多达数千人，并称这些人为“自卖人”。梁冀采纳孙寿的建议，罢免了许多梁姓家族成员的官职，表面上显示梁冀的谦让，而实际上却抬高了孙氏家族的地位。在孙氏家族中，假冒虚名担任侍中、卿、校、郡守、长吏的，共有十多人，这些人都贪得无厌、穷凶极恶。比喻说，他们派自己的私人宾客，分别到所管辖的各县，调查登记当地富人，然后加上罪名，将富人逮捕拷打，让富人出钱赎罪。家财不足的，因出不起钱，甚至活活被打死。扶风人（今陕西省咸阳兴平市一带的人）士孙奋，富有而吝啬，梁冀曾送一匹马给他，要求借贷五千万，而士孙奋只借三千万。梁冀大怒，派人到士孙奋所在的郡县，诬告士孙奋的母亲是梁冀家里看守库房的婢女，曾经偷了白珍珠十斛、紫金一千斤逃走。然后将士孙奋兄弟逮捕下狱，严刑拷打致死，全部没收其家产，共值一亿七千多万。梁冀还派门客周游四方，甚至远到边境以外，四处征求各地的异物，而这些被派出的门客，又都仗着梁冀的势力横征暴敛，抢夺百姓的妻子和女儿，殴打地方官员和士兵，他们所到之处，都激起民愤。
侍御史朱穆，因自己曾是梁冀的下属，向梁冀上书，阻止他贪婪的欲念说：“大将军的地位和申国国君（周平王姬宜臼的外公）一样尊贵，位居三公之上，只要一天行善，天下无不感恩；只要一天作恶，四海立即沸腾。最近官府和民间都已十分穷困，再加上水灾和虫灾，京都洛阳各机关的费用增多，皇帝下诏征调的款项，有时高达平时的十倍。而地方的各级政府都说府库里没有现钱，全部要向百姓征收，于是用鞭子抽打，残酷榨取，强迫凑足数目。朝廷征收的赋税已经十分沉重，官员私人的聚敛更是变本加厉。州牧和郡太守等地方官员，大多数不是有品德的人，他们贪得无厌，对待百姓如同对待盗贼和仇敌。百姓有的在官府被鞭棒打死，有的不堪忍受追逼勒索而自杀。而且这些掠夺百姓的暴行，都以大将军府的名义，使将军您受到天下人的怨恨，官员和百姓都感到伤心，在路上嗟叹。过去几年中，朝廷纲纪稍有松弛，颇让百姓失望，只不过四五年的时间，就弄得全国财政空虚，户口流散，百姓离心离德。马勉（今安徽省滁州市定远县人，农民起义首领。汉顺帝刘保建康元年【144】，和同乡徐凤在当涂山中起义）之徒乘机起兵，在荆州和扬州之间，几乎酿成大祸。幸亏依赖梁太后开始主持朝政，清静无为，朝廷内外齐心协力才讨平。现在百姓的忧虑，比顺帝的永和末年（141）更严重。如果对内不能发扬仁爱之心予以容忍，对外又没有保全国家的方略，是不可能获得长治久安的。将军等同于朝廷大臣，跟国家君主同为一体，共乘一车奔驰，共坐一船渡河，车辆一旦颠翻，舟船一旦倾覆，大家实际上是患难与共的。怎么可以抛弃光明，投向黑暗；怎么可以走在危险的路上，却自以为平安？又怎么可以在皇上孤单、时局艰难之际，毫不在意呢！应该及时裁减那些不称职的州牧和太守，减省兴建宅第和园林池塘的费用，拒绝接受各郡和各个封国送来的礼物，对内表现自己的高贵品德，对外解除人民的疑惑，使仗势作恶的奸官无所依靠，负责监察的官员得以尽职。法纪伸张以后，远近将会一片清静平安。将军的地位就会更加尊贵，事业更加显赫，您光明磊落的品德将永垂于世。”梁冀没有采纳。他虽然垄断朝政，专横跋扈，然而，仍然交结皇帝左右的当权宦官，任命这些宦官的子弟、宾客和亲友担任州郡要职，目的在于巩固皇帝对自己的恩德和宠信。因此，朱穆又向梁冀上书极力劝谏，但梁冀始终不觉悟，他给朱穆回信说：“照你这样说，难道我一无是处吗！”然而，梁冀一向尊重朱穆，所以不是十分怪罪他。
梁冀写信给乐安郡（治所在今山东省淄博市高青县高苑镇西北）太守陈蕃，托他办事，但陈蕃拒绝会见梁冀派来的使者。因此，使者只好冒充是其他客人，请求面见陈蕃。陈蕃大怒，将使者鞭打致死。陈蕃因罪被贬为修武县（治所在今河南省新乡市获嘉县城北）县令。
这时，皇子有病，下令各个郡县购买珍贵的药材。梁冀也趁机派门客带着他的信去长安，要求同时购买牛黄。长安市市长（京兆尹）延笃打开梁冀的信一看，将其门客逮捕，假装对方是冒充门客说：“大将军是皇亲国戚，而皇子有病，必然进献医方，怎么会派门客到千里之外谋利呢！”于是，将门客杀了。梁冀虽然感到羞愧，但说不出口。随后，有关官员顺从梁冀的意旨追查，以延笃有病为由，将其免职。
150年五月十九日，桓帝尊称母亲博园贵人为孝崇后，所住宫室称为永乐宫，在永乐宫设置太仆、少府以及下属官员，一切都按照西汉时期长乐宫的旧例。从巨鹿郡（治所在今河北省邢台市宁晋县西南）分割九个县，作为孝崇后的汤沐邑，收取赋税供她养老。
150年七月，益州广汉郡梓潼县（治所在今四川省绵阳市梓潼县）发生山崩。
综上所述，梁冀不仅专横跋扈，而且贪得无厌。由于梁太后去世，他的所作所为再也没有人管了。正因为如此，一幕幕人间悲剧正在由他导演，那么，他还会干些什么丧心病狂的恶事呢？
                     

史学

三

                   狼子野心

汉桓帝的元嘉元年（151）正月初一，群臣在新年朝见桓帝时，大将军梁冀也许是为了体现自己的尊贵，或许试试朝臣的反映，好觊觎皇位，他违反禁令佩戴宝剑入宫朝见桓帝，结果引起正义之士的愤怒。

春，正月朔，群臣朝贺，大将军冀带剑入省。尚书蜀郡张陵呵叱令出，敕羽林、虎贲夺剑。冀跪谢，陵不应，即劾奏冀，请廷尉论罪。有诏，以一岁俸赎；百僚肃然。河南尹不疑尝举陵孝廉，乃谓陵曰：“昔举君，适所以自罚也！”陵曰：“明府不以陵不肖，误见擢序，今申公宪以报私恩！”不疑有愧色。
癸酉，赦天下，改元。
梁不疑好经书，喜待士，梁冀疾之，转不疑为光禄勋；以其子胤为河南尹。胤年十六，客貌甚陋，不胜冠带，道路见者莫不蚩笑。不疑自耻兄弟有隙，遂让位归第，与弟蒙闭门自守。冀不欲令与宾客交通，阴使人变服至门，记往来者。南郡太守马融、江夏太守田明初除，守谒不疑；冀讽有司奏融在郡贪浊，及以它事陷明，皆髡笞徙朔方。融自刺不殊，明遂死于路（《资治通鉴》元嘉元年正月）。

大将军梁冀佩戴宝剑进入宫中，这是一件挑衅皇权事件。尚书张陵（蜀郡人，字处冲。张霸孙，张楷的儿子）厉声斥责梁冀，愤怒地要求冀退出朝堂，并命令虎贲和羽林卫士，夺下梁冀的宝剑。梁冀连忙跪下向张陵认错，张陵没有答应，立即向桓帝上书弹劾梁冀，请求将梁冀交给法院（廷尉）治罪。桓帝下诏，罚梁冀一年的俸禄。因此，文武百官都对张陵肃然起敬。河南尹梁不疑，曾经荐举张陵为孝廉，这时对张陵说：“过去我荐举你，今天正好来惩罚我们梁家！”张陵严肃地说：“您不认为我没有才能，误将我提拔起来，我今天伸张朝廷法度，以报答您的私恩！”梁不疑听了，面带愧色。
151年正月十六日，桓帝大赦天下，改“和平二年”为“元嘉元年”。
梁不疑爱读儒家经书，乐于接待有学问的人，梁冀对此很厌恶，于是调梁不疑担任皇城安全局局长（光禄勋），然后，任命自己的儿子梁胤为首都洛阳市市长（河南尹）。这时，梁胤年仅十六岁，容貌非常丑陋，官帽朝服在他身上如同套着木乃伊一样难看，道路上的行人见了，没有一个不嘲笑的。梁不疑认为兄弟之间有嫌隙，对自己是一种耻辱，于是辞去官职，回家与弟弟梁蒙闭门守忠诚之士的节操。梁冀不愿意梁不疑再与外面的宾客交往，就派人更换衣服暗中到梁不疑的大门盯梢，记下和梁不疑交往的宾客。南郡太守马融、江夏太守田明，刚刚接爱任命去见梁不疑辞行。梁冀授意有关官员弹劾马融在南郡贪污，并用其他的事诬陷田明，将他俩处以髡刑和笞刑，流放到朔方郡（治所在今内蒙古自治区巴彦淖尔市五原县）。马融这位从少年就享有让梨美名的才子自杀未遂，田明死在发配的途中。
马融一向投靠梁冀，他的遭遇已故的李固应该不会同情。到了四月，桓帝到梁胤的宿舍看望这位丑陋的少年首都市长。

夏，四月，己丑，上微行，幸河南尹梁胤府舍。是日，大风拔树，昼昏。尚书杨秉上疏曰：“臣闻天下言语，以灾异谴告。王者至尊，出入有常，警跸而行，静室而止，自非郊庙之事，则銮旗不驾。故诸侯入诸臣之家，《春秋》尚列其诫；况于以先王法服而私出槃游，降乱尊卑，等威无序，侍卫守空宫，玺绂委女妾！设有非常之变，任章之谋，上负先帝，下悔靡及！”帝不纳。秉，震之子也。
京师旱，任城、梁国饥，民相食。
司徒张歆罢，以光禄勋吴雄为司徒。
北匈奴呼衔王寇伊吾，败伊吾司马毛恺，攻伊吾屯城。诏敦煌太守马达将兵救之；至蒲类海，呼衍王引去。
秋，七月，武陵蛮反。
冬，十月，司空胡广致仕。
十一月，辛巳，京师地震。诏百官举独行之士。涿郡举崔寔，诣公车，称病，不对策；退而论世事，名曰《政论》。其辞曰：“凡天下所以不治者，常由人主承平日久，俗渐敝而不悟，政浸衰而不改，习乱安危，怢不自睹。或荒耽耆欲，不恤万机；或耳蔽箴诲，厌伪忽真；或犹豫歧路，莫适所以；或见信之佐，括囊守禄；或疏远之臣，言以贱废。是以王纲纵弛于上，智士郁伊于下。悲夫！自汉兴以来，三百五十馀岁矣，政令垢玩，上下怠懈，百姓嚣然，咸复思中兴之救矣！且济时拯世之术，在于补衤定决坏，枝拄邪倾，随形裁割，要措斯世于安宁之域而已。故圣人执权，遭时定制，步骤之差，各有云设，不强人以不能，背急切而慕所闻也。盖孔子对叶公以来远，哀公以临人，景公以节礼，非其不同，所急异务也。俗人拘文牵占，不达权制，奇伟所闻，简忽所见，乌可与论国家之大事哉！故言事者虽合圣德，辄见掎夺。何者？其顽士暗于时权，安习所见，不知乐成，况可虑始，苟云率由旧章而已。其达者或矜名妒能，耻策非己，舞笔奋辞以破其义。寡不胜众，遂见摈弃，虽稷、契复存，犹将困焉。斯贤智之论所以常愤郁而不伸者也。
“凡为天下者，自非上德，严之则治，宽之则乱。何以明其然也？近孝宣皇帝明于君人之道，审于为政之理，故严刑峻法，破奸轨之胆，海内清肃，天下密如，逄计见效，优于孝文。及元帝即位，多行宽政，卒以堕损，威权始夺，遂为汉室基祸之主。政道得失，于斯可鉴。昔孔子作《春秋》，褒齐桓，懿晋文，叹管仲之功，夫岂不美文、武之道哉？诚达权救敝之理也。故圣人能与世推移，而俗士苦不知变，以为结绳之约，可复治乱秦之绪；干戚之舞，足以解平城之围。夫熊经鸟伸，虽延历之术，非伤寒之理；呼吸吐纳，虽度纪之道，非续骨之膏。盖为国之法，有似治身，平则致养，疾则攻焉。夫刑罚者，治乱之药石也；德教者，兴平之粱肉也。夫以德教除残，是以粱肉治疾也；以刑罚治平，是以药石供养也。方今承百王之敝，值厄运之会，自数世以来，政多恩贷，驭委其辔。马骀其衔，四牡横奔，皇路险倾，方将拑勒鞬辀以救之，岂暇鸣和銮，请节奏哉！昔文帝虽除肉刑，当斩右趾者弃市，笞者往往至死。是文帝以严致平，非以宽致平也。”寔，瑗之子也。山阳仲长统尝见其书，叹曰：“凡为人主，宜写一通，置之坐侧。”
臣光曰：汉家之法已严矣，而崔寔犹病其宽，何哉？盖衰世之君，率多柔懦，凡愚之佐，唯知姑息，是以权幸之臣有罪不坐，豪猾之民犯法不诛；仁恩所施，止于目前；奸宄得志，纪纲不立。故崔寔之论，以矫一时之枉，非百世之通义也。孔子曰：“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斯不易之常道矣。
闰月，庚午，任城节王崇薨；无子，国绝。
以太常黄琼为司空。
帝欲褒崇梁冀，使中朝二千石以上会议其礼。特进胡广、太常羊浦、司隶校尉祝恬、太中大夫边韶等咸称冀之勋德宜比周公，锡之山川、土田、附庸。黄琼独曰：“冀前以亲迎之劳，增邑成三千户；又其子胤亦加封赏。今诸侯以户邑为制，不以里数为限，冀可比邓禹，合食四县。”朝廷从之。于是有司奏：“冀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礼仪比萧何；悉以定陶、阳成馀户增封为四县，比邓禹；赏赐金钱、奴婢、彩帛、车马、衣服、甲第，比霍光；以殊元勋。每朝会，与三会绝席。十日一入，平尚书事。宣布天下，为万世法。”冀犹以所奏礼簿，意不悦（《资治通鉴》元嘉元年一到闰十一月）。

151年四月初三，桓帝参观梁胤安置在河南尹政府大院的宿舍当天，突然刮起大风，拔起树木，白天一片昏暗。杨秉（92—165年五月二十二日，今陕西省渭南华阴市人。忠臣杨震的儿子。时任尚书）为了解释这一现象，上书说：“我曾经听说上天不会说话，用灾异谴责告诫君王。君王至为尊贵，出入皇宫都要有常规。凡是出宫，前面都要有人清道警戒行人，左右有侍卫；凡是入宫必先派人清宫才能停车。除非是到郊外祭祀天地，或者到皇庙祭祀祖宗，君王的銮旗御车从不离开皇宫。所以春秋诸侯到臣子的家，《春秋》史书列举出来作为鉴戒，更何况陛下穿着先王规定的朝服，私自外出游玩呢？这是尊贵与卑贱混乱不分，让陛下的威仪失去等级秩序，侍卫守护空宫。天子的玺印交给妇女保管，万一发生非常的变化，出现任章一类的谋反事件，上辜负先帝的希望，下后悔莫及！”桓帝不听。
随后，洛阳发生旱灾，任城国（国都在今山东省济宁市任城区）、梁国（国都在今河南省商丘市睢阳区）发生饥荒，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面对饥荒，桓帝为了找替罪羊，免除了司徒张歆的官职，提拔光禄勋吴雄接替张歆担任司徒。
在今新疆哈密市伊吾县。北匈奴呼衍王进攻伊吾卢，打败了朝廷设在伊吾卢驻军机构里的司马毛恺，又乘胜进攻伊吾卢屯田的兵城。桓帝下诏，命敦煌太守马达率部援救，援军到达蒲类海（即巴里坤湖。位于今新疆哈密市巴里坤哈萨克自治县西北十八公里处）时，呼衍王率部逃走。
151年七月，武陵郡蛮人反叛。
十月，司空胡广辞官退休。
十一月二十八日，洛阳发生地震。桓帝下诏，命朝廷的文武百官推荐志节高尚、敢做敢当的人才。涿郡太守推荐崔寔（约103—约170，东汉农学家、文学家，今河北省衡水市安平县人，原窦宪办公室主任崔骃的孙子，崔瑗之子）。崔寔到达洛阳公车府时，声称有病，没有参加桓帝举办的策问考试。回乡后，撰写了一篇评论当代政务的文章，标题叫《政论》。文章说：“凡是天下不能治理，通常是由于人主继承太平盛世的时间太久。风俗已经逐渐向坏的方向转变，但皇帝却仍然不觉悟；政令已经逐渐衰败，但皇帝却不知道改弦更张。以乱为治，以危为安，熟视无睹。有的君主沉溺于酒色，荒婬纵欲，不忧国事；有的君主听不进任何规劝，爱听假话而听不进真话；有的君主不能分辨忠奸与是非，在歧路上犹豫不决，不知所从；于是，亲近的辅佐大臣害怕得罪奸臣，闭口不言，只求保全自己的高官厚禄；疏远的臣子虽然敢说真话，但因地位卑微，担心意见不能受到重视和采纳。因此，朝廷的法度在上面遭到破坏，才智之士在下面感到无可奈何，真是可悲！
“自从汉朝建立以来，已经三百五十多年，政令已经严重荒废，上下松懈，百姓怨声载道，都盼望重新得到中兴，挽救目前的危局。而且，拯救时世的办法在于把裂缝补好，把倾斜支住根据实际情况，采取必要的措施，目的只是让天下达到安宁。所以圣人掌权，就会根据当时面临的形势，制订相应的制度和措施。虽然采取的步骤会有差异，设置的制度和措施也各不相同，但都不会强迫人们去做根本做不到的事，也不会做当前不急需的事情，而只是追求遥远空洞的思想。孔子回答叶公说，执政在于使远方的人都来归服；他回答鲁哀公说，执政在于选用贤才；他回答齐景公说，执政在于节约财富。并不是孔子对执政本身有不同的见解，而是针对他们所面临的不同的要务。庸俗的人只知拘泥于古书上的文字，不懂得根据不同的形势，制订不同的制度和措施的道理。只看重从书中听来的古人古事，而忽略眼前的现实，怎么可以和这种人讨论国家大事呢！所以，臣子向皇上汇报工作，虽然皇上愿意聆听，但总是遭到牵制和破坏。为什么会这样呢？有些顽劣的人士不懂审时度势，只知安于所见到过的事情，即使是事情已经成功，也不知快乐，何况让人担心的事情在一开始，就要他同意呢？只是马马虎虎地说，大致遵循原来的法令规章而已；有些人虽然有远见，但以为自己有成名，高高在上，却又忌妒贤能。因计策不是出于自己而感到羞耻，于是舞文弄墨，去诋毁别人提出的计策。即便是最好的计策，因寡不敌众，最终也会遭到摈弃。这样的情形，即使是后稷、子契重生，也束手无策。这就是智慧者的言论，常常悲愤压抑而不能得到伸展的原因。
“凡是治理天下的君主，如果不是具有最好的品德，采用严厉的手段，就不能治理好天下；采用宽松的手段，国家就会混乱。怎么能知道会是这样呢？近代孝宣皇帝，明白统治人民的道理，知道执政的真谛，所以采用严刑峻法，使为非作歹的人心胆俱裂，海内清平，天下安宁。总结他的政绩，高于文帝。等到元帝即位，在许多方面放宽了政令，终使朝政衰败，皇帝的声威和权势开始下降，汉朝的大祸，在他手中奠下基础。执政道理的得失，从这里可以明鉴。过去，孔子校对整理《春秋》，褒奖齐桓公，夸奖晋文公，赞叹管仲。那么，孔子难道不赞美周文王、周武王的政策吗？实在是为了通达权变、拯救时弊的道理。圣人能够随着时代的前进，而不断改变制度，然而，庸人却苦于不知道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改变自己的认识，以为上古所采用的结绳记事的原始方法，仍然可以治理纷乱如麻的秦王朝；干戚（干：盾牌；戚：大斧。《山海经•海外西经》：炎帝败于阪泉，近臣刑天一直伴随左右，居于南方。刑天不甘心失败，手执利斧和盾牌，直杀上中央天帝的宫门之前）之舞，足以解除汉高祖受困在平城之围。像熊那样攀援树木，伸手展足，象鸟那样飞翔高空，伸腿展翅，虽然可以延年益寿，但却治不了伤寒重病。用口不断吐出浊气，用鼻不断吸进清气，虽然可以使身体健康，但却不能连接折断的骨骼。治理国家的方法，和养护身体相似，平时注意营养和保护，有病时用药物治疗。刑罚是治理乱世的药物，德教是治理太平盛世的美食佳肴。如果用德教去铲除凶残，就好比用美食佳肴去治疗疾病；反之，如果用刑罚去治理太平盛世，就好比用药物去营养和保护身体，都是不合适的。可是，现在陛下继承历代帝王遗留下来的弊病，又正逢艰难的时局，从最近几代以来，政令大多宽松，如同驾马车的人扔掉了缰绳，马匹脱掉了衔勒，四匹牡马横冲直撞，前面的道路又非常艰险，应该紧急勒马刹车，进行拯救，怎么还有闲暇一边听着车铃的节奏声，一边从容不迫地往前走呢？过去，汉文帝虽然废除了肉刑，但是将应当砍掉右脚趾的改为斩首示众，受笞刑的人也往往被鞭打至死。所以汉文帝仍然是用严刑安定了天下。”崔寔《政论》发表之后，山阳郡人（治所在今山东省菏泽市巨野县东南）仲长统看到了，他叹息说：“凡是君主，都应该把《政论》抄写下来，放在座位旁边，作为座右铭。”
北宋史学家司马光看了《政论》评论说：“汉朝的法令已经是严厉的，然而，崔寔还嫌它宽松，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衰败之世的君王大多懦弱，平庸愚昧的辅佐之臣只知道姑息。所以，有权势而得君王宠幸的臣子，即使有罪也得不到应有的惩罚；豪强和不守法度的刁民，即使违法也不被诛杀；施加仁爱恩惠，只限于眼前；使为非作歹的人得逞，纲纪不能维持。所以崔寔的评论是用来矫正一时的弊端，不是百代通用的法则。孔子说：‘政策太宽松，人民不在乎，人民一旦不在乎，就用严刑峻法来纠正。施行严刑峻法，人民感到暴虐，人民一旦感到暴虐，就得改施宽松的政策。用宽大和严厉两种手段互相补充，政局才能稳定。’这是永世不变的常规。”
151年闰十一月十八日，任城节王刘崇去世，因没有儿子，封国撤消。
与此同时，桓帝提拔宗教礼仪部部长（太常）黄琼为司空。
桓帝想褒奖和尊崇梁冀，命朝中二千石以上的高官来讨论有关礼仪。特进胡广、太常羊溥、司隶校尉祝恬、太中大夫边韶等人，都称赞梁冀的功德应该与周公姬旦相同，应该赏给他山川、土地，以及附属于他的小封国。唯独司空黄琼反对说：“梁冀以前因是外戚迎立桓帝的功劳，已经增封食邑一万三千户；而且他的儿子梁胤也得到了封赏。现在，诸侯的封国都是用食邑的户数与县数为标准，不以面积大小为限，所以梁冀的封国面积可以与东汉开国第一功臣邓禹相等，赏给他的食邑只能是四个县。”桓帝批准。这时，有关官员上奏说：“梁冀入朝时，可以不必小步疾行，可以带剑穿鞋上殿，朝见皇上时，礼宾官只称他的官衔，不报其姓名，礼仪比照萧何；加封定陶县（治所在今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区西）和阳成县余下的户数，连同以前封的两县，使食邑增为四县，比照邓禹；赏赐金钱、奴婢、采色丝织物、车马、衣服、住宅，比照霍光；以表示不同于其他的元勋。每次朝见皇帝时，梁冀不与三公同席，另设一个专席。每隔十天入朝一次，处理国务院（尚书省）的事务。并把这项殊荣公布天下，作为万世的表率。”可是，梁冀还认为有关官员所上的奏折中的礼仪太轻，心里不高兴。
也就是说，梁冀要与皇帝争权了，其篡夺皇位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史学

四

                    官贪民反

汉桓帝的元嘉二年（152）正月，史料首先介绍了西域事。

春，正月，西域长史王敬为于窴所杀。初，西域长史赵评在于窴，病痈死。评子迎丧，道经拘弥。拘弥王成国与于窴王建素有隙，谓评子曰：“于窴王令胡医持毒药著创中，故致死耳！”评子信之，还，以告敦煌太守马达。会敬代为长史，马达令敬隐核于窴事。敬先过拘弥，成国复说云。“于窴国人欲以我为王；今可因此罪诛建，于窴必服矣。”敬贪立功名，前到于窴，设供具，请建而阴图之。或以敬谋告建，建不信，曰：“我无罪，王长史何为欲杀我？”旦日，建从官属数十人诣敬，坐定，建起行酒，敬叱左右执之。吏士并无杀建意，官属悉得突走。时成国主簿秦牧随敬在会，持刀出，曰：“大事已定，何为复疑！”即前斩建。于窴侯、将输僰等遂会兵攻敬，敬持建头上楼宣告曰：“天子使我诛建耳！”输僰不听，上楼斩敬，悬首于市。输僰自立为王；国人杀之，而立建子安国。马达闻王敬死，欲将诸郡兵出塞击于窴；帝不听，征达还，而以宋亮代为敦煌太守。亮到，开募于窴，令自斩输僰；时输僰死已经月，乃断死人头送敦煌而不言其状，亮后知其诈，而竟不能讨也。
丙辰，京师地震。
夏，四月，甲辰，孝崇皇后匽氏崩；以帝弟平原王石为丧主，敛送制度比恭怀皇后。五月，辛卯，葬于博陵。
秋，七月，庚辰，日有食之。
冬，十月，乙亥，京师地震。
十一月，司空黄琼免。十二月，以特进赵戒为司空（《资治通鉴》元嘉二年一到十一月）。

152年正月，西域长史王敬被于阗国人杀害。在此之前，前任西域长史赵评在于阗国时，因患恶性脓疮病逝，赵评的儿子前去迎回灵柩，路上经过拘弥国（即扜罙国。国都在今新疆和田地区于田县北克里雅河东岸）。因拘弥王“成国”和于阗国（国都位于今新疆和田市西十公里处的巴格其乡艾拉曼村约特干遗址）国王“建”一直有怨恨，于是，成国对赵评的儿子挑拨诬陷建说：“于阗王建让匈奴医生将毒药放在赵评伤口上，所以使令尊致死。”赵评的儿子信以为真，回来将此事报告敦煌太守马达。这时正好由王敬去于阗国接任西域长史，马达命王敬秘密调查核实。王敬去于阗先要经过拘弥国，拘弥王又对王敬引诱说：“于阗国人想拥戴我当国王，现在可以用害死西域长史赵评的罪名，将于阗王建杀掉，于阗人一定会归顺。”王敬贪图杀建立功，来到于阗国摆设酒席，请建赴宴，而暗中却图谋杀害建。有人将王敬的密谋报告建，但建并不相信地说：“我没有罪，王长史为什么要杀我？”第二天，“建”率领随从数十人去拜见王敬。宾主坐定后，建起身敬酒，王敬喝令左右将他逮捕。这时，王敬的官员和卫士都没有杀建的意思，所以跟随建来赴宴的随从全部突围逃走。拘弥王成国的主簿秦牧也在宴会上，他持刀站出来说：“大事已定，为什么还疑惑！”随即上前将建斩首。随后于阗国侯、大将“输”等人集合部队攻打王敬，王敬拿着建的头颅上楼宣布说：“是天子派我来杀建的！”输不听，冲到楼上杀了王敬，将其头颅悬挂在街上示众。输自己当了于阗王，国人杀了输，拥立建的儿子安国为于阗王。马达听说王敬被杀，准备率领各郡的地方兵，出塞攻打于阗国。桓帝没有批准，将马达征召回京，命令宋亮接任敦煌郡太守。宋亮到任以后，开导和招募于阗人，命他们自己杀输。这时，输已经死了一个月，于是他们将输的头颅砍下，送到敦煌郡太守府，但没有说杀输的具体情况。宋亮后来才知道其中有诈，但最终没有再出兵讨伐。
152年正月十九日，洛阳发生地震。
四月初四，桓帝的母亲孝崇皇后匽氏去世，由桓帝的弟弟平原王刘石主持丧事，入殓和送葬的礼仪按照和帝母亲恭怀皇后的制度。五月十二日，将孝崇皇后与孝崇皇刘翼合葬于博陵。
152年七月初二，出现日食。
十月二十八日，洛阳又发生地震。
十一月，桓帝为了追究发生地震的责任，免除司空黄琼官职。十二月，任命特进赵戒为司空。
汉桓帝的永兴元年（153）三月十二日，刘志参观汉代著名水利工程鸿池（汉武帝时开凿，引淮水为陂灌田，故迹在今河南省淮河北的驻马店市正阳县与河南省信阳市息县之间。成帝时毁废。东汉由邓晨重修。有关鸿池的记载还有人认为是在洛阳东二十里处，笔者以《后汉书•邓晨传》考证为准）。

春，三月，丁亥，帝幸鸿池。
夏，四月，丙申，赦天下，改元。
丁酉，济南悼王广薨；无子，国除。
秋，七月，郡、国三十二蝗，河水溢。百姓饥穷流冗者数十万户，冀州尤甚。诏以侍御史硃穆为冀州刺史。冀部令长闻穆济河，解印绶去者四十馀人。及到，奏劾诸郡贪污者，有至自杀，或死狱中。宦者赵忠丧父，归葬安平，僭为玉匣；穆下郡案验，吏畏其严，遂发墓剖棺，陈尸出之。帝闻，大怒，征穆诣廷尉，输作左校。太学书生颍川刘陶等数千人诣阙上书讼穆曰：“伏见弛刑徒硃穆，处公忧国，拜州之日，志清奸恶。诚以常侍贵宠，父兄子弟布在州郡，竞为虎狼，噬食小民，故穆张理天纲，补缀漏目，罗取残祸，以塞天意。由是内官咸共恚疾，谤讟烦兴，谗隙仍作，极其刑谪，输作左校。天下有识，皆以穆同勤禹、稷而被共、鲧之戾，若死者有知，则唐帝怒于崇山，重华忿于苍墓矣！当今中官近习，窃持国柄，手握王爵，口衔天宪，运赏则使饿隶富于季孙，呼噏则令伊、颜化为桀、跖；而穆独亢然不顾身害，非恶荣而好辱，恶生而好死也，徒感王纲之不摄，惧天网之久失，故竭心怀忧，为上深计。臣愿黥首系趾，代穆校作。”帝览其奏，乃赦之。
冬，十月，太尉袁汤免，以太常胡广为太尉。司徒吴雄、司空赵戒免。以太仆黄琼为司徒，光禄勋房植为司空。
武陵蛮詹山等反，武陵太守汝南应奉招降之。
车师后部王阿罗多与戊部候严皓不相得，忿戾而反，攻围屯田，杀伤吏士。后部侯炭遮领馀民畔阿罗多，诣汉吏降。阿罗多迫急，从百馀骑亡入北匈奴。敦煌太守宋亮上立后部故王军就质子卑君为王。后阿罗多复从匈奴中还，与卑君争国，颇收其国人。戊校尉阎详虑其招引北虏，将乱西域，乃开信告示，许复为王；阿罗多及诣详降。于是更立阿罗多为王，将卑君还敦煌，以后部人三百帐与之（《资治通鉴》永兴元年三到十月）。

刘志三月十二日参观鸿池后，四月二十二日，大赦天下。改“元嘉三年”为“永兴元年”。第二天，济南悼王刘广去世，因没有儿子，其封国被撤除。
153年七月，有三十二个郡国发生蝗灾，黄河泛滥成灾。百姓因饥饿被贫穷所困，四处流浪的有十万户，冀州的情况尤其严重。桓帝下诏，任命侍御史朱穆为冀州刺史。冀州各县县令和县长，听说朱穆上任已经渡过黄河，解下印信和绶带，自动离职的有四十多人。等到朱穆到任，向朝廷上奏弹劾各郡的贪官污吏。这些官员有的甚至自杀，有的死在狱中。
宦官赵忠（？—189，到汉灵帝刘宏时，赵忠更是作威作福，灵帝常说“赵常侍如我母”）的父亲去世，将棺材从洛阳运回故乡安平国（国都在今河北省衡水市冀州区旧城）安葬。赵忠超越身份，制作了皇帝和王侯死后才能穿的金缕玉衣装殓父亲。朱穆命令郡太守调查核实。郡太守等地方官员畏惧朱穆，只好挖开坟墓，劈开棺木，把尸首抬出来检查。桓帝得到报告大怒，征召朱穆到廷尉问罪，判朱穆到左校营去做苦役。为此，太学的学生刘陶等数千人前往宫门上书，为朱穆申辩说：“我们认为，减刑的囚徒朱穆是秉公处事，尽忠报国，从他被任命为冀州刺史的那一天起，就立志铲除奸佞和邪恶。的确是因为中常侍尊贵，又受到皇帝的宠信，他们的父亲、养子、兄弟散布在各个州郡，像虎狼一样竞相吞食小民，所以朱穆才伸张国法，修补破漏的法纲，惩处残暴的恶人，以此顺合天意。因此，宦官都对朱穆十分痛恨，非议和责难四起，谗言接踵而来，使朱穆遭受刑罚，被送到左校营罚做苦工。天下有识之士都认为：朱穆勤于王事如同大禹和后稷，陛下却把他与共工、鲧一样的四凶对待，如果死了的人仍有知觉，尧帝将会在崇山（传说）坟墓里发怒，舜帝也会在苍梧山（即位于今湖南省永州市宁远县城南三十公里的九疑山）坟墓里忿恨。如今宦官与皇帝的左右亲信，窃取和把持国家权力，手中掌握着生杀大权，他们的话就等于是皇帝的旨意，行赏时可使快要饿死的奴隶变得比季孙还要富有，不高兴时也可将伊尹、颜渊顷刻之间当成夏桀和盗跖。然而，朱穆却昂然而出，奋不顾身，并不是因为他憎恶荣耀而喜爱羞辱，憎恶生命而喜爱死亡，只是因为他深感朝廷的纲纪不振，畏惧国家的法令长久丧失，所以竭尽忠心报答国家，这是为皇上深谋远虑。我们愿意接受黥刑，在脸上刺字，脚戴铁镣，代替朱穆去服苦役。”桓帝看到奏章后，赦免了朱穆。
153年十月，太尉袁汤被免官，提拔太常胡广为太尉。司徒吴雄和司空赵戒都被免职，提拔太仆黄琼为司徒，同时还提拔光禄勋房植为司空。
荆州武陵蛮族首领詹山等人起兵造反，武陵郡太守招抚这些人投降。
在今新疆昌吉州吉木萨尔县北约十二公里处破城子。车师后国国王阿罗多与戊部候严皓不合，阿罗多因愤怒而起兵，包围车师后国屯田的汉军，杀伤了汉军将士。后部侯炭遮率领其余的百姓背叛了阿罗多，向汉朝的官员投降。阿罗多处于危急之中，被迫率领一百多名骑兵投奔北匈奴。敦煌太守宋亮上奏朝廷，请求批准将车师后国以前国王“军就”送到汉朝当人质的儿子“卑君”送回立为王。后来，阿罗多又从北匈奴返回，与“卑君”争夺王位，得到不少国人的归附。戊校尉严详担心阿罗多引来北匈奴扰乱西域，就开诚布公地接受阿罗多重新为王。阿罗多向严详归顺。于是，重新让阿罗多担任车师后国国王，而将卑君护送回敦煌，将车师后国三百帐民众交给阿罗多统领。
汉桓帝的永兴二年（154）正月二十四日，刘志大赦。

春，正月，甲午，赦天下。
二月，辛丑，复听刺史、二千石行三年丧。
癸卯，京师地震。
夏，蝗。
东海朐山崩。
乙卯，封乳母马惠子初为列候。
秋，九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太尉胡广免；以司徒黄琼为太尉。闰月，以光禄勋尹颂为司徒。
冬，十一月，甲辰，帝校猎上林苑，遂至函谷关。
泰山、琅邪贼公孙举、东郭窦等反，杀长吏（《资治通鉴》永兴二年一到十一月）。

笔者不知道桓帝大赦是出于什么原因，只知道二月初二，桓帝恢复刺史和年薪待遇在二千石以上的高级官员为父母守丧三年的制度。
154年二月初四，洛阳发生地震。
夏季发生蝗灾。
东海郡朐山（位于今山东省潍坊市临朐县弥河东岸，海拔160米）发生山崩。
154年五月十六日，桓帝封奶妈马惠的儿子马初为列侯。
九月初一出现日食。
桓帝因出现日食为了推卸责任，免除太尉胡广的官职，让司徒黄琼接替胡广担任太尉。闰九月，擢升光禄勋尹颂为司徒。
154年十一月初九，桓帝前往洛阳上林苑（大致东起今洛阳市东部约十五公里处，西北到河南省三门峡市山川、水网地带。供参考）打猎，到达位于今河南省三门峡灵宝市函谷关镇王垛村的函谷关。
泰山、琅邪二郡的反贼首领公孙举、东郭窦等人起兵，杀害地方官员。
也就是说，由于朝廷有外戚与宦官专权，正义得不么伸张，像朱穆这样的好官没有立足之地，导致官逼民反。

春，正月，戊申，赦天下，改元。
二月，司隶、冀州饥，人相食。
太学生刘陶上疏陈事曰：“夫天之与帝，帝之与民，犹头之与足，相须而行也。陛下目不视鸣条之事，耳不闻檀车之声，天灾不有痛于肌肤，震食不即损于圣体，故蔑三光之谬，轻上天之怒。伏念高祖之起，始自布衣，合散扶伤，克成帝业，勤亦至矣；流福遗祚，至于陛下。陛下既不能增明烈考之轨，而忽高祖之勤，妄假利器，委授国柄，使群丑刑隶，芟刈小民，虎豹窟于麑场，豺狼乳于春囿，货殖者为穷冤之魂，贫馁者作饥寒之鬼，死者悲于窀穸，生者戚于朝野，是愚臣所为咨嗟长怀叹息者也！且秦之将亡，正谏者诛，谀进者赏，嘉言结于忠舌，国命出于谗口，擅阎乐于咸阳，授赵高以车府，权去己而不知，威离身而不顾。古今一揆，成败同势，愿陛下远览强秦之倾，近察哀、平之变，得失昭然，祸福可见。臣又闻危非仁不扶，乱非智不救。窃见故冀州刺史南阳硃穆、前乌桓校尉臣同郡李膺，皆履正清平，贞高绝俗，斯实中兴之良佐，国家之柱臣也，宜还本朝，挟辅王室。臣敢吐不时之义于讳言之朝，犹冰霜见日，必至消灭。臣始悲天下之可悲，今天下亦悲臣之愚惑也。”书奏，不省。

史学

夏，南阳大水。
司空房植免；以太常韩縯为司空。
巴郡、益州郡山崩。
秋，南匈奴左薁鞬台耆、且渠伯德等反，寇美稷；东羌复举种应之。安定属国都尉敦煌张奂初到职，壁中唯有二百许人，闻之，即勒兵而出；军吏以为力不敌，叩头争止之。奂不听，遂进屯长城，收集兵士，遣将王卫招诱东羌，因据龟兹县，使南匈奴不得交通。东羌诸豪遂相率与奂共击薁鞬等，破之。伯德惶恐，将其众降，郡界以宁。羌豪遗奂马二十匹，金鐻八枚。奂于诸羌前以酒酹地曰：“使马如羊，不以入厩；使金如粟，不以入怀。”悉以还之。前此八都尉率好财货，为羌所患苦；及奂正身洁己，无不悦服，威化大行（《资治通鉴》永寿元年一到秋）。

汉桓帝的永寿元年（155）正月十四日，桓帝大赦天下。改“永兴三年”为“永寿元年”。由此可见，桓帝希望自己长寿。
155年二月，司隶校尉部（这时东汉既设“御史中丞”，又设司隶校尉。御史中丞负责监察全国。司隶校尉负责监察京城与京城周边在区。以西汉为例：西汉司隶校尉负责监察三辅【京兆、左冯翊、右扶风】、三河【指河东郡、河内郡、河南郡】、弘农郡地区官员违法犯罪）所管辖的京城周边地区与冀州发生饥荒，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太学学生刘陶上书评论时政说：“天与皇帝之间，皇帝和人民之间，犹如头和脚的关系，必须互相配合才行。陛下没有看到过夏朝末年的鸣条战争，没有听见战车厮杀的声音。天灾并没有伤害到陛下的肌肉和皮肤，地震和日食也没有损毁陛下的身体；所以陛下轻视日月星辰的变异，也不在乎上天发怒。我想到高祖当初起兵时只是一介平民，他集结流散的人救死扶伤，才完成了帝王大业，其艰辛程度已到极点。福禄和帝位代代相传至今。陛下既不能为祖先创立的法制增添光彩，又辜负高祖的千辛万苦，随便将赏罚和兵权授给他人，致使一群丑恶的宦官宰割小民，如同虎豹居住在幼鹿的牧场，豺狼在春天的林园中哺乳。富人惨死于严刑酷法中成为冤魂，穷人成为饥寒的饿鬼。已死的人在长夜中悲鸣，活着的人无论在朝廷还是在荒野无不愁苦，这就是我之所以长怀叹息的原因。再说秦朝将要灭亡时，直言进谏的人遭到诛杀，阿谀奉承的人得到封赏，规劝的忠言被堵塞，国家的政令出于奸佞之口，秦二世胡亥纵容阎乐在京都咸阳横行，任命赵高为中车府令（即汉朝太仆下属官员。主管皇帝出行车辆。有的学者认为：诸书“均称秦官为‘车府令’，而赵高独称‘中车府令’者，盖以高为中人故也”。也就是说，赵高是太监这样中间人的原故，所以称他为‘中车府令’），权力离开胡亥而胡亥不知，胡亥的威严已经丧失而胡亥不顾。古往今来，成功和失败的原因都是一样的。希望陛下远观强大的秦王朝倾覆的往事，近察哀帝、平帝时期政局的动荡，其中的得失与祸福将会看得非常清楚。我还听说危难时，帝王没有仁爱之心就不能扶持；动乱时，帝王没有智慧就无力拯救。我个人认为，前冀州刺史、南阳郡人朱穆，前乌桓校尉、我的同郡李膺，都遵循正道，他们清廉公平、忠贞高尚与众不同，真正是国家中兴的栋梁之臣，应该将他们召回朝廷辅佐陛下。我敢讲真话，说出不合时宜的道理，犹如冰霜见到太阳一定会消融；我为天下人的可悲而感到悲伤，现在天下人也要为我的愚昧困惑而悲伤。”奏章呈上，桓帝没有采纳。
夏季，南阳郡发生大水灾。
司空房植因水灾被免官；桓帝提拔太常韩縯担任司空。
巴郡和益州郡发生山崩。
155年秋季，南匈奴左薁鞬台耆、且渠伯德等人起兵，攻打汉朝美稷县城（治今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市准格尔旗西北纳林镇北古城），东羌各个种族部落全部起兵响应。安定郡属国都尉、敦煌郡人张奂（104—181，字然明。今甘肃省酒泉市瓜州县人。东汉晚期名将、学者，汉阳太守张惇儿子）刚刚到任，美稷城军营中只有二百多人，张奂得到消息，立即率部增援，军营中的官员都认为无法抵挡叛军，跪下来叩头劝阻，但张奂不听。随后，张奂一行进兵驻守在长城要塞征集兵士，派部将王卫招诱东羌诸种部分人投降，因此，得以向北进据龟兹县（治所在今蒙古鄂尔多斯市乌审旗嘎鲁图镇敖柏淖尔古城。在汉宣帝时期，因受到匈奴或周边其他民族的压迫而要求内迁，西汉王朝把龟兹国数万民众安置在榆林市北部的陕蒙交界之地设置龟兹县。龟兹国在今新疆阿克苏地区库车县），使南匈奴和东羌诸种之间不能来往。随后，东羌诸种豪帅相继和张奂共同进攻、打败了左薁鞬台耆。且渠伯德感到惶恐，率部投降，郡内得到安宁。东羌诸种豪帅送给张奂二十匹战马，金耳环八枚。张奂在诸种豪帅面前用酒洒地，发誓说：“即使赠送的马匹像羊群，我也绝不能牵入马棚；即使所赠的黄金多如粟米，我也绝不能装进自己的腰包。”张奂说完，将礼物全部退还。在此之前，安定郡属国第八任都尉大都贪图钱财，使羌人感到愁苦。等到张奂继任，他端正自身，清廉克己，东羌人无不心悦诚服。
综上所述，桓帝时代贪腐严重，导致官逼民反，好在有朱穆、张奂这样的好官。然而，这只是杯水车薪，阻止不了东汉王朝覆灭的历史车轮。

史学

五

                影子干政

汉桓帝的永寿二年（156）三月，蜀郡属国（国都大致在今四川省雅安市芦山县一带）夷人起兵造反。

春，三月，蜀郡属国夷反。
初，鲜卑檀石槐，勇健有智略，部落畏服，乃施法禁，平曲直，无敢犯者，遂推以为大人。檀石槐立庭于弹汙山、歠仇水上，去高柳北三百馀里，兵马甚盛；东、西部大人皆归焉。因南抄缘边，北拒丁零，东却夫馀，西击乌孙，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馀里。秋，七月，檀石槐寇云中。以故乌桓校尉李膺为度辽将军。膺到边，羌、胡皆望风畏服，先所掠男女，悉诣塞下送还之。
公孙举、东郭窦等聚众至三万人，寇青、兗、徐三州，破坏郡县。连年讨之，不能克。尚书选能治剧者，以司徒掾颍川韩韶为嬴长。贼闻其贤，相戒不入嬴境。馀县流民万馀户入县界，韶开仓赈之，主者争谓不可。韶曰：“长活沟壑之人，而以此伏罪，含笑入地矣。”太守素知韶名德，竟无所坐。韶与同郡荀淑、钟皓、陈寔皆尝为县长，所至以德政称，时人谓之“颍川四长”。
初，鲜卑寇辽东，属国都尉武威段颎率所领驰赴之。既而恐贼惊去，乃使驿骑诈赍玺书召颎，颎于道伪退，潜于还路设伏；虏以为信然，乃入追颎，颎因大纵兵，悉斩获之。坐诈为玺书，当伏重刑；以有功，论司寇；刑竟，拜议郎。至是，诏以东方盗贼昌炽，令公卿选将帅有文武材者。司徒尹颂荐颎，拜中郎将，击举、窦等，大破斩之，获首万馀级，馀党降散。封颎为列侯。
冬，十二月，京师地震。
封梁不疑子马为颍阴侯，梁胤子桃为城父侯（《资治通鉴》永寿二年三到十二月）。

面对西南蜀郡属国夷民造反，史料只一笔代过。
在今河北省张家口市尚义县一带。史料介绍说，当初，鲜卑族人檀石槐（137―181）勇敢健壮，又有谋略，在部落中深受民众的敬重。檀石槐制定法令，审理诉讼，没有人不信服，因此，被大家推举为部落首领。檀石槐在弹污山（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乌兰察布市兴和县东北与今河北省张家口市尚义县东南）和歠仇水上游（指今河北省张家口市尚义县境内的东洋河）建立了首都（王庭），向西南离高柳城（位于今山西省大同市阳高县龙泉镇李官屯村）有三百多里。檀石槐现在兵强马壮，东部和西部的部落首领都归附了他。于是，鲜卑族人在南方劫掠汉朝的沿边各郡，北方抗拒丁零族人，东方击退夫余国，西方进攻乌孙国，完全占领了原西汉时的匈奴故土，统治区东西长一万四千多里。
156年七月，檀石槐攻打云中郡（治所在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托克托县东北），桓帝任命前任乌桓校尉李膺为度辽将军。李膺到任以后，羌人和胡人都望风归顺，还把以前掠夺去的男女以及俘虏全部送到长城下归还。
在今天山东省。兖州泰山、徐州琅邪二郡的反贼首领公孙举、东郭窦等人聚集三万人，攻打青州、兖州、徐州，使这三州所管辖下的郡县受到破坏。官兵连年围剿，都没有见成效。尚书挑选能处理复杂事务的官员，将司徒掾、颍川郡人韩韶任命为嬴县（治所在今山东省莱芜市西北）县长。盗贼听说韩韶是一位精明强干的人，互相告诫不要进入嬴县境内。其他县的流民有一万多户逃到嬴县，韩韶打开粮仓赈济。主管粮仓的官员反对。韩韶解释说：“能让这些在沟壑中快死的人活下来，即使我被处死，也会含笑九泉。”泰山郡太守一向知道韩韶的好名和品德，就没有处罚他。韩韶和同郡人荀淑、钟皓、陈寔，都曾经担任过县长，在他们任职的县里，都以施行德政而著称，当时人称他们为“颍川四长”。
在东北。两年前，鲜卑攻打幽州辽东郡，辽东郡属国（汉安帝分辽东、辽西二郡置，治所在今辽宁省锦州市义县）都尉段颎（？—179年四月，字纪明。今甘肃省武威市人。东汉名将，西域都护段会宗从曾孙。与皇甫规、张奂并称“凉州三明”）率部骑马前去迎战。随后，他担心鲜卑军见他们驰援神速而惊恐逃走，于是，派驿站骑手假装送来皇帝的诏书，征召段颎回京。段颎在行军途中假装撤退，接着又秘密返回原地设下埋伏。鲜卑人信以为真，连忙入境追击段颎，段颎纵兵大战，将鲜卑军全部歼灭。因段颎伪造诏书，应该判处死刑；但因讨伐鲜卑有功，判了两年徒刑；刑满以后，被任命为议郎。到了今年，桓帝下诏，因东方泰山、琅邪二郡盗贼昌獗，命三公九卿推荐文武双全的人才。司徒尹颂推荐了段颎，段颎被任命为中郎将，进攻公孙举、东郭窦等叛军，杀了一万多人，残余有的归降，有的解散。桓帝封段颎为列侯。
156年十二月，发生地震。
桓帝封梁不疑的儿子梁马为颍阴侯，梁胤的儿子梁桃（可能刚刚出生不久）为城父侯。
也就是说，梁冀威风八面，虽然我们没有看到他本人，其影子也在显示神威。
汉桓帝的永寿三年（157）正月初七，桓帝大赦天下。

春，正月，己未，赦天下。
居风令贪暴无度，县人硃达等与蛮夷同反，攻杀令，聚众至四五千人。夏，四月，进攻九真，九真太守儿式战死。诏九真都尉魏朗讨破之。
闰月，庚辰晦，日有食之。
京师蝗。
或上言：“民之贫困以货轻钱薄，宜改铸大钱。”事下四府群僚及太学能言之士议之。太学生刘陶上议曰：“当今之忧，不在于货，在乎民饥。窃见比年已来，良苗尽于蝗螟之口，杼轴空于公私之求。民所患者，岂谓钱货之厚薄，铢两之轻重哉！就使当今沙砾化为南金，瓦石变为和玉，使百姓渴无所饮，饥无所食，虽皇、羲之纯德，唐、虞之文明，犹不能以保萧墙之内也。盖民可百年无货，不可一朝有饥，故食为至急也。议者不达农殖之本，多言铸冶之便。盖万人铸之，一人夺之，犹不能给；况今一人铸之，则万人夺之乎！虽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役不食之民，使不饥之士，犹不能足无厌之求也。夫欲民殷财阜，要在止役禁夺，则百姓不劳而足。陛下愍海内之忧戚，欲铸钱齐货以救其弊，犹养鱼沸鼎之中。栖鸟烈火之上；水、木，本鱼鸟之所生也，用之不时，必至焦烂。愿陛下宽锲薄之禁，后冶铸之议，听民庶之谣吟，问路叟之所忧，瞰三光之文耀，视山河之分流，天下之心，国家大事，粲然皆见，无有遗惑者矣。伏念当今地广而不得耕，民众而无所食，群小竞进，秉国之位，鹰扬天下，鸟钞求饱，吞肌及骨，并噬无厌。诚恐卒有役夫、穷匠起于板筑之间，投斤攘臂，登高远呼，使怨之民响应云合。虽方尺之钱，何有能救其危也！”遂不改钱。
冬，十一月，司徒尹颂薨。
长沙蛮反，寇益阳。
以司空韩縯为司徒，以太常北海孙朗为司空（《资治通鉴》永寿三年一到十一月）。

桓帝大赦天下之后，南方居风县（治所在今越南清化省一带）县令因贪污残暴没有限度，县民朱达等人和蛮夷联合攻打县城，杀了县令，一时聚集了四五千人。
157年四月，这些人进攻九真郡，九真郡太守儿式战死。桓帝下诏，命九真郡都尉魏朗打败了朱达等人。
157年闰五月十一日，出现日食。
与此同时，洛阳发生蝗灾。
有人上书说：“人民之所以贫困，是因为钱币的重量太轻，厚度太薄，应该改铸大钱。”奏章交给四府（即大将军、太尉、司徒、司空）官员，以及太学中有见解的学生共同讨论。太学学生刘陶上书说：“我们当前面临的忧患，不在于钱币，而在于人民饥荒。我看到这些年茂盛的庄稼都被蝗虫和螟虫吃光；民间所织的布都被朝廷和官员搜刮一空。人民所忧患的难道是钱币的厚薄、铢两的轻重吗？即使当前能把沙砾化作南方出产的黄金，把瓦片变成白玉，而让百姓渴了没有水喝，饿了没有饭吃，尽管有天皇氏、伏羲氏的纯洁美德，唐尧和虞舜的清明政治，仍然不能保证宫室屏风内的安全。人民可以一百年不用钱币，不能一天饥饿，所以吃饭才是最急迫的问题。主张改铸钱币的人不了解农业生产是国家的根本大计，多数只说改铸钱币的好处。但是，如果一万人铸钱，一个人掠夺，仍然不能满足。何况现在是一个人铸钱，而有一万个人来掠夺呢！尽管把天地间的阴阳二气都当作炭火，把万物都当成铜，驱使不需要吃饭的人民，使用不饥饿的役夫，仍然不能满足永无止境的钱币需求。要想使人民富裕，最要紧的在于停止征役，禁止掠夺，使百姓不必被义务劳工所困，自然就会富足。如果陛下哀怜天下百姓，想改铸钱币，使其整齐划一，用来拯救时弊，这就像将鱼养在锅里的沸水中，让鸟栖息在燃烧的树木上。水和树林本来是鱼和鸟赖以生存的地方，但用得不当，一定会被烧焦或煮烂。希望陛下放宽刻薄的禁令，暂缓实行改铸钱币的建议，倾听民间流传的歌谣、谚语，询问路旁老人的忧患，观察日、月、星辰的变异，洞察山峰崩裂、河水干涸的警告。天下人民的心愿，国家急需办理的大事，就可以看得明明白白。我想，当今田地虽然广袤却得不到耕种，人民虽多却得不到食物。一群小人争相抢夺官爵，掌握着国家的政权，犹如凶残的兀鹰横行天下，又像乌鸦贪得无厌，连皮带骨把人民一口吞下，而仍不能满足其贪婪的味口。我担心服役的工人和穷困的工匠会突然从建筑工地起义，他们扔掉斧头，捋衣出臂，登高向远呐喊，使忧愁怨恨的人民起来响应，犹如云一样纷纷聚集。到那时，即使有一尺见方的铜钱，怎能挽救危亡！”由于刘陶的建议，桓帝停止改铸钱币。
157年十一月，司徒尹颂去世。
荆州长沙郡（治所在今湖南省长沙市）蛮人造反，攻打益阳县（治所在今湖南省益阳市）。
桓帝让司空韩縯接替尹颂担任司徒；提拔太常孙朗担任司空。
汉桓帝的延熹元年（158）五月二十九日，出现日食。

夏，五月，甲戊晦，日有食之。太史令陈授因小黄门徐璜陈“日食之变咎在大将军冀”。冀闻之，讽雒阳收考授，死于狱。帝由是怒冀。
京师蝗。
六月，戊寅，赦天下，改元。
大雩。
秋，七月，甲子，太尉黄琼免；以太常胡广为太尉。
冬，十月，帝校猎广成，遂幸上林苑。
十二月，南匈奴诸部并叛，与乌桓、鲜卑寇缘边九郡。帝以京兆尹陈龟为度辽将军。龟临行，上疏曰：“臣闻三辰不轨，擢士为相；蛮夷不恭，拔卒为将。臣无文武之才，而忝鹰扬之任，虽殁躯体，无所云补。今西州边鄙，土地塉埆，民数更寇虏，室家残破，虽含生气，实同枯朽。往岁并州水雨，灾螟互生，稼穑荒耗，租更空阙。陛下以百姓为子，焉可不垂抚循之恩哉！古公、西伯天下归仁，岂复舆金辇宝以为民惠乎！陛下继中兴之统，承光武之业，临朝听政而未留圣意。且牧守不良，或出中官，惧逆上旨，取过目前。呼嗟之声，招致灾害，胡虏凶悍，因衰缘隙；而令仓库单于豺狼之口，功业无铢两之效，皆由将帅不忠，聚奸所致。前凉州刺史祝良，初除到州，多所纠罚，太守令长，贬黜将半，政未逾时，功效卓然，实应赏异，以劝功能；改任牧守，去斥奸残；又宜更选匈奴、乌桓护羌中郎将、校尉，简练文下，授之法令；除并、凉二州今年租、更，宽赦罪隶，扫除更始。则善吏知奉公之祐，恶者觉营私之祸，胡马可不窥长城，塞下无候望之患矣。”帝乃更选幽、并刺史，自营、郡太守、都尉以下，多所革易。下诏为陈将军除并、凉一年租赋，以赐吏民。龟到职，州郡重足震栗，省息经用，岁以亿计。诏拜安定属国都尉张奂为北中郎将，以讨匈奴、乌桓等。匈奴、乌桓烧度辽将军门，引屯赤阬，烟火相望。兵众大恐，各欲亡去。奂安坐帷中，与弟子讲诵自若，军士稍安。乃潜诱乌桓，阴与和通，遂使斩匈奴、屠各渠帅，袭破其众，诸胡悉降。奂以南单于车儿不能统理国事，乃拘之，奏立左谷蠡王为单于。诏曰：“《春秋》大居正；车儿一心向化，何罪而黜！其遣还庭！”
大将军冀与陈龟素有隙，谮其沮毁国威，挑取功誉，不为胡虏所畏，坐征还，以种暠为度辽将军。龟遂乞骸骨归田里，复征为尚书。冀暴虐日甚，龟上疏言其罪状，请诛之，帝不省。龟自知必为冀所害，不食七日而死。种暠到营所，先宣恩信，诱降诸胡，其有不服，然后加讨；羌虏先时有生见获质于郡县者，悉遣还之；诚心怀抚，信赏分明，由是羌、胡皆来顺服。暠乃去烽燧，除候望，边方晏然无警；入为大司农（《资治通鉴》延熹元年五到十二月）。

158年五月二十九日出现日食后，太史令陈授通过小黄门徐璜上奏，说：“出现日食的罪过在于大将军梁冀。”梁冀听到消息，授意洛阳县令逮捕和拷问陈授，陈授死在狱中。桓帝因此仇恨梁冀。
与此同时，洛阳发生蝗灾。
六月初四，桓帝可能是蝗虫成灾而大赦天下。改“永寿四年”为“延熹元年”。然后举行求雨的祭祀大典。
158年七月二十日，桓帝免除了太尉黄琼的职务，提拔太常胡广担任太尉。

史学

158年十月，桓帝前往广成苑（位于今河南省汝州市临汝镇西北）打猎，随后北返进入洛阳地区的上林苑。
十二月，南匈奴各部同时反叛，与乌桓、鲜卑等外族军队联合入侵汉朝沿边九郡。桓帝任命京兆尹陈龟担任度辽将军。陈龟临行前，向桓帝上书说：“我曾听说日、月、星辰逆轨道运行时，应该选拔士人为相；蛮夷不恭顺朝廷时，应该选拔士兵为将。我没有文武双全的才能，却担当大军统帅的重任，即使我身死也难以报答陛下。如今西方边界地区，土地贫瘠加上山多夹杂沙石，人民不断受到外族的掳掠，家家户户都已经残破，虽然还有一口气可以呼吸，但实际上如同一具枯干的朽骨。往年并州下大雨，同时发生水灾和虫灾，农作物荒废，践更（古代的一种徭役。可以出钱雇人代替）空缺。陛下把百姓当作子女，怎么能不尽力抚养呢？古公亶父（周朝的奠基人，周文王的祖父）、西伯侯姬昌（即周文王），天下人都已纷纷归向他俩，哪里还需要再用车辆载着金银财宝，向人民施行恩惠？陛下继承中兴的皇统，延续光武帝的基业，临朝处理政务，然而对这些却没有特别留意，导致州牧、太守都不贤良。有的人甚至是出自宦官推荐，他们畏惧冒犯圣上的旨意，就只求得过且过。人民呼喊和嗟叹的声音，招来更大的灾害。外族凶猛强悍，趁大汉政治衰败，利用人民的怨恨起兵作乱。至使粮仓全被豺狼吃光，朝廷多次出兵讨伐，却收不到丝毫功效。这都是将帅不忠，贪官聚敛造成的。前任凉州刺史祝良上任后，对贪官污吏多有检举揭发，郡太守和县令、县长，受到贬谪和撤职的将近半数，他任职不到一年，政绩和功效卓著，实在应该给他特别的奖赏，以勉励他的功绩和才华。还应该更换其他不称职的州牧、太守，罢免邪恶的贪官。并应该重新遴选护匈奴、乌桓、西羌等中郎将和校尉，要求具备文武全才，授予行使法令的权力。免除并州、凉州今年应该缴纳的田租和更赋（官府对人民所课时力役。更赋是一种代役税。 规定22岁到56岁的男子，都要服更赋。更赋包括“更卒”、“正卒”、“戍卒”三种，包括义务修筑工程或兵役。农民每年要为地方服一个月的义务劳役，这样的役称为“更卒”。农民亲自服役称“践更”。如果不愿意亲自去服役，可交300钱由官府雇人代替，此种出钱雇人服役的办法称“过更”。有时地方用不了多少更卒，也要农民照样出钱，成为一种赋役负担，就称为“更赋”），宽大赦免罪犯，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这样善良的官员就能知道奉公守法，邪恶的官员就知道营私舞弊的祸害。胡人的战马不会再来暗中窥伺长城，边疆也将没有候望烽火的忧患。”陈龟的建议得到了桓帝的支持，桓帝重新任命幽州、并州刺史，对京兆虎牙营、扶风雍营的都尉，和这两州的郡太守、都尉以及郡级以下的官员，也多有更换。并且下诏说：“为了支持陈将军的请求，免除并州、凉州一年的田租和更赋，以表示朝廷对官员和人民的恩赐。”陈龟到任后，所在州郡官员，都十分震惊与惶恐，每年节省下来的经费以亿计算。
桓帝下诏，任命安定属国都尉（汉武帝的元狩二年【前121】，刘彻下令将降附的匈奴族安置在沿边的陇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五郡，各依本族之风俗而归属于汉，故统称五属国。朝廷分别派将军治理，称属国都尉）张奂为北中郎将，率部讨伐南匈奴、乌桓等外族。南匈奴、乌桓用火焚烧驻扎在五原郡的度辽将军府大门，又前往赤阬，烟火可以看得很清楚。张奂的部队非常惊恐，纷纷准备逃亡。可是，张奂仍然安坐帐中，跟他的门徒（指指徒弟或跟随者）和学生照样自如地讲解、朗诵经书，军心才稍微安定。随后，张奂秘密派使者劝说乌桓，暗中和乌桓和好。接着命乌桓人杀了南匈奴以及匈奴的旁支屠各的首领，南匈奴人在惨败面前全部投降。张奂认为南匈奴单于车儿没有能力处理匈奴国事，将车儿软禁，奏请朝廷改立左谷蠡王为单于。桓帝下诏反对说：“《春秋》主张大居正，以君位传子为常道。车儿一心归向朝廷，有什么罪过要罢免他？送他返回王庭！”
大将军梁冀和陈龟之间一向有怨恨。梁冀诬陷陈龟毁坏国家的威严，牟取个人的功名，不能得到匈奴人的敬重。陈龟因此被召回洛阳，改任种暠为度辽将军。陈龟请求退休回乡。后来，朝廷又征召他担任尚书。这时，梁冀暴虐无道日盛一日，陈龟向桓帝上书弹劾，请求诛杀梁冀，桓帝没有回复。陈龟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梁冀陷害，于是绝食七天饿死。种暠到度辽将军大营以后，首先宣布朝廷的恩德和信义，劝诱外族归降；有不归降者进行讨伐。有些羌人以前被生擒，囚禁在郡县官府作为人质，种暠命令全部释放。他诚心诚意地怀柔安抚，赏罚分明，因此羌人、胡人都纷纷前来归顺。随后种暠下令拆除烽火台和了望亭，边境一片安宁。后来种暠因功被调回洛阳担任大司农。
从以上史料可以看出，梁冀的身影到处可见，世界上的事总有终结，那么梁冀作恶多端会得到什么报应？

六

                梁冀覆灭
正当梁冀作恶多端时，他的妹妹、桓帝的皇后梁女莹也狐假虎威。

春，二月，鲜卑寇雁门。
蜀郡夷寇蚕陵。
三月，复断刺史、二千石行三年丧。
夏，京师大水。
六月，鲜卑寇辽东。
梁皇后恃姊、兄廕势，恣极奢靡，兼倍前世，专宠妒忌，六宫莫得进见。及太后崩，恩宠顿衰。后既无嗣，每宫人孕育，鲜得全者。帝虽迫畏梁冀，不敢谴怒，然进御转希，后益忧恚。秋，七月，丙午，皇后梁氏崩。乙丑，葬懿献皇后于懿陵。梁冀一门，前后七侯，三皇后，六贵人，二大将军，夫人、女食邑称君者七人，尚公主者三人，其馀卿、将、尹、校五十七人。冀专擅威柄，凶恣日积，宫卫近侍，并树所亲，禁省起居，纤微必知。其四方调发，岁时贡献，皆先输上第于冀，乘舆乃其次焉。吏民赍货求官、请罪者，道路相望。百官迁召，皆先到冀门笺檄谢恩，然后敢诣尚书。下邳吴树为宛令，之官辞冀，冀宾客布在县界，以情托树，树曰：“小人奸蠹，比屋可诛。明将军处上将之位，宜崇贤善以补朝阙。自侍坐以来，未闻称一长者，而多托非人，诚非敢闻！”冀嘿然不悦。树到县，遂诛杀冀客为人害者数十人。树后为荆州刺史，辞冀，冀鸩之，出，死车上。辽东太守侯猛初拜，不谒冀，冀托以它事腰斩之。郎中汝南袁著，年十九，诣阙上书曰：“夫四时之运，功成则退，高爵厚宠，鲜不致灾。今大将军位极功成，可为至戒，宜遵县车之礼，高枕颐神。传曰：‘木实繁者披枝害心。’若不抑损盛权，将无以全其身矣！”冀闻而密遣掩捕，著乃变易姓名，托病伪死，结蒲为人，市棺殡送。冀知其诈，求得，笞杀之。太原郝絜、胡武，好危言高论，与著友善，絜、武尝连名奏记三府，荐海内高士，而不诣冀。冀追怒之，敕中都官称檄禽捕，遂诛下家，死者六十馀人。絜初逃亡，知不得免，因舆梓奏书冀门，书入，仰药而死，家乃得全。安帝嫡母耿贵人薨，冀从贵人从子林虑侯承求贵人珍玩，不能得，冀怒，并族其家十馀人。涿郡崔琦以文章为冀所善，琦作《外戚箴》、《白鹄赋》以风，冀怒。琦曰：“昔管仲相齐，乐闻讥谏之言；萧何佐汉，乃设书过之吏。今将军屡世台辅，任齐伊、周，而德政未闻，黎元涂炭，不能结纳贞良以救祸败，反欲钳塞士口，杜蔽主听，将使玄黄改色、马鹿易形乎！”冀无以对，因遣琦归。琦惧而亡匿，冀捕得，杀之。
冀秉政几二十年，威行内外，天子拱手，不得有所亲与，帝既不平之；及陈授死，帝愈怒。和熹皇后从兄子郎中邓香妻宣，生女猛，香卒，宣更适梁纪；纪，孙寿之舅也。寿以猛色美，引入掖庭，为贵人，冀欲认猛为其女，易猛姓为梁。冀恐猛姊婿议郎邴尊沮败宣意，遣客刺杀之。又欲杀宣，宣家与中常侍袁赦相比，冀客登赦屋，欲入宣家，赦觉之，鸣鼓会众以告宣。宣驰入白帝，帝大怒，因如厕，独呼小黄门史唐衡，问：“左右与外舍不相得者，谁乎？”衡对：“中常侍单超、小黄门史左忄官与梁不疑有隙；中常侍徐璜、黄门令具瑗常私忿疾外舍放横，口不敢道。”于是帝呼超、悺入室，谓曰：“梁将军兄弟专朝，迫胁内外，公卿以下，从其风旨，今欲诛之，于常侍意如何？”超等对曰：“诚国奸贼，当诛日久；臣等弱劣，未知圣意如何耳。”帝曰：“审然者，常侍密图之。”对曰：“图之不难，但恐陛下腹中狐疑。”帝曰：“奸臣胁国，当伏其罪，何疑乎！”于是更召璜、瑗等，五人共定其议，帝齧超臂出血为盟。超等曰：“陛下今计已决，勿复更言，恐为人所疑。”（《资治通鉴》延熹二年二到六月）

史学

汉桓帝的延熹二年（159）二月，鲜卑人侵犯雁门郡（治所在今山西省忻州市代县西北）。
蜀郡夷人攻打蚕陵县（治所在今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茂县叠溪镇北）。
159年三月，桓帝再次取消刺史和二千石高官为父母守孝三年的规定。
夏季，洛阳发生水灾。
梁女莹皇后仗恃姐姐梁妠太后和哥哥梁冀的庇护，穷极奢华的程度比前世皇后加倍。她独占桓帝的宠爱，嫉妒成性，六宫中其他嫔妃都不得亲近桓帝。等到150年梁妠太后去世，桓帝对梁女莹的恩宠突然衰退。梁女莹没有生儿子，每当其他嫔妃怀孕，很少能得到保全。桓帝虽然因畏惧梁冀而不敢谴责梁女莹，然而，让梁女莹来陪宿的次数变得稀少，因此梁女莹越来越愤恨。159年七月初八，梁女莹去世。七月二十七日，桓帝将她安葬在懿陵，追谥号为“懿献皇后”。
梁冀家族一门，前后共有七侯，三位皇后，六位贵人，两位大将军，夫人和女儿享有食邑而称君的有七人，娶公主的有三人，其他担任卿、将、尹、校等官职的有五十七人。梁冀把持朝廷大权独断专行，凶暴放肆日甚一日。宫廷禁军和皇帝最亲近的侍卫以及随从，都有梁冀的亲信，因此，皇宫内部与桓帝的起居等细小的情节梁冀都了如指掌。朝廷向四方征调的物品，以及各地每年按时向桓帝敬献的贡物，都得先将最好的呈送给梁冀；官员和百姓带着财物到梁冀家中请求做官或者免罪的，在道路上前后相望。文武百官升迁或被征召，都要先到梁冀家呈递谢恩书，然后才敢到国务院（尚书台）接受任务。比喻说，下邳国人吴树被任命为南阳郡政府所在地宛县县令（治所在今河南省南阳市宛城区），上任之前向梁冀辞行，梁冀的宾客散布在宛县境内的人很多，梁冀托吴树照顾他们。吴树当面好言相劝说：“邪恶的小人是残害百姓的蛀虫，即使是近邻也应诛杀。将军高居上将之位，应该崇敬贤能，弥补朝廷缺失。可是，自从我随您坐下以后，没有听到您称赞一位长者，而嘱托我照顾很多不恰当的人，我实在不敢听命！”
梁冀尴尬沉默不语，内心很不高兴。吴树到任后，将梁冀的宾客中被人民所痛恨的数十人杀了。吴树后来升任荆州刺史，上任前向梁冀辞行，梁冀让他喝了毒酒，吴树出来死在车上。除此之外，东郡太守侯猛，刚刚接到任命时，没有去见梁冀，梁冀就另外找了一个罪名将他腰斩。郎中、汝南郡人袁著只有十九岁，到宫门上书说：“春、夏、秋、冬四季的运转，每个季节在达到极盛就消退。太高的官职爵位，过分地宠爱信任，很少不招来灾祸。如今大将军已经功成名就，应该特别警戒；最好是效法汉元帝时的御史大夫薛广德，把皇帝赏赐他的安车悬挂起来，然后高卧在家中颐养精神，不再过问政事。《经传》上说：‘树木果实太多，会压断树枝，伤害树根。’如果不抑制和减损手中过盛的权力，恐怕不能保全性命。”梁冀听了，秘密派人搜捕袁著。
袁著改名换姓，假装病死，家里人用蒲草扎成尸体，买来棺木安葬。结果被梁冀识破，继续追捕，终于抓到袁著，将他鞭打至死。太原人郝洁、胡武，爱说惊人的话，喜欢高谈阔论，和袁著的交情很深。郝洁、胡武曾经联名上书太尉、司徒、司空三府，推荐天下的高明人士，却没有将推荐书送给梁冀的大将军府。袁著死后，梁冀想起，命令中央有关单位发文逮捕郝洁、胡武。由此，胡武全家六十多人被杀。郝洁开始逃走，后来知道无法逃脱，只好带着棺木到梁冀家大门上书，将书递进去后服毒而死，亲属才得以保全。安帝的嫡母耿贵人去世，梁冀向耿贵人的侄儿、林虑侯耿承索取耿贵人的珍宝玩物，但没有得到。梁冀恼羞成怒，杀了耿承一家十多人。涿郡人崔琦因擅长写文章，而得到梁冀的喜爱。崔琦撰写《外戚箴》、《白鹄赋》讽刺梁冀，梁冀大怒。崔琦对梁冀说：“春秋管仲担任齐国的宰相，喜欢听讥刺和规劝的话；萧何辅佐汉室，专门设置记录自己过失的官员。如今将军身居辅政高位，责任和伊尹、周公同等重大，可是没有听说您推行德政，却是生灵涂炭，灾难深重。将军不但不能结交忠贞、贤良的人拯救大祸，反而想堵塞士人的口，蒙蔽皇上的耳目，使天地颜色颠倒，鹿马换形吗？”梁冀无法回答，就将崔琦遣送回乡。崔琦因恐惧而离家，四处逃亡躲藏。结果还是被梁冀所派的人搜到杀了。
梁冀把持朝政将近二十年，威势和权力震动内外，桓帝只是拱手听命，什么事都不能亲自参与。在这种情形下，桓帝早已忿忿不平，等到太史令陈授被梁冀害死，他更加愤怒。
就在这时，引出了桓帝和邓贵人邓猛（和熹皇后邓绥的侄儿邓香的女儿）家人的一段故事。邓香死后，其妻“宣”改嫁给梁纪。梁纪是梁冀之妻孙寿的舅父。孙寿因邓猛美貌，把她送进后宫，被桓帝封为贵人。梁冀打算把邓猛认作自己的女儿，将邓猛改姓为梁，可是害怕邓猛的姐夫邴尊去说服岳母宣拒绝。于是，他派刺客将邴尊杀害。随后，梁冀又想杀掉邓猛的母亲宣。宣和中常侍袁赦是邻居，当梁冀派刺客爬上袁赦家的屋顶要进入宣家时，被袁赦发现。袁赦连忙擂鼓聚集民众，通知宣家。宣立马奔入皇宫向桓帝报告，桓帝大怒。因此桓帝单独召小黄门史唐衡（？－164，太监出身。今河南省漯河市郾城县人），假意跟随他上厕所，说：“我的左右侍卫，与皇后娘家不和的人有谁？”唐衡脱口而出：“中常侍单超（？—160，太监出身。今河南省洛阳市人）、小黄门史左悺（？—165，太监。今河南省洛阳市孟津县人）和梁不疑有仇。中常侍徐璜（？—164，太监出身，今江苏省徐州邳州市戴庄镇良城村人）、黄门令具瑷，经常私下对皇后娘家放纵骄横表示愤恨，只是不敢开口。”于是，桓帝将单超、左悺等人叫进内室，对他们说：“梁将军兄弟在朝廷专权，胁迫内外，三公九卿以下，都得按照他们的旨意行事，现在，我想铲除他们，你们二位的意思如何？”单超等人回答说：“梁冀兄弟的确是国家的奸贼，早就应该铲除；只是我们的力量太弱，不知陛下的意思。”桓帝接着说：“确实如你们所说，那么，请你们秘密谋划。”单超等人犹豫说：“谋划并不困难，只担心陛下犹豫不决。”桓帝坚定地说：“奸臣威胁国家，应当定罪伏法，我怎么会犹豫不决呢！”于是，把徐璜、具瑷叫来，桓帝和这五位宦官共同定计，桓帝将单超的手臂咬破，用血盟誓。单超等人对桓帝说：“陛下如今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千万不要再提这件事，怕引起梁氏的猜疑。”
正当桓帝要铲除梁冀时，果然引起了梁冀的猜疑。

冀心疑超等，八月，丁丑，使中黄门张恽入省宿，以防其变。具瑗敕吏收恽，以“辄从外入，欲图不轨。”帝御前殿，召诸尚书入，发其事，使尚书令尹勋持节勒丞、郎以下皆操兵守省阁，敛诸符节送省中，使具瑗将左右厩驺、虎贲、羽林、都候剑戟士合千馀人，与司隶校尉张彪共围冀第，使光禄勋袁盱持节收冀大将军印绶，徙封比景都乡侯。冀及妻寿即日皆自杀；不疑、蒙先卒。悉收梁氏、孙氏中外宗亲送诏狱，无长少皆弃市；它所连及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死者数十人。太尉胡广、司徒韩縯、司空孙朗皆坐阿附梁冀，不卫宫，止长寿亭，减死一等，免为庶人。故吏、宾客免黜者三百馀人，朝廷为空。是时，事猝从中发，使者交驰，公卿失其度，官府市里鼎沸，数日乃定；百姓莫不称庆。收冀财货，县官斥卖，合三十馀万万，以充王府用，减天下税租之半，散其苑囿，以业穷民。
壬午，立梁贵人为皇后，追废懿陵为贵人冢。帝恶梁氏，改皇后姓为薄氏，久之，知为邓香女，乃复姓邓氏。
诏赏诛梁冀之功，封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皆为县侯，超食二万户，璜等各万馀户，世谓之五侯。仍以悺、衡为中常侍。又封尚书令尹勋等七人皆为亭侯。
以大司农黄琼为太尉，光禄大夫中山祝恬为司徒，大鸿胪梁国盛允为司空。是时，新诛梁冀，天下想望异政，黄琼首居公位，乃举奏州郡素行贪污，至死徙者十馀人，海内翕然称之。

梁冀对单超等人产生了怀疑。159年八月初十，梁冀派中黄门张恽入宫住宿，以防意外发生。具瑷命令下属逮捕了张恽，罪名是：“擅自从外入宫，想图谋不轨。”桓帝登上前殿，召集各位尚书前来，公开了此事。然后派尚书令尹勋持桓帝授予的符节统领尚书台丞、郎以下的官员，让大家全部手执兵器，守卫中央机关，将所有代表皇帝和朝廷的符节收集起来，送进内宫。还派具瑷率领左右御厩的骑士、虎贲、羽林卫士、都候（负责管理夜间在皇城巡逻的官员）所属的剑戟之士，共计一千多人，和司隶校尉张彪一起包围了梁冀的大将军府第（当时的官员就像美国总统进入白宫，梁冀的家属也住进了大将军府）。派光禄勋袁盱带着桓帝授予的符持，收缴了梁冀大将军印信，将他改封为比景县的都乡侯。梁冀和他的妻子孙寿当天自杀。梁不疑、梁蒙在此之前已经去世。将梁氏和孙氏家族、包括他们在朝廷和地方的亲戚，不论男女老幼全部抓捕关进诏狱；最后押往闹市斩首，暴尸于街头。受牵连被杀的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官员共有几十人。太尉胡广、司徒韩縯、司空孙郎，都因阿附梁冀，没有去保卫宫廷而停留在长寿亭被指控有罪，以减死罪一等论处，免去官职。此外，梁冀原来的下属和宾客，被免官的有三百多人。因此，整个朝廷的官员为之一空。当时，事情突然从皇宫中发动，使者来往奔驰，三公九卿等朝庭大臣都因惊恐失去常态，官府和大街小巷的人流，犹如锅（鼎）中的开水一片沸腾，过了几天才安静。百姓无不称快。桓帝下令没收梁冀的财产，由官府变卖，共计三十多亿，全都上缴国库，减除当年全国租税的一半。并将梁冀的园林分散给贫民耕种。
159年八月十五日，桓帝立和熹皇后邓绥的侄孙女邓猛为皇后，并将梁女莹皇后的懿陵贬称为贵人冢。桓帝厌恶梁氏，当时他不知道皇后梁猛就是邓猛，所以改其为薄姓。过了许久，才知道梁猛是邓香的女儿，就恢复了她的邓姓。
桓帝下诏，奖赏铲除梁冀的功臣，封单超、徐璜、具瑷、左悺、唐衡为县侯，单超食邑二万户，徐璜等四人各一万余户，当时人称他们为“五侯”。提拔左悺、唐衡为中常侍。还将尚书令尹勋等七人封为亭侯。
接着，擢升大司农黄琼为太尉，改任光禄大夫祝恬为司徒，改任大鸿胪盛允为司空。
这时，刚刚铲除梁冀集团，天下人都希望政治改观。黄琼位居三公之首，他带头弹劾各个州、郡一向残暴贪婪的官员，有十余人被处死或流放，全国人民齐声称赞。
综上所述，随着桓帝铲除梁冀集团的胜利，人民希望有一个生机勃勃的社会气象，那么，这一天能到来吗？

史学

七

                    新瓶老酒

桓帝铲除了梁氏集团后，急需解决朝中官员空缺，为此，太尉黄琼呕心沥血寻找人才。

琼辟汝南范滂。滂少厉清节，为州里所服。尝为清诏使，案察冀州，滂登车揽辔，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守令臧污者，皆望风解印绶去；其所举奏，莫不厌塞众议。会诏三府掾属举谣言，滂奏刺史、二千石权豪之党二十馀人。尚书责滂所劾猥多，疑有私故。滂对曰：“臣之所举，自非叨秽奸暴，深为民害，岂以污简札哉！间以会日迫促，故先举所急，其未审者，方更参实。臣闻农夫去草，嘉谷必茂；忠臣除奸，王道以清。若臣言有贰，甘受显戮！”尚书不能诘。
尚书令陈蕃上疏荐五处士，豫章徐稚、彭城姜肱、汝南袁闳、京兆韦著，颍川李昙。帝悉以安车、玄纁备礼征之，皆不至。稚家贫，常自耕稼，非其力不食，恭俭义让，所居服其德；屡辟公府，不起。陈蕃为豫章太守，以礼请署功曹；稚不之免，既谒而退。蕃性方峻，不接宾客，唯稚来，特设一榻，去则县之。后举有道，家拜太原太守，皆不就。稚虽不应诸公之辟，然闻其死丧，辄负笈赴吊。常于家豫炙鸡一只，以一两绵絮渍酒中暴干，以裹鸡，径到所赴冢隧外，以水渍绵，使有酒气，斗米饭，白茅为藉。以鸡置前，醊酒毕，留谒则去，不见丧主。
肱与二弟仲海、季江俱以孝友著闻，常同被而寝，不应征聘。肱尝与弟季江俱诣郡，夜于道为盗所劫，欲杀之，肱曰：“弟年幼，父母所怜，又未聘娶，愿杀身济弟。”季江曰：“兄年德在前，家之珍宝，国之英俊，乞自受戮，以代兄命。”盗遂两释焉，但掠夺衣资而已。既至，郡中见肱无衣服，怪问其故，肱托以它辞，终不言盗。盗闻而感悔，就精庐求见征君，叩头谢罪，还所略物。肱不受，劳以酒食而遣之。帝既征肱不至，乃下彭城，使画工图其形状。肱卧于幽暗，以被韬面，言患眩疾，不欲出风，工竟不得见之。
闳，安之玄孙也，苦身修节，不应辟召。著隐居讲授，不修世务。昙继母酷烈，昙奉之逾谨，得四时珍玩，未尝不先拜而后进，乡里以为法。
帝又征安阳魏桓，其乡人劝之行，桓曰：“夫干禄求进，所以行其志也。今后宫千数，其可损乎？厩马万匹，其可减乎？左右权豪，其可去乎？”皆对曰：“不可。”桓乃慨然叹曰：“使桓生行死归，于诸子何有哉！”遂隐身不出。
帝既诛梁冀，故旧恩敌，多受封爵：追赠皇后父邓香为车骑将军，封安阳侯；更封后母宣为昆阳君，兄子康、秉皆为列侯，宗族皆列校、郎将，赏赐以巨万计。中常侍侯览上缣五千匹，帝赐爵关内侯，又托以与议诛冀，进封高乡侯；又封小黄门刘普、赵忠等八人为乡侯。自是权势专归宦官矣。五侯尤贪纵，倾动内外。时灾异数见，白马令甘陵李云露布上书，移副三府曰：“梁冀虽持权专擅，虐流天下，今以罪行诛，犹召家臣扼杀之耳，而猥封谋臣万户以上；高祖闻之，得无见非！西北列将，得无解体！孔子曰：‘帝者，谛也。’今官位错乱，小人谄进，财货公行，政化日损；尺一拜用，不经御省，是帝欲不谤乎！”帝得奏震怒，下有司逮云，诏尚书都护剑戟送黄门北寺狱，使中常侍管霸与御史、廷尉杂考之。时弘农五官掾杜众伤云以忠谏获罪，上书“愿与云同日死”，帝愈怒，遂并下廷尉。大鸿胪陈蕃上疏曰：“李云所言，虽不识禁忌，干上逆旨，其意归于忠国而已。昔高祖忍周昌不讳之谏，成帝赦硃云腰领之诛，今日杀云，臣恐剖心之讥，复议于世矣！”太常杨秉、雒阳市长沐茂、郎中上官资并上疏请云。帝恚甚，有司奏以为大有敬。诏切责蕃、秉，免归田里，茂、资贬秩二等。时帝在濯龙池，管霸奏云等事，霸跪言曰：“李云野泽愚儒，杜众郡中小吏，出于狂戆，不足加罪。”帝谓霸曰：“‘帝欲不谛’，是何等语，而常侍欲原之邪！”顾使小黄门可其奏，云、众皆死狱中，于是嬖宠益横。太尉琼自度力不能制，乃称疾不起，上疏曰：“陛下即位以来，未有胜政，诸梁秉权，竖宦充朝，李固、杜乔既以忠言横见残灭，而李云、杜众复以直道继踵受诛，海内伤惧，益以怨结，朝野之人，以忠为讳。尚书周永，素事梁冀，假其威势，见冀将衰，乃阳毁示忠，遂因奸计，亦取封侯。又，黄门挟邪，群辈相党，自冀兴盛，腹背相亲，朝夕图谋，共构奸轨；临冀当诛，无可设巧，复记其恶以要爵赏。陛下不加清征，审别真伪，复与忠臣并时显封，使硃紫共色，粉墨杂糅，所谓抵金玉于沙砾，碎珪璧于泥涂，四方闻之，莫不愤叹。臣世荷国恩，身轻位重，敢以垂绝之日，陈不讳之言。”书奏，不纳（《资治通鉴》延熹二年八月）。

黄琼为了解决人才荒，征聘汝南郡人范滂。二十二岁的范滂从小就在磨砺清高的节操，受到州郡和乡里人敬佩。他曾经担任清诏使（三公府里的属官，负责根据诏书案察各个州郡民情），到冀州巡察。出发时，他登上马车，手揽缰绳，显得慷慨激昂，大有澄清天下吏治的壮志。贪赃枉法的郡太守和县令、县长，听说范滂要来巡察，都自动解下印信，辞职离去。凡是范滂所举报弹劾的，全部符合民众的愿望。当时，正好桓皇下诏，命太尉、司徒、司空三公府里的下属，评审地方官员执政的善恶与得失，反映民间疾苦。因此，范滂弹劾刺史、二千石官员、权贵和党羽，共二十多人。尚书责备他弹劾的范围太广、太滥，怀疑他有私人恩怨。范滂激动地说：“我所弹劾的官员，假如不是危害百姓的奸臣，怎么会让他们来玷污我的奏章！只因为迫于上朝开会的日期太近，所以先揭发急需惩处的人，还有一些没有查清的人，等到调查核实以后再弹劾。我听说农夫必须除草，庄稼才能茂盛；忠臣必须铲除奸臣，王道才能清平。如果我的弹劾有误，甘愿公开处决我！”尚书部门见范滂慷慨激昂，以天下为己任，一时无法责问。
尚书令陈蕃向桓帝上书，推荐五位隐士。他们是豫章郡人（治所在今江西省南昌市）徐稚、彭城国人（汉章帝的章和二年 【88】改楚国置，国都在今江苏徐州市。管辖相当今江苏徐州市、铜山县、沛县东南部、邳县西北部，安徽省淮北市濉溪县东部以及山东济宁市微山县等地。南朝宋武帝刘裕的永初二年【421】改为彭城郡）姜肱、汝南郡人袁闳、京兆人（今陕西省西安市人）韦著、颍川郡人李昙。桓帝对所有的人才都以安车、备上红色的布帛以重礼征召，但这些人因朝廷吏治混乱，宦官当权不肯出山。
徐稚家境贫穷，经常自耕自种，不吃他人生产的食物。除此之外，他谦恭节俭，待人礼让，当地人都敬佩他的品德。三公府多次前来聘请，他都没有答应。陈蕃担任豫章郡太守时，曾恭敬地请徐稚担任豫章郡组织部部长（功曹）。徐稚没有推辞，但见到陈蕃后，立即告退。陈蕃是一位性格严肃、办事认真的人，从不接见宾客，唯独徐稚到来时，他特地摆设一张坐塌，徐稚走后，陈蕃就把坐榻悬挂起来。后来，徐稚又被推举为“有道”之士，在家中被任命为太原郡太守，徐稚仍然不肯就任。徐稚虽然不肯接受各位好心官员的征聘，但是听到他们的死讯，一定背着书箱前往吊丧。他通常是先在家里烤好一只鸡，将一两棉絮浸泡在酒中晒干，然后用泡过酒的棉絮包好烤鸡，一直来到死者的坟墓隧道外，用水将棉絮泡湿，使酒味溢出，准备一斗米饭，以白茅草为垫子，把鸡放在坟墓前面，将酒洒在地上祭吊以后，留下自己的名帖离去，也不去见死者家属。
姜肱和弟弟姜仲海、姜季江 ，都以孝敬父母、友爱兄弟出名，兄弟经常同盖一条被子。他们不肯答应官府的招聘。姜肱曾经和他的弟弟姜季江一起前往郡府，夜间在路上遇到强盗抢劫。强盗要杀他俩，姜肱对强盗说：“我的弟弟年龄还小，受到父母怜爱，又没有定亲娶妻，我希望你们把我杀掉，留下我弟弟。”然而，姜季江却对强盗说：“我哥哥年龄比我大，品德比我高，是我家的珍宝，国家的英才，请来杀我，我愿代哥哥一死。”强盗听了感动，就将他俩放了，只抢光了他们的衣服和财物。兄弟二人到了郡府，人们看见姜肱没有穿衣觉得奇怪，问其原因。姜肱用其他原因搪塞，却始终不肯指控强盗。强盗听说后，感到惭愧和后悔，就到姜肱的学校宿舍叩头请罪，奉还所抢的衣物。姜肱不肯接受，用酒饭招待强盗。桓帝见没有请来姜肱，于是下诏，命彭城县地方官派画工画姜肱的肖像。姜肱躺在一间幽暗的房屋里，用被子蒙住脸，声称患了昏眩病，不能出来受风，画工没有见到他。
袁闳是汉章帝时期司空袁安的玄孙，他刻苦修养节操，不接受官府和朝廷的征召。
韦著隐居在家，讲授经书，不肯过问世事。
李昙的继母非常凶恶，可是李昙对她更加孝顺，得到四季的珍贵玩物，从来没有不先行礼，再送给继母，乡里都以他为榜样。
桓帝又征召安阳县人（治所在今河南省安阳市）魏桓，魏桓家乡的人都劝他前去洛阳应聘。魏桓对他们说：“接受朝延的俸禄，追求升高官，目的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如今后宫美女数以千计，能减少数目吗；御厩骏马一万匹，能减少吗；皇帝左右的权贵豪门，能排除吗？”大家都回答说：“不能。”于是，魏桓长叹说：“让我活着前去就任，死后再被送回，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呢？”
也许是五位名士没有请到的原故，在官员大量空缺的情况下，桓帝对有私交的人进行封赏。比喻说，他追赠邓皇后已故的父亲邓香为车骑将军，封安阳候；改封皇后的母亲宣为昆阳君，侄儿邓康、邓秉都被封为列侯。邓氏宗族都被任命为列校或郎将，奖赏数以亿计。中常侍侯览，进献缣帛五千匹，桓帝就封他为关内侯。宦官侯览又托别人说他曾经参与密谋诛杀梁冀，桓帝改封侯览为高乡侯。除此之外，桓帝还封小黄门刘普、赵忠等八人为乡侯。从此以后，朝廷的大权全都归属宦官。其中，“五侯”尤其贪婪放纵，权势震动朝廷内外。当时多次出现灾异，白马县（治所在今河南省安阳市滑县东十公里处）县令、甘陵县人李云，用没有封口的文书公开上奏桓帝，并将副本呈送太尉、司徒、司空三府，说：“梁冀虽然仗恃权势，独断专行，残害过天下人，如今论罪处死，不过如同陛下召来家奴掐死了他。然而，陛下却滥封参与密谋的臣子，赏赐万户以上的食邑，如果高祖知道的话，能不怪罪吗？西北边疆保卫国土的各位将领听说此事，能不离心反叛吗？孔子说‘帝就是审谤的意思’。如今官位错乱，奸佞小人依靠诌媚追求升迁，贿赂公行，政令和教化日益败坏。任命官员的诏书，不经皇帝过目，是皇帝不准备审查了吗？”桓帝看到奏章后，大发雷霆，下令有关官员逮捕李云，命尚书率领皇宫内的剑戟卫士将他押送到黄门北寺监狱，派中常侍管霸和御史、廷尉一同拷问李云。这时，弘农郡五官掾（汉朝郡太守自任的属员之一。负责春秋二季祭祀，如果郡功曹缺员，或其他部门缺人，补充或代行其事，无固定职务）杜众因李云忠心劝谏遭到惩罚感到痛心，上书桓帝说：“我甘愿和李云同日接受死刑。”桓帝更加生气，于是将杜众和李云都交给廷尉审问。大鸿胪陈蕃上书阻止说：“李云所说的话，虽然不知禁忌，冒犯陛下，违背圣旨，但他的本意只在于效忠国家。三百多年前，高祖容忍周昌毫不隐讳的进谏，一百七十多年前（公元前12年十二月）汉成帝赦免朱云的杀身之罪。今天如果陛下杀了李云，我担心世人会将这件事比成商纣王对比干施以挖心的酷刑，受到后世的谴责。”太常杨秉、洛阳市场管理局局长沐茂、郎中“上官资”等人，都上书请求赦免李云。桓帝十分愤恨，有关官员弹劾陈蕃等上书的人，说他们犯了对皇帝“大不敬”的罪行。桓帝下诏，严厉责备陈蕃、杨秉，将他们免职，并驱逐他们回故乡；沐茂、上官资被降官秩二级。当时，桓帝正在濯龙池（位于洛阳皇城北宫），管霸向桓帝奏报对李云等人判决的情况，他跪下对桓帝说：“李云是荒野草泽中一位愚蠢的儒生，杜众是郡府中的小吏，他们的言行是出于狂妄和愚昧，不足以处罚。”桓帝对管霸引用孔子语说：“‘皇帝不准备审谤’是什么话？而你想宽赦他吗！”桓帝说着，回头命令小黄门批准奏章。李云和杜众都死在狱中。从此，皇帝左右的宦官和亲信更加骄横。太尉黄琼自知没有能力控制他们，于是声称有病，上书说：“陛下即位以来，没有胜过前朝的善政，梁氏家族擅弄威权，宦官充斥朝廷，李固、杜乔因口吐忠言已经惨遭屠杀 ，而李云、杜众又因直言劝谏相继被害。四海之内悲伤恐惧，人民日益怨恨朝政，无论是在朝的官员，还是在朝野的百姓，都把尽忠朝廷视为禁忌。尚书周永一向拥护梁冀，假借梁冀的威风和权势，当他发现梁冀快要倒霉时，又在表面上抨击梁冀，以此向陛下表示忠心。正因为他采取这样的奸计，竟然也被封侯。还有宫廷内的黄门宦官，挟持邪恶势力，互相结党 。自从梁冀权势兴盛时，他们和梁冀之间互相勾结，共同狼狈为奸图谋不轨。当梁冀将要被杀时，他们无计可施，于是翻脸揭发梁冀的罪恶，以此来邀取封爵与奖赏。陛下不加以澄清，也不辨别真假，使他们又和真正的忠臣同时受到显赫的封赏。这样黑白混淆，可以说是把黄金抛在沙石中，将玉璧敲碎扔进泥泞的路上，四方的人听说后，无不愤恨叹息。我家世代蒙受国恩，身虽微贱但居高位，所以胆敢在临死前向陛下说出真话。”奏章呈上后，桓帝没有采纳。
从以上的史料来看，桓帝愚蠢不堪。他铲除梁冀之后，仍然是新瓶装旧酒，导致东汉王朝进一步走向黑暗。
同年十月初五，桓帝视察长安。

冬，十月，壬申，上行幸长安。
中常侍单超疾病；壬寅，以超为车骑将军。
十二月，己巳，上还自长安。烧当、烧何、当煎、勒姐等八种羌寇陇西金城塞，护羌校尉段颍击破之，追至罗亭，斩其酋豪以下二千级，获生口万馀人。
诏复以陈蕃为光禄勋，杨秉为河南尹。单超兄子匡为济阴太守，负势贪放。兗州刺史第五种使从事卫羽案之，得臧五六千万，种即奏匡，并以劾超。匡窘迫，赂客任方刺羽。羽觉其奸，捕方，囚系雒阳。匡虑杨秉穷竟其事，密令方等突狱亡走。尚书召秉诘责，秉对曰：“方等无状，衅由单匡，乞槛车征匡，考核其事，则奸慝踪绪，必可立得。”秉竟坐论作左校。时泰山贼叔孙无忌寇暴徐、兗，州郡不能讨，单超以是陷第五种，坐徙朔方；超外孙董援为朔方太守，稸怒以待之。种故吏孙斌知种必死，结客追种，及于太原，劫之以归，亡命数年，会赦得免。种，伦之曾孙也。
是时，封赏逾制，内宠猥盛。陈蕃上疏曰：“夫诸侯上象四七，籓屏上国；高祖之约，非功臣不侯。而闻追录河南尹邓万世父遵之微功，更爵尚书令黄俊先人之绝封。近习以非义授邑，左右以无功传赏，至乃一门之内，侯者数人，故纬象失度，阴阳谬序。臣知封事已行，言之无及，诚欲陛下从是而止。又，采女数千，食肉衣绮，脂油粉黛，不可赀计。鄙谚言‘盗不过五女门’，以女贫家也；今后宫之女，岂不贫国乎！”帝颇采其言，为出宫女五百馀人，但赐俊爵关内侯，而封万世南乡侯。
帝从容问侍中陈留爰延：“朕何如主也？”对曰：“陛下为汉中主。”帝曰：“何以言之？”对曰：“尚书令陈蕃任事则治，中常侍黄门与政则乱。是以知陛下可与为善，可与为非。”帝曰：“昔硃云廷折栏槛，今侍中面称朕违，敬闻阙矣。”拜五官中郎将，累迁大鸿胪。会客星经帝坐，帝密以问延，延上封事曰：“陛下以河南尹邓万世有龙潜之旧，封为通侯，恩重公卿，惠丰宗室；加顷引见，与之对博，上下媟黩，有亏尊严。臣闻之，帝左右者，所以咨政德也。善人同处，则日闻嘉训；恶人从游，则日生邪情。惟陛下远谗谀之人，纳謇謇之士，则灾变可除。”帝不能用。延称病，免归（《资治通鉴》延熹二年十到十二月）。

在桓帝视察长安的途中，跟随他出行的中常侍单超生病。十月初六，桓帝可能是想让单超死前满足心愿，任命这个太监为车骑将军。这在汉朝历史上可以说是太监当的最大官。
159年十二月初三，桓帝从长安返回洛阳。
（待续）

史学

在西北。烧当、烧何、当煎、勒姐等八部种羌，侵犯陇西郡（治所在今甘肃省定西市临洮县）的金城塞，护羌校尉段颍打败了入侵者。并追到罗亭（大致位于今青海省黄南藏族自治州尖扎县），杀了他们的酋长、豪帅以及以下二千多人，俘虏一万多人。
桓帝下诏，重新任命陈蕃为皇宫安全局局长（光禄勋），杨秉为河南尹。单超哥哥的儿子单匡担任济阴郡（治所在今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区）太守，单匡仗势贪污放纵。兖州刺史第五种（章帝时代的司空第五伦的曾孙）派秘书（从事）卫羽调查单匡，查出赃款五六千万钱。第五种立即上奏告发单匡，并弹劾单超。单匡情急之下收买刺客任方刺杀卫羽。卫羽发现将任方逮捕，囚禁在洛阳监狱。单匡担心河南尹杨秉穷追来龙去脉，密令任方等人越狱逃跑。尚书召见杨秉质问，杨秉回答说：“任方等人为非作歹，实由单匡主使，请用囚车把单匡押到京城当面考问，他们作奸犯科的行踪就会立刻查清。”然而，杨秉竟被判刑，送到左校营去罚做苦役。这时，正好遇上泰山郡的叔孙无忌劫掠徐州、兖州，州郡官府都无能力讨伐，单超就以此为由，陷害第五种。第五种因此被流放到朔方郡。单超的外孙董援，这时担任朔方郡太守，等待第五种的到来。第五种过去的下属孙斌，知道第五种到朔方必死，就集结宾客追赶第五种，一直追到太原将第五种劫走。第五种回到家乡后，逃亡了好几年，遇到大赦才免罪。
这时，封爵和奖赏超出正常的制度，桓帝的内宠过多。陈蕃上书反对说：“封国的诸侯王好像天上的二十八宿，拱卫着帝王。高祖曾经约定，不是有功的大臣不能封侯。然而，我听说陛下追录河南尹邓万世的父亲邓遵微不足道的功劳而封邓万世，并重新恢复尚书令黄隽的祖先已经终结的封爵。对亲近的人不按正常的制度赐予食邑，对左右随从中没有功劳的人进行奖赏。甚至一家被封为侯的有数人。所以天象失去常规，阴阳错乱颠倒。我也知道爵位已封，再讨论也没有用，只是希望陛下到此为止。另外，皇宫中的美女数千人，她们吃的是肉，穿的是绫罗绸缎，用的是胭脂粉黛，费用无法计算。民间有谚语说：‘偷盗不经过五女之门。’因为女儿多会使家庭贫穷。如今后宫有这么多美女 ，难道不使国家贫穷吗？”桓帝对陈蕃的建议颇为采纳，释放了五百多名宫女，只封尚书令黄隽为关内侯，还是封邓万世为南乡侯。
桓帝曾经用平和的语气问侍中爰延：“朕是一个什么样的君主？”爰延回答说：“在汉朝的君主中，陛下属于中等。”桓帝又问：“为什么这样说？”
“尚书令陈蕃管事时，国家得到治理，中常侍在黄门参与政事时，国家混乱。所以说可以辅佐陛下为善的人，也可以辅佐陛下作恶。”桓帝听了，内心不服，但又装大度说：“一百七十多年前，朱云曾在朝廷上折断栏杆强劝成帝，如今你又当面指责朕的过失，朕知道自己的缺点了。”于是，任命爰延为五官中郎将，后来又提拔，官至外交部长（大鸿胪）。正好天象有变，一颗异星经过帝位星座，桓帝秘密向爰延询问此事。爰延呈上密奏说：“陛下跟河南尹邓万世是没有当皇帝以前的旧友，可是封他为列侯，对他的恩宠重于三公，厚于皇族。并且经常召见他，还和他相对玩博戏（汉代一种棋，后来演变成赌博工具），上下亲昵而失去礼仪，有损至尊的威严。我听说皇帝左右的人，都是商量政务与德教的人。与善人相处，每天都能听到有益的训勉；和恶人在一起，每天都要产生邪恶的念头。但愿陛下疏远好进谗言和阿谀奏承的小人，接纳忠贞的人士，这样灾变就可以消除。”桓帝没有采纳。爰延声称有病，辞职回乡。
综上所述，桓帝可以说是无药可救。他担心单超早死，封其为紧次于大将军的车骑将军，而单超不仅没有死，反而干些违法乱纪、纵容亲属组织黑帮势力的勾当。这种新瓶装旧酒的花样，怎么给桓帝的王朝带来新气象！

八

                   宦羌为患

汉桓帝的延熹三年（160）正月初一，刘志大赦天下。

春，正月，丙申，赦天下，诏求李固后嗣。初，固既策罢，知不免祸，乃遣三子基、兹、燮皆归乡里，时燮年十三，姊文姬为同郡赵伯英妻，见二兄归，具知事本，默然独悲曰：“李氏灭矣！自太公已来，积德累仁，何以遇此！”密与二兄谋，豫藏匿燮，托言还京师，人咸信之。有顷，难作，州郡收基、兹，皆死狱中。文姬乃告父门生王成曰：“君执义先公，有古人之节；今委君以六尺之孤，李氏存灭，其在君矣！”成乃将燮乘江东下，入徐州界，变姓名为酒家佣，而成卖卜于市，各为异人，阴相往来。积十馀年，梁冀既诛，燮乃以本末告酒家，酒家具车重厚遣之，燮皆不受，遂还乡里，追行丧服，姊弟相见，悲感傍人。姊戒燮曰：“吾家血食将绝，弟幸而得济，岂非天邪！宜杜绝众人，勿妄往来，慎无一言加于梁氏！加梁氏则连主上，祸重至矣，唯引咎而已。”燮谨从其诲。后王成卒，燮以礼葬之，每四节为设上宾之位而祠焉。
丙午，新丰侯单超卒，赐东园秘器，棺中玉具；及葬，发五营骑士、将作大匠起冢茔。其后四侯转横，天下为之语曰：“左回天，具独坐，徐卧虎，唐雨堕。”皆竞起第宅，以华侈相尚，其仆从皆乘牛车而从列骑，兄弟姻戚，宰州临郡，辜较百姓，与盗无异，虐遍天下；民不堪命，故多为盗贼焉。
中常侍侯览，小黄门段珪，皆有田业近济北界，仆从宾客，劫掠行旅。济北相滕延，一切收捕，杀数十人，陈尸路衢。览、珪以事诉帝，延坐征诣廷尉，免。
左悺兄胜为河东太守，皮氏长京兆岐耻之，即日弃官西归。唐衡兄玹为京兆尹，素与岐有隙，收岐家属宗亲，陷以重法，尽杀之。岐逃难四方，靡所不历，自匿姓名，卖饼北海市中；安丘孙嵩见而异之，载与俱归，藏于复壁中。及诸唐死，遇赦，乃敢出。
闰月，西羌馀众复与烧何大豪寇张掖，晨，薄校尉段颎军。颎下马大战，至日中，刀折矢尽，虏亦引退。颎追之，且斗且行，昼夜相攻，割肉食雪，四十馀日，遂至积石山，出塞二千馀里，斩烧何大帅，降其馀众而还（《资治通鉴》延熹三年正月）。

史学

桓帝大赦天下以后，下诏寻找李固的后人。然而，李固当年接到被免官的通知后，知道大祸将要临头，就把三个儿子（李基、李兹、李燮）送回故乡。当年李燮只有十三岁，他的姐姐李文姬嫁给同郡人赵伯英，李文英看到两位哥哥从京城回来，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独自悲叹说：“李家要灭门了。李家从祖父李郃担任司空以来，积累仁德，怎么会落到如此的下场呢！”李英说到这里，暗中跟两位哥哥商量，事先把三弟李燮藏了起来，然后传出消息说李燮已经回京，人们都相信了。不久，大祸发生，州郡官府逮捕了李基、李兹，兄弟二人死在狱中。李文姬去拜托父亲的学生王成说：“您为我父亲曾坚持过正义，有古人的气节。今天我把他六尺高的孤儿托付给您。李家是存是亡，就在您身上！”王成带着李燮乘船沿长江东下，进入徐州境内。李燮改名换姓，在一家酒店打工，王成在街上给人占卦算命，二人假装不认识，暗地里互相来往。这样过了十多年，遇到大赦，李燮才将自己是李固的儿子告诉酒店老板。酒店老板十分震惊，准备了车马和丰厚的礼物要送李燮回家，李燮不肯接受。李燮回到故乡为父亲服丧。姐弟相见十分悲伤，旁边的人无不为之感动。姐姐告诫李燮说：“我们李家的祭祀几乎断绝，幸亏你逃走活了下来，这难道说不是天意吗？今后你应该闭门自守，不要随便和他人往来，千万不要对梁家说一句抨击的话，如果抨击梁家，势必牵连到皇上，这样大祸就会重新降临，我们只能引咎自责。”李燮遵循姐姐的教诲。后来王成去世，李燮按照礼节将他安葬，每年四季都将王成的牌位摆放在上宾之位祭祀。
160年正月十一日，新丰侯单超去世。桓帝赏给他御用棺木和金缕玉衣。等到下葬时，又调动五个校尉营的骑士，由将作大匠率领，为单超修筑坟墓。为桓帝灭梁冀的“五侯”还剩下的“四侯”，他们更加骄横，天下人流传着一首形象的歌谣说：“左悺回天，徐璜如虎，具瑷独行，唐衡暴雨。”他们竞相修建宅第，追求奢华，连仆从都乘坐牛车（牛车在当年是贵族与士大夫坐的高级车），还有骑马卫士跟随。他们的兄弟和姻亲，担任刺史和太守，搜刮、掠夺百姓的财产，这样的行为和盗贼没有区别，其暴虐的行为遍及全国各地。导致民不聊生，所以很多人去做造反的盗贼。
中常侍侯览（？—172，太监出身，今山东省菏泽市单县人），小黄门段珪（？—189，太监出身，“十常侍”之一。十常侍党同伐异，卖官鬻爵，后在“十常侍之乱”中被杀），他们的田产邻近济北国（汉和帝在永元二年【90】以卢县【治所在今山东省济南市长清区孝里镇广里村】、蛇丘县【治所在今山东省泰安肥城市东南约七十里】、刚县【治所在今山东省泰安市宁阳县堽城镇】设置济北国）边境，其奴仆和宾客仗势抢劫过往的旅客。济北国宰相滕延抓捕了他们，杀了数十人，把尸首放在路口示众。侯览、段珪为此事向桓帝告状，结果滕延被征召回京，送交廷尉治罪。
左悺的哥哥左胜担任河东郡（治所在今山西省运城市夏县西北十五里禹王城）太守，左胜的下属赵岐是河东郡皮氏县（治所在今山西省运城河津市阳村乡太阳村东南）县长，赵岐对有左胜这样的上司感到耻辱，当天离职西归长安故乡。唐衡的哥哥唐玹担任长安市市长（京兆尹），唐玹和赵岐一直有仇，逮捕了赵岐的亲友和家属，扣上重罪全部处死。赵岐外逃，隐姓埋名走遍全国，最后流落到今山东省潍坊寿光市、当年北海国首都街市上以卖饼为生。安丘县人（治所在今山东省潍坊安丘市）孙嵩发现他不寻常，就带赵岐乘车回家，把赵岐藏在夹墙中。等到唐衡兄弟死后，遇到大赦，赵岐才敢出来。
160年闰正月，西羌残部再度与烧何种的大豪帅联合攻打张掖郡（治所在今甘肃省张掖市西北四十里）。联军早晨逼进护羌尉段颎的军营。段颎下马大战，一直打到中午，刀断箭尽，敌人才退。段颎昼夜不停追击，边战边进，饥饿时吃马肉，口渴时饮雪水，历时四十多天到达积石山（位于今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积石山保安族东乡族撒拉族自治县），追出塞外二千余里，杀了烧何种的大豪帅，接受其残部投降后返回。
汉桓帝的延熹三年（160）五月十一日，汉中郡发生山体滑坡。

夏，五月，甲戌，汉中山崩。
六月，辛丑，司徒祝恬薨。
秋，七月，以司空盛允为司徒，太常虞放为司空。
长沙蛮反，屯益阳，零陵蛮寇长沙。
九真馀贼屯据日南，众转强盛；诏复拜桂阳太守夏方为交趾刺史。方威惠素著，冬，十一月，日南贼二万馀人相率诣方降。
勒姐、零吾种羌围允街；段颎击破之。
泰山贼叔孙无忌攻杀都尉侯章；遣中郎将宗资讨破之。诏征皇甫规，拜泰山太守。规到官，广设方略，寇虏悉平（《资治通鉴》延熹三年五到十一月）。

汉中郡山体滑坡是什么原因我们不知道，只知道六月初九，司徙祝恬去世。
160年七月，桓帝让司空盛允接替祝恬担任司徒，同时提拔太常虞放担任司空。
荆州长沙郡蛮人起兵，驻扎在益阳县。荆州零陵郡（治所在今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区）蛮人起兵攻打长沙郡。
交州九真郡残余盗贼攻占日南郡，其势力再度强盛。桓帝下诏，提拔荆州桂阳郡（治所在今湖南省郴州市）太守夏方为交州刺史。夏方一向以威严和恩德著称。160年十一月，日南郡二万多盗贼相继向夏方投降。
在西北。勒姐、零吾种羌人包围允街县（治所在今甘肃省兰州市红古区花庄镇），段颎将其打败。
在东方。泰山郡反贼首领叔孙无忌杀了郡都尉侯章。朝廷派中郎将宗资讨伐取胜。桓帝下诏，征召皇甫规为泰山郡太守。皇甫规到任后，采取多种计谋和策略，将盗贼消灭。
汉桓帝的延熹四年（161）正月初二，洛阳南宫嘉德殿失火。

春，正月，辛酉，南宫嘉德殿火；戊子，丙署火。
大疫。
二月，壬辰，武库火。
司徒盛允免，以大司农种暠为司徒。
三月，太尉黄琼免；夏，四月，以太常沛国刘矩为太尉。初，矩为雍丘令，以礼让化民；有讼者，常引之于前，提耳训告，以为忿恚可忍，县官不可入，使归更思。讼者感之，辄各罢去。
甲寅，封河间孝王子参户亭侯博为任城王，奉孝王后。
五月，辛酉，有星孛于心。
丁卯，原陵长寿门火。
己卯，京师雨雹。
六月，京兆、扶风及凉州地震。
庚子，岱山及博尤来山并颓裂。
己酉，赦天下。
司空虞放免，以前太尉黄琼为司空。
犍为属国夷寇钞百姓。益州刺史山昱击破之。
零吾羌与先零诸种反，寇三辅。
秋，七月，京师雩。
减公卿已下奉，貣王侯半租，占卖关内侯、虎贲、羽林缇骑、营士、五大夫钱各有差。
九月，司空黄琼免，以大鸿胪东莱刘宠为司空。
宠常为会稽太守，简除烦苛，禁察非法，郡中大治；征为将作大匠。山阴县有五六老叟，自若邪山谷间出，人赍百钱以送宠曰：“山谷鄙生，未尝识郡朝，它守时，吏发求民间，至夜不绝，或狗吠竟夕，民不得安。自明府下车以来，狗不夜吠，民不见吏；年老遭值圣明，今闻当见弃去，故自扶奉送。”宠曰：“吾政何能及公言邪！勤苦父老！”为人选一大钱受之。
冬，先零、沈氐羌与诸种羌寇并、凉二州，校尉段颎将湟中义从讨之。凉州刺史郭闳贪共其功，稽固颎军，使不得进；义从役久恋乡旧，皆悉叛归。郭闳归罪于颎，颎坐征下狱，输作左校，以济南相胡闳代为校尉。胡闳无威略，羌遂陆梁，覆没营坞，转相招结，唐突诸郡，寇患转盛。泰山太守皇甫规上疏曰：“今猾贼就灭，泰山略平，复闻群羌并皆反逆。臣生长邠岐，年五十有九，昔为郡吏，再更叛羌，豫筹其事，有误中之言。臣素有痼疾，恐犬马齿穷，不报大恩，愿乞冗官，备单车一介之使，劳来三辅，宣国威泽，以所习地形兵势佐助诸军。臣穷居孤危之中，坐观郡将已数十年，自鸟鼠至于东岱，其病一也。力求猛敌，不如清平；勤明孙、吴，未若奉法。前变未远，臣诚戚之，是以越职尽其区区。”诏以规为中郎将，持节监关西兵讨零吾等。十一月，规击羌，破之，斩首八百级。先零诸种羌慕规威信，相劝降者十馀万（《资治通鉴》延熹四年一到十一月）。

南宫嘉德殿失火后，正月二十九日，丙署失火。随后发生大瘟疫。
161年二月初三，洛阳北宫右角方向的兵器库失火。桓帝为了找替罪羊，免除司徒盛允的官职，提拔大司农种暠接替盛允担任司徒。
161年三月，桓帝免除太尉黄琼职务。四月，提拔宗教礼仪部部长（太常）刘矩担任太尉。
当初，刘矩担任雍丘县（治所在今河南省开封市杞县）县令时，用礼义谦让教化人民。凡是有人到县政府上诉，他经常把告状的人带到跟前，当面劝告说：“愤怒可以忍耐，而县法庭不能进。”让他们回去重新考虑。投诉的人被感动，总是停止上诉而离去。
161年三月二十六日，桓帝封河间孝王刘开的儿子、参户亭侯刘博为任城王，成为已故任城孝王刘尚的继承人。
五月初四，有异星出现在心宿星座。
五月初十，光武帝刘秀的原陵长寿门失火。
五月二十二日，京都洛阳下冰雹。
六月，京兆、扶风、凉州一带发生地震。
六月十三日，泰山和博县（治在今山东省泰安市泰山区邱家店镇后旧县村）境内的尤来山（即徂徕山。位于今山东省泰安市东南）发生山体滑坡。
六月二十二日，桓帝因天灾频发而大赦天下。为了找替罪羊，他免除司空虞放的职务，任命前太尉黄琼为司空。
在西南。益州犍为郡属国（国都在今云南省昭通市）夷人劫掠百姓。益州（治所在今四川省德阳广汉市北）刺史山昱打败了他们。
在西北。零吾羌人和先零诸种反叛，攻打长安一带的三辅地区。
161年七月，洛阳举行求雨大典。
朝廷削减三公九卿以下官员的俸禄。由于经费严重不足，还向各个封国的王、侯借贷其食邑租税的一半。并且出现东汉开国以来公开以卖关内侯、虎贲、羽林缇骑、营士、五大夫等官爵增加收入，价钱各有差别。
161年九月，桓帝免除司空黄琼的职务，提拔大鸿胪刘宠为司空。
刘宠曾经担任过会稽郡（汉顺帝将治所从江苏省苏州市迁到浙江省省绍兴市）太守，刘宠在职期间，削减或废除了烦琐的苛捐杂税，禁止和督察官员的非法行为，因此，会稽郡大治。后来朝廷征召刘宠到京城担任将作大匠，会稽郡政府所在地山阴县有五六位老人从若邪山（位于今浙江省绍兴市南）山谷里出来，每人拿出一百钱送给刘宠说：“我们都是山谷里的鄙陋之人，从来没有见过郡太守。只知道别人担任郡太守时，派官员到民间征收赋税和征调徭役，从早到晚络绎不绝，有时狗叫的声音通宵不停，人民不得安宁。自从您任职以来，狗在晚上从来没有叫过，人民也看不到官员。在我们年老时，遇到了圣明的太守。如今听说您要抛弃我们离任，所以我们互相搀扶为您送行。”刘宠感动地说：“我的政绩哪里有您们所夸奖的那样好？各位父老辛苦了！”为了不失礼节，刘宠只收下了每位老人手中一枚大钱。
161年冬，先零、沈氐羌和其他诸种羌人攻打并、凉二州，护羌校尉段颎率领湟中地区志愿的胡人军前往讨伐。凉州刺史郭闳贪图分享段颎的功劳，故意拖住段颎的军队，使段颎无法前进。志愿军因服役的时间太久思念故乡，全都叛逃回家。郭闳把罪过推到段颎头上，段颎因罪被召回京城投进监狱，并送往左校营罚做苦工。朝廷任命济南国宰相胡闳接替段颎担任护羌校尉。胡闳既无威信又没有谋略，不断失陷营坞，导致边患严重。
在今天山东省。泰山郡太守皇甫规上书说：“现在奸猾的盗贼已经就地剿灭，泰山郡基本恢复太平，我又听说各个种羌同时反叛。我生长在邠岐（指今甘肃省东南部与陕西省宝鸡市岐山县一带），今年五十九岁，过去曾担任过郡府官员，经历了两次羌人叛乱，我曾预料过这种事，不幸被我言中。我一向身患顽疾，恐怕自己象犬马一样牙齿掉尽，而不能报答皇上大恩，请陛下让我做一个有官阶而无实权的散官，给我备一辆车，我将做朝廷的使者，到三辅地区进行慰问，宣扬朝廷的声威和恩德，用我所熟悉的地理和用兵的谋略帮助各军。我以前处在孤单危险的境地，静观凉州一带的郡太守已达数十年，从鸟鼠山（位于今甘肃省定西市渭源县西南十八公里，海拔2609米）到泰山，弊病全都一样。与其着力访求勇猛的将领，不如施行清平的政治；与其精通孙子和吴起的兵书，不如郡太守奉公守法。前次羌人反叛，距今时间不久，我的确为此事担忧，所以虽然已经超越了我的职责范围，仍然尽量陈述我的意见。”桓帝下诏，任命皇甫规为中郎将，让他持节督察函谷关以西的军队，讨伐零吾等诸种羌人。161年十一月，皇甫规进攻羌军取胜，消灭了八百人。先零等诸种羌人敬慕皇甫规，他们互相规劝，归降的有十多万人。
也就是说，安定郡人皇甫规从顺帝时代的140年就开始请战，到桓帝的161年才完成了他的心愿。
综上所述，桓帝这时内有宦官横行，外有诸种羌人反叛，导致桓帝穷得卖官，忠臣、能将段颎含冤，好在皇甫规为朝廷又立新功，延缓了东汉覆灭的进程。那么，皇甫规还会立什么奇特的战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