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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医生母女两人摸了足足半篮子螺蛳，回到家里，按照学来的方法常规操作，滴几滴油在水盆里，把螺蛳养两天，吐吐泥沙，然后拿老虎钳子夹去螺蛳尾部尖端部分，螺蛳的排泄物及脏东西基本藏在这里，再把螺蛳清洗干净，就可以下锅炒了。 黄毛丫头的爸爸在汉口上班，周一到周六，她爸爸带着她弟弟，住单位宿舍，周日回一级站，一家四口团聚，每到这一天，都是她爸爸亲自下厨，黄毛丫头一直觉得爸爸做饭更好吃，摸回来的螺蛳，她爸爸会翻着花样做，有韭菜炒，青椒或青蒜炒，也会把螺蛳肉挑出来，配南瓜，配芹菜炒。黄毛丫头还是喜欢吃带壳的螺蛳。不同于大口吃肉的酣畅，吃螺蛳要的就是慢条斯理的味儿，拿一根缝衣针，扎住螺蛳顶部的软壳，一挑，连带里面的肉一起拖出来，嘴巴上去一唆。如果没有事先去掉螺蛳尾部，也没关系，挑螺蛳肉的时候，底部脏东西不要拖出来，用大拇指按住，让这部分留在壳里，把上面的肉唆进嘴里。福医生说，螺蛳不能吃多啊，凉性的，吃多了肚子疼。黄毛丫头说，你不说螺蛳清热，明目，利尿吗。福医生说，吃多了也是不行的呀，会肚子疼。爸爸说，是不能吃太多。福医生说，什么都吃，有时候看啊，地上鸡子鸭子叨叨叨，到处找吃的，我们人跟它们差不多。爸爸说，他们弄青蛙，也很好吃啊。福医生说，算了吧，太血腥暴力了。爸爸说，嘿嘿，有那种原始狩猎的感觉，叉青蛙。 在江南地区，蝌蚪的生命之旅始于春分前后，一粒黑豆般大小的小不点，摇动着一条细长尾巴，开启了自己奇妙的变态发育过程。此后两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小蝌蚪逐渐长出两只后腿，再两只前腿，屁股后面长尾巴被一点点消化掉，直至不见，樱桃小口咧成鲶鱼大嘴，再配一对滴溜溜的大鼓眼，出落成一只胖大的绿皮青蛙。此时，基本接近暑假时期，青蛙肥美，已是最佳盘中之物，到这个时候，才会有大批小孩到田间或水塘边，捕杀猎取。玉中等不了，他已经三年没摸叉子了，五月底的时候，听到远处水塘里的蛙鸣，他已近按捺不住，迫不及待要去会会这些小东西。周六下午放学回来，玉中喊住玉华说，跟你打个预防针啊。玉华说，啊，么事啊。玉中说，等哈晚上，你跟我一路叉蝌蟆克啊。玉华一愣，脸上抵触的表情，说，啊，我也克。玉中呼噜了一下玉华头发，说，哟嚯，造反，敢不听大哥滴。玉华表示去可以，后期宰杀工作他不管，玉中自己去弄。随后一下午时间，玉中埋头制作新叉子，找来几根自行车轮上的辐条，一头磨成锋利的尖刺状，取一条手指宽的洋铁皮，上面扎一排小眼，辐条穿过小眼，排开呈扇形，留在铁皮下面的辐条下端部分，握成一把，用一根细铁丝捆紧，再插进竹篙子里，就是一把标准的叉青蛙叉子。玉喜说，你们要叉青蛙，我跟你们一路克咧。玉中说，姑娘伢，少出克岔，在屋里平到。玉喜说，你儿子伢，也少出克岔。玉中说，哎，搞邪了吧你。他拿起还没做好的叉子，吓唬玉喜，玉喜咯咯笑着跑了。 晚饭以后，兄弟两人全副武装准备出发，长袖衣服长裤子，脚上深统胶鞋，玉中拿着那根棕色皮带从裤腰袢里一一穿过。刘嫂子说，全副武装啊，准备上战场。玉喜说，这是爸爸滴皮带咧，妈，他们穿套鞋做么事啊，外面又冇下雨。刘嫂子说，晚上草窝子里怕有蛇。玉喜吃惊道，咦，还有蛇。玉中说，看你还吵不吵到要克，乖乖在屋里平到。刘嫂子说，这才几月份呢，六一还没到呢，青蛙叫了嘛。玉华玉喜两人同时说，叫了叫了，听到叫了。刘嫂子说，我知道，我是说天气不太热，能抓到青蛙吗。玉中双手握住皮带扣，正了正皮带，说，先克观察一哈，看哈子，玉华，网兜，电筒，都拿好啊。玉华说，都在我手里。 出一级站大门左拐，靠近江堤乡的江堤附近，分布着一些大小不一的水塘，周围生长着茂密的芦苇及杂草，是青蛙理想的繁殖和栖息地。夜色降临，零星分布的路灯高悬在电线杆上，闪烁微弱的光。玉中玉华兄弟两个来到水塘边，沿水塘寻找青蛙踪迹，果然没出现大片惊心动魄扑通扑通跳水的场面，偶有少量青蛙出没。这两位不速之客的闯入，着实惊吓到它们，慌忙逃窜入水。两人围着几个水塘兜了一遍，并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玉中说，还记得撒，发现了蝌蟆，手电筒怼到它照啊。玉华说，嗯，记得记得，把它眼睛照瞎，哥，蚊虫不多，蝌蟆也不会多，是吧。玉中说，是滴哦，是还冇到时候。 两人走到一窝草丛处，听到清晰的蛙鸣声，玉中竖起食指，冲玉华做个嘘的手势，两人悄悄接近，移动当中，蛙鸣声停息，两人立刻停住不动，呱呱呱，蛙声又起，就在脚边。玉中伸手示意玉华，压低声说，电筒。玉华递给他电筒。玉中手握电筒，小心接近蛙鸣处，突然按亮电筒，一束光亮直射过去，强光刺激下，只见一只青蛙呆立不动，毫无反应，距离非常的近，玉中将手中叉子轻轻向后一扔，空出右手，慢慢俯下身，右手猛一下扑过去，活捉青蛙。随后，玉华手握电筒，发现一个目标，手电光迅速打过去，电筒光聚焦处，青蛙一动不动，玉中悄悄上前，举叉子飞过去，稳稳叉住青蛙的身体，玉华伸手取下叉子头上的青蛙，装进网兜。 兄弟俩越战越勇，或徒手，或叉子叉，连连斩获，两个人静悄悄寻找下一个蛙鸣的方位，发现不远处有一束手电光晃来晃去，时而会从他们脸上划过。玉中喊了声，哪个啊。对方没有回答声，手电光一闪，又扫到脸上来。玉中有点冒火，喊道，哎，照人脸上来了啊，眼睛照瞎了。对方那边悄无声息。兄弟两个继续低头找寻蛙鸣声，手电光又晃过来了，玉华说，又来了。玉中说，来，电筒把我。他握着电筒，哗啦哗啦，胶鞋大幅度从草丛里蹚过去，向对方那边走去，快接近对方的时候，他看见黑暗里有一个人，手里一柱电筒光，正四处乱晃，那人发觉玉中走过来，手电筒光哗过来了，晃到玉中脸上，玉中气呼呼按了下自己手里的电筒开关，一柱光线，狠狠怼到那人脸上。两人之间距离大约五米左右，玉中看到，对面是个女孩，就像电筒光照射下的青蛙一样，女孩一动不动，两只胳膊举起，遮挡住打到眼睛上的光。玉中迅速看清她的装束，长袖长裤，脚上深筒胶靴，一个拴在腰边的网袋，里面有三两只青蛙在蹦跶，没有看到叉子之类的工具，难不成她全靠徒手捉。玉中疑惑间，再仔细看她脸，不觉一愣，女孩竟是小娥。他手一歪，手电光立刻离开小娥的脸，他在原地愣了几秒钟，转过身，在草丛里蹚出哗啦啦的声响，快速离去。玉华看见玉中回来，说，是哪个啊。玉中说，是个女滴。玉华说，哦。玉中说，走，东西拿好，我们走远一点，过那边克。兄弟两个离开这里，走到远一点的一个水塘边，平心静气等候蛙鸣声，很快又有了收获。玉华说，不早了吧，妈妈要捉急滴。玉中说，晓得，再捉几个就回，电筒把我。玉中握着电筒，仔细在草丛中搜寻，这时，后面有手电光向他们这边一闪一闪的，玉华说，完了，她又跟来了。玉中扭头一看，立刻把手里手电筒关掉，说，走，我们走。玉华说，我们回克吧。玉中说，回克。 小娥从去年开始出来捉青蛙，仅今年她已经出来三次了，比玉中还急。每次都是天黑之后，她全副武装出来，到江堤的水塘边转悠，听塘里青蛙呱呱叫，看四周一片静悄悄，马路边偶有路人经过，她没敢往芦苇深处走，能够收获青蛙的机会少得可怜，基本上是转了转就回家。小娥汉英两姊妹，家里没有男孩，小娥想试试到塘里捉青蛙，被她妈妈骂，发神经吧，捉蝌蟆，别个儿子伢的事，你个姑娘伢，跑出克疯个么事疯啊。小娥说，我想吃蝌蟆肉，不行。妈妈说，不行，好吃滴丫头，晚上乌漆嘛黑滴外头，不怕碰到坏家伙呀。小娥说，哪有那巧啊，坏家伙，我不怕。妈妈说，你说不怕，你比哪个狠些，不准克，就是不准克。小娥说，你在屋里守到我咧。妈妈瞪她一眼，说，犟嘴算一个。小娥家住平房，分前屋后屋，前门后门，妈妈真不可能时刻待在家里守着，小娥想要出去，有的是机会。小娥一个人住在暗楼上，悄悄走下楼梯，从后门溜出去，神不知鬼不觉。还有一个麻烦就是汉英，她连哄带吓唬，不许汉英跟着自己。汉英说，我投姆妈克。小娥说，你敢，以后随搞么事都不带你，等哈蝌蟆弄回来也不把你吃。这一招很灵，汉英服服帖帖不闹了。这天晚上，小娥意外发现玉中玉华兄弟俩，她胆子大起来，暗自跟着他们兄弟俩，进入芦苇深处。大家出来捉青蛙，是讲规矩的，各自圈定一片区域，相互之间拉开一定距离，互不干扰，小娥不懂这些，反倒觉得有玉中玉华兄弟俩在附近，她心里踏实，徒手抓到几只青蛙之后，她更放松了，拿着手电筒就乱晃起来，青蛙被惊扰到，扑通扑通窜入水中，逃之夭夭，吓跑青蛙不说，电筒光还晃到玉中玉华两人脸上，她这一通不按套路出牌的操作，直接导致玉中玉华兄弟俩撤离水塘，回家洗了睡。就在第二天凌晨，玉中遭遇蚊子袭击，天亮以后，他和玉华两人又被一级站大喇叭声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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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21-5-30 19: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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