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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樟树洋之

[文学作品] 长篇连载《芳草鹦鹉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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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 2021-5-14 15:25:23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游湖老师关注,问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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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 2021-5-14 15:36:04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怜雀斑男孩,紧紧闭住自己那张惹祸的嘴巴,身体死命往前坠,他后勃颈那只大手像拉弹簧,把他往后扯,和他前坠的力量进行角力,等到玉中一松手,他被弹出去,趔趄着冲出去好几步,差点摔倒,他迅速调整好步子,凭借这股力,扯起腿来追赶前面的同伴。
   一旁几个女孩说,好了,他们都走了,都走了,和平街滴伢就是讨人嫌。玉中和小娥却无话可说,两人尴尬的站了片刻,玉中喉咙里喝的一声响,清了清嗓子,又活动了一下脖子,双手插进裤子口袋,一个人走了。小娥招呼同伴们说,我们也走咧。几个女孩立刻恢复到之前嬉闹的状态,一个女孩说,小娥,你好傲啊,敢抓他滴手,让他打他们撒。小娥瞪了女孩一眼,说,何必咧,为了我们打架,要闹出个么事来,他还要被他屋里姆妈骂。女孩说,是他们先惹我们咧,那个小雀斑,酱油麻子,最讨人嫌了,就喜欢到处撩。又一个女孩说,哎,小娥,你们站里他最狠吧,男伢都怕他,说他会打人。小娥说,瞎说么事啊,我从来冇看他打哪个。那女孩说,哟,你蛮维护他咧。小娥说,你滚呐。嘻嘻嘻嘻,女孩们笑成一片,小娥拎着书包追打她们。
   玉中和小娥虽然都在木材大院里住着,相互之间却从不交流,即使面对面撞上,也不带说句话的。他们这些半大的男孩女孩之间,有个尴尬的局面,同住一个大院,却并无太多交集,讲话的机会也少得可怜,成为一群熟悉的陌生人。年纪更小一点的,小男小女们在一起,雌雄不辨,打得火热,那叫两小无猜。再往上,他们父母这辈,正常的男女交往,也没什么问题。最难弄就是这种半大不大的男女小孩,因为无法把握内心正在萌芽的复杂情愫,才会彼此之间刻意板着面孔,好像只有他们是在严格恪守老祖宗男女授受不清的训诫。
   玉中听到煤厂发货的工人喊,下一个,几多斤。玉中连忙答应道,嗯,来了,来了。玉中把煤票递过去,说,给,票,两百斤。负责发货的工人脸上黢黑黢黑,尤其鼻翼两侧呈现出两道黑沟,他脸上两个白眼珠子滴溜溜打量着玉中,是想看看刚才打架的人长什么模样。
   一块蜂窝煤比较湿的话,大约有半斤重,两百斤蜂窝煤估计在四百个左右。玉中玉华兄弟两个先把约四百个蜂窝煤搬到一边,然后一块块码放到板车上。快到中午的时候,兄弟俩完成装车,拉着堆起来满满的一车蜂窝煤返程回家。这时候掌舵驾辕的,自然是玉中了,玉华手搭着车厢边缘,辅助推车,跟着车跑。
   几个月前,玉中没打出去的那一拳,在十多分钟前,叫他痛痛快快打了出去。此刻,天气晴朗,一路上有东南风吹拂,玉中心情无比畅快,开心唱了起来,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嘿,每天每日工作忙,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哎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也许他不记得歌词了,也许觉得歌词绕口麻烦,他就用啦啦啦,嘿嘿嘿代替。
   初夏时节,正午的太阳光一照,气温很快升起来,玉中上身穿一件海军衫,前胸后背已经被汗浸湿,他弓着背,用力拖着板车。玉华说,哥,停一哈,我脱衣服。玉中握住车辕,两脚撑地,身子后仰,让板车缓缓停下,两手略一松,车辕下面两个站桩稳稳的站住,玉中长舒一口气,说,呜,歇一哈,歇一哈。他抹了抹头上的汗,把两只衣袖撸到胳膊最高处,叉着腰休息,看玉华脱去了黄军装,露出里面的蓝秋衣,他说,哟,这秋衣去年我还穿咧,么样一哈子跑你身上克了咧。玉华说,嗯,妈妈说你穿小了,就把我了。玉中说,嘿嘿,闪吧,我的衣服穿得蛮好看吧。玉华腼腆的笑笑,很认真地从黄军装上取下毛主席像章,别在秋衣胸口上,再把黄军装系在脖子上,说,哥,你拖得蛮累吧,换我拖哈子咧。玉中说,算了吧,你个撇撇块头,跟到车子跑都吃亏,要不你找个空档,坐到车子高头。玉华手扶着车厢,说,我不,我就跟到跑。玉中说,不坐撒,那走了啊。玉中套上皮带,双手架起车辕,说声,起,板车在颠簸不平的石子路上又滚动起来。
   终于,兄弟俩拉着一板车蜂窝煤,进入了一级站,并把板车稳稳停在楼道门口。玉喜捧着一个大茶缸子等在走廊门口,看到两个哥哥,她大喊道,回了,回了,妈,哥哥他们回来了。她抱着茶缸子,跑下台阶,说,快点,喝水,喝水。玉中放下车辕,接过茶缸子,咕嘟咕嘟一口气喝掉半缸子水,剩下一半递给玉华。刘嫂子跑出来,说,哎呀,累坏了累坏了,你们两个快进去洗洗,休息一下。玉中说,不洗,先把煤卸下来再说。刘嫂子说,那不行啊,累坏了,都回屋去休息,我自己慢慢搬。玉中说,不累。刘嫂子说,那玉华进去休息。玉华说,我也不累,不休息。兄弟两个说着,开始动手搬煤。刘嫂子说,这俩孩子。玉喜说,我也来搬。刘嫂子说,搬到灶台旁边,我来码。兄妹三人用撮箕,小木板把蜂窝煤一趟趟往里运,刘嫂子蹲在厨房角落里一块块码放好。三个人你追我赶,很快板车上的蜂窝煤就被搬空。玉喜说,看撒,我们人多力量大。玉中推着空板车去货场还车,刘嫂子领着玉华玉喜继续码放剩下的蜂窝煤。
   玉中还车回来,和玉华玉喜挤在水龙头下面,展开了一场争夺大战,你的手接住水流,我的手卡到你上面,让水流先冲自己的手,玉喜抢不过两个哥哥,她干脆双手捂住水龙头,水柱立刻四面乱射,玉华说,哎,飙到我眼睛。玉中两只湿手对准玉喜的脸,使劲弹水,玉华也加入进来,朝玉喜脸上弹水。刘嫂子拿了块香皂过来,说,呀,别打了,弄一地水,来来来,打香肥皂洗。玉华把香皂接到手里,玉喜伸手去抢,说,啊,我先打。玉华身子一扭,护住香皂。玉喜扑过去,说,把我,把我。玉华不给她。玉中说,玉华,让到她,她姑娘伢。玉华手一摊,玉喜把香皂抓走。玉喜边打香皂洗手,边说,哥,我们真是能干哦,像不像快乐的小蜜蜂。玉中说,你像一只苍蝇。玉喜说,么样咧,我么样像苍蝇咧。玉华说,话多,嗡嗡叫。玉喜嘻嘻嘻嘻的笑。
   兄妹三个洗干净回到屋里,刘嫂子说,呐,那是王顺叔叔给你们拿来的。三个人看见床上摆放着一个军帽和一个军书包,全是崭新的。刘嫂子说,记得见到王顺叔叔要谢谢他,都是挺甘贵的东西,我去做饭,你们玩会儿回来吃。
   三个人围到床边,玉喜把书包抢到手里,说,哎呀,新滴。同时,她扭头又盯着军帽看,说,帽子也好闪呐。玉中抓起帽子扣到自己头上,正了正帽檐,说,么样,可以吧。玉喜说,好看好看,太闪了。玉中眼睛向上翻了翻,看上面的帽檐,正美滋滋的,一扭头,看见玉华一声不吭站在旁边,玉中说,哟,你冇得了咧。玉中从自己头上取下军帽,扣到玉华头上。玉华立刻又拿下来,踮起脚,往玉中头上扣。玉中一躲,说,哎,莫把我,莫把我,我还有个旧滴可以戴,你们两个分吧,我走滴。玉喜拉住他,说,莫走大哥,你就把帽子戴到,二哥拿军书包,他成绩好,我咧,就穿妈妈滴列宁装,她说了,她舍不得穿,留到以后把我穿,正宗部队发滴列宁装,双排扣,才叫闪。玉中说,双排扣撒,像猪滴妈妈,两排,双排扣。
   玉中用手在自己胸前比划,玉华忍不住笑出声来,玉喜说,哎,大哥好无聊啊,锤你两哈滴。三个人打闹成一团。玉中把军帽重新戴上,说,不讲客气了哦,戴到。玉喜说,大哥,你戴出克闪吧。
   玉中看到大门口闹哄哄的聚集着一堆人,他正了正军帽,朝那边走过去。远远地,有小孩发现玉中头上的军帽,喊起来,呦,玉中新帽子咧,好闪呐。许多小孩转过头来看,有两个直接奔过来,围着玉中说,哪里弄滴呀,正宗滴咧,太闪了。玉中发现大门口人群中,有个男孩哭哭啼啼的,玉中说,那是哪个啊。跟随的小孩说,阿来。玉中他们走了过去,看到阿来的脸上挂着泪痕,鼻子下面有血迹。玉中说,么回事啊。阿来哽咽着,还没来得及回答,有小孩抢着说,和平街滴,黑皮打滴。玉中又正了正帽子帽檐,说,是黑皮撒,好。他说着,两手插进裤子口袋,就向大门外走,这群小孩立刻振臂欢呼起来,呦,走哦,打黑皮克哦。有小孩喊出口号,打倒黑皮,踩上一万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这群小孩簇拥着玉中,向和平街进发。而和平街那边也早有提防,望风的人赶紧回去报告,黑皮躲家里不出来了。
   第二天星期一,玉中到学校去捕黑皮却没捕着。当时社会上很乱,罢工罢课,学校没几个人上学了,要碰上一个人非常困难。之后玉中又连续捕了几次,依旧没捕着黑皮。
   经过询问,玉中基本了解了阿来挨打的经过。那天,阿来死缠硬磨,找姐姐阿秀要了五分钱,一个人跑到和平街副食店买零食吃。他扒在玻璃柜台上,反复打量里面展示的食品。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售货员,坐在柜台后面小凳上,正在剥新鲜蚕豆的外壳,她问阿来,小鬼,要吃么事。阿来犹豫不决,吭哧了半天,说,港饼几多钱呐。女售货员说,五分一个。阿来说,发饼咧。女售货员说,三分,么样,钱不够,吃不起港饼。阿来说,我够啊,我有五分钱。女售货员说,那买撒,港饼几好吃,里面有冰糖,芝麻,桔饼,桂花,一大堆东西,外面还沾到芝麻。阿来说,我晓得,我吃过了滴。女售货员说,吃过了还问我几多钱一个。阿来说,我问哈子,要是你这里便宜些咧。女售货员说,冇得便宜滴,满处都这个价,想好了冇,到底买么事。阿来没说话,弯下腰,从一只鞋的后跟里摸出一个五分硬币,攥在手里,眼睛盯住柜台里面,左看右看,继续犹豫不定。这时候,一个约四五岁的小男孩踮起脚,扒着柜台边缘说,买个港饼。阿来叮的一下,把手里五分硬币拍到柜台上,大声说,我先来滴,我要一个发饼。女售货员站起身,两只手麻利的在面前衣襟上擦一擦,收钱找钱,拿了一个发饼递给阿来。女售货员的手指指甲缝里黑黑的,也许是剥蚕豆的缘故,也许不是,她本来就没洗干净过。
   阿来也极其麻利,一手举着发饼,再次弯腰,将找回的两分硬币,塞进鞋后跟里。他舒了一口气,看着手里的发饼,嘴里涎水涌上来。别看发饼光溜溜光板一个,里面也无馅,手轻轻捏上去,泡泡酥酥,散发出一股香甜气息,饼中间一个圆圆的红点,就是点睛之笔,顿时感觉到喜气,增添了光彩。阿来在发饼上咬了一小口,嚼得细细绵绵的再咽下去,一边看女售货员给小男孩拿港饼,一边继续流连柜台里面各种花花绿绿吃的玩的。他看到售货员拿出港饼放到了柜台上,那小男孩个头太小,扒着柜台也只露半个脸,伸出手去探摸柜台上的港饼,就在这时,阿来突然一把抓住那只港饼,在柜台台面上一磕,掉下来几粒芝麻,阿来有点懵,就这么点,这港饼上的芝麻粘得也太牢了吧,以前吃它的时候,生怕芝麻掉了,要用另一只手在下面接着,现在这么用力磕,上面芝麻又不掉了。阿来急了,手捂住港饼,几个手指一抠,港饼的表面,生被抠出几道痕迹来,他顺势把港饼推开,中指食指伸到舌头上迅速一舔,用湿手指去粘掉落柜台上的芝麻和饼的碎屑,送到嘴里,咯几咯几的嚼。
   这一串动作,连贯,精准,包括售货员,都没来得及看清,阿来的嘴里,已是满嘴的芝麻香。
可怜的小男孩,他自己花钱买的东西,当然会密切关注了,眼睁睁看着身边这个坏蛋,在自己头顶上一气呵成完成了打劫全过程。小男孩也是个精怪人物,他看懂了阿来的鬼把戏,决不肯善罢甘休,他嗯哼一声,上去揪住阿来的衣服,哭嚷着要阿来赔他港饼,赔他芝麻。
   小男孩一声哭嚎,如发令枪打响,惊动了四周大大小小玩耍的小孩,纷纷竖起耳朵立起身,问道,么事啊,么事啊。
   阿来一看这阵势,方才感到慌张,知道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唯有张开大嘴,抓紧时间吃掉手里的发饼,落个饱死鬼吧。
   和平街的小孩从四面合围过来,阿来被牢牢锁在了他们的包围圈里。这些小孩兴奋地嚷着,这里,这里,一级站滴,都快来撒。他们问哭哭啼啼的小男孩,么样,他欺负你。小男孩指着阿来说,他,把我饼子高头芝麻吃光了。有小孩上来推阿来,说,你搞邪了吧,跑我们这里犯嫌来了,不想活了是撒。这是全体和平街小孩的愤怒,他们目光齐刷刷盯着阿来,一个外来闯入者,居然如此张狂,活得不耐烦了。阿来紧赶慢赶,把最后一口发饼塞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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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 2021-5-17 16:26: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阿来这一连串动作,是在示范什么叫做紧张刺激,精准连贯,一气呵成,一旁的女售货员看得目瞪口呆。
   可怜的小男孩,虽然只露半个脑袋在柜台台面,两只眼睛却全程聚焦了身边这个坏蛋,在自己的头顶完成了整个打劫过程。小男孩心疼坏了,他上去一把拽住阿来的衣服,哭嚷着,赔我饼子。小男孩的哭嚎,如发令枪打响,惊动了四周大大小小玩耍的小孩,纷纷竖起耳朵立起身,问道,么事啊,么事啊。阿来一看这阵势,方才感到慌张,知道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唯有张开大嘴,抓紧时间吃掉手里的发饼。
   和平街的小孩从四面合围过来,阿来被牢牢锁在了他们的包围圈里。这些小孩兴奋地嚷着,这里,这里,一级站滴,都快来呀。他们问哭哭啼啼的小男孩,么样,么样,他欺负你撒。小男孩揪着阿来不放,说,他,把我饼子高头芝麻吃光了。有小孩上来推了阿来一把,说,你搞邪了吧,跑我们这里犯嫌来了,不想活了是撒。这是全体和平街小孩的愤怒,他们目光齐刷刷盯着阿来,一个外来闯入者,居然如此张狂,活得不耐烦了。阿来紧赶慢赶,把最后一口发饼塞进嘴里。
   有个男人来到副食店,推开挤在柜台前的小孩,说,搞么事啊,都围到这里,遣开遣开。男人冲柜台里面喊,拿包烟,大桥滴。女售货员放下手里蚕豆,起身过来,拿出香烟,说,两角六。男人把手里有整有零的两毛六分钱放到柜台上,拿起香烟,说,哟,你手指甲还是黑滴,洗干净撒。女售货员说,哎呀,你卫生专家,我剥蚕豆弄黑滴。男人说,算了吧,你不播蚕豆也是黑滴,几时看你洗干净了滴,个售货员,搞服务工作滴,人搞干净些撒。女售货员说,好好好,你卫生专家好吧。有个人从后面经过,看到买烟的人,喊道,哟,朱老大,买么事啊。买烟的男人抬起头,说,哦,贵贵,我买包烟。说着,他从小孩人堆里挤出来,撕开香烟包装,抽出一根香烟,递给贵贵,说,来,抽一颗。贵贵接过香烟,放到鼻子下面,抽动鼻子,使劲闻了闻,说,好烟啊,两角六吧。朱老大说,嗯。两个人到旁边大树下底下蹲着,抽烟,贵贵说,可以啊这烟,口感是柔和些,不然大公鸡只一角二咧,便宜一半还多,你环境好啊。朱老大说,纪念一哈,毛主席横渡长江快十年了。贵贵说,真的啊,一哈十年了,好快啊。有个小孩跑过来,一下撞到他们身上,贵贵说,哎哎哎,不长眼睛,照到人撞,这些伢搞么事啊。朱老大说,好像是为个饼子,吵得要打架,那,被围到中间那个,一个人耍单边,别个都是一伙滴,唉,造孽的伢们,为一个饼子。贵贵喊道,伢们喽,莫吵莫吵,等老子有钱了,买一箩筐饼子,用锹撮,你们想吃几多吃几多。远处,有个小女孩冲这边喊,爸爸,买个烟买哪克了撒,快回来吃饭撒。贵贵说,喊你咧,你还冇吃饭。朱老大说,走。两个人站起身离开。
   阿来被围堵在中间,有小孩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说,吐出来,吃别个小伢东西,要不要脸呐,吐出来。阿来摊开手心,亮开嘴巴,说,冇得了,就一个发饼,吃完了。小孩子们喊起来,叫他赔,把别个芝麻都抠了吃了,敢不赔,搜,搜他荷包,叫他赔钱。这些小孩说着,动手上来扯住他,上下摸他口袋,他急了,嚷了一句,莫扯啊,我喊玉中大哥打你们人滴。
   这一句,惹恼了旁边观看的黑皮,挤过来,啪啪啪,照着阿来头上几巴掌呼下去,打得阿来站立不稳,黑皮说,你个把码,翘死。阿来稳了一下神,依旧嘴巴硬,嚷道,算么事狠撒,偷袭,有板眼一对一。黑皮拎起他一只胳膊,拖着他就走,众小孩纷纷往两边闪开。两个人来到一片空地,拉开约两米距离,面对面站立,黑皮撸起袖子,阿来也把衣袖撸起来,露出两只细胳膊,捏着拳头,两条腿原地跳动。众小孩呼啦啦过来,把他们两个人围住当中。
   阿来首先出击,嘴里呼喝着,啊,气势汹汹向黑皮冲过去,黑皮看准他过来的线路,一只手抓住他一只胳膊,顺着他前冲的力量,猛地一扯,同时脚底下一伸腿,朝反方向一绊,嘴里夹生普通话喊道,顺山倒喽。黑皮这招,武汉小孩称之为搞趔子。阿来一个重重的前扑,结结实实摔趴到地面,他接触地面一瞬间,嘴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仿佛五脏六腑皆被震痛,他哼唧了半天,慢慢爬起来,稳了稳脚步,双手一前一后捏成拳头,又原地弹跳起来。这回,黑皮不摆什么架势了,两手叉腰,嘴里骂骂咧咧道,个把码滴不服周是吧,还敢跟劳资一对一咧,冇吃到亏吧。
   话音未落,阿来又冲上来,黑皮还是那招,一带一绊,咵呲,阿来又摔地上。
   阿来爬起来继续冲。这一次,他有所改变,不再是硬突突往前冲,而是张开两臂,叫对方抓不到自己的胳膊,冲到跟前,他略作停顿,卖个破绽,让熟知他套路的黑皮有一瞬间迟疑,趁此间隙,阿来张开两臂猛一下抱住黑皮。
   这一招被证明依旧不管用。黑皮在底下双手用力向上一撑,反在他腋下把他抱住,稍稍用力把他连根拔起,等他双脚离开地面,再把他原地一蹾,趁他立足未稳,两只胳膊绕到他肩上,抓住他肩头,把他身体向右侧一带,底下右脚反方向一磕,他又摔倒下去。
   阿来又气又急,摔不过人家让他气恼不已,一次次爬起来扑上去,黑皮一推一磕,总有办法把他摔下去,到后来,他已经天昏地暗了,甚至脚跟来不及站稳,啪一下,迅速被放倒,几番下来,阿来已是鼻青脸肿,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旁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
   摔这么顽固的对手,把黑皮也累得够呛,他叉着腰喘了喘气,用脚踢了一下阿来,说,把劳资手累瘫了,快滚呐,劳资冇得劲打你了。阿来躺在地上扭动了两下,慢慢爬起来,挤出人群往回跑,藏在脚丫子底下的两分钱有点硌脚,突然让他感到欣慰。后来,他在木材大院里炫耀自己这一手段,说,我有板眼吧,钱冇被搜走。有个小孩说,你滴脚不是把钱搞臭了。阿来笑得不行,说,哈哈哈,你随么事不懂,臭怕么事啊,电影里冇看到滴,么事鸡毛信,密码文件,不都是隐到鞋子里,还有缝到裤脚衣服边边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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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 2021-5-20 18:54:49 | 显示全部楼层
   黑皮是湖南移民二代。居住在和平街上的人,几乎都是从湖南移民过来的。他们当中,最早一批放排人在鹦鹉洲一带扎下了根,并由此带动更多的家乡人,纷至沓来,在此发展起各种经济活动,形成很稳固的湖南帮。
   黑皮人如其名,长得又黑又瘦,和人打架出手极快,在和平街一带是出了名的狠角,外号“闪电”。
   玉中捕了几次黑皮没有成功,十多天以后,玉中逮到一次机会。那天下午,刘嫂子下班回家,一进门就喊玉中,说,玉中啊,帮忙跑一趟,把货单交河下办公室,顺道去看看王顺叔叔,谢谢他送我们书包军帽,抓点紧,我们等你回来吃饭。
   原来,下班钟声刚一敲过,两辆满载原木的解放大卡踩着点进了一级站大门,汽车开到货场,整个现场大队人都走光了,剩下刘嫂子和小组的几个妇女,正在现场大队办公室外的水龙头下洗胶鞋。因为头一天下过雨,她们检尺的地方是一片稀泥地,事先她们有所准备,都穿上了胶鞋,下班钟声敲响,她们急急忙忙去洗胶鞋上的泥。如果是火车拉来木材,丢下车皮,火车头开走,第二天再卸木材,没一点问题,汽车不行,当时就得卸货,人家司机要拿到收货方的收货凭证,空车开走。现场大队管理人员下班走了,刘嫂子是检尺小组组长,她说自己留下验货收货,叫小组成员都回去。小季说,我来我来,你回克焐饭克,我屋里让老潘克裹。刘嫂子说,我们家没关系,早一点晚一点,孩子都大了,你家幼儿园还有孩子要接。宝坤姆妈说,我来咧。刘嫂子说,都走都走,说话功夫都到家了,快走。其他几个女工拍拍手套,袖套,说,那我们走了咧。刘嫂子说,赶紧走,赶紧走。刘嫂子轰走她们以后,单位安排的几位卸货工人到了货场,工人负责卸货,刘嫂子负责验货收货,卸完两车原木,眼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刘嫂子着急回家做饭,就带着货单直接回了家。这种情况下收到货,有两种方式交货单,既可以当天交到河下值班室去,也可以第二天交给现场大队。刘嫂子把货单带回家,打算让玉中跑一趟,顺道去看看王顺,谢谢他送来军书包和军帽。
   玉中心里又燃起捕捉黑皮的念头,去河下办公室的时候,他特意走和平街那条路,结果还是没能碰上黑皮。回来的时候,他选择另一条路走,去警卫队一趟。王顺叔叔会抽空到刘家来,关心一下三个小孩,问问他们的学习情况。玉中却一直没有去过警卫队,刘嫂子曾经问玉中,没看你去过警卫队呢,王顺叔叔他们一直挺关心你们,不去看看他们。玉中说,不克。刘嫂子说,为什么啊。玉中说,不为么事,不想克。刘嫂子后来明白过来,还是因为他爸爸,警卫队会勾起他许多难过的回忆。
   远远地,玉中看到警卫队的围墙,越走近越清晰,看到了围墙里那排平房,那些门窗,和院子里的小树,单杠。玉中把双手插进裤子口袋,缩紧了脖子,走到警卫队小院门口的时候,他低下头,没有拐进院子,而是快步走过,却听到有人喊,玉中。他扭头一看,说,王叔叔。王顺从小院里走出来,说,你稀客呀,干嘛,到这里玩吗。玉中说,帮我妈交货单。王顺说,挺能干啊,帮妈妈做事了,来嘛,进来玩一下呗。玉中突然又紧张起来,王顺走过去,亲亲热热搂住他肩头,说,你小子,听说很能打架嘛,还出去串联去了,行啊,像个男子汉。玉中低着头,羞涩的笑笑。王顺说,帽子戴挺神气啊。玉中说,嗯,这些时,我一直戴到。王顺说,来,比比,咱俩谁高。两人停下,背靠背,王顺举手在头上一比,说,哎,比我高啊,真行。两人走进警卫队小院。
   其实,他们家搬到一级站不久,刘炳根仅有一次,带玉中和玉华到警卫队来玩。那天,刘炳根牵着他们兄弟俩,走进小院,警卫队队员看到说,哟呵,俩小子,不错啊,咱革命军人的后代。刘炳根说,来认认门,了解一下当爸的工作情况。王顺过来摸摸玉中的脑袋,说,这玉中吧,这块头好啊,小的叫玉华,是吧,乖孩子,摸过枪吗俩孩子,都部队生的吧。刘炳根说,啊,枪他们看得多了,没叫他们摸过。王顺说,吓,摸摸枪怕啥,军人后代。刘炳根说,还太小,没个轻重,你们忙,我领他们转转。王顺说,小的是乖。
   刘炳根一手牵一个,领着玉中玉华兄弟俩,沿着平房每个门口一顺走过,来到放枪支的房间门口,看到里面枪架上靠着几支枪,枪管上有一个个镂空的孔洞,玉中咋呼着喊道,花管子枪,我们以前部队有这种,花管子枪。刘炳根拽紧他,生怕他会冲进屋里去,说,你老实点,不是跟你说过吗,这种枪,叫仿苏式五四冲锋枪。玉中说,我知道。刘炳根的另一边,玉华一声不吭,乖乖跟着走。
   因场地限制,小院里只有一个篮球架,仅提供投篮用,或是打半场,一旁还有个单杠架子。玉中挣脱刘炳根的手,示意要去吊下单杠,刘炳根没有拦阻,看着玉中在单杠上吃力的翻动,说道,你这不行啊,缺乏锻炼。这一圈转完之后,刘炳根把兄弟俩送到院子门口,说,我要值班,你们自己回去吧。
   玉中第二次到警卫队,就是刘炳根牺牲的时候。那时的刘炳根,带着脖子上一道深勒的血痕,紧闭双目,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一块铺板上,以这样的方式,和自己的儿子在警卫队小院见最后一面,而且是阴阳两隔的碰面。
   王顺领玉中来到自己的寝室,说,随便坐。王顺说,讲讲,你还有什么神奇的故事,参加造饭派了吗。玉中说,冇,妈妈怕我乱来办坏了事,说让我再成熟一点。王顺说,哎,想不想摸下枪啊。玉中瞪大眼睛,说,可以?王顺说,摸摸问题不大,有我在旁边监督呢,你等下啊。王顺到隔壁屋里,从枪架上取下一支仿苏式五四冲锋枪,放到桌上,退出枪里的子弹,拿着空枪,回到这边屋里,说,枪支的配备和使用肯定是有要求的,不能乱来,现在社会上,打杂抢这么乱,枪支管理也是一塌糊涂,你在外面可要小心啊,有什么问题,来找我们,来,试试看。王顺把枪竖着立在玉中面前的床上。玉中欣喜地说,我真的能摸?王顺说,摸,子弹我都退出去了,空枪。玉中小心翼翼双手扶住枪身,一脸惊奇。王顺说,这是仿苏联波波沙系列,我国自己生产的五四式冲锋枪。王顺比划着,大致给玉中讲了枪的构造,如何压子弹,瞄准,扣扳机等等。
   这趟警卫队之行,一扫玉中心中的沉重,他轻松愉快的走出警卫队,出小院门,向右拐,沿着院墙向前走,横穿过一条小路,就是木材的后大门了。他心里憋不住,又吹起口哨曲子了,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哪里需要到那里去,哪里艰苦哪安家,祖国要我守边卡……。曲子吹到此处,玉中走到了院墙尽头,准备跨过小路,眼睛向右一瞟,右手边院墙直角拐角处,有几个人笔直撞到他面前。距离逼得太近,猛一对头,双方都有想要退让的感觉,仔细看清脸面,两边都愣了一下,是黑皮,玉中果断作出反应,因为对方从他右拐角方向来,他身子迅速后退半步,左手捏起拳头,攒劲照准对方面门噗地就砸过去。速度之快,力量之大,只一拳,就让黑皮一屁股坐到地上,跟在旁边的三个小孩,立刻作鸟兽散,跑得无影无踪。
   倒不是黑皮的反应比玉中慢,猛一见到玉中,他的第一反应和玉中一样,也是一愣神,输就输在他的第二反应,犹豫了一下,是跑还是打,因为他怕玉中,不能果断行事,所以他必输。
   玉中双臂叉在胸前,一只腿抖动着,看着坐在地上的黑皮,嘀咕道,哼,恁不经打。
   片刻之后,被打懵的黑皮似乎清醒了一点,呆愣愣抬头看着竖在面前的玉中,努力回忆刚才发生了什么,他问道,拐子,你想么样。玉中看黑皮这样了,斗狠的劲头全消,他正了正头上帽檐,肩膀斜靠着旁边的砖墙,说,么样,你这不经打,还真怕把你打死了,这,我还要守到你。黑皮说,你打了我。玉中说,是滴,我打了你,么样,听清白啊,有事你直接找我,莫克打小伢,丑。他皱了皱眉,说,你能不能起来撒,起来走啊,我肚子饿了,还要回克吃饭。
   黑皮两手撑地,往起站的时候,人有点打晃,他略稳了稳,偷眼瞄了一下玉中,一声不吭往和平街方向走去。
玉中看着黑皮的背影,嘿嘿一声,脸上绽开笑容,右手向上做个勾拳动作,嘴里胡乱哼着自编小调,快步跑向一级站后大门,爬上铁门,翻过去,就到了一级站大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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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21-5-21 16:51:4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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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 2021-5-25 14:44:49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游湖老师关注,问候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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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 2021-5-25 14:52:26 | 显示全部楼层
   又一个晴朗的周日,小魏早早就起了床,抱着篮球,一个人到篮球场上拍球运球,向篮筐里投球,十次有九次半,球砸到篮板或打飞,剩下那半次,看着是猫到篮筐的边边了,碰上去,当一响,又奔着十万八千里外飞去。篮球场旁边,几拨女孩组团成功,一拨在地面画出的格子里跳房子,另一拨正在吵嘴,她们当中的两个女孩之间,拉开约两米距离,两人双腿撑起一圈橡皮筋,其中一个撑皮筋的女孩喊道,快点撒,跳不跳撒。汉英和一个女孩争得面红耳赤,听到喊,汉英扭头回怼撑皮筋女孩,说,跳么事跳,第三关应该放克膝头高头,你们放哪里啊,都到大腿高头了。和汉英面对面吵架的女孩说,就你精怪,她们么样不在克膝头高头啊,就你看到是大腿。汉英嚷道,还不承认,还不承认,超了一点点好吧,那就不行,你们这队就是痞。
   在这群十二三岁的女孩面前,九岁多的黄毛丫头只有站在边上看的份儿,她地位不够格,但非常懂得俟时而动,这不,看到两人一吵架,黄毛丫头感觉机会来了,是时候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了,她怯怯地走拢去,弯腰检查撑皮筋女孩的后腿弯,说,橡皮筋是有点高。撑皮筋女孩脸一凶,把黄毛丫头推个趔趄,说,要你管,岔巴子,遣远些遣远些。阿秀过去拉了把汉英,说,算了,算了,高一点不怕,我们跳得过。篮球场上,小魏投篮的水平看久了让人要吐,包括他自己,也是耐着性子,继续跑动,把球拍拍拍,抱着球高高跳起,投出去,唰,篮球从篮筐一边飞了出去,他沮丧地垂了一下头,跑去捡球,看到一个海军衫的身影撞入眼中,他惊喜喊道,玉中,我也有篮球,我小舅厂里拿来滴。玉中一路拍着篮球来到篮球场,他身后跟着玉华。玉中围着半场拍了球一圈,回到半圆线附近,举球起跳,右手腕用力一抖,命中三分。小魏张着嘴,看得目瞪口呆,大喊,好球。篮球落地以后,在地上弹跳着,玉中跑过去抢到手里,继续拍了几下,冲玉华喊了句,接到。篮球飞向玉华。玉华一阵手忙脚乱,球还是从他手边滑走,他追过去,到场外捡到球。这时候,陆续又来了两个男孩,大家决定打比赛,玉中说,玉华跟我一边,你们三个一边。玉中和对方一个男孩用石头剪刀布的形式,得到优先发球权。玉中抱着球,走近玉华身边,说,你拿到球,就只管丢到我。玉华面色紧张,点点头。玉中拍着球跑开两步,喊了句,玉华,接球。他尽量手伸长,缩短距离,把球抛给玉华,玉华张开怀抱,把球稳稳抱住,玉中接着喊,玉华,球丢过来。玉华慌急慌忙把球向玉中方向一扔,玉中看准了,伸手接住,对方男孩上来阻截,玉中一边运球一边背身防护,小魏和另一个男孩从其他方向上来抢球,玉中玩了个裆下运球,球从右手换到左手,冲出拦截圈,大步运球到对方篮下,一个勾手上篮,球进了篮筐。汉英喊道,哟,稀奇咧,玉华也出来打篮球。跳皮筋的几个女孩同时把注意力转向篮球场,议论道,你们看喽,华子把刘海蓄起来,几像姑娘伢哟,他本来就像姑娘伢,又秀气又白,哎,汉英,他在你们班上门门得一百分吧。汉英说,是滴,他语文课代表。一个撑皮筋的女孩说,你们还跳不跳撒,我跟你们撑到,你们克打野。汉英一抹额头上的汗,说,好,开始。那边跳房子的女孩也聚拢在一起,头靠头,冲篮球场上指指戳戳。
   瘦瘦黄黄的黄毛丫头,顶一头茸茸细黄毛,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她挤在人群中夹缝中,虽然说不上话,可以用眼睛观察,用神情表达。听到她们议论玉华,她会躲在人群中冲她们翻个白眼,气鼓鼓的表现出不满,让人怀疑,她也喜欢玉华。黄毛丫头望着这些比自己大一两岁或两三岁,小胸脯上鼓起一对小疙瘩的姐姐们,她会替她们害羞,甚至,她都害怕去看她们的胸脯,有时候偷眼一瞟,慌忙贼一样避开。她就是觉得丑,在她有限的了解里面,丑就是第一位,而且这种变化来得猝不及防,她没有一点心理准备,除了丑,就是慌。她痛恨的发现,有些女孩傻里傻气的,全然不知道遮掩,夏天穿那种又薄又透的衣服,小疙瘩在衣服里面若隐若现,羞煞人。想到自己也是女孩,她不希望同样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所以她也是替自己担心和害羞。她更害怕男人的眼光盯到她们身上,恨不得自己长出一双大手,遮挡住那些男人的目光,然后,拉着她们车个身子避开。她扎在人群堆里,从此多了一项义务,瞪圆一双警惕的眼睛,四处搜寻,为这些姐姐们查岗放哨,警惕坏人。
   而在这时,一辆弹子车寂静无声滑进人堆缝里。一个女孩不经意看了一眼,立刻尖叫道,呀,搞么事啊。紧接着,是一片女孩的叫骂声,这哪个啊,嚇死人滴,像个鬼,哎哟是麻胡子吧,麻胡子来了。弹子车所过之处,引起阵阵骚动,不断响起骂声,惊叫声。
   这是一辆由四个轴承撑起一块面板的简易小车,上面可以载人,也可以载物,一级站许多家庭都会组装一辆这样的弹子车。只见弹子车上盘腿坐着一个人,涂一个黑面,怒睁双目,张开血红大嘴,还不时吐出一条大舌头,一边抖动,一边哎哎哎的吆喝。黑面人呲牙咧嘴,摆出一副凶煞模样,故意仰着脸找人对视。仔细去看,原来这黑面人是潘家小二。他这一出幼稚的把戏,竟完美演绎了叶净能大师的眼如悬镜,口若血盆,毒气成云的意境。把人吓死,继而又把人笑死。弹子车前端伸出一根麻绳,拉车者,也选了个奇怪的人,小二的死对头,鼻涕虫江宝坤。大家十分乐意上前围观并品头论足,说,看喽,像不像蛇吐信子啊,嗯,是像。也有较真的,说不像,哪里撒,蛇脑壳尖滴,信子也是尖滴,他,圆脑壳,还信子,鬼滴信子,大口条。小二一张黑脸横扫了这一片人群,完了,他扯一把拴车的麻绳,通知鼻涕虫江宝坤,说,开路。就如同车把式一抖缰绳,指使牲口拉车上路。江宝坤得令,一脸自豪,卖力地拖着小车,转至新战场,继续上演他们的活闹剧。江宝坤这回真正是受宠若惊,他和小二所到之处引起的关注和欢迎,在他,是前所未有的,这一路下来,他竟然不流鼻涕了,也许,注意力高度集中在鼻涕之外的点上,使得鼻涕失去精神依托,从而凝固。
   女孩里面,黄毛丫头不受人待见,而男孩里面最不受欢迎的,则是鼻涕虫江宝坤。大家首先嫌他一年四季流鼻涕,大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说他,个臭虫,拉呱死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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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 2021-5-26 19:37:37 | 显示全部楼层
   江宝坤鼻子里总有流不完的鼻涕,除了夏天稍好一点,其余季节,一天到晚听到他鼻子里咝啦咝啦的吸,拼命在挽留随时会掉下来的鼻涕。有时候,两条黄鼻涕流出来,并堂而皇之跨过嘴巴去,小孩看到就喊,看喽,黄龙过江了哦。江宝坤迅速抬起胳膊,袖头上去一拖,再见时,黄龙不见了,袖头留下亮晶晶一片。小孩子们形容他不停流鼻涕,说,水龙头冇关紧,水龙头揪滑了丝。有小孩甚至听不得他咝啦鼻子的声音,呵斥道,站远些,站远些,听到就刺心。江宝坤流鼻涕流多了,脑子也受影响,很多时候显得很迟钝。小孩子开始喊他鼻涕虫的时候,他很抵触,脖颈犟犟的,眼睛翻翻的,不答应,大家才不管他的感受呢,抛开他真名,只当他没有这个名字,一个劲地鼻涕虫鼻涕虫的叫,无奈他只有举白旗投降,到后来他听习惯了,听到鼻涕虫三个字,就晓得这是自己,再后来,有人叫他大名江宝坤,他居然一脸茫然,还跟大家一起东瞄西瞄,这谁呀,喊他的人跳起来,一巴掌呼到他头上,吼道,喊你撒,脑壳糊滴,还是装苕。他立刻醒悟,抠着脑袋说,哦,是我是我。
   江宝坤知道大家不带他玩,看见一群小孩在那边玩得火热,他眼馋,兴冲冲跑过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地一个刹车,停下脚步,两只胳膊肘夹住两个腰子,上下一使劲,迅速而猛烈的吸两下鼻子,慢慢凑过去,脸上挂一副已经参与到其中的灿烂的笑,可仍旧被嫌弃,旁边小孩吼他,哎,恶不恶心呐,站这拢,鼻涕搞身上来了。
   这些小孩,似乎觉得有一首流行小曲跟江宝坤有关联,于是开唱,先一个领唱者出来领唱,小魏说,我来。他唱道,卖面的老师傅。全体小孩兴致高涨,大声应和道,噢。小魏唱,来一碗热干面。众小孩道,噢。随即,众小孩齐声唱道,多把点油,少把点盐,多把点香葱不要大蒜头,喷香的芝麻酱挖一大坨。小魏继续第二遍,唱道,卖面的老师傅。众小孩道,噢。小魏唱,来一碗热干面。众小孩唱道,噢,多把点油少把点盐,多把点香葱不要大蒜头,清清的鼻涕炒腊肉。
   歌声一落地,小二自己一个人滑着弹子车过来了。他盘腿坐在车上,两只手上套着球鞋,撑住地面向后使劲,弹子车便如划船一般前行。小二把自己关在家里一个礼拜,终于完成自己第一辆弹子车。他划车过来,说,你们唱么事唱撒,我晓得你们有人抠鼻㞎㞎吃。人群顿时哗然,七嘴八舌地指认。有小孩说,阿来,我看到他吃鼻㞎㞎。阿来大声还击道,我才冇,是他吃。阿来随手一指旁边一个更小的小孩,那小孩扑上去,和阿来拳打脚踢打作一团。还有小孩指向小魏,说,他,鼻涕流口里克了。小魏说,你放批,我鼻涕揩了。小孩说,你舔了滴。小魏说,你放批,哪个舔呐。小二坐在弹子车上说,好好好,我舔了滴好吧,鼻涕咸滴,好吧,争个么事争撒,哪个冇舔过。小二继续说,哪个帮我来拖车子咧。没人响应。鼻涕虫江宝坤手举起来,说,我来拖咧。小二说了一声且,自己划着车子走了。
   江宝坤第二个招人烦的原因,在宝坤姆妈身上。大院里小孩在一起玩,难免擦枪走火起摩擦,江宝坤总是回家搬自己姆妈出来,客气一点,被她嚼两句,把她惹急了,她会把人家娘老资一起带出来骂。江宝坤也想好好跟大家玩,只是摩擦一产生,他就不会正确解决了,老毛病必犯,嘴巴一瘪,眼泪挤出来,转身向家里跑,人家在后头骂他,滚,快些滚,滚回克投你姆妈克。
   其实,小二非常喜欢逗弄江宝坤,两人闹得不愉快了,他没少被宝坤姆妈骂,小二脸皮厚,不当回事,有一次却真是翻脸了。那一次,小二和比自己大两岁多的小魏打架,小二打不过小魏,脸和手臂被打破了,见了血,大平急匆匆回去向小季报告,说,姆妈,小二跟别个打架,被别个打得莺歌燕舞,手跟脸都打开了。小季正在灶上炒菜,眼睛被烟火熏得睁不开,她心急火燎的,手里锅铲一挥,说,紧他吃点亏,到处撩祸。小二吃了亏不服气,去找了半块砖头,寻着要去拍小魏脑袋,混战中,砖头拍出去了,小魏是精猴子,感觉有砖头飞过来,闻声闪过,砖头没拍着他,江宝坤的脑袋在这时突然冒出来,砖头一家伙砸了上去,顿时就开了瓢,鲜血飞溅。这种场合看热闹,大家都避之不及,躲远远的,江宝坤倒好,感觉怎么没人驱赶自己,这么难得呢,他就使劲往里凑,硬是顶替小魏,接住了拍下来的砖头。
   这一下不得了了,宝坤姆妈哭喊着冲到潘家门口,人往地下一躺,拍手打脚,哭天喊地道,要了老娘命哎,季嬢嬢啊,救命啊。跟随她后面,一脸血刺拉糊的鼻涕虫,被姐姐们架着来到潘家门口,一家人哭声震天,场面凄惨。江宝坤在家吃独食,欺负她们的时候,几个姐姐恨得锉牙,一旦他遭遇外人攻击,她们的枪口绝对一致掉头对外。老潘小季两口子吓坏了,楼上楼下也被惊动了,人们纷纷出来打探。刘嫂子上楼来,问了下情况,小季急得手足无措,说,小二那个砍头滴呀。刘嫂子说,先别说了,赶紧送医务室,把伤口处理了。老潘连忙上去抱起江宝坤,就往楼下跑,其余人呼啦啦跟在后面。宝坤姆妈一路跑,一路喊,福医生呐,救命呐,救命呐。众人蜂拥来到医务室,福医生说,关门关门,其他人都出去。江宝坤伤口一共缝了十五针。福医生戴着大口罩,手里捏着弯弯的缝针,从江宝坤头皮上每挑起一针,江宝坤就撕心裂肺地嚎叫,宝坤姆妈也随之跳着脚哭嚎,喊道,福医生呐,你轻点啊,不是你自个儿子,不心疼是吧。福医生抬起脸来,她额头上已经是汗淋淋的,眉毛紧皱,口罩捂住嘴发出的声音,说,这怎么缝针,弄得我手都抖。老潘小季夫妇两个,加上刘嫂子,又叫来几个人,把大鼻涕拉出了医务室,她仍旧大声哭嚎道,拉我出来搞么事啊,我伢在里头受罪,不让我看到,你们这毒滴心呐。
   半块砖头付出的代价,江宝坤用自己的鲜血,老潘家同样损失不小,买排骨,买红糖,送去给江宝坤补身子,幸亏医药费公家给报,不然,小季更火大,不用说,一顿老拳小二是吃定了。当天晚上天黑之后,小二磨磨蹭蹭回来了,小季冲上去,揪住小二耳朵,其余人都轰出屋去,从里面插上门,打得小二喊救命,楼上楼下听见喊得凄惨,过来拍门劝道,季嬢嬢,消哈气,打一哈算了,自己屋里伢,打伤了,还是自个吃亏,自个心疼撒。刘嫂子后来跟小季说,打没有用,事情已经发生了,打孩子自己也心疼。小季说,这伢满处撩祸呀,不痛下杀手打哈,我被他逼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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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 2021-5-26 22:51:27 | 显示全部楼层
   江宝坤鼻子里总有流不完的鼻涕,除了夏天稍好一点,其余季节,一天到晚听到他鼻子里咝啦咝啦的吸,拼命挽留随时要掉下来的鼻涕。有时候,两条黄鼻涕流出来,并堂而皇之跨过嘴巴,小孩看到就喊,看喽,黄龙过江了哦。江宝坤迅速抬起胳膊,袖头上去一拖,再见时,黄龙不见了,袖头留下亮晶晶一片。小孩子们形容他不停流鼻涕,说,水龙头冇关紧,水龙头揪滑了丝。有小孩甚至听不得他咝啦鼻子的声音,呵斥道,站远些,站远些,听到就刺心。江宝坤流鼻涕流多了,脑子也受影响,很多时候显得很迟钝。小孩子开始喊他鼻涕虫的时候,他很抵触,脖颈犟犟的,眼睛翻翻的,不答应,大家才不管他的感受呢,抛开他真名,只当他没有这个名字,一个劲地鼻涕虫鼻涕虫的叫,无奈他只有举旗投降,到后来他听习惯了,听到鼻涕虫三个字,就晓得这是自己,再后来,有人叫他大名江宝坤,他居然一脸茫然,还跟大家一起东瞄西瞄,这谁呀,喊他的人跳起来,一巴掌呼到他头上,吼道,喊你撒,脑壳糊滴,还是装苕。他立刻醒悟,抠着脑袋说,哦,是我是我。
   江宝坤知道大家不带他玩,看见一群小孩在那边玩得火热,他眼馋,兴冲冲跑过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地一个刹车,停下脚步,两只胳膊肘夹住两个腰子,上下一使劲,迅速而猛烈的吸两下鼻子,慢慢凑过去,脸上挂一副已经参与到其中的灿烂的笑,可仍旧被嫌弃,旁边小孩吼他,哎,恶不恶心呐,站这拢,鼻涕搞身上来了。
   这些小孩,似乎觉得有一首流行小曲跟江宝坤有关联,于是开唱,先一个领唱者出来领唱,小魏说,我来。他唱道,卖面的老师傅。全体小孩兴致高涨,大声应和道,噢。小魏唱,来一碗热干面。众小孩道,噢。随即,是众小孩齐声合唱,多把点油,少把点盐,多把点香葱不要大蒜头,喷香的芝麻酱挖一大坨。小魏继续第二遍,唱道,卖面的老师傅。众小孩道,噢。小魏唱,来一碗热干面。众小孩唱道,噢,多把点油少把点盐,多把点香葱不要大蒜头,清清的鼻涕炒腊肉。
   歌声一落地,小二自己一个人滑着弹子车过来了。他盘腿坐在车上,两只手上套着球鞋,撑住地面向后使劲,弹子车便如划船一般前行。小二把自己关在家里一个礼拜,终于完成自己第一辆弹子车。他划车过来,说,你们唱么事唱撒,我晓得你们有人抠鼻㞎㞎吃。人群顿时哗然,七嘴八舌地指认。有小孩说,阿来,我看到他吃鼻㞎㞎。阿来大声还击道,我才冇,是他吃。阿来随手一指旁边一个更小的小孩,那小孩扑上去,和阿来拳打脚踢打作一团。还有小孩指向小魏,说,他,鼻涕流口里克了。小魏说,你放批,我鼻涕揩了。小孩说,你添了滴。小魏说,你放批,哪个添呐。小二坐在弹子车上说,好好好,我添了滴好吧,鼻涕咸滴,好吧,争个么事争撒,哪个冇添过。小二继续说,哪个帮我来拖车子咧。没人响应。鼻涕虫江宝坤手举起来,说,我来拖咧。小二说了一声且,自己划着车子走了。
   江宝坤第二个招人烦的原因,在宝坤姆妈身上。大院里小孩在一起玩,难免擦枪走火,甚至翻了脸,江宝坤总是回家搬自己姆妈出来,客气一点,被她嚼两句,把她惹急了,她会把人家娘老资一起带出来骂。江宝坤也想好好跟大家玩,只是摩擦一产生,他就不会正确解决了,老毛病必犯,嘴巴一瘪,眼泪挤出来,转身向家里走,人家在后头骂他,滚,快些滚,滚回克投你姆妈克。
   其实,小二非常喜欢逗江宝坤玩,两人之间闹得不愉快了,他没少被宝坤姆妈骂,小二脸皮厚,不当回事,有一次,却差一点结成死梁子。那一次,小二和比自己大两岁多的小魏打架,小二打不过小魏,脸和手臂被打破了,见了血,大平急匆匆回去向小季报告,说,姆妈,小二跟别个打架,被别个打得莺歌燕舞,手跟脸都打开了。小季正在灶上炒菜,眼睛被烟火熏得睁不开,她心急火燎的,手里锅铲一挥,说,紧他吃点亏,到处撩祸。小二吃了亏不服气,去找了半块砖头,寻着要去拍小魏脑袋,混战中,砖头拍出去了,小魏是精猴子,感觉有砖头飞过来,闻声闪过,砖头没拍着他,江宝坤的脑袋在这时突然冒出来,砖头一家伙砸了上去,顿时就开了瓢,鲜血飞溅。这种场合看热闹,大家都避之不及,躲远远的,江宝坤倒好,感觉怎么没人驱赶自己,这么难得呢,他就使劲往里凑,硬是顶替小魏,接住了拍下来的砖头。
这一下不得了了,宝坤姆妈哭喊着冲到潘家门口,人往地下一躺,拍手打脚,哭天喊地
道,要了老娘命哎,季嬢嬢啊,救命啊。跟随她后面,一脸血刺拉糊的鼻涕虫,被姐姐们架着来到潘家门口,一家人哭声震天,场面凄惨。江宝坤在家吃独食,欺负她们的时候,几个姐姐恨得锉牙,一旦他遭遇外人攻击,她们的枪口绝对一致掉头对外。老潘小季两口子吓坏了,楼上楼下也被惊动了,人们纷纷出来打探。刘嫂子上楼来,问了下情况,小季急得手足无措,说,小二那个砍头滴呀。刘嫂子说,先别说了,赶紧送医务室,把伤口处理了。老潘连忙上去抱起江宝坤,就往楼下跑,其余人呼啦啦跟在后面。宝坤姆妈一路跑,一路喊,福医生呐,救命呐,救命呐。众人蜂拥来到医务室,福医生说,关门关门,其他人都出去。江宝坤伤口一共缝了十五针。福医生戴着大口罩,手里捏着弯弯的缝针,从江宝坤头皮上每挑起一针,江宝坤就撕心裂肺地嚎叫,宝坤姆妈也随之跳着脚哭嚎,喊道,福医生呐,你轻点啊,不是你自个儿子,不心疼是吧。福医生抬起脸来,她额头上已经汗淋淋的,眉毛紧皱,口罩捂住嘴发出闷闷的声音,说,这怎么缝针,弄得我手都抖。老潘小季夫妇两个,加上刘嫂子,又叫来几个人,把大鼻涕拉出了医务室,她仍旧大声哭嚎道,拉我出来搞么事啊,我伢在里头受罪,不让我看到,你们这毒滴心呐。
半块砖头付出的代价,江宝坤用自己的鲜血,老潘家同样损失不小,买排骨,买红糖,送去给江宝坤补身子,幸亏医药费公家给报,不然,小季更火大,不用说,一顿老拳小二是吃定了。当天晚上天黑之后,小二磨磨蹭蹭回来了,小季冲上去,揪住小二耳朵,其余人都轰出屋去,从里面插上门,打得小二喊救命,楼上楼下听见喊得凄惨,过来拍门劝道,季嬢嬢,消哈气,打一哈算了,自己屋里伢,打伤了,还是自个吃亏,自个心疼撒。刘嫂子后来跟小季说,打没有用,事情已经发生了,打孩子自己也心疼。小季说,这伢满处撩祸呀,不痛下杀手打哈,我被他气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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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上海市 2021-5-28 14:42:4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天下午放学后,一群男孩在大院里聚集,商议着玩一个游戏,其实就是个恶作剧,曾经在学校被他们玩烂了,具体操作如是:将教室门半掩,在门的上沿与门框之间,放置书啊本子这些,也有坏一点的,放置扫帚,撮箕之类的,更有不怕死的,定要把事情闹大的节奏,打半桶水架在上面。如地雷战里埋地雷挂弦一样,派一个人爬到上面,小心翼翼把这其中一件搁稳当,一群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门的周围打晃晃,吹口哨,哼小调,等待目标对象上钩,如果不相干的人经过,他们会暗示其注意,走过时不要碰到教室门。目标来了,碰到门,或是将门一推,必定会被掉落砸到。一般针对的都是同学,极个别极个别的,定是被老师严重惩罚过,才会冒险砸老师的头,但搁置的分量绝对要轻,也不能是腌臜之物,吓一吓老师就好,找补一点心理平衡,千万不能伤着老师,那样的话,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好玩了。老师心里也有数,混乱的年月,讲不了章法,一般都给轻易绕过,不予追究。
   这群男孩一边七嘴八舌炫耀各自在学校的战绩,一边商量他们这一次下手整治的对象。小魏瞄了一眼人群中的大双小双,说,双,你们两个冇玩过吧,今天玩哈子咧。大双说,妈妈会骂我们。小魏说,怕个么事哦,你们一对双,到时候随便打哪个都是二打一,还怕打不赢。大双说,算了吧,我们不打架。小魏说,小双咧,长这胖,打架肯定不会吃亏咧。小双说,我才不打架咧。小魏说,那你们站边哈克。小双说,我要在这里玩。大双说,在这里玩不等于要打架。小魏说,好好,不跟你们争,一对双是狠些。在他们不远处,小二拿着弹弓对着树上瞄准射击。小魏说,阿来,把那边小二喊过来。阿来喊道,小二。小二应了一声,么事啊,却并没有过来。拍砖事件发生后,小季叮嘱小二说,你这些时啊,放了学,乖乖回来做作业,小心咧,再敢到外面逗祸,啊,我也不打你了,一年不把蛋你吃,不把肉你吃,夏天冰棒也冇得你滴份,么事零钱买陀螺糖啊,想都不消想得,还有啊,小魏那伢,就是个鬼,以后少跟他裹到一起。一个礼拜过去了,小二伤口结的痂皮,浅一点的基本掉光了,剩下几处厚一点的,还牢牢趴在脸上,手臂上,显得比较扎眼,提醒不久前所发生的一切。小魏推了一把阿来,说,你再喊撒。阿来继续喊道,小二,他们喊你。小魏说,你说他是主力,主力军。阿来喊,他们说你是主力,主力军。小魏说,你说大双小双都在这块玩。阿来喊,大双小双都在这块玩。小二慢腾腾走过来,说,么事撒。小魏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往小二手里塞。小二手躲开,说,搞么事啊。小魏说,我小舅带回来滴,蛮甜,来撒,拿到。阿来和两个男孩同时挤过来,说,哎,我们么样冇得啊,我咧,把我吃个撒。小魏推开他们,说,站开站开。他拿着糖,再次塞给小二,说,来撒,接到。小二手背到身后。一个男孩说,小二接到,莫跟他讲客气。其他小孩也说,是滴,接到,吃个糖怕么事撒。小魏的手追到小二后背,硬往他手里塞,小二默默地握住。男孩们继续数落小魏,说,荷包里多捅几颗糖出来撒,一颗糖,好意思,害我们欠得涎流。小二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这群男孩指着东边楼房的中门,商议是放个拖把上去,还是撮箕。他们一边说,一边嘿嘿地乐,恶作剧还没开始,他们就觉得很开心。有小孩说,搞哪个咧。一个男孩说,鼻涕虫,阔不阔以啊,小二。小二说,搞撒。有人提议说,搞沙子高头咧。大家一致赞同,说,阔以阔以。阿来说,我克喊他。小魏说,莫慌喊,等我们这边搞好了再喊。那会儿大门口广场的花坛里正在修建毛主席塑像,附近堆满砂石水泥,一个小孩从垃圾桶里找来一只破筲箕,过去撮了半筲箕沙子端过来,楼道中门的两扇门被弄成半开半掩状态,大家在底下托着,把小二拱到上面,装有沙子的筲箕被小心安放在门的顶端。布阵完毕,派阿来去引诱江宝坤前来上钩,其余人开始装腔作势,在布置好的机关周围打掩护。
   男孩们忙着布局的时候,玉中两手插在裤袋里晃荡过来,站在一旁看热闹。大家知道,这位大哥这两年的确成熟了许多,人家出去串联,见过大世面,眼界大了,不大瞧得上这些小孩子玩意儿,但是,他能够站在旁边看,说明他们的游戏是被他肯定的,男孩们心里更有底气,他们这次的场面就够档次,相当于他亲自参与了一样。果然,玉中还是心里痒痒,他招手喊小双到他跟前,拢住小双耳朵,一番耳提面命说,你回克拿个锅盖,拿个筷子,出来敲,喊平安无事。小双面露笑容,不住点头,听完玉中的话,他摇头晃脑跑回家去,不一会儿,小双回来了,不仅手里拿着锅盖筷子,头上还多了块毛巾裹着。在执行玉中指令的基础上,小双还有自己的发挥。他一边向这边跑,一边筷子敲在锅盖上,喊道,平安无事喽,平安无事喽。加入了这种戏剧成分,顿时增色不少,把这群男孩高兴坏了,又是蹦又是跳,不啻为群魔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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